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詔(2 / 2)

市中有人三五成群高聲談論,阮蘅本也無意旁聽,可議論聲著實灌耳,她很難忽視,不由得,她步子都緩了下來。

隻聽那幾人談論道:

“此事竟毫無預兆啊,前些日子一點風聲也沒有,怎的就突然廢太子了?”

阮蘅心口一滯,廢太子?她沒繼續走,趁人未留意,停在一旁聽著他們繼而道:

“怎會毫無預兆,你在蓉城又哪會知曉,說不準京城早已傳遍了,我聽說太子已與嘉貴妃暗通款曲多年,年前剛生下的十三皇子也不知是誰的呢?”

“嘖,還竟有此事,說不準聖上早已知曉,隻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你想想,宮中十二皇子都已四、五年歲了,哪有十三皇子隻年前才誕下的道理,四五年來無皇嗣,怕不是皇上以此作為障眼法……”

幾人一聽不由咋舌。

另一人道:“這廢太子的可不是因此事,聽聞太子早已有了異心,被人發覺府中藏著天子朝服與朝冠,你們說這藏的是什麼心思?還有仲秋月圓之夜,太子在府中召巫師以血祭天,給皇上下血煞,皇上哪裡能忍得這個,便下令廢了太子。”

“你這說的愈發玄乎了,這先前什麼事都沒有,如今什麼事都被牽扯出了?莫不是有人要害他?”

“什麼害不害的,就算真有人推波助瀾,這些也都是板上釘釘之事,再狡辯也逃脫不得,皇上盛怒啊,聽聞後那是恨不得直接殺了太子,可朝中大臣說情硬生生保了條命下來,最終被囚禁在太子府,這輩子都彆想再出來了,若是哪日傳出太子病死府中或許都不足為奇了。”

“都是太子了,這天下往後還不是他的?為何做出這種事叫人白白捏住了把柄,如今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另一人嫌棄地覷了他一眼,“瞧你這話說的,皇上還正值風華,等太子……都不知得多少年後了,哪裡等得及。說到這個,我想起一件密事來,你們可彆胡亂往外說。”

那人招了招手,示意幾人靠近些,“我聽我父親說,先皇在世時可是留下了一份密詔,傳位給的實則並非是當今聖上,我父親還說,宣平侯之死,薛家滅門也與此事有關——”

幾人本聽得津津有味,一聽“宣平侯”幾字直發怵,忙捂著那人的嘴,“快彆說了彆說了,你是想死嗎?”

抬頭見還有個抱著酒壇子的姑娘站在一旁,不由得吼著:“滾開,聽什麼呢!走開走開!”

阮蘅被吼地身子往後一縮,抱著壇子快步往外走去,腳下生風,險些被路上的石子磕絆。

方才男子的話依舊在她耳邊回蕩:

傳位給的並非是當今聖上,宣平侯之死,薛家滅門也與此事有關……

市井之徒的話不可儘信,可心底有一道聲音告訴她,此事應當是真的。

有些事浮出水麵,愈發明了。

或許世上真的有那道密詔,而密詔恰巧在父親手中,皇上生怕密詔現世,便給父親安了謀逆之罪薛家落得個滿門抄斬。

阮蘅不由想起那隻錦盒,若錦盒中裝的便是那道密詔,那所有事似乎都可以解釋得通。

那密詔中繼先皇之位的應當就是李玠。

皇上繼位時,李玠確是五、六年歲,那時他哪裡能敵得過,先皇應當就是將密詔給了自己父親宣平侯,待時機成熟後扶其上位,可誰知會突遭此變故。

而父親臨死前將錦盒給了阮家老夫人,又將她托付給了阮家,錦盒之事阮老夫人應當從未與人提起過,否則阮家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釘。

阮老夫人在回京後將錦盒交由她,說這東西用不妥當會害了阮家,若是必要之時給李玠興許能救阮家,阮蘅如今才明白,可這哪裡是救阮家,分明就是老夫人早已盤算好讓李玠與阮蘅都欠了她一個天大的情麵,不論最終李玠成功與否,阮家都可借此牽製二人並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不入紛爭之中。

更為顯而易見的是,李玠應當早已知曉她就是宣平侯之女,而他接近她為的就是錦盒中的密詔。

不怨皇上對他頗為忌憚,這換做誰怕是都無法安心。

隻是前世這些事都來得太晚,阮老夫人一直未回京,而她至死也不知曉錦盒之事,渾渾噩噩了卻了一生。

阮蘅一直低著頭,接連撞上了幾人,直至謝元睿將她拉至一旁,阮蘅才緩過神來。

“怎麼了,方才可是遇見什麼了?”謝元睿見她莽莽撞撞的,不由生問。

“沒,沒什麼。”那些事阮蘅自然不會與她說起。

“先回去吧,落雨了。”

阮蘅抬起眼來,一滴雨恰巧落進她眼中,有些發澀,“方才還是豔陽日呢,怎就下起雨來了。”

黑雲已壓城,街旁的商販收起攤子往回趕,人頭攢動,一時有些混亂,阮蘅自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道身影。

青雲逆著人群往阮蘅離去之處張望著,眸中神色愈發陰沉。

方才他不會瞧錯的,那是謝大公子,可他為何會在這兒?

