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租界生存日記(1)(2 / 2)

一隻手遮住了報紙上黑沉沉的標題,白茜羽順手將報紙從顧時銘的手上扯了出來,“彆看了,你的眼睛紅得像隻兔子。”

顧時銘剛想說什麼,白茜羽不由分說地塞了個蘋果到他嘴裡讓他閉嘴,道,“每臨大事有靜氣,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自己心態先崩了。”

顧時銘隻好咬了口蘋果,不得不說糖分讓他的心情的確平靜了一些,看著麵前穿著寬鬆的白色毛衣、綁著馬尾,毫無形象將蘋果啃得嘎嘣脆的少女,苦笑了一聲,“我一向佩服你的這份置身之外,卻始終學不來。”

他與白茜羽共事了半年,知道她為了這座城市做了許多事,隨便哪一樁說出來,都稱得上是“扶危救困”了,可偏生這位大善人看起來絲毫沒有那種品德高尚、悲天憫人的樣子,平日裡住著大彆墅,買著摩登的衣裳,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

“沒人能置身事外,可是處理事情有處理事情的方法,徒勞的悲傷和憤怒隻會讓你吃不下睡不著,睡不著還掉頭發,到時候真出事了誰能頂得住。”白茜羽瀟灑地將蘋果核扔進垃圾桶,“都苦中作樂吧。”

顧時銘眸光微沉,顯然是聽進去了,沉默了片刻,輕輕舒了一口氣,很快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好吧,怎麼苦中作樂?”

白茜羽想了想,喊住在兩人附近不停路過的傅少澤,又讓舒姨找了副撲克牌出來。

傅大少爺以前混日子的時候,沒事就請狐朋狗友來家裡頭玩兒,彆說撲克牌了,連籌碼、台球桌和舞池燈球都一應俱全,聽聞白茜羽要玩牌,立刻來了興致,準備好生給兩人講解一下玩法。

誰知道白茜羽在桌前坐下,熟練地切了牌,一邊洗牌一邊門清兒地問道,“橋牌,□□,還是德州?”

傅少澤看著撲克牌在她的指尖仿佛翻著花,嘴角微微一抽,看向顧時銘,果然,這個一看就是書呆子的家夥皺了皺眉,見狀,傅少澤不由放下心來。

結果,下一秒,就聽顧時銘搖頭說道:“橋牌可是惠斯脫牌?那要四人才能組成一局,傅冬先生也不在家中。”他也沒提去叫殷小芝這茬。

“你也經常打牌?”傅少澤臉色一黑,平時他什麼也不擅長,不敢說話便罷了,此時終於熬到了他熟悉的領域,正準備大放異彩傲視四方,卻在這兩人麵前屢屢受挫。

顧時銘淡然解釋道,“在大學時暑假閒暇無事,又天氣炎熱,便經常與友人打牌消閒,也是醉心了一段日子,後來怕耽誤了學業,便與友人相戒不複打牌了。”

白茜羽洗完牌,道,“三個人,那正好鬥地主。”

這兩人當然沒有玩過鬥地主,對為何要鬥“地主”頗為好奇,白茜羽也不解釋,隻跟他們三言兩語說了規則。

這兩人一個是對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紈絝,一個是邏輯智商從不掉線的學霸,學起來,腦子都不慢,一把就上了手,三五把下來都起了興致,將什麼煩惱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吃過了晚飯,三人又相約在偏廳徹夜打牌,德州、□□甚至連爭上遊都玩了個遍,玩到淩晨兩三點,各個殺得雙眼通紅,就連玩抽烏龜都差點引起一場廝殺。

就這樣,日子就在吃飯、睡覺、打牌的時光中過了幾天,也是因為他們每天都看起來很閒適地開牌局的緣故,讓原本惶惶不可終日的下人們都感到安心不少。

遠處炮火連天時,偶爾聽到客廳裡傳來少爺輸紅眼拍桌子的聲音,都能讓人緊繃的心弦稍稍鬆上一鬆。

傅公館的下人都有一個很樸素的觀點:隻要少爺還有心情打牌,天就不會塌下來。

外頭的局勢依然很混亂,誰也說不清戰局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哪一天上海就會忽然淪陷,但就在這樣的焦灼中,開戰時外界普遍認為的“上海隻能防守一周”的觀點卻不知不覺被打破了。

上海之戰,這時已經成為全球新聞關注的焦點,卻沒有一個國際軍事專家敢預測究竟會走向何方。

每天,黃浦江上的東洋艦隊都在不停歇地傾瀉著彈藥,整個上海租界被炮聲與火光所籠罩。可東洋軍反擊的結果,也隻能勉強守住陣地而已,北站、八字橋等陣地,仍然不動如山地守在華軍第九集團軍的手中。

租界則更加混亂了,空襲是所有上海居民的夢魘,在一波又一波轟炸的間隙,總有成千上萬的居民湧上街頭、四處奔跑,他們不知道什麼地方安全,隻能隨波逐流,希望能躲過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厄運。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飛機不敢轟炸租界區,於是百姓們便一窩蜂搶渡蘇州河。起初,租界方麵也確實發揮了人道精神,先後收留了五萬多名難民,但是後來由於人數實在太多了,他們隻好關上閘門,把一雙雙失望的眼神隔絕於冷冰冰的柵欄之外,從此陰陽路斷。

在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響起的轟炸聲中,一副撲克牌哪怕玩出花來,也是很難真正讓人放鬆的。

“叫地主。”

“……搶地主。”

“您的牌打得也太好了……”

開戰後的第七天,白茜羽與兩個牌搭子坐在牌桌前,有氣無力地甩出最後一對三,見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歎氣道,“可惜咱們就三個,不然人多一些玩個狼人殺或者真心話大冒險也好啊。”

可惜如今傅家的內務都是舒姨說了算,她治家嚴謹,下人與主子開幾句玩笑沒什麼,卻絕不可與主子坐到一個桌上的,否則她都想把下人都叫過來一塊兒逗悶子了。傅冬偶爾過來玩上兩把,但牌桌上拘束得很,從來不斷傅少澤的牌,倒是令牌局更加無趣了。

至於殷小芝對他們的牌局則完全不感興趣,隻是總是有事沒事給他們端個茶,送個零食宵夜什麼的,很貼心的樣子。

傅少澤懶散地倚在椅子裡,襯衫扣子解開幾粒,沒怎麼打理的頭發隨意地垂在眼簾前,“是啊,再來幾個牌搭子就好了。”

出門怕挨炸,在家又心慌,他這個愛熱鬨愛玩耍的性子悶到現在,也是快閒出病了。

沒想到,一語成讖。

沒過多久,傅公館便迎來了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客人。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趕得上零點前發的,但實在不想隨便找個地方斷章,硬是寫到我覺得可以斷的地方才發出來了。

不想寫的太沉重,但不寫這些背景的話,整個故事也都懸浮在空中了,所以還是決定要寫。

ps.大綱是很早之前就定好的,這段租界生存日記也是早就想好的構思,隻是鴿了太久最近才寫到這裡,沒想到正好與時事大環境下許多人的心境有些吻合,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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