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菊守在家中,沒過多久張蘭英就拎著三個鋁飯盒匆匆趕來。
“娘，那三孩子呢？”張蘭英一邊說著一邊將飯盒給擱到桌子上。
“甜甜去拿黃紙和元寶了，鐵蛋和安娃在屋看書哩！”杜二菊起身走到桌前問道：“這飯盒裡裝的都是啥啊？”
“就是些菜，今天冬至，我們大廚私下扣了一些零碎，給我們做補貼。”張蘭英說完將飯盒掀開,把裡麵的東西露給杜二菊看。
杜二菊探過頭去瞄了一眼,一飯盒的豬頭肉湯還有兩飯盒的碎肉渣，擔憂的說道：“蘭英啊,就算是你們大廚給的，可這東西也太多了,他會不會記恨上你啊,要不，咱們還回去給你們那大廚？”
豬頭肉湯倒是算不得什麼,但那碎肉渣可不一樣了，那碎肉就算是再碎，那也是肉啊！更何況這還是整整兩飯盒,要是大廚事後心疼起來,記恨上她兒媳,她這老實兒媳會不會因此丟了工作啊？
“不會的。”張蘭英笑著合上鋁飯盒,解釋道：“就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大廚給分的,我們那後廚每個人都有,我這還是拿的最少呢,到時候就算要記恨，也記恨不上我這。娘，你可不知道，就我們那大廚，看著乾巴瘦的那麼一個，胃口可比誰都大。早晨的時候，采購送了菜，他直接就當著我們的麵扣下一整條五六斤的大草魚和三斤豬板油往自家送。這飯盒裡的東西全都是他為了堵住我們的嘴才給的，所有人都拿了，我這不拿還不行。我要是真的不拿了，我們那摳門大廚還不知道會在後廚怎麼排擠我呢。”
杜二菊驚道：“他都貪的那麼狠了，咋還沒人發現呢？你們廠裡的領導人都是傻的嗎？”
那可是一整條五六斤的大草魚和三斤豬板油啊！這大廚還能夠當著整個後廚的麵說扣就扣，可見以前也沒少乾這種事，並且撈的也不少！
張蘭英無奈笑笑：“娘，我們廠裡那幾個領導才不傻哩，人是不敢得罪我們那大廚。我們那大廚跟廠裡最大的那位可是叔侄關係，他貪的可沒少往我們廠長家裡送，有這麼個靠山在，其他人哪敢多話啊！而且啊，我們廠長後麵聽說還有縣領導哩，我們廠現在可是廠長一家獨大，其他領導連個屁都不敢放！”
杜二菊嘖嘖感歎道：“你說，你們以前那潘大廚多好，這會兒怎麼就換了這麼一個老鼠進來，好好的一個後廚全被他給霍霍了！這種人，遲早會被抓進去的！”
“沒辦法，誰叫人家有個廠長叔叔呢，就算沒做過後廚，還不是被硬塞進來直接當了大廚！”張蘭英遺憾道：“就是可憐了我們原來那潘大廚，在肉聯廠乾了半輩子，最後連房子都被兒媳婦給整丟了。潘大廚風光了一輩子，現在就隻能和媳婦一塊兒住在兒子兒媳家的灶房裡看人臉色。我聽說他家那兒媳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天天在家摔盆甩臉的，要不是潘大廚退休後每個月還能拿點退休金補貼家用，我估計他兒媳都要把他們兩口子轟出去了！”
杜二菊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氣道：“人有錢有票的，又不用兒子兒媳養，還能幫著補貼家用，這兒媳怎麼就這麼不知足？居然還對公婆甩臉色！潘大廚那兒子是死的嗎？居然也不管管自家媳婦！這種兒子生出來有啥用？這種人要是生在咱們蔣家村，不死也得脫層皮。”
杜二菊這話可不是吹的，蔣家村是除了幾戶外姓人員，其他的都姓蔣，這些姓蔣的大部分都屬於血親關係，都是一個族譜上的。這族裡的人雖說都是種田人家，可那大小規矩條例卻是不少，第一條就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家中老人們要是覺得晚輩們不孝，就會直接舉報到了族老那邊去，族老們也不會問什麼來由，二話不說，就替老人們做主。
那些族老看著挺和藹可親的，也不會直接實行棍棒懲戒，但背地裡的小動作卻是不斷。在他們的管轄下，那些被老人們舉報的不孝子孫乾活時永遠隻能分配到最苦最累公分最少的活，分糧時分到永遠都是缺斤少兩的，就連他們的子女，在蔣家村都是不受歡迎飽受排擠的。除非那些被舉報的人取得了老人們的原諒，由著老人親自去族老那求情，否則的話，族老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樣的族規雖然成了不少老年人安享晚年的保障，卻也助長了不少像王春芳這樣刁鑽婆婆的底氣，也造成了不少類似王小紅這樣的悲劇，因此杜二菊對這樣的族規十分的厭惡。但現在，也許是人老吧，她總會將自己代入到那些被欺壓的老人身上，此時此刻，她無比希望那些討人厭的族老出現在那個大廚家，幫助一下那對被兒媳婦欺負的兩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