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共眠(1 / 2)

他與秦子楚的行囊並不多,除了驗傳,沿路置辦的隨身衣物,自保用的刀具,剩下的便是秦子楚在半路為他做的“布老虎”。

可現在,旁的東西都在,唯獨這個“布老虎”不見了。

小嬴政坐在榻邊,神色晦暗不明。

昨日入寢前,他還確認過“布老虎”的完好,隻一天的功夫,它就不見了蹤影,一定是有人潛入他的寢居,帶走了此物。

燭光下,兩團小小的劍眉煩躁地擰起,既慍怒,又不解。

那不過是尋常的草葉編製品,完全沒有特殊的地方……唯一的特點就是醜得驚天動地,那小賊偷什麼不好,竟然偷它。

心煩之時,外頭忽然傳來敲門聲。

“政兒,你睡了嗎?”

秦子楚的寢居被安排在隔壁的正房。自昨日他們開誠布公後,今天一早,小嬴政便搬到了這邊的寢居。

現在已經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不知道秦子楚這時候找他有什麼事。

仍想著草老虎的事,小嬴政神思不屬地應了一聲,離開臥榻。

門被打開,小嬴政側過身,請秦子楚進屋。

“阿父這時候過來,莫非屋內也少了物件?”

“也?”秦子楚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凝肅詢問,“你屋內少了什麼?”

“……”

見小嬴政一副不開心的模樣,卻不開口,秦子楚心中不解。但他僅僅是關上門,將小嬴政帶到榻邊,耐心地等他回答。

半晌,知道自己遲早要說出遺失之物,小嬴政彆開目光:“就是阿父給的那個……”

“嗯?”

即使沒有對視,小嬴政也能感受到上方的視線。他硬邦邦地回答:“就是阿父用草葉做的……‘布老虎’。”

“啊?那個——政兒不是說那東西枯了,已經丟掉了嗎?”

“……”

“原來你一直留著啊。”

頭頂傳來柔軟的觸感,小嬴政眼前一晃,就見秦子楚蹲下身,與自己齊平,眉眼彎起。

小嬴政撥開他的手,微惱道:“隻是一時忘了處理……問題不在於此,重點是,王宮之中,竟然有人肆意翻找我們的行囊。”

如今還隻是丟了個草編物件,要是今後有重要的東西——諸如信物、信件,被人隨意搜尋,甚至拿走,如何能忍?

他不信秦子楚沒有意識到這點,竟然還如此悠閒地……與他逗趣。

小嬴政暗暗咬牙,短暫的熱意湧上臉龐,不知是怒還是惱。

對上兒子帶著幾分譴責,幾欲噴火的目光,秦子楚總算開始關注正事:

“院中有侍衛、侍從留守,能進出寢居的,無非那麼幾個人。”

小嬴政也知道這點:“阿父要怎麼做?”

秦子楚隻是問:“政兒想怎麼做?”

“於情,於理,都應當讓寧奉宮的女主人知道。”小嬴政恢複沉靜的神色,“既可以推出這個燙手山芋,又能進一步向華陽夫人表示誠意——阿父也是這般想的吧?”

“政兒真是聰慧。”秦子楚伸出指尖,試圖輕點小嬴政的鼻尖,被後者毫無懸念地偏頭避開。

襲擊失敗,他並不在意,繼續道:“畢竟我們父子隻是‘柔弱、無助、無依無靠’的小可憐,需要華陽夫人替我們撐腰。”

早已習慣了對方時不時的誇讚,小嬴政內心隻有麻木。可當他聽到秦子楚的後半句話時,麻木的心還是裂開了一道縫,裡頭儘是滿滿的吐槽欲。

隨後,秦子楚用“擔心有人半夜悄悄入室”為理由,半勸半賴地留在小嬴政的寢居。

因為前幾個月風餐露宿,不得不與秦子楚共臥而眠,小嬴政其實已經習慣了入睡的時候有人在身邊,但他還是不願意像真正的孩童一樣偎依著父母。

他嚴肅地表達自己的意願:“僅此一次。”

“好的。”秦子楚應得飛快,褪下外袍與蔽膝,動作利索地躺下,蓋上衾被。

小嬴政額心跳了跳,終究什麼也沒說,將剛脫下的外衣搭在青銅架上,躺到裡側。

燭光已經燃滅,初夏的夜晚隻有一兩聲蟬鳴,顯得空蕩而寂靜。

過了小半刻,小嬴政始終沒有睡意,緩緩翻了個身。

一聲被壓低的聲嗓冷不丁地響起,清越的聲音因為降低了音量,竟顯出幾分錯覺般的溫柔。

“怎麼還不睡?”

小嬴政睜開眼,複又閉上:“阿父不也沒睡?”

“如果你真的舍不得那個草做的‘布老虎’,我明天給你再做一百個更好的。”

“……那倒也不必。”小嬴政對所謂的“更好”不報任何期望。

何況——

他無聲地補充道。

第一次收到的,由父親親手製成的物件……隻有那一個。

聽到仿佛悶在衾被下的聲音,秦子楚猶豫了一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小嬴政的後背。

“……作甚?”

就因為他說“不必”,就要把他吃的餔食給拍出來嗎?

小嬴政麵無表情地起身,咽下口中的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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