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2 / 2)

險些被觸碰到的手指快速地鬆了食盒本能地縮回到了袖子裡。

隻消再過一秒她便可以福了身子行禮告退。

然而沈淩淵卻先她一步溫聲開口了。

“批折子乏了,陪朕用些糕點,嗯?”他尾音帶著些微微上揚的起伏,聲音低醇悅耳,甚是好聽。

溫映寒微微怔了怔,意識有那麼一瞬間地不理智,險些鬼使神差地開口應了下來。

門外忽然傳來了王德勝的聲音:“皇上,範大人有要事求見。”

溫映寒驀地鬆了一口氣,如今朝政有多繁忙她即便身居後宮也略有耳聞。就算王德祿不說她也能猜到,這個時候大臣會來求見,一定是前朝出了什麼要緊的事。

有外臣在,她若是還留在這裡便是不合規矩了。

溫映寒頗識大體地微微福了福身,“皇上先忙政務吧。臣妾告退了。”

“等等。”他聲音低沉。

繡著赤金玄龍紋的衣袖微微動了動,寬大的手掌隱匿在袖間,沈淩淵眸光微斂,“晚上朕去德坤宮,不必等朕用晚膳,有件事要同你說。”

溫映寒一怔,卻已隱隱聽見了門外範大人同王德祿說話的聲音,她再度福了福身,“是。”

……

門口的芸夏見自家主子終於出來了,忙迎了上去,“娘娘待了這樣久呢。”從前皇上同皇後娘娘鮮有這樣相處的時光,如今終於有所緩和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看了也是欣喜。

屋外陽光正好,溫映寒還想著沈淩淵剛剛未說清的話,總有些心不在焉,“先回德坤宮吧。”

到寢殿的時候,明夏已經在裡麵等候了。因著先前在花房附近偶遇了沈宸卿,溫映寒為防止孟氏再胡亂奔走,便直接命明夏找人給家裡捎了口信兒回去,也算是回了昨兒個的信件。

“事情都辦妥了?”

明夏上前行了一禮,攙扶著她坐在了軟榻上,替她解了披肩,“娘娘放心,奴婢已經讓小福子出宮了。趕在宮門落鎖前就能回來。小福子一向會辦事,娘娘的吩咐一定一字不落地傳回去了。”

溫映寒微微頷首,“如此便好。”但願家裡的人真的能將她的話聽些進去。

軟榻邊的雲窗半開著,隱隱能聽見些院子裡似是有人交談的動靜。溫映寒眉心微微蹙了蹙,回眸看了看窗外,“你去看一看外麵出了何事?”

還未等明夏福身領命,便聽門口珠簾輕響,芸夏快步走了進來,“皇後娘娘,淑妃娘娘來了,說是想來探望娘娘。”

溫映寒微微一怔,恍然間想起自己似乎確實有些時日未見過柳茹馨了,上次聽到她的消息還是她拿了補品來探望她,隻不過當時她剛服了藥睡下,未得見。

事後聽宮人們說,柳茹馨最終將東西放下便獨自回宮了。

今日她再次前來,著實有些不好再推拒。溫映寒斂了斂神色,也想著從前在閨中的情分,她頓了頓輕聲開口:“讓她進來吧。”

柳家同鎮北侯府早些年便有著交情,柳茹馨的父親在朝堂上也一直同鎮北侯交好。兩家府邸離得不遠,溫映寒同柳茹馨也算是自小便認識。

文茵到底是公主,常年住在宮中總不能時時見到,柳茹馨家住得近,也常常到鎮北侯府做客,在宮外的時候,溫映寒也時常同柳茹馨結伴出行。

後來文茵遠嫁,待在溫映寒身邊的便隻有柳茹馨一人了。

隻是也不知是不是失了記憶的緣故,如今在宮中相遇按理說應覺得同她比旁人親近,可溫映寒總感覺柳茹馨與以前不大一樣了。無關於相貌,是些其他說不出的地方。

見,總歸是還要見的。

溫映寒輕輕開口:“隨我去外殿吧。”

