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彆怕(2 / 2)

喬桉踉蹌的退後一步,正好撞在桌子上,現在是……換回來了嗎?

喬桉心頭一緊,推開麵前的女人衝到了衛生間裡。

鏡子裡赫然是自己的那張臉,喬桉撥開額前的碎發,雙手微微蜷縮,像是要把鏡麵瞪穿,最後無力的低下頭。

許柔手裡拿著一雙新買的球鞋,輕輕推開衛生間。

聽到門開的聲音,喬桉沒回頭,在鏡子裡看到許柔踩著高跟鞋,微微皺著眉穿著絲綢長裙一步步踏了進來。

她長得很漂亮,神色淡然溫柔,好似幾年前那個歇斯底裡陷入過瘋狂的女人隻是喬桉的一場噩夢。

而如今,許柔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愛她的丈夫,在昂貴的保養品的滋養下,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反而平添了幾分小女人的風情。

喬桉遲遲不回頭,許柔已經在這裡等了三個多小時,她終於見到了人,沒忍住,輕輕開口:“桉桉……”

她不安的看了一眼三年不見的兒子,把手

裡的最新款球鞋遞過去,“桉桉,你以前最喜歡了,我,我剛給你買的。”

喬桉盯著她看,拿冷水洗了把臉,指著門說:“拿著你的東西,滾!”

早就該睡覺的奶奶推著輪椅走了進來,板著臉和喬桉說:“糖糖,不要對媽媽這樣。”

許柔乍一聽到這句稱呼,她臉色有些白,看看老人家,又看看喬桉,“不是,桉桉,我……我知道錯了,真的,對不起桉桉,對不起。”

喬桉一把她推開,球鞋從盒子裡掉出來,重重的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紅藍相見的球鞋像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一把鑰匙,喬桉那些被深藏在記憶深處的噩夢一瞬間全部湧了上來。

那是個炎炎的夏日。

臭氣熏天的垃圾桶歪七扭八的擺在一起,十三歲的喬桉穿著裙子站在垃圾桶前一遍遍的翻著自己最喜歡的球鞋。

那是媽媽去年生日送給他,她還答應要送自己去學籃球,隻要多吃,多運動,自己也一定可以長的像姚明一樣高,和他一樣籃球打那麼好。

但他已經好久沒打過籃球了。

媽媽說女孩子不能玩籃球,不能整天和男孩一起玩。

可是,我不是女孩啊,我是男孩子……

喬桉沒有多想,媽媽不會錯了,隻要她開心,女孩就女孩吧,裙子也挺好看的,就是小虎子他們都不找自己玩了。

正想著,突然一個籃球飛了過來,直直的砸在小喬桉的額頭上。

“不要和他玩,他是個怪物,男孩子整天穿女孩子的裙子!”

“他媽媽是個瘋子,和他一起玩會傳染瘋病的!”

他們說了什麼喬桉其實並不記得了,隻知道籃球砸過來,他摔倒在地。

一向溫柔的許柔和瘋了一樣把他拉扯回家,哭著罵他怎麼這麼臟啊,女孩子不能這麼臟的……

“桉桉。”

許柔的聲音把喬桉拉回現實,她說:“我懷孕了,你陳叔叔因為工作原因要搬到a市去,今天可能是媽媽見你的最後一麵了。”

喬桉濃密的睫毛動了動,在臉上打下一片陰影,他緊攥雙手,最後無力的鬆開,低聲道:“出去說。”

說完,喬桉使勁摁了摁眼角,把奶奶推回臥室,把她抱到床上,奶奶神誌不清,有時候經常會認不

清人,喬桉不怪她。

“奶奶,我很快回來,你先睡好不好?”

奶奶拍拍喬桉的頭,“去吧,糖糖晚安。”

兩人找了一家即將要打烊的咖啡吧,許柔花了不少錢才讓這家店晚關門半個小時。

氣氛沉重又疏離,根本不像是多年未見的母子見麵。

喬桉還想著今晚要做的作業,在自詡:“有什麼事?”

“桉桉。”許柔看他那副小痞子樣,下意識板下臉,“你看你還有個學生的樣子嗎?”

“管您屁事。”喬桉嘲諷的看著他,手裡一上一下的顛著打火機,“我不僅不像個學生,我還不像個男人,您管的著嗎?”

