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批、鬥大會(1 / 2)

顧立春心中暗驚, 忙問立冬怎麼回事,立冬心裡急,越急嘴越笨, 話說得含糊混亂, 好歹顧立春也聽明白了。

簡單來說就是, 進入冬天後, 陳禹的爺爺奶奶因為年老體弱, 再加上他們住的地方條件太差, 兩位老人隔三差五的生病,陳禹沒辦法, 隻能鋌而走險,多次進山打獵, 次數一多, 被發現的概率也就高了。

前些日子正好被劉青山和顧紅星撞上, 陳禹預感到要出事,這幾日一直在家照顧爺奶,沒敢進山。

可是劉青山那幫人還是不肯放過他, 他們到處遊走, 四處鼓動要□□陳家一家。身為大隊長的葉長明和會計顧有福沒同意, 畢竟現在已經不比前幾年運動剛開始時那樣批、鬥成風,而且陳禹又是個半大孩子, 犯的錯也不是原則性錯誤。

但新上任的副隊長顧大軍卻同意了, 顧紅星和劉青山四處鼓動, 極力促成,這才有了這次批、鬥大會。

顧立春皺眉思索著,劉青山他熟,那也是又慫又凶的貨色, 比他那個渣爹還討厭。至於顧紅星,雖說是一個村的,但兩家來往不多。隻是聽說這人很激進,當年革命鬨得最凶時,全國的□□搞大串聯,他也準備去北京朝聖,被他爹發現了,狠揍一頓關屋裡。後來老實了一陣,他略有些手藝,在隔壁縣當臨時工,不常在村裡,這是因為過年了才回來。

顧立春問立夏:“這個顧紅星是個什麼人?我都快忘了他了。”知彼知已才能百戰百勝。

立夏撓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也說不清他是啥人,大家都說他是個能人,讀過幾年書,會手藝,會喊口號。”

立夏把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顧紅星的一切,全部告訴了哥哥,甚至連顧紅星他爹教訓他的話也說了。

顧立春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思考了,村口的批、鬥大會已經開始了。據說批、鬥完還要遊街。他領著兩個弟弟和吳胖朝村口跑去。

村口的曬穀場上,人山人海的,擠得水泄不通。場地中央放著一張長桌,做為大會的主持者,顧紅星此時正站在桌子上,語調激昂地高聲演講:“各位父老鄉親們,姓陳的一家是來接受咱們貧下中農的思想改造的,可是他們改造了成功了嗎?沒有!他們偷盜大隊的集體財產,還穿皮毛衣裳,這是什麼?這是反動,這是資產階級的複辟。我們要將無產階級革命進行到底,打倒資產階級的□□,主席萬歲!”

在顧紅星的鼓動下,群情漸漸洶湧起來。有的人不但嘴上喊,還上手砸石頭扔土坷垃。

顧立春一看形勢要失控,趕緊硬擠進人群。

長桌前麵,跪著兩位衣著單薄、頭發花白的老人,老人低頭看著地麵,任憑爛菜葉和土坷垃砸在身上,不掙紮也不辯解。

另一邊,陳禹被兩個壯小夥死死地摁著,他滿頭滿臉都是血,單衣上血跡斑斑,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顧立春穿越到這裡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直麵血淋淋的批、鬥現場。看書看資料和現實感受完全是兩回事,他的腦中嗡地一聲,心被緊緊地揪了起來。

陳禹突然抬起臉,他雙眼赤紅,似燃著一股熊熊烈火,他聲嘶力竭地喊道:“來呀,你們衝我來,打死我,今天不打死我,以後死的就是你們!”

兩位老人徒勞地勸陳禹忍耐些,可現場鬨哄哄的,陳禹聽不見他們的話,旁人也聽不見。

陳禹的挑釁讓群情愈發激憤,有人大聲議論:“壞分子就是壞分子,你看那眼神,跟狼崽子似的,可怕。”

顧紅星趁熱打鐵,在台上繼續大喊道:“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我們要打倒反動派,打倒牛鬼蛇神,在他們身上踏上一萬腳,捍衛無產階級革命政權。”

人群開始躁動起來,現場已經快要失控,這些人一動起手來沒個輕重,兩位老人可經不住這麼批、鬥。顧立春突然想起,按照原書劇情進展,陳禹這個反派的爺爺奶奶已經快去世了,書中隻是一筆帶過說被打成重傷,不治身亡。之後,又發生了一些彆的事,陳禹徹底黑化,開始與整個顧家村為敵。應該就是這次,這次批、鬥事件對於陳禹來說,是一次極為重要的人生轉折。不管怎樣,他一定要管。

顧立春知道照這樣發展下去,一會兒誰都控製不了現場情況。他讓吳胖幫忙,一躍跳上長桌,跟顧紅星一起站在桌子上。

顧紅星正在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講,身邊猛然竄出一個人,他不由得吃了一驚,演講不得不停下。

眾人看顧立春也跳上宣講台,也是為之一怔,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顧立春居高臨下地看著台下眾人,把他們臉上的表情儘收眼底。

大多數人都是帶著看戲的心態,看熱鬨不嫌事大。還有一些人在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像劉青山和他旁邊那個麵旁乾瘦、神態猥瑣的家夥就是這種人。

還有一些人麵帶憂慮,他們不想參與,卻也無力製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中有心地善良的本村村民,也有知青點的知青。