柳茹馨身著一身淡粉色彩繡梔子花錦緞衫,發髻輕綰,簪著上好的鎏金鏤花綴玉釵,一對紅瑪瑙的耳墜晶瑩剔透,隨著她的動作動搖,甚顯嬌媚。

柳茹馨一見溫映寒走了出來,忙迎上前行禮,她聲音嬌婉:“皇後娘娘萬安。”

溫映寒怎麼瞧著她都覺得同從前記憶中的那個無法重合了。許是這些年真的發生了很多事,讓每個人都有了或多或少地改變。也可能是她現存的記憶實在太過久遠。

她微微抬了抬手,“不必多禮,如今也沒有旁人,我原也沒有那麼多規矩的。”

柳茹馨姍姍起身,招呼身後的宮人過來,似是又送來了東西,“姐姐,這些是我特意命家裡從宮外尋來的補品,你大病初愈萬不可掉以輕心,還是時常滋補著,總歸是對身體有益。”

她一聲“姐姐”叫得格外親近,因著溫映寒比她大上半月,在宮外的時候柳茹馨便一直喚她“姐姐”,如今入了宮,兩人一人是皇後,一人是妃嬪已然身份有彆,所以這樣的稱呼柳茹馨也隻敢在私下裡叫著。

溫映寒順著她指向的方向,望見了那個小宮女手中端著的紅漆托盤,裡麵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錦盒各色不一,隻看外表便知其名貴。

溫映寒輕輕抿了抿唇,“這樣好的東西怕是來之不易,妹妹還是自己留著吧,左右我的身子已經無礙了。”

柳茹馨聞言眸光盈盈似有所動,“姐姐何須同我這般客氣,咱們都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這些東西也是家父尋來的,姐姐落水,家父在宮外聽聞也一直惦記著您呢。”

柳茹馨的父親溫映寒自然是見過的,眼瞧著對方是非要她將東西收下不可,她便也不再推脫了,“那便多謝妹妹好意了。”

她回眸示意明夏將東西收了,轉而賜座,讓下人們奉了熱茶上來。

柳茹馨看著小宮女將沏好的碧螺春茶擺到小桌上,回眸絞了絞手中的鴛鴦絲帕,輕輕地開口:“聽聞前些日子姐姐的湯藥出了差錯?”

那日鬨出了不小的動靜,貴妃和宜嬪皆在場,當時還有不少的宮人,事後皇上也出了麵,想來後宮眾人都聽說了此事也不稀奇。

溫映寒輕斂了神色,淡淡開口道:“嗯,是出了些問題,禦藥司將宜嬪的一些藥材弄混了進來,如今藥方早已經更換,禦醫也診治過了,說是無大礙。”

事情已過去了這麼久,沒必要細說,途惹事端。

柳茹馨聞言卻拿帕子掩了掩唇,望向周圍的宮女,似是有話而不敢言。

溫映寒偏偏頭望了望身邊站著的芸夏和明夏,剛剛奉茶的小宮女都已推了出去,如今正殿之上也隻剩了她們這幾人,“妹妹有話但說無妨,明夏和芸夏是我的貼身宮女,無需避諱的。”

柳茹馨咬了咬唇,小聲開口:“姐姐彆怪我多事,妹妹在這深宮裡待得久了,總容易多想些。妹妹聽聞這次的事是禦藥司新來的一個小太監出了差錯,可這幾日我日思夜想,總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哦?”

柳茹馨頓了頓,眼瞧著溫映寒似乎是對她的說辭感興趣的樣子,忙繼續開口:“姐姐心善,失了憶可能更想不到這宮中的人心叵測。隻是姐姐你想,宜嬪怎麼會如此湊巧地跟姐姐一起生了病,按理說宜嬪也喝錯了藥可是怎未見她有一點嚴重的狀況出現?”