許柔語塞,突然眼眶通紅,淚珠成串的落下來,雙手捂住眼睛:“桉桉,你是不是還在怪媽媽?媽媽知道錯了,媽媽當時就是病了,媽媽也很難過,誰不想自己孩子好好的……”

喬桉冷冷的說:“有點自知之明,彆給臉不要臉許女士,把你這手段留給你男人行嗎?彆特麼在老子麵前賣慘。”

許柔臉色蒼白,沒想到他真的半點麵子都不給,飛快的整理了下儀容,從包裡拿出一份資料推過去,“桉桉,這是媽媽給你找的新學校——”

“當!”

高高拋起的打火機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喬桉張開的掌心慢慢收緊,直到手背青筋因為憤怒暴起,死死咬著牙,眼睛愣愣的盯著那份資料上的學校名稱。

江城蘭山師範學院。

“嗬……”

這八個字像毒箭一般狠狠的紮入喬桉心口,他渾身因為崩潰微微顫抖,他想笑,但笑不出來,隻能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氣音。

“吧嗒。”

喬桉曾經發過誓,再也不會因為家裡的那一檔子破事流一滴淚,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許柔會給他一次又一次的重擊。

他任由那滴淚落在紙上,慢慢暈開,留下一個深色的印記消失。

喬桉給了自己五分鐘的時間整理思緒。

抬頭冷冷的看著許柔,眼神冰涼。

他將桌子上的打火機拿起,打出一簇藍色的火焰,當著許柔的麵慢條斯理的把那一摞資料點燃。

許柔與他視線相

交,一瞬間像是被毒蛇纏上,有一瞬間的害怕,但想到門外守著的人,心跳才平複了些,她冷淡的說:“這隻是複印件。”

喬桉沒什麼反應看著已經燒了一半的資料,眼中亮起不停跳躍火苗,幽幽地問:“媽,你知道這學校打死過人嗎?”

許柔抿唇,“……你彆聽那些網上亂寫……”

喬桉又問:“你知道我進去了,可能會被囚禁、被性侵、被毒打、虐待體罰,不一定能活著出來,出來也有可能因為心理原因自殺的嗎?”

許柔麵色慘白,她沒想到喬桉竟然查了這麼多,麵對他的聲聲詰問,許柔根本無話可說,她就是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惡毒的母親。

來之前她想了無數句說辭來說服自己。

她花了大筆的錢,一切都是為了喬桉好,在這裡,喬桉能變得乖巧,能喜歡女生,能治好他離不了男人的病,能從此正常的度過一生。

她是沒錯的,她隻是為了彌補幾年前自己犯的錯,她隻是想讓喬桉變得正常而已。

可真的對上兒子的聲聲帶淚的詰問,她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

“你知道的吧。”

紙張已經燒到了儘頭,火苗躥上了喬桉的手指,他靜靜的說,與其說是在質問許柔,不如說是在告訴自己,你瞧,這就是你還在渴望的母愛。

可不可笑啊喬桉,你這輩子怎麼救活成了這幅樣子呢?伸手看不見未來,這世上根本沒有一個人是愛你的。

喬桉輕輕笑了一聲,夾雜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哭腔:“明明是你,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有了新的人生,就這麼急著把我這堆垃圾處理掉嗎?”

就像那個夏日的球鞋,女孩子不需要球鞋,所以它們就應該被放進垃圾桶裡,許柔不需要喬桉了,喬桉就被關進這種學校,最好在裡麵悄無聲息的死了,從此以後再也不用礙眼了才好。

許柔看他這幅樣子,不隻是真心還是假意的又流出了淚,她雙手捂住眼睛,哭的梨花帶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喬桉,媽媽這是為你好啊!我去他們學校視察過了,老師也好,學生也乖巧懂事,就兩年,兩年媽媽一定把你接回來,到時候你就什麼病都好了……”

這哭聲聽在喬桉耳朵裡

像是催命符,他呆了下,狠狠的攥成拳,鼓足全身的力氣才有勇氣轉頭向門口看去。

四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提著手銬隱在夜色中,喬桉還能認得出其中一個,上次抓自己被大黃咬傷,他才有機會跑掉。

而這次有四個,外麵或許還停著一輛麵包車,裡麵有更多的人等著他進去,然後扒光他的衣服讓他逃無可逃,網上就是這麼寫的。

喬桉渾身發冷,如墜冰窖,知道許柔想要自己死是一回事,但真正麵臨這一刻時,他整個人都是懵的,甚至有那麼一兩秒他有種自暴自棄還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的衝動。

咖啡店的老板是個年輕女性,眼看雙方劍拔弩張像是要打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舉起手機慘白著臉說:“你們要打出去打,不然我就報警了!”

