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受尊敬的顧技術員(2 / 2)

周文生的臉色黑了一下,他們場的油菜籽有一部分可能連五成乾都沒有。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顧立春提議先到倉庫去看看。四場的倉庫都比他們五場的大多了。他挑了一間最大的倉庫,進去查看油菜籽的溫度和黴變情況,有一部分已經開始黴變。四場的乾部不由得臉色大變。

顧立春又查看了其他倉庫的情況,還好,黴變的隻是一小部分。但是這是因為剛入倉庫,如果天一直不晴,又不加以人工乾預的話,三分之二的油菜籽都有可能發黴變質。

顧立春安慰大家幾句,他們從倉庫出來,再去大棚看看,棚子裡的大小鐵鍋早已架好,分成長長的兩列,每個鐵鍋旁邊站著兩個年輕力壯的職工,男女都有。大家齊刷刷地看向顧立春一行四人。

顧立春隻好假裝專業地上前指導,他煞有其事地指指陳潔趙高小孟三人:“他們三個是我親手帶出來的技術員,為了提高效率,我們分頭指揮。”

接著,他對三人說道:“你們三個就按我以前教你們的做,在五場怎麼教,在這裡就怎麼教。”

三個人對視一眼,無奈地一笑,齊聲答應。

顧立春拿出專家和技術人員的款來,用篤定的語氣慢慢說道:“大家請注意:第一步,先把鍋燒熱,再放油菜籽,不停地翻炒;第二步,受熱麵積要均勻,一次彆放太多,不要炒太熟,炒乾即可;第三步,把油菜籽炒乾以後,鏟出來放涼,然後再用手插進去,如果沒有發熱就證明有效,要是還發熱,就繼續炒。還有,火不要太大,彆炒糊了;第四步……”

顧立春絞儘腦汁,想出了五個步驟,最後兩個步驟是是臨時現篇的。

昨晚炒油菜籽他哪顧得上說這些,就一句話:“趕緊炒,炒乾就行,炒完好睡覺。”

那邊,趙高陳潔他們三人也在充當技術人員指導四場職工,起初三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見大家夥用尊敬的目光仰望著他們,請教他們,便漸漸放開了。特彆是趙高,做為一個場二代,去哪裡能沒幾個熟人?這世上感覺最好的事情就是衣錦還鄉和在熟人麵前裝叉。

趙高頓感揚眉吐氣,說話嗓門都變大了,“那誰,二牛子,你這動作不規範,注意要不停地翻,要受熱麵積均勻。什麼?你連麵積都不知道?你數學怎麼學的?”

那個叫二牛的真想懟趙高一句:“你當年數學比我還差呢。”可想想人家是技術員,他隻好硬憋回去。

“喂,大狗子,你這火太大了。你當是燉狗肉呢。”

被喊作大狗子的年輕人真想咆哮出來:“老子有大名,誰讓你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喊乳名。”他想著趙高是場裡請來的技術員,他隻能強忍,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趙高這麼又肥又笨的雞也能飛上天。

趙高的感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好過,一口惡氣全出了。讓你們當初嘲諷我去了最差的五場,讓你們笑話我爸是個殺豬的。

……

這麼一圈指導下來,負責炒油菜籽的人都學會了。

顧立春像誇幼兒園小朋友似的,誇獎了他們幾句,“不錯不錯,學得挺快,悟性挺高,動作規範,速度快。”

這些職工們被誇得心花怒放,對於顧技術員的印象就更好了。

李科和周副科長一直一左一右陪著顧立春。

李科突然又問道:“顧同誌,我們的麥子有一部分沒來得及曬乾,你可有什麼辦法?”

顧立春搖頭:“你們都知道的,我們五場的麥子早收割早入庫,因為沒有這方麵的困擾,我們就沒想這方麵的辦法,我是愛莫能助呀。”

李科愁眉苦臉地歎息一聲,早知道他們就跟著五場一起早收了,五場地處最南邊,他們也挨著呀。麥子也是分批成熟的。要是早收幾天,剛好在雨季到來之前全收完,何至於要麵臨這樣的問題。

其實當初他們動過這個心思,但是因為錢科長的阻撓和嘲諷,最後事情沒成。李科想到這裡忍不住瞪了錢科長一眼,他決定要去場辦和書記那兒告一狀。

周副科長突然問道:“顧同誌,你說那些沒乾的麥子可不可以也像炒油菜籽這麼炒乾?應該不影響磨麵吧?”

