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梁元(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10567 字 5個月前

我忙招呼乳娘、雲雀帶著細軟出門,尷尬地對朱九齡一笑:“實在對不住了,妾身這邊……”

“無礙。”

朱九齡笑道:“孩子要緊,夫人趕緊啟程吧。”

我欠身給他見了一禮,從桌上拾起兒子的小老虎暖帽,又用被子把他裹好,抱著他急匆匆往出走。

略微回頭,我瞧見大福子拿著繡春刀逼近朱九齡,冷笑了聲,手輕撣了下朱九齡的肩,壓著聲威脅:“還請先生出去後管好自己的嘴,否則本官不介意讓這把刀多飲幾口血,你兒子叫朱九思是吧……”

瞧見此,我心裡不太舒服,但沒表現出來,抱著小木頭匆匆出了家門。

*

事到如今,我也沒想什麼避諱,讓大福子與我和雲雀同坐一車,車裡撲了很厚的被褥,早都被湯婆子溫熱了,兒子一馬車,就高興地爬來爬去,抓住車框,試圖往起站……

我靠著軟靠,同雲雀坐在最裡邊,而大福子則規規矩矩地盤腿坐在車口,他將繡春刀放在身側,時刻盯著睦兒,總能在睦兒快跌倒時抱住孩子。

馬車急匆匆地搖曳在長安的街道,我稍稍將車窗推開條縫兒,外頭果然紛紛揚揚地飄起了大雪。

“那個……”

“夫人……”

我和大福子竟同時開口。

我倆四目相對,他迅速低下頭,指頭輕撫著刀把上係著的那隻早都褪色了平安結,輕聲道:“夫人先說。”

“多謝你了。”

我疲憊地窩在軟靠裡,長出了口氣,無奈一笑:“我實在急得不行,思來想去,隻能找你。對不住了,有沒有乾擾到你的公事?”

“夫人哪裡的話。”

大福子莞爾,兩靨登時生出淺淺的梨渦,柔聲道:“小人近來也沒什麼忙的,舉手之勞罷了,能幫上夫人分毫,便算小人的榮幸。再說,小人這兩個月也在查曹才人下毒案,沒有給您透露分毫,心中早都過意不去了……”

“這不怪你。”

我歎了口氣,在包袱裡尋了個點心盒子,遞給大福子:“估計是陛下不讓你說,能理解,你們都怕我擔心。”

說到這兒,我身子稍稍往前探了些許,輕聲問:“依你看,咱們睦兒中毒這事,是曹蘭青和小梁子單做的?還是背後另外有什麼高人布局的?”

大福子從點心盒子裡撚起枚牛乳糕,手托在下巴,大口吃,胡茬上沾許碎屑,他沉吟了片刻,皺眉道:“咱們現在已經知道乳母在七月就被下毒,小皇子也是七月中的毒。但這事最先是從八月初,勤政殿的灑掃太監小梁子於荷花池溺斃開始展露頭角的。當時發現小梁子的屍首,宮裡也沒當什麼要緊事,隻當他失足意外身亡,緊接著夫人您見過小皇子後,和胡馬公公先後質疑孩子身子不對勁兒,陛下這才開始徹查勤政殿,但這已經距離小梁子溺亡一個月了。”

我將裝了馬奶酒的皮囊打開,遞給大福子:“你接著說。”

“陛下命小人和胡馬公公一起查,一開始也是從照顧睦兒的乳母、嬤嬤和太監入手,隻是查出乳母偶爾有腹瀉的情況,後麵忽然從小梁子以前住過的屋子裡翻出幾包通便利腸的虎狼寒藥,一千兩的銀票,還有大量名貴首飾,其中有一支釵,不是宮人配戴的,胡馬公公一眼認出是曹妃之物,我們這才把目光重新對準小梁子和曹妃。那時小梁子的屍首早都燒掉埋了,幸好還留了份驗屍存檔。”

大福子用袖子擦了下嘴,皺眉道:“小梁子腦後有被重物砸過的傷痕,胃裡還有未消化的大量鴛鴦酥。陛下盛怒,當即將曹妃拘了來,曹妃開始時極力否認,直到將小梁子遺物拿出來時,她身子瑟縮了下,眼中似有畏懼之色。在場的人哪個是傻子,都能看出曹氏跟這事有關,後麵動了刑,曹氏招了,說當初陛下將小皇子抱回宮時,後宮妃嬪奉詔過來瞧孩子,皇後、貴妃、太妃還有她都去了,當時散了後,她聽見貴妃感慨了句,五皇子頭上戴著的那個小帽子可真像帝王的冠冕,若是四皇子未薨,也差不多和五皇子一樣大吧。”

聽見這話,我氣得牙癢癢,又是貴妃。

“鄭落雲這什麼意思啊。”

我拳頭緊緊攥住:“是她挑唆的曹氏?”

“倒也不是。”

大福子喝了口馬奶酒,皺眉道:“夫人您知道的,去年曹氏小產,和皇後家脫不了乾係,所以曹氏一直和皇後水火難容。據曹氏交代,當時皇後聽見貴妃說這話,緊接著出口譏諷,說有福的孩子戴金玉冠,沒福的就戴紙帽子,冕這個字太重,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

一旁坐著的雲雀聽不下去了,氣道:“她們倆是存心的麼?”