顧驚蟄也在人群中,他陰鬱的目光盯著陳禹看,嘴角逸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江穆則是眉頭微蹙,正低頭跟旁邊的知青交談著什麼。

現在這些人的目光都被顧立春的舉動給吸引了過來。

顧立春趁機大聲說道:“顧紅星同誌說得很好,我來補充兩句。偉大領袖教導我們,革命鬥爭要講方法,大家要文鬥不要武鬥。我們要從思想上改造這些人,而不是從□□上消滅他們。請各位一定要冷靜,大過年的,要是出了人命不吉利。”

顧立春的一番話,讓眾人冷靜許多。確實,大過年的,真出了人命就不太好了。

陳禹立到顧立春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想看看他,可惜的是,他背對著顧立春站著,身邊又有人押著他,他想轉身都沒辦法。

見自己好容易暖起來的氣氛被顧立春破掉,顧紅星心中十分惱怒,這小子什麼時候變膽大了?以前跟隻耗子似的,怎麼半年不見變成了貓兒了?

顧紅星來不及細窮顧立春的變化,他得趕緊穩住場麵,便高聲喊道:“顧立春同誌,你這話不對。階級鬥爭要年年請,月月講,天天講。為什麼過年就不能講?”

顧立春立即接道:“領袖教導我們,‘要團結不要分裂’,這是人民內部矛盾,要以教育改造為主,不是敵我矛盾,非要你死我活。顧紅星同誌,你不能思想僵化,不能教條主義,不能生搬硬套,看彆人批、鬥,你也搞□□。我以貧下中農的身份,對你提出批評。”

顧紅星反擊道:“我也是貧下中農。”

顧立春道:“我比你更貧,比你更光榮,更有資格。”

顧紅星:“……”他能說什麼,顧家村,顧立春家是出了名的窮。

台下眾人指指點點,他們開始將興趣轉移到顧紅星和顧立春的爭鬥上來。這兩人一個在外麵見過世麵,一個在農場見過世麵,又都讀過書,鬥起語錄來,你來我往的,讓他們大開眼界。

也有人暗暗替顧立春捏一把汗,顧紅星可是村中有名的革命派,人家當年當造反派時,顧立春還在玩泥巴呢。論資曆論經驗論威望,顧立春都不是顧紅星的對手。

也有人覺得顧紅星太狂了,想讓顧立春殺殺他的威風。

當然,也有一小撮人揪著心,這些人自然就是田三紅他們。

田三紅看到大兒子也站到台子上去,又是驚訝又是害怕。

立冬立夏他們也差不多,他們心裡雖然相信大哥一定能罵贏顧紅星,可難免提心吊膽。

吳胖看著顧哥站在台上,把那個嗷嗷亂叫的家夥懟得惱羞成怒,啞口無言。心裡那叫一個爽,顧哥就是顧哥,麵對誰都不會處下風。

吳胖為顧立春搖旗呐喊:“顧哥說得好,乾死那個滿嘴噴糞的。”

顧紅星氣得雙眼冒火,這家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顧紅星又氣又怒,對顧立春是炮火全開:“顧立春同誌,你這是在同情‘地富反壞右’分子,你的思想感情不再是純粹的無產階級思想感情。你很危險。”

人群嗡哄一聲議論起來,田三紅嚇得臉色煞白,她扯著嗓子叫顧立春下來,但台下鬨哄哄的,顧立春聽不見,再說了,這種關鍵時刻,他聽見了也不會下來。

田三紅求助地看著吳胖:“小胖,你幫幫姨好不好?你去把立春拉下來。”

吳胖對顧立春很有信心,他勸田三紅:“田姨,你就放心吧,我們農場比這家夥厲害得多的都被立春乾趴下了。這家夥算個什麼東西。”

吳胖的話還沒說完,顧立春那邊就開始反駁上了。他從立夏手中接過一隻破喇叭,拿著大喇叭對著人群說道:

“偉大領袖教導我們,‘對於落後的人,我們的態度不是輕視他們,看不起他們,而是親近他們,說服他們鼓勵他們。’這些人從大城市來到我們農村,是來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再教育是什麼?把人打死能叫教育嗎?我們要用無產階級人民的善良和淳樸感化他們,把他們的一顆黑心染成紅心。”

吳胖和立冬大聲叫好:“說得好。”

知青點的張豔白華他們帶頭鼓掌。

天平漸漸在向顧立春這邊轉移。

顧立春不給顧紅星說話的機會,趁熱打鐵:“顧紅星說我很危險,我看危險的是他才對。他在台上隻管喊口號,動手的可是你們,咱們全村打死老人和孩子名聲能好嗎?你們打死病重的老人心裡能安嗎?夜裡不會做噩夢嗎?到時,公社領導、縣裡領導、外村的人又怎麼看咱們?這些你們想過嗎?顧紅星替你想過嗎?”

顧立春把臉轉向顧紅星,直接用言語轟炸:“顧紅星,你爹——顧富貴爺爺曾經教導過你,‘你就是一個老農民的兒子,給老子好好種地,彆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還造反,你在造你老子的反。’”這句話是剛才立夏告訴他的,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顧立春學得惟妙惟肖,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顧紅星氣得滿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人家說的是他爹的原話。

氣氛從開始的緊張激烈變得輕鬆緩和。顧紅星心有不甘,還想垂死掙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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