終於,躁動的風停了下來,可秋臻卻抬起了手,緩緩抽出了更星劍。
目光凜然地盯住了藍布的背麵,秋臻目光沉下,看向被掀起一角的藍布之下,那裡,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角白衣。
白衣?這倒有趣了,青臨門的探子何時也會穿這般顯眼的顏色了?
回身站穩,叮當聲,再次響起。突然間,有銀白光影自藍布後疾飛而出!秋臻的雙臂應聲而動,驟然回身持劍抹去!“鏗——”的一聲,銀光與墨色相撞,劍風震蕩,撕裂了周身幾寸藍布!
那銀刀如月牙,可是襲來的刹那,卻又化作了骨鞭之型,若她斜劍相擋,隻會被纏上!將這詭異的長刀一擊震開,秋臻緊盯住對麵,已經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李慕舸還未到,到的卻是……幻影刀。
被那斷裂的布匹之下,一個白衣男子扛著長刀緩緩走出。白色長袍隻蓋到左臂,另一隻袖子是不摻雜色的玄青之色,腰間叮當作響的,是一根骨哨。
他麵無表情地走到秋臻麵前,將刀緊握在掌中,頗有禮貌地頷首道:“秋大俠,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
骨哨,黑白深衣,幻影刀,緩緩對上他的暗藏洶湧的目光,秋臻貼腕持劍,平靜地念出了他的來路:“萬枯骨,業海塵。”
萬骨枯,是當今中原幫眾最少,而蹤跡最為神秘的殺手組織。七人中,唯一放出自己名號的,便是幫主——業海塵。
業海塵和其餘六人,不可以以正邪相論,不供哪一門驅使。因為他們殺人,全憑心意和傭金。萬骨枯七人曾在西南斬殺匪寇,也曾在江南屠殺過海家滿門。僅此七人,七年,便已在秋臻退出江湖時擁有了叫人聞風喪膽的行徑。
而如今呢,是生了什麼變故,業海塵竟要為了攀附上青臨門之勢,前來截殺自己。
冷笑一聲,秋臻看著業海塵,不緊不慢地說道:“青臨門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聽了這一句嘲諷,業海塵麵上卻沒有絲毫情緒。他拱起手來,微微頷首,沉聲對秋臻說道:“秋大俠,你曾救過舍妹,業某一直感懷在心。”
話鋒一轉,他抬眼,對上了秋臻審視的目光“但是,既然業某有令在身,那隻能之後再報秋大俠之恩了。”
說罷,業海塵頓了一頓,重新舉起長刀,歉聲道:“今日,業某便要得罪了。”
……
不斷在人群中穿梭跑過,秋望舒用鬥笠遮著臉,掩飾著臉上的驚慌,可一雙眼睛還是忍不住四處尋摸著,看擦身之人中有沒有秋臻的身影。
“莫不是,莫不是在城中遇到了追殺她的人……?”按照計劃,原本秋望舒出城後,兩人便會在橋邊碰頭。可是眼下秋望舒已經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卻還沒等到秋臻。
心中焦急難當,她攥緊自己的手指,指甲不停地在掌心劃動著,都劃出了好幾道破口但也已經顧不上了。
她混在人群中疾步走著,可驀然,人群中有人牽馬大步而過。與販夫走卒不同,這人一身黑衣,全身不帶一點亮色。雖然梁朝尚武,路上不乏遊俠劍客,可是這人的氣息卻並不一樣。
下意識看過去,然後秋望舒便看到了那被風掀起的短披風之下,露出了箭袖上的觀葉花燭紋飾,和腰間的短劍。
在客棧中,她並沒有看清偷襲自己的探子是什麼打扮。可是這會兒,秋望舒心中卻有不祥的預感,告訴她,這就是來追殺秋臻的人。
沒有一絲猶豫,在那人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之前,秋望舒便“唰”地一下低下了頭去。可即使如此,她的額頭上仍然不停地冒出冷汗來,連右手也小幅度地顫抖了起來。
他們是什麼時候追來的,是在她出城後從暗門進的城,還是……還是從一開始就埋伏在這城中,並且早已盯上露過臉的秋臻。
出神地想著,秋望舒跟泥偶似的走得十分僵硬。每邁一步,她都要左右四顧,生怕自主蠢笨,主動送上這些探子的門上。
打起精神來,她在心中一次次念道,得找到娘,說不定,還能趕在被發現之前跑出伏春城!
心提到了嗓子眼,秋望舒大氣也不敢出地走著,好不容易平安無事地走過了兩條街,走向了有小販沿路叫賣的水邊。突然,從左邊拐角處竄出幾個黑影來!
緊張到了極致,她已經及時捂住了口鼻,卻還是忍不住“嗬——”地小聲驚喝了一聲。但好在站定後才看清,隻是幾個冒失孩童不顧人地衝撞跑過,其中一個甚至撞上了挑著的簸箕中的柿子。
一兩個柿子在筐中晃了晃,最後從秋望舒的眼中,顫顫地掉出了框外。下一瞬,一隻手趕在掉落前一瞬,穩穩地撿起了柿子。
而那拾起柿子的袖子上,也同樣繡著觀葉花燭紋。
刹那間,秋望舒秋望舒屏住了呼吸,瞪圓了眼睛,背後滿是冷汗,死命咽下了一口涼氣,她幾乎抑製不住雙手和腿肚的顫抖。
將柿子丟回筐裡後,黑衣人直起腰來,然後不動聲色地看向了秋望舒的方向。
他,他們,是注意到自己了麼,麵色發白地地回過身去,秋望舒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使自己看起來沒那麼驚慌,鎮定些,這是在城中,而且,他看的不一定是我。
這麼想著,秋望舒咬緊牙關,邁出了一步。可是聽著身後朝自己走來的腳步聲,她還是緊閉起眼睛,幾乎可以想象到下一瞬自背後抓過來的一雙手。
然而,預想中的情景卻並沒有發生。
那黑衣人隻是自她背後路過,很快,就走入了方才孩童出現的巷子。
再次捂住口鼻,從指縫中喘了一口氣。秋望舒牢牢地咬住自己的指節,心有餘悸道:不會錯,不會錯……透過鬥笠往外瞟過去,這就是一路追殺秋臻的人。
可是,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也沒有趕往某一個地方,那是不是說明,他們還沒有找到母親。
現在怎麼辦?
秋望舒沒有自信,能避過這些探子的耳目先一步找到母親,況且……況且就算自己找到了,自己連劍都拿不起來,也不過就是秋臻的累贅。
徹底亂了方寸,她急喘著,不顧一切地跑了起來。步子都是亂的,還好幾次險些撞到了人,但秋望舒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她從沒有這麼找不到方向,也從來沒有這麼害怕找不到秋臻。
她越跑越快,路人和店鋪在她眼中幾乎變成了模糊的重影,耳邊也隻剩自己的急喘聲。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她一遍遍地重複著“抱歉”,但手臂卻越發驚狂地擺動起來,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知道瘋了似的朝前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