“誰知道呢。”

大福子笑著搖搖頭,接著道:“曹氏說她見過小皇子後,越想越恨,約莫七月二十的時候,恰巧在禦花園見到小梁子,小梁子那時正好賭錢賭輸了,盜竊了勤政殿的茶盞,準備偷出宮賣,恰巧和曹氏撞了個滿懷。小梁子自然百般哀求,說願意給曹氏說勤政殿有關五皇子的辛密,換取娘娘的放過。曹氏原本不想搭理,一聽見五皇子,立馬來精神了。

小梁子告訴曹氏,陛下沒人的時候和胡馬抱怨過幾句,說他本意想讓五皇子叫李穆,昭穆相承的那個穆,沒成想袁大相公極力反對,隻能作罷。胡馬公公笑著說,穆字太吉利,萬一被彆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對咱們小皇子不好。正如去年的那個冕……”

我登時怔住,脫口而出:“這小梁子不是明擺著告訴曹氏,當初李冕是被陛下故意坑死的麼!”

“可不是。”

大福子冷笑了聲,手輕撫了下睦兒的身子,接著道:“曹氏說,當時小梁子害怕她告發他盜竊,說有個法子,可以幫娘娘教訓下那個克死四皇子的賤奴私生子李睦,曹氏那時候因李冕和家族之事,早都對陛下心懷怨恨,可她說也隻是想讓睦兒拉幾日肚子泄泄憤,僅此而已,小梁子的死和她沒關係。但太醫事後查了小梁子遺留下的那幾包藥,說的確是通腸利便的,隻是有幾味虎狼藥,嬰兒誤食時日長了,會損傷脾胃和天命,活不過周歲……”

“活、活不過周歲……”

我喃喃重複著這句話,垂眸看兒子,他此時正抓著小木馬玩兒,對我們說的話茫然無知,見我在看他,傻傻一笑,將木馬抬起,遞給我。

“她也是做娘的,怎麼能這麼狠……”

我氣得錘了下車壁,深呼了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不對,瞧你這番說辭,曹蘭青似乎隻是買通小梁子下藥,她並不知道藥性,而這個小梁子居然敢窺伺陛下和胡馬說話,這就不是普通灑掃太監做出來的事!”

“夫人一語中的!”

大福子點點頭,沉聲道:“事關睦兒,宮裡由胡馬公公查,小人親自去了趟兗州,查小梁子的身家背景。此人名喚梁元,年二十八,十七年前入宮,一開始在太醫院的禦藥局當差,手腳乾淨,老實本分,一手足底按摩功夫了得,五年前由胡馬公公提拔,進了勤政殿,平日裡沒和哪位宮嬪接近,家裡人在他入宮那年因時疫死光了,他是今年才有的賭癮,那幾包藥都是他自己配的,而給乳娘下毒後,此人立馬暴斃,隻留下指向曹妃的證據,這事似乎已經有了定案,可就是透著股……”

“邪性!”

我揉著發悶的心口,接了這個話茬。

“沒錯兒。”

大福子冷笑了聲:“陛下也是這麼想的,讓我們接著追查下去,可查來查去,一無所獲,前兒晚上陛下似乎也有了定論,褫奪了曹妃位份,似乎把事了結到這兒了。”

“沒那麼容易,陛下答應過我,會繼續查。”

我打斷大福子的話:“若真有人刻意做圈套設計曹氏和我兒子,那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到底是誰?皇後?貴妃?”

正在此時,馬車忽然停了。

隻聽外頭傳來陣急促的馬蹄聲,我忙推開車窗往外看,瞧見從長安的方向行來三十來個身穿飛魚服、手執繡春刀的羽林衛,衛軍中間護著輛華貴馬車。

不多時,馬車行近停下,胡馬公公先彎腰下來,督促一個瘦小的太監趴地上,緊接著,李昭從車裡出來,他穿了燕居常服,身上披著玄色繡金龍大氅,踩著小太監下車,疾步朝我們這輛馬車走來。

大福子瞧見後,臉色微變,立馬拉雲雀下去,二人皆跪在雪中接駕。

李昭淡淡地掃了眼大福子,並未說什麼,由太監伺候著上了馬車。

他上來後,吩咐趕緊啟程,隨後將大氅脫掉,挪到我跟前,定定地看著我,眸中似有無奈和些許氣惱:“妍妍啊,朕不是說了,讓你在家裡等著,你怎麼……”

“我等不了啊。”

一看見他,也不知怎麼了,我的眼淚立馬就下來了,瞅了眼趴在錦被上的兒子,哽咽道:“你讓我怎麼能眼睜睜看他受苦。”

我把湯婆子遞給李昭,問他:“還說我呢,你怎麼來了?你、你可是皇帝,能輕易出長安麼?”

李昭笑了笑,大手輕撫著兒子的小腦袋:“朕怎能放心你們母子孤身在外,再說了,他又不是茅坑裡撿的孩子,是咱倆的兒子啊。”

說到這兒,李昭用大氅將我裹住,把我摟在懷裡,柔聲道:“杜老先生從前就是太醫院院判,不僅精通千金小兒科,用毒也是天下無雙,兒子背後那疹子朕瞧著怪,讓老先生看看吧,朕也能放心些。這會兒離文薑驛還遠,你靠著朕睡一會兒,到了後朕叫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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