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2 / 2)

“你看這村子裡的人……我們無一不是從那場瘟疫中逃出來的,這十五年來東躲西藏,生怕被朝堂之人捉住。”老翁眼中蓄著淚,“他們說鄴城皆是不詳之人,是為瘟神,可我們分明已病愈,不會再害到旁人了,為何還不肯放過我們。”

“這兒什麼也沒有,家中有壯年的倒還能出去謀個營生,可我們這些半隻腳踏入棺材之人哪裡還能做氣力活,隻能撿些柴火去城中賣,可也掙不了多少錢,村中好些個孩子生了病沒錢治,死了。”

老翁說著,愈發憤慨,混沌雙眸染著哀求,“姑娘你是好人,我這才與姑娘說這些,姑娘不會報官的吧……”

阮蘅似被壓著心口,喘不過氣來,她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往事,“不會……老人家放心,我不會說的。”

“此事乃禁忌,上頭都壓著,不許人外傳,姑娘莫要在外提及,就當為了我們這兒幾十口的性命。”

阮蘅頷首。

“老頭子,來搭把手。”身後傳來老婦人虛弱之聲,老翁便也站起身,“今日多謝姑娘了,這家中貧寒,著實沒什麼可招待姑娘的了。”

“無礙無礙,老人家您忙著,我先回鋪子了,若有事,您再差人來尋我。”

“多謝,多謝……”老翁一步步往回走去。

阮蘅走時又去看了眼那孩子,在他手邊放了十文錢,這才離開。

阮蘅一人走在村子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少孩子躲在牆角吃著乾硬的饃餅,也不顧臟兮兮的手徑直塞進口中。

這些應該都是鄴城得過瘟疫逃難者的孩子,阮蘅一想到他們的遭遇心頭不由泛酸。

京城奢靡成風,一膳十二肴比比皆是,可正是那些人卻容不下這些隻求苟活的顛沛流離之徒,他們就連看病吃藥都是奢望。

阮蘅從懷中取出一小竹筒,裡頭裝著方糖,她倒了出來,擺在手心,向著那些孩子招了招手,“要不要吃糖?”

孩子們麵麵相覷,一個也不敢上前,可眼中的渴望還是沒逃過阮蘅的眼睛,她知曉他們警惕著外人,許是不會輕易接下她的東西。

阮蘅撚了一顆放入口中,“是糖,甜的,要不要吃,想吃就過來,我有許多。”

有個模樣看起來稍年長的孩子先走了過來,抓起一顆塞進嘴裡,許是甜味都要溢出來了,他有些吃不慣,起初皺了皺眉,而後才細細嘗了起來。

阮蘅笑了,蹲下身來,“好不好吃?”

那孩子點了點頭。身後方才還在猶豫的幾個孩子一窩蜂湧了上來,抓起阮蘅手上的方糖就塞進嘴裡。

“慢些,還有還有。”阮蘅將糖儘數倒了出來。

從未吃過糖的他們砸吧著嘴,一臉滿足,可吃過了的孩子隻眼巴巴地看著阮蘅手中剩餘,不敢再接。

見他們懂事,阮蘅心頭愈發酸澀,“都拿去吃,也給家中兄弟姊妹們帶去嘗嘗。”

聽了阮蘅這話,孩子們這才又伸著小手將糖攥走。

阮蘅從發間取下木簪,遞給那個年歲最大孩子,“你拿著這個,若是你這些夥伴日後有誰病了,千萬彆熬著不看病,你到時拿著這簪子來城中的同仁堂藥鋪尋我,我不收你們銀兩,若是不認得路就托人問一聲,明白嗎?”

那孩子愣愣地點了點頭,接過了阮蘅的木簪,支支吾吾道:“姐姐,你是神仙嗎?”

阮蘅一愣,“何出此言啊?”

“阿爹說,我們是被世人拋棄的一群人,隻有神仙才會來救我們,姐姐是不是神仙派來的?”

聽著他的童言,阮蘅安然失笑,她揉了揉他腦袋,“姐姐不是神仙,姐姐隻是醫館的小門徒,連個大夫都算不上,不過姐姐日後會努力成為一名大夫的。”

“我……”小孩怯生生抬頭看了阮蘅一眼,“姐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大夫。”

阮蘅笑了笑,“回去吧,姐姐該走了,東西收好,莫要掉了。”

男孩乖巧地點了點頭,“姐姐,我叫四喜。”

阮蘅頷首,“嗯,我記下了。”

幾個孩子這才四散著跑開去,歡聲是這個村子裡唯一的生機。

阮蘅的笑意這才漸漸褪去,她收回目光,往回走去。

即便今日未得到治愈瘟疫的法子,日後她定能尋到的。

此刻她不由想起李玠來,前世李玠就是在蓉城治瘟疫,他說不準會知曉些什麼,可他如今又不似她有前世的記憶,他對瘟疫應當也極其陌生,阮蘅一想至此,不免有些挫敗。

冥冥之中似有什麼一直牽引著她,前世他是因阮遠征入獄才來的蓉城,可這一世阮家無事發生,她還是來了,就連阮蘅也不得不承認,這或許就是命……

她沒再多想,加快步子折回城中。

阮蘅還未踏進鋪子,就有小夥計上前來,“寧姑娘,你去哪兒了,可算是回來了,有人尋你,在內堂等著呢。”

“有人尋我?”莫不是清河鎮的人?阮蘅也想不到還有其他人,便走了進去。

可在瞧見夥計口中之人時,阮蘅驚得直愣在原地,震得她發懵,她以為是自己瞧錯了,揉了揉眼。

“謝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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