溫映寒不動聲色地輕抿了口熱茶,“許是宜嬪身體健壯些。”

柳茹馨嘴唇輕輕動了動,剛到口邊的話被咽了回去。簪子上的流蘇隨著她垂下視線的動作微微晃了晃,柳茹馨身子微微前傾,低聲開口道:“姐姐有所不知,給宜嬪開藥方的那個禦醫也姓劉,說不定是宜嬪的本家呢。”

溫映寒眉心微不可見地輕蹙了一下,柳茹馨所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尚不得知。旁人避之不及的渾水,她卻主動來訪同她說這樣的事,而且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這樣久,她才再度提起,著實讓人不得不多想些。

若真是因著入宮前的姐妹情意,為何自事發起她就未來過一次德坤宮呢?

溫映寒斂了斂寬大的袖口,“妹妹所言當真?”

柳茹馨坐了回去,再抬眸時眼睛裡儘是關切的神色,“姐姐可以去查,妹妹人微力薄,隻能打聽到那個禦醫姓劉,其餘的便隻能靠猜測了。妹妹也是擔心姐姐為人所害,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貴妃娘娘先前掌管著六宮大權,又同宜嬪一向交好……”

她話至此處便不再繼續了,明擺著是想告訴溫映寒貴妃有包庇宜嬪之意。

她前些日子刻意按兵不動觀察著各個宮裡的動靜,眼瞧著事情自那日皇上處罰了貴妃之後便不了了之了。德坤宮裡也沒半點聲響,柳茹馨便料定溫映寒定是沒有想那麼多的。

她一貫心思單純些。

柳茹馨望向溫映寒,通過這幾次的接觸也未覺得她與失憶前有多大的變化,即便不記得這三年間的事,這人還是同以前一樣的。

她掩了眸中的狡黠,拿帕子掩著唇輕輕開口:“聽聞姐姐近些日子總能見到皇上?”

他們這些宮嬪,除了闔宮夜宴的時候能見到,平日裡著實沒有其他機會,從前皇上隻在前朝忙政務根本不踏進後宮,如今好不容易進來了見得卻是德坤宮這位,外麵那些眼紅的人已不知排了多少。

溫映寒淡淡道:“不過屈指可數罷了,大多都是皇上召見的。念及我前一陣子身子弱,過問幾句罷了。”

柳茹馨眸子動了動,聲音嬌婉:“不若姐姐將這些事說與皇上聽?想必皇上定會替姐姐做主的。”

溫映寒垂眸輕抿了一口熱茶,纖細的手指摩挲在茶盞的邊緣。

沈淩淵那日已經下令剝奪了薛慕嫻的協理六宮之權,如今她尚在禁足還不得出,柳茹馨的意思便是想借她之手,再推貴妃和宜嬪一把了。

柳茹馨見溫映寒遲遲不語,以為她是在擔心什麼旁的事,她再度開口勸道:“姐姐不必擔心,您貴為皇後,如今又重新恢複了掌管六宮之權,下麵的嬪妃們越不過您去,貴妃娘娘若是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您教導她也是合情合理。”

溫映寒睫毛微動,輕掩了眸間的神色,她將手中的彩繪瓷釉杯放到一邊,再抬眸時,微微彎了彎唇角,“多謝妹妹今日告知我這樣多的事,我自有分寸了。”

柳茹馨聞言便知事情是成了,她站起來福了福身,“叨擾了姐姐這麼久,妹妹也該回去了。”

“何來叨擾,說說話罷了。”

柳茹馨笑了笑,聽著她半點沒有同自己生分的意思,不禁更加得意,她又問了一句:“聽聞姐姐剛剛去了勤政殿?”

溫映寒手指輕掩在綰色的衣袖之下,指尖微不可見地輕輕動了動,“嗯,是去了一趟。”

柳茹馨聞言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她笑望著溫映寒,似是打趣的口吻說道:“還以為皇上忙於政務沒空見咱們姐妹們呢。下次姐姐去勤政殿可要帶上妹妹呀,自冬天裡闔宮夜宴之後,妹妹還未見過皇上呢。”

溫映寒淡淡地彎了彎唇,不置可否。

柳茹馨重新向她行了個禮,帶著宮人告退了。

芸夏有些擔憂地走到溫映寒身邊,“娘娘,當真要想皇上說今日的這些事嗎?”