顧立春愣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便實話實說道:“王同誌,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你們可以試試,先炒乾一部分麥子,磨成麵,看看跟曬乾的麥子有什麼區彆,能不能接受。如果麥子實在太濕,又不想浪費還有一個小招數,你們試著做成麥仁糟,就是跟酒槽差不多,用酒曲把麥仁發酵了。場裡家屬肯定有人會做。不過,先說好,我隻提供方法,我可沒做過。”

周副科連連點頭,由衷地道:“謝謝顧同誌,我回去就發動職工試試,行不行,我都會反饋給顧同誌。”

一個多小時後,技術指導完畢,四場的人熱情地留他們四個人吃晚飯。

顧立春很有姿態地拒絕了,說還要去三場做技術指導。

顧立春還沒離開四場,三場場辦的人就開著小吉普車來接人,弄得四場還有些不高興。

四個人坐上小吉普車瀟灑離去。

來接顧立春的還是老熟人,三場農牧科的周墨同誌,顧立春道:“說來挺巧,剛才接待我的周副科長也姓周。”

周墨笑道:“那是我堂弟。”

顧立春笑了一下,農場人這千絲萬縷的關係網。

周墨道:“顧同誌,我們才幾個月不見,你這又升職了,恭喜恭喜。”

顧立春:“哪是什麼升職,隻不過是我們五場缺人,被鄧場抓了個公差,負責打雜。”

周墨笑道:“顧同誌如此年輕又如此謙虛,真是難得。”

到了三場,跟四場的程序差不多。四個人駕輕就熟,一路順暢地指導下去。

三場照例要留飯,顧立春大義凜然道:“咱們是親兄弟單位,我們提供技術指導是為了完成共同的革命目標,哪裡用得著請客吃飯。”

周墨忙說道:“我們這覺悟可沒顧同誌高,行,下次我私人請你吃飯。”

三場的司機把四人送回五場。

隨著麥收和炒油菜籽兩件事情的傳播,五場是風頭正勁。朱書記走起路來帶風。

五場的職工也是昂頭挺胸,倍感榮耀。

三天後,各分場的油菜籽都炒完了,有人把炒熟後的油菜籽送到榨油廠榨油,感覺口味沒有一點變化,也不是,好像更香。炒完油菜籽還有人炒麥子,不過,麥子炒熟後磨麵味道跟曬乾的比略有點差距,但也總比發黴發芽要好。隻是麥子不比油菜籽,量實在太大了,把他們累得人仰馬翻,廣大職工也是怨聲載道。

顧立春收到了四場送來的一大木盆麥仁糟,做得還不錯,酸酸甜甜的,還有點酒味。據說場辦也收到了幾盆,顧立春讓大家分了吃,還給陸大爺他們送了一小盆。李廣田那兒也讓李樹捎回去一盆。顧立春最近特彆忙,去李家的次數不多,但跟李樹李青青兄妹倆是時常見麵。

四場的人送來麥仁糟,三場的人送來了三桶菜籽油。

吳胖高興地說道:“正好廚房沒油了,顧哥你拎回家一桶,讓田姨炸油餅。”

顧立春道:“不拎,太沉,就放這兒吃吧。”雖說三場說是送給他個人的,他真要拿回家,肯定又有人說道,他也不差這桶油。

這幾天還在斷斷續續地下雨,沒法耕地,也沒法夏種,大家沒活乾,難得清閒,大多數人都是趁機補覺,恢複體力。

顧立春可沒法清閒,總場宣傳科那邊打電話說,要把他在麥收期間寫的廣播稿推薦給市報。

顧立春仔細把文稿修改三遍,謄寫清楚,連同照片一起交給他們。

稿子的消息很快傳來了,顧立春一共寫了十二篇文章,被選中了八篇。

其中有六篇是人物稿,鄧場、朱書記、趙高他媽、王有成、胡大華、白大姐都上榜了。剩下兩篇是寫五場全體職工的,說是會陸續排版登報。

顧立春拿到報紙,發現副版被他們紅河農場,不,是被他的名字屠版了。一口氣刊登了四篇,顧立春懷疑總場那邊的人給報社打過招呼,不然不能這麼霸氣。

他仔細一看,文章名字略有改動,文章內容也有所改動。像是最醒目的那篇《龍口奪糧:戰天鬥地的紅河農場》,不用說就知道是總場宣傳科的手筆。

稿子被刊用,稿費也隨即寄來,文稿加照片每篇五塊錢,一共賺了四十塊。

這下全場都沸騰了,一下子投中八篇文章,稿費四十塊錢,比一個月工資還多。紅河農場的年輕人從此掀起了投稿熱潮。

趙高吳胖自然又要嚷著請客,顧立春道:“請客肯定是要請的,不過不是現在,等我把我媽弄進來,搬家時請你們。”

