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烏托邦競賽 no. 3澱粉與奶油(1 / 2)

競賽式黃昏 折柳 20498 字 5個月前

狂風呼嘯著穿過每一道裂痕和縫隙,鑽入他們簡陋的要塞,每一聲刺耳的呼嘯都是建造它的過程中犯下的無數細小錯誤的無情見證。但它是在匆忙中被設計出來的,搭建得更匆忙,因此不論是外形土氣還是難以抵禦寒冷都還有一些可以原諒的餘地。

但是,這個可以原諒的餘地在斯凱·馬丁。

看來,留得有些太大。這位臉頰被風刮得通紅的老人緊了緊圍在頸間的厚重鬥篷,咒罵著他們定居此地的決定做得過於草率。把要塞建立在一座山坡頂上並沒有好處,周圍是綿延數英裡的蘇格蘭郊野,沒有一丁點可擋風的東西。占據製高點當然還是有用的,可是這該死的風實在是太大了。

斯凱稍稍換了個姿勢,掃視著太陽正在漸漸升起的地平線。他的輪班是早班,等到孩子們起床吃早飯時他就可以回營房了。他低頭打量自己那把已經傷痕累累的年久失修的步槍,確認它沒有哪裡出問題。元帥對這種事管得非常嚴;所有槍支都必須保持功能正常。天曉得真要用上它們時它們到底能發揮出多少作用,但至少它們數量足夠大家用,而且特彆適合對付近年來出現在高地的各種敵對的流浪者和強盜。

黎明降臨到了庇護山莊

它隻是名義上是個小鎮。不論他們最初的目的如何,這一群飽經風霜的憔悴老人已經不能算是個像樣的團隊。當他們剛來到這山上時,他們有二十人,不論人還是武器都是那麼銳利,為一個特殊的目標磨礪一新。但隨著他們在狂風中漸漸荒廢和變老,有更多的人加入了他們。一群來自海峽對岸的難民,西區來的養豬場主一家……沒過多久,他們就有了一個聚落,而聚落開始在此安家。庇護山莊本來並不是為供人定居而造,但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還是都住了進來。二十人也依然守衛著這裡。

多年以前踏出Site 76的二十個勇敢的年輕人和現在守護著庇護山莊的十九個老人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衰老和疲乏擊垮了他們,彎折他們的脊梁,威脅著要折斷他們的背脊,而現在則似乎想在他們還願意活著時儘量延長這種折磨。傑拉德幾年前就屈服了,48年那漫長的寒冬把他的屍體凍在了護牆上。至於其他人,比如哈裡森,根本不敢離開鍋爐的些微溫暖所劃定的安全區域,但至少還活著。

他們麵對的不僅僅是寒冷。輻射病的威脅就像多年前那些炸彈殘留下的低垂的塵雲,永遠籠罩在他們心頭。它就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微風在半夜裡突然變強,蓋革計數器開始鳴叫。婦女、小孩和體弱者被塞進底層地堡,男人們留在上麵,穿戴上防護麵罩、厚厚的護目鏡和防護服,繼續觀察事態。當這一波威脅過去,他們就會拖出早已過了使用年限的清潔設備,把這個地方再度清理到可以居住的程度。這一切做完後,躲在地下的那些人才會靜靜地排著隊魚貫而出,回到工作當中去,每個人的腰帶上都掛著個探測器。

晨號的嗡鳴聲喚醒了庇護山莊的不到三百個居民,催促他們起床上工。過去,晨號往往是伴隨著太陽的升起而來。但是現在,天空仍然一片昏暗,隻是間或有幾道朦朧的光線透過雲層,提醒他們這顆恒星依然沒有熄滅。在他的身後和腳下,斯凱可以聽見人群正在緩緩蠕動,為一天的工作做著準備。在搖搖欲墜的護牆外,是一排排的農田,莊稼上覆蓋著油布,衛兵們在田間巡邏。他覺得自己應該慶幸,因為至少還有這道破破爛爛的牆擋在他和那些元素之間。托馬斯就隻得一身防護裝甲護體,跟庇護山莊所有其他的東西一樣,它早在近十五年前就已經不在最佳狀態了。

一隻手重重地落在斯凱的肩膀上,他回過頭,看見元帥在自己身後,無疑是來接他的班的。他比斯凱還要年長,但他從未因周圍世界的重壓而動搖,對職責也始終執著不懈。哪怕是一丁點胡子茬都被他視為個人的汙點,因此元帥每天早晨要花近一個小時來讓自己的形象變得體麵。與庇護山莊衣衫襤褸的大多數人相比,他仿佛一位下凡的天神,特彆是在考慮到他的鐵腕往往是擋在生命與緩慢、冰冷的死亡之間的最後防線時。

“馬丁,”他的聲音穿透清晨的空氣。“有什麼危險信號嗎?”