許柔走過去將一張卡塞到女老板的手裡,鞠了個躬,“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不聽話,學人家離家出走,我這就找人帶他回去。”

這話聽著漏洞百出,但老板還是把卡收下,手機裝進包裡,聲音有些發抖,“那你們快點,砸壞了東西要十倍賠償的。”

“麻煩您了。”許柔的眼淚沒了利用價值早已經乾涸,她朝著門口的幾個人使了個臉色。

四個壯漢走進來像是抓兔子一樣帶著猙獰的笑: “小崽子,上次沒逮著你,這次看老子不揍死你!”

求生的本能逼著喬桉從背叛中迅速緩過來,冷著臉抄起凳子不要命的朝麵前的人砸去,這是一家裝修比較朋克的咖啡吧,鐵凳子雖然重但砸起人來也狠。

這些人估計著家長還在,沒動死手,猝不及防就被他偷襲成功。

被椅子砸了的男人飛快躲過,但還是被銳利的金屬砸傷了腳,鮮血很快湧出濕了鞋襪,男人吐出血沫,神色陰沉,狠毒的眼神看喬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喬桉已經被圍在了角落,他狠狠的將裝飾的鐵鏈拽了出來纏在自己的手掌上。

突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幸好這個咖啡吧隻是二樓,喬桉一鐵鏈甩在最前麵人的臉上,迅速收回,然後砸開窗戶玻璃,他站在窗沿上,隻能看清一片濃稠的夜色。

沒所謂了。

就算下麵是懸崖跳下去就這麼死了也比被他們抓

住強。

喬桉這輩子就沒遇到過什麼好運氣,所有的好運都和傅蕭有關。

今晚也是,幸好承受這一切的不是傅蕭。

這就夠了,就讓他一個人在這泥潭裡打滾就好,傅老師那麼好,就應該和自己分的清清楚楚,今天之後,再不相見。

一陣刺骨的疼痛從腳底傳來,喬桉的破運氣再一次生效,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跳到了玻璃碎片上,一瞬間疼的幾乎難以呼吸。

他坐在地上緩了十分鐘都不得動彈,喬桉帶著渾身戾氣,眼睛紅的幾乎滴血,他手心裡握著一塊玻璃碎片,冷冷的瞪著可能會衝出來人的大門口。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利刃在喬桉心臟處劃一道傷口,他掌心因為過度用力,已經嵌入了玻璃渣子,鮮血汩汩的流出,像是生命的倒計時。

終於,一輛黑色的汽車從外麵橫衝直撞了進來,遠光燈直直的將這一個黑暗的角落照亮。

喬桉低下頭,深呼吸了幾口氣,極力的控製住自己因為恐懼忍不住發抖的身體。

不管是誰,他一定要用玻璃碎片割斷他的喉嚨,坐牢也好,被槍斃也罷——

“喬桉!彆怕,是我!”

喬桉倏的睜開眼。

他猛地站起身,手裡的玻璃碎片應聲落地。

傅蕭……

喬桉使勁揉了揉眼睛,一連串的淚水流了下來,模糊中他看到傅蕭穿著今天自己特意挑的衣服,向他飛奔過來

喬桉情緒瞬間崩潰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整個人向前撲了過去,不過他一點也不怕,因為傅蕭一定會接住他。

傅蕭快走了幾步,把喬桉揉進懷裡,身體微微顫抖,他嘴張張合合,大腦一片空白,隻知道不停的重複:“彆怕,彆怕,彆怕……”

我不怕。

你來了我就不怕了。

被許柔親手推著去死,被一群人圍著打,絕望又痛苦的時候他都沒有哭,直到整個人埋在傅蕭的懷裡,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掏空,終於嚎啕大哭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傅老師讓這個破學校倒閉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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