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Fall(2 / 2)

“抿一下。”

格溫便抿了一下。

“哢啦。”口紅蓋清脆地合攏,宣告鼓手重獲自由。

*

Livehouse入口的冰箱門再一次打開時,表演正好快進入尾聲了。

來人貓著腰從通道鑽進表演場地,祈禱著無人注意到他。背上的雙肩包掛到了一個帶鉤的冰箱貼,他起初沒察覺,向前使勁一衝,那枚冰箱貼就被他拽了下來,而他隨著慣性一頭栽向地麵,趔趄地往前連滾帶跌好幾步才沒痛吻大地,眼鏡卻“嚓”地摔了出去。

“shoot——到底誰想的把冰箱門當作livehouse入口,這群呆子藝術家!”他半跪在地上爬了一圈,兩手摸得黢黑才找到眼鏡戳回鼻梁上。

幸好眼鏡沒碎,碎了他手頭也沒錢再配一副。更彆提他的手機屏都裂了半年多了。

眼中事物的輪廓重歸明晰,他匆匆掃了一眼舞台,正逢上一支樂隊退場,最後上台的那支樂隊在調試她們的樂器。樂手的麵孔看起來都很稚嫩,卻絲毫沒有麵對眾人的緊張。轉動的舞台鐳射燈打在她們的皮衣皮靴上,在耳環和眉釘的亮麵折射出星塵般的碎光。台下的觀眾站池裡約莫擠了一半人,而其他人則大多離散地遊走於站池兩側的海報宣傳席,許多攤位的傳單已經被拿空了,許多用來傳遞口號的徽章禮品之類也見了底。

他回憶著自己之前收集的資料做過的功課,努力在人群中辨彆著符合資料描述的那些對象。然而期待很快就落空了,或許是因為大多數交流活動都已經結束,許多人都不在預定的位置。他試圖越過人們交織的背影去找尋那個據說後腦勺有疤的人,那個名聲在外的疤頭似乎已經離場去了其他地方,亦或壓根沒來。至於什麼邪惡六人組抗議協會的成員、失業互助會組織者之類的,他看在場就沒有誰不像的。

他貼在牆邊,反手熟練地抓住雙肩包拉鏈扯開一個小洞,摸到了裡麵的相機。然而四處環顧,似乎身邊的這些事物都隻是一張茫茫頻譜上的無數噪點,他的手又停了下來。

賬戶裡的存款所剩無幾,這個月的信用卡已經刷不動了,妻子的事業也不順利。想到還沒還完的學業貸款,赫赫然大都市,對他來說竟像一口吞吃了一切的黑洞。

“……還有我那倒黴上司。”他扣住相機,將它從包裡拉出來。想到那個整日堵在他耳邊狂躁地絮叨“新聞,我需要真的新聞,大新聞!”的更年期有毒男性,他更覺眼前黯淡無光,幾乎想脫下43碼的鞋對著那個禿頭怪44碼的臉痛扁一頓。然而這份工作居然是他當下唯一的收入來源,彆說脫鞋了,他對上司豎個中指都得立馬卷鋪蓋走人,流落到和妻子露宿街頭最終找嬸嬸討飯吃的境地。

“來得太晚了,采訪對象都跑光了,能有什麼新聞呢。”他轉開鏡頭蓋,有些自嘲地想。況且他那個怨氣十足的上司眼裡,大概隻有徘徊者和蜘蛛俠又搞砸了什麼事、邪惡六人組如何如何猖獗才算得上新聞,而這種民間支持性活動不過是河裡的蝦米,他為之連夜做的功課到頭來也全是無用功而已。

正當他如此想時,舞台上遊離的鐳射光束忽然動了。所有的光線齊刷刷地沉移,聚焦到舞台中央的樂手頭頂。那四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手腕上各自束著顏色不一的腕帶,腕帶在聚光之下靈靈地閃爍,鮮豔又灼目。

主唱兼吉他手轉動了麥克風,燈光穿過她爆炸般蓬起的卷發,而她的身後一支鼓槌破開凝重的空氣,敲響了她們的第一聲——

“wristband!”[1]

*

格溫垂眉時,一束鐳射燈灑上了她金光燦燦的發梢,一曲結束後燈光自冷藍轉為暈黃,她的兩星眉釘將中場休息的光反射出去,在livehouse的牆上投下兩顆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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