斯凱慢慢站起來,一邊起身一邊說道:“沒有,計數器上也沒什麼。平靜的一夜。”

元帥點點頭。“指揮部可有消息?”

斯凱無聲地歎了口氣。指揮部已經二十年沒消息了。“沒有,長官。無線電什麼也沒收到。”

他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盯著正在上升的太陽透出的微弱光芒。就像三十年前一樣,斯凱依然讀不懂他在想些什麼,他能感受到的除了頑強的決心外彆無他物。“很好,”元帥說。“你可以交班了,馬丁。”

斯凱謝過了他,把自己少得可憐的隨身物品收攏進背包裡。他把包甩到肩上,開始沿著下坡路向食堂走去。他老遠就看到孩子們在打鬨,身後跟著他們的母親和兄姐們。他露出了笑容。

他打開門,在感受到大廳內的溫暖氣息籠罩全身的同時,他注意到聚在門邊的那群孩子靜了下來。他們在火爐旁圍成一圈,他一進門他們就停下了說笑,轉過來看著他。他站在那裡,全身披掛著破舊的防護裝甲,臉隱藏在遠程觀測頭盔後麵。在他們的注視下,他微微屈膝,身體後仰,對著大廳裡高呼起來。

“這個世界充滿了黑暗!好了,”他邊說邊慢慢摘下頭盔。“今天誰想聽故事?”

孩子們再次爆出歡呼,隨著他舉起一根手指又很快安靜下來。“一個人,”他快速地在圈子內繞行。“我會讓你們中的一個人來決定。我來告訴你們這個人是誰,等我指——”

“給我們講波士頓的吟遊詩人的故事吧!”他身後一個胖墩墩的孩子喊道。

斯凱飛快轉身。“沒輪到你,哈福德!我說了我來挑人。”

他默默地走著,腳步越來越快,直到他停在一個頭發編成發辮的小女孩麵前。他還往前多跨了一步,半途突然停止動作,然後向後退至她的正對麵。他伸出食指,低垂下去,直指她兩眼間的某一點。

“你想聽什麼故事?”

四周一片寂靜,比之前的寂靜要寂靜得多。所有的孩子都乖乖地坐著,瞪大眼睛期待地望著他們。那個小女孩——還不到七歲的樣子——皺眉沉思起來。寂靜持續了一秒,然後是五秒,然後是十五秒,最終她抬起頭來,用那雙還未被庇護山莊之外的嚴酷生活傷害過的藍眼睛看著他。

“講紅王宴會的故事吧。”

斯凱感覺喉頭一緊,但那也就是一瞬間的事。他微微一笑,慢慢走向自己在火爐邊的老位置。火焰的溫暖讓他的背感覺很舒服,他坐下時甩掉了身上的鬥篷。

“紅王的宴會,很久沒講過了,是吧?很好,都湊過來點。該從哪兒說起呢……”

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還沐浴在陽光中,風也不像現在這樣凜冽,在那個時候,有一個小女孩中了邪惡魔法的詛咒,在她的腹中懷了毀滅的左手之子,那是一個來自遠古時代的惡魔,曾向世界傾吐過不祥的咒語,播撒過絕望的種子。惡魔在小女孩體內慢慢長大,觀察著,等待著重生之日的來臨。

但是一個名叫基金會的組織收容了他,他們是一群出色的科學家和士兵,利用古老的魔法和強大的巫術把惡魔擋在這個世界之外。有一段時間,惡魔陷入了沉默,在最初創造出他的那種力量麵前,他完全無能為力。基金會一直保持著警惕,從未把警覺的目光從惡魔身上移開,為各種可能的意外都做好了準備。