兩人齊聲歡呼,又催促顧立春趕緊行動,快點把搬家這事定下來。

顧立春見自己的稿子被刊用,想想陳潔的稿子也不錯,就鼓勵她也投稿。

陳潔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敢投,覺得自己水平不行。”

顧立春道:“大家都不太行,多試試準沒錯。”這個年代很多真正有文化有水平的人都被迫封筆,可謂是黃鐘毀棄,瓦釜雷鳴。

“對了,你儘量往京城投,萬一中了,你爸就能看到你的名字。”

陳潔想了一晚上,最後把自己的習作拿給顧立春,讓他幫忙修改。顧立春在保留陳潔個人風格的前提下,給她改動了幾處,比如強調出她是京城知青的身份,加了幾句有特色又符合文章內容的口號。陳潔看完十分滿意。她終於試著投了兩篇。

這幾天豬場的職工一直處於高度興奮中,大家整天嘻嘻哈哈,臉上帶笑,走路帶風,氣氛比以往更融洽。

顧立春也難得放鬆幾天,每天賞賞花,吃個瓜,聽聽身邊人的熱情誇讚。趙高和吳胖也跟他差不多。

不過,他們是樂極生悲。這一天,趙高和吳胖正在搶一個甜瓜。

突然有人喊趙高,說他媽突然昏過去了。趙高急得臉色一白,扔下甜瓜,飛速地騎車回去。

顧立春接到吳胖的報告,也有些擔心,趙高他媽這麼健壯突然昏倒,那一定不是小病。

他便和吳胖孫厚玉一起朝趙家飛騎過去,結果走到半路,碰到了折返回來的趙高,三人忙問他情況怎樣。

趙高哭笑不得地說道:“彆去了,沒事。這事說起來還怪顧哥,我媽看到報紙上有她的名字和照片,一激動就昏過去了,被我爸掐人中弄醒了。這會兒正在吃麵條補身體呢。你說這叫什麼事?”

顧立春:“……”

趙高又說道:“我媽說了,明天請顧哥去我家吃飯。”

顧立春笑道:“行。”

隨著文章陸續刊出,這幾天每天都有人激動,不過還好,除了趙高他媽外沒出彆的事故。

這幾天顧立春一直都有人請飯,先是趙家,接著是張科長家,然後是胡大華家,還有三場的老周,人家兩兄弟一起請的。一連幾天,顧立春都在外麵吃飯,把吳胖給妒忌得不行。白大姐雖然沒請客,可是她的老母親給顧立春送來十來個鹹鴨蛋,當然最後肯定被豬場的人瓜分了。

鄧場和朱書記兩位領導不方便請客就算了,但王有成怎麼能沒有表示呢?其他人都為顧立春鳴不平。

還有些性子直爽的人直接勸王有成:“王同誌,做人不能太小心眼。人家顧同誌以德抱怨,不計前嫌,把你誇得跟一朵花似的,你倒好,一點表示都沒有。”

王有成暗暗咬牙,這是什麼世道?顧立春給他挖了大坑,他還得感謝他?還得請他吃飯?

王有成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上報紙,更沒想到送他上報的人是他的對手。

以前的熟人來道賀,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本來他還打算下去生產隊蹲點勞動一段時間,再想辦法調回辦公室,現在他覺得這條路似乎也被堵死了。都上報紙了,都是先進人物了,那麼多人盯著他,他要是呆一陣就走,彆人會怎麼看他?領導會怎麼看他?顧立春真狠,給他布的是個死局,他要掙脫出去,除非想辦法調出紅河農場,甚至還得調出本市。可是調動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王有成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看得認識他的人也跟著皺眉:“這個王同誌,怎麼整天陰沉沉的,上報了還不高興?”

有人附和道:“小顧真是可憐,王有成這人心眼小心思多,就像隻鱉似的,咬著人就不放。”

……

鄧場見顧立春天天好吃好喝,忍不住問他:“演講稿寫好了嗎?拿過來我看看。”

顧立春突然才想起自己還要當眾演講,差點給忘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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