芸夏一向不喜淑妃,所以在溫映寒剛剛失憶淑妃求見的時候,便有意想替自家娘娘將事情推了去,隻是若真如此著實不合規矩,她到底還是問了溫映寒一句。

從前淑妃娘娘便愛糾纏在皇後娘娘跟前,出了什麼事,也皆需要皇後娘娘替她出麵。皇後娘娘雖未說什麼,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看在眼裡總覺得隱隱有些心疼自家主子。

如今皇後娘娘記憶未恢複,淑妃若是真的一心為娘娘著想也就罷了,可是剛剛那一番無憑無據的話便讓娘娘去找皇上,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溫映寒微微搖了搖頭,“不會同皇上說的。剛剛不過是安撫她罷了,前朝後宮的事,我有分寸的。”

有關劉禦醫的事她會留一份心思,但是既然薛慕嫻會留下這個人在,就說明此人現階段是查不出什麼端倪的。不過是開了一張藥方,弄錯藥的人也不是禦醫,單憑這一點就像真正治了宜嬪的罪,未免太過牽強。

左不過來日方長。

芸夏聽她這樣說了也稍稍放心,自家主子哪都好,就是從前太過清冷了,如今娘娘雖然失了憶,但是行事已跟從前不儘相同。和皇上的關係也緩和了。

溫映寒輕舒了一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著柳茹馨這次前來的目的,隱隱已有了幾分猜測,她輕輕開口:“淑妃與貴妃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明夏與芸夏相視一望,咬了咬唇,“淑妃同娘娘交好的事,是宮裡上下全都知道的。您禁足期間,後宮由貴妃打理,所以……”

話至此處,溫映寒便多少有些明白了,貴妃是如今在後宮之中除了皇後之外位份最高的,宮中尊卑有序,位份分明,即便隻差著一級,也是截然不同的境地。

有可能從前柳茹馨一直靠她庇佑,失憶前她被禁足於德坤宮中,又失了執掌六宮的大權,想必貴妃得勢後,沒少同宜嬪明裡暗裡地難為她。

難怪她會如此急切。

溫映寒不禁憶起她們曾經在閨閣中的種種,從前明明一向是有什麼便說什麼的,從未有過這樣的彎彎繞繞,今日柳茹馨來這裡看似是因著過去的情分多加提醒,可細細想來竟也添了幾分利用在裡麵。

她著實不願再過多去想,但即便記憶失了,心底隱隱有些直覺卻始終揮散不去。

她是柳家唯一的嫡女,柳大人一直將她視作掌上明珠,當年她明明心底已有心悅之人,柳家為何會如此狠心偏要拆散了他們,將她送入這深似海的宮中呢。當真權勢比什麼都重要?

溫映寒朱唇輕輕動了動,“我乏了,扶我去內殿歇一會兒吧,晚上皇上還要過來。”

芸夏和明夏皆是一怔,剛剛在路上也沒聽主子提起這樣的事。

芸夏麵上的喜色幾乎就要藏不住,皇上又要來看娘娘了,當真是和從前不一樣了!

溫映寒抬眸望向愣在原地的兩人,有些無奈地開口道:“皇上在勤政殿用晚膳,不用額外準備些什麼。”

芸夏躍躍欲試地乾勁一下就被澆了下去。

到底還是明夏穩重些,她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身,“娘娘,那奴婢去替您找幾件晚上能穿的衣衫。”

溫映寒點了點頭,起身走向內殿的方向。腦海中又浮現起了沈淩淵那未說清的半句話。

他究竟要同她說些什麼呢,也不知那些被留下的桃花糕,他是否真的吃了。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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