直到某天夜裡,基金會看管的另一個怪物掙脫了束縛,製造了數不清的混亂。惡魔聽說了此事,知道他的機會終於來了。外麵的怪物支走了越來越多看守小女孩的衛兵,剩下的人數已經不夠保護她和執行壓製惡魔的儀式了。當儀式的時間到來時,束縛的魔法並沒有如期而至,這頭邪惡的野獸就趁機鑽入了我們的世界,漫長的等候使他的力量更加強大,他的名字就叫深紅之王。

基金會殘存的一小撮勢力很快就被紅王的力量擊垮,因為他的言辭本身就是地獄的烈焰,他的長臂伸展出去,橫掃了整個世界,將它打得粉碎,又按自己的心意重建。黑暗之眼被投放到人群之中,威脅著要將全人類拉入深紅之王統治的陰影國度。

作為回應,基金會與它的盟友和宿敵聯手,卻發現自己在紅王和他的無上霸權麵前顯得如此無力。在絕望之下,世界的俘獲者釋放了他們所俘獲的一切,這些被俘獲者有的與紅王對抗,有的投向了他那一邊。但不論它們做出的是哪一種選擇,最後都被紅王化作了一片血海,隨即化為烏有。紅王在黃昏中徘徊了如此之久,並不是為了要和凡間物種結交朋友。

最終,在某個寒冷的十一月傍晚的暮色之中,基金會的一批成員取出了他們掌控之下所剩的物品中最強大的武器,在紅王的力量未觸及到的地方任由它生長。他們為他準備好了一場最險惡的宴席,然後逃之夭夭。

過了一個月後,紅王來到了宴會現場,這才意識到自己大難臨頭。在他麵前是一座大山,比宇宙中任何的山峰都要巨大和恐怖,這座大山會不斷生長,蠕動,吞沒深紅之王和他的烈焰。這是一座無儘的蛋糕大山。

最終,是蛋糕擊敗了深紅之王。那是神秘的阿得法癸亞贈予克裡特王的禮物,在當時被稱為SCP-871。如果不吃掉它的話,這蛋糕就會複製,複製,再複製,直到整個世界隻剩下蛋糕。

在蛋糕山下,深紅之王無法脫身,麵對著比他自己更強大的魔法力量,他又一次變得軟弱無力,大山壓住了他,熄滅了他的火焰。毀滅的左手斷折了,他征服地球和人類的野心到此為止。赫維爾-亞伯-勒沙爾開了個頭的事業終於被完成了——被不斷增長的奶油與麵粉。

但基金會的成員們意識到自己乾了件蠢事,因為蛋糕的力量按指數倍增,威脅到了他們的國家。出於恐懼,他們扔下了炸彈,希望能徹底燒毀蛋糕。火雨下了足足十三個月,等到火焰熄滅,天空變暗時,寒風開始刮了起來。這就是永不終結之冬的來臨,在這個嚴酷的季節開始時,一切炸彈都已耗儘,有一整個國家已經沉入海底。

基金會為深紅之王,毀滅的左手和曾經降臨者準備的宴席就此收場。

“那些蛋糕後來怎麼樣了呢?”

斯凱看向天花板,這才察覺到自己剛才的五分鐘裡一直閉著眼睛。孩子們好奇地盯著他,渴望知道一個他們完全不必知道的真相。他朝他們笑了笑,順手摸摸自己右邊的一個孩子的腦袋。

“火焰燒光了蛋糕,當然。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蛋糕,也不會再有蛋糕了。”

他對麵的一個孩子問道:“那麼那些土豆是怎麼回事?”

斯凱冷不防地一陣哆嗦,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僵硬起來。他還記得那時——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他們召開會議討論那場他們未能避免的災難,那地平線上再度開始增長的五顏六色的末日。他還記得一名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女性向整個團隊展示了一麻袋土豆。他還記得她是如何詳儘地介紹了他聽到過的最誇張的機械降神:她的團隊是如何——科學合理地——推斷出土豆是蛋糕的克星,推斷出兩者的相遇會導致它們互相抵消,因而無儘的土豆可以讓世界擺脫無儘的蛋糕。

他還記得那時他們全都點了頭,握手通過了這份行動計劃,他們那時還不知道,那些土豆是一個帶有敵意的超維度實體,與無儘的蛋糕存在著一些觀念上的衝突,它在很久以前一度被禁錮,以防這個世界陷入某種食物末日。他現在記起來了,那也許並不是最聰明的主意,他喉嚨後麵湧起了一股土豆味。這讓他幾乎要吐出來。

“那些……土豆,是得到了土壤裡糖分的滋養。顯然它們是因為地裡有那麼多蛋糕才長出來的,而且……”他東張西望,尋找著借口。“嘿,看樣子早飯已經做好了!快來,我們去吃早飯吧。”

聚成一團的孩子們紛紛跳起身來,奔向分發食物的隊列,斯凱·馬丁也慢慢站起來,現在他感受到了全身骨骼的酸痛。他緩緩走到食堂的門口,另一個老人在那裡等著他。

“我感覺你每次講那個故事,裡麵的蛋糕就會變少一些。”蒙羅說道,他的南方口音仿佛融化了庇護山莊中刺骨的寒冷。

“是啊,隻是希望嘛。”斯凱撥開厚重的門簾,走出大廳。他向營房走去,渴望著休息。“非要說的話,也就是我的一廂情願。”

蒙羅哼了一聲。“一廂情願,沒錯。隻是一廂情願。你有沒有聽說最新的偵察報告?”斯凱沒說話。“我想也沒。Echo小隊看到了一波土豆,在西南邊大概三十英裡外。沒驚動到它們,然後他們就撤了,他們覺得自己沒被發現。”

斯凱悶哼道:“他們有沒有調查更南麵的地方?”

“沒。輻射太強了,不安全,而且他們的燃料已經快不夠了。他們在那塊地方放了幾台斯克蘭頓澱粉驅散錨,也許那就足夠擋住它們了。”

“元帥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但他們是回來之後才總算找到了他。他忙著聯絡Delta小隊呢,就是去北邊的那幫人。”

“你可彆告訴我……”

“猜對了。記得我們裝在那的康德泛維度葡萄糖計數器嗎?全部過載了。越過白線以北幾乎是不可能的,太粘了。輻射也很厲害,那裡。兩邊的情況都起碼有——”

“超過五年沒見過了,我知道。”斯凱揉了揉太陽穴,走進營房的大門。裡麵比外麵更溫暖,但隻是一點點。“我們要確定看上去正要發生的那種事真的會發生,因為假如我們需要撤離所有的人,我們就沒有——”

蒙羅走到他麵前。“不會有時間了,這一次。我們沒有足夠的火力來對付它們中任何一方的再次來襲,更彆說兩個一塊了。我們也許應該準備全員冬眠,斯凱。”

老人在公共休息室裡坐下休息,他的朋友坐到他身邊。“斯凱,這裡沒有其他人知道怎麼操作那些冷凍艙。如果要讓所有人都進艙然後徹底封鎖這裡,我們可能會需要你,你知道……在外麵操作它。”

他知道蒙羅是什麼意思。在庇護山莊的地下,在Site-52的廢墟中有足量的冷凍艙,但隻有一個操作員還活著,那就是他。如果災難來襲,他們不得不退守地下的話,唯一一個能啟動機器並讓它運作的人就是他。過了這麼多年,自動運行的功能早就失靈了。這一切都隻能通過手動操作來實施。這並不完全等於死刑宣判,但斯凱實在想不出更適合的詞來形容了。

“嗯,我知道。”他聳聳肩。“真到了那一步,總會有辦法的。”

隨後蒙羅離開了他,斯凱回到自己的床鋪。僅僅幾分鐘後,他就在配給的幾條毯子下睡著了。在夢中,他聞到了令人作嘔的甜膩死亡氣息從地平線上飄來,伴隨著突然不再狂嘯的風,和急促的湧動聲——

他驚醒過來,聽見沉悶的緊急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庇護山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匆匆穿上外套和靴子,然後向有人聲的地方趕去。

衝出營房,他看見全體居民正在默默地向通往Site-52的隧道快速移動。他困倦的雙眼在人群中搜尋著自己的戰友,眼光很快落到了麥克斯身上。斯凱穿過庭院,跑上去搭住朋友的肩膀。麥克斯轉身拍開了他的手,認出是他之後,臉上的表情才軟化下來。

“麥克斯,怎麼了?是強盜嗎?”

麥克斯那張因衰老和長期守夜而皺紋密布的臉擰出一個悲傷的微笑。他朝瞭望塔做了個手勢。斯凱跑去搬梯子,等他回來時麥克斯已經走了。他飛快地向塔頂爬去,混亂的聲音現在包圍了他。

“進隧道,快!”

“南邊有土豆!南邊有土豆!”

“準備炮擊,瞄準!”

“女人和小孩先走,把病人都帶到這裡來!”

他到達了塔頂,隻來得及喘了一小會氣。他看了看下方恐慌的人群,然後把眼光投向地平線。風已經停止了呼嘯,一道陰影從斯凱·馬丁眼前掠過。由億萬顆土豆組成的土豆大潮正像決堤的海水般席卷著湧過這片高地。地平線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澱粉構成的死神。

他向後退去,靠在圍欄上穩住身體。就是在那時,他聞到了它——那個帶著甜膩氣息的惡魔。他回過頭,在身後的遠處,他看見無儘的蛋糕堆積成的彩虹色的噩夢,仿佛一條奔騰流動、咆哮不息的奶油河流。他的眼睛掃過麵前這一幕景象時,他注意到庇護山莊的牆外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奔跑。它前方不遠處有另一個身影,一隻狗,追逐著某隻看不見的兔子。認出第一個身影時他已經行動起來,是那個小女孩,艾米莉亞。

斯凱·馬丁拆下了好幾道門閂,撞開了好幾扇門,一頭衝進了寒冷而開闊的高地,開始向近處山丘上的那個小點狂奔而去。他能聽見同伴們在他身後喊著他的名字,但他沒有理會。他的意識完全集中在目標身上,誰也沒法阻止他。他就像風一樣,在圍繞著他的兩波針鋒相對的食物大潮之間奔馳呼嘯。

斯凱距離小女孩越來越近,她回頭看他時發現了他身後的蛋糕。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被她緊緊抱在胸前的小狗狂吠了幾聲,又嗚咽起來。老人連人帶狗一把抓起,將她們扛到自己肩上,調頭向庇護山莊跑去。土豆追趕在他身後,他看見它們紛紛落在自己腳邊,它們肥大粗短的身體撞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汁液飛濺的悶響。

一個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庇護山莊敞開的南側大門前。那是元帥,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隻是撐著門不讓它關上。斯凱和他的眼神相遇了,元帥搖了搖頭。他撤回建築內部,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恐懼糾纏住了斯凱的心,恍惚中,他聽見小女孩的尖叫。他回過頭去,隻見澱粉味的死亡正等待著他。

斯凱撲倒在地,把艾米莉亞和小狗護在自己身下。土豆開始撞擊他的後背,最終將它撞斷。

然後土豆占據了此地的每一個角落。

然後隻餘黑暗。

以及土豆。

曾被稱為O5-11的男人靜靜地坐在電腦屏幕後麵,眼睛飛快地掃視著它。他眯了眯眼,然後敲打出一串文字。

視頻記錄訪問:SCP-076

屏幕微微一閃,隨後開始放送某個陰暗密室內部的實況畫麵。大多數的燈已經不亮了,但監控攝像頭的頂燈還在閃爍,使他能分辨擠在鏡頭前的大堆色彩鮮豔的糕點。攝像頭附帶的麥克風收錄到了湧動的糕點發出的低沉的隆隆聲,以及一個看不見的男人被堵塞住的悶哼,在這越擠越緊的蛋糕牢籠中,他一次又一次窒息而亡。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他的手指再次摸上鍵盤,打出另一段指令。

視頻記錄訪問:SCP-1193

又是一閃之後,屏幕上出現一間黑暗的地下室,堆積著大量的糕點。遠處的角落裡探出一隻手,揮舞著一麵白旗,一台電話正在響個不停。蛋糕繼續湧上地下室的台階,最後鏡頭徹底被它們擋住了。

其他的也都差不多,至少在北美是這樣。大多數Safe和Euclid級的物品早已被埋葬,有的是被甜點,有的是被碎石。一些憤怒的Keter掙脫了控製,試圖逃離這團粘乎乎的可食物質,但它們全都失敗了,最終沉沒在甜得發膩的汪洋大海中。他回想起了那條可惡的蜥蜴,被一塊它無法適應的奶油派活活噎死在它的酸液槽裡,他不禁笑了起來。

當然也有例外。SCP-1867就成功逃脫了,還有SCP-662。它們拚湊著造了艘類似帆船的東西,帶著一些顯然是從Site-16的倉庫裡偷出來的補給,自己逃了出去。當前據估計它們在內布拉斯加西南部的某個地方,正在追逐著一個奇異的鯊魚形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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