可還有急事,青雲沒多想,於人群中匿了身形,直至一處巷子裡才停下身,“還未尋到王爺嗎?”

巷子裡的黑衣人搖了搖頭。

青雲心一緊,“那日王爺怎麼與你說的?”

“王爺說他兩日前就回離京,會快馬加鞭趕回蓉城。”

青雲急得緊攥著刀柄,“快馬加鞭,那昨夜就能到蓉城了,可為何今日都還未有消息?都給我出去尋,途經之處一個也不準放過!”

青雲轉身之際又多問了一句,“王爺走時帶了多少人馬?”

黑衣人沉思,“十幾個人。”

“十幾個人!”青雲暴怒,“我不是讓你派了百餘人嗎?為何隻有十幾人了!京城是什麼地方,太子被廢,如今定是狗急跳牆拚了命要王爺死,皇上亦不會讓他安然回蓉城,王爺也是人,隻十幾個人跟著他豈不是白白送死!”

黑衣人一臉為難,“當初屬下是派了一百人,可王爺執意要將人留下,臨走時說皇上已懷疑起阮姑娘的身份了,應讓人守在蓉城,到時不隻阮姑娘一人,蓉城所有人都會受牽連。”

“那哪能不顧自己安危!”青雲一臉焦灼,“我會親自守著蓉城,你派幾十個弟兄去尋王爺,若有消息,速速派人來報。”

“是。”

雨愈發大,打得眾人一個措手不及,阮蘅讓謝元睿先回了客棧,自己回鋪子,待雨停了,再來尋他,謝元睿想著不給她添麻煩便應下了。

再回鋪子時,阮蘅已濕了半身,餘鴻才見狀讓她趕忙回屋換了衣裳。

這雨來勢洶洶,瞧著一時都不會停,鋪子便也沒了病患,阮蘅便坐在鋪子裡看醫術打發時辰。

餘鴻才卻是負手立在門前,眉目凝重。

“師傅,怎麼了?”

餘鴻才歎了聲,“這雨來得蹊蹺啊,不妥,不妥。”

阮蘅不甚在意,“不過是一場雨罷了,有什麼蹊不蹊蹺,說不準明日就停了。”

餘鴻才眉心擰得更緊了,“再看看吧。鋪子裡的藥可都夠了?”

阮蘅頷首,“夠了,能撐個十日有餘。”

“明日你與人去買些藥來,再足個十日。”

“師傅,買那麼多做什麼,如今陰雨天,藥材免不得要受潮,到時壞了可得不償失。”

餘鴻才嗔了她一眼,“讓你去就去,怎麼那麼多話,今日再背二十種藥材給我聽。”

阮蘅一聽,臉都垮了下來,將腦袋埋進書中再也不敢說話。

藥鋪後有小偏房可供休憩,這麼大的雨回去又是一身濕漉漉,阮蘅便不打算回彆院就在鋪子裡歇下了。

屋外雨聲磅礴,卻尤為好入眠,阮蘅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鋪子裡就點著兩盞燈,在夜風中搖曳,火苗“劈啪”一聲又暗了些許。

再等半個時辰,若是還沒有人來,那她就回去歇下了。

似是想什麼來什麼,鋪子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踏著積水裹挾著瓢潑大雨而來。

阮蘅抬起頭,身影漸近,直至跑到鋪子門口才隱隱顯出,身形不大,似乎隻是一個孩子。

那人探了探腦袋,見到阮蘅時眼睛一亮,“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阮蘅這才反應過來來人是誰,“四喜?你怎麼來了,有誰病了?”

她招呼著四喜進來,“彆在外凍著,先進來,我給你擦擦身子。”

可四喜趴在門外低頭看著濕漉漉的自己死活不肯入內,他臉上難掩焦急,拉著阮蘅就要往外跑,“神仙姐姐,你快去看看吧,那人好像快要死了。”

阮蘅心裡咯噔一聲,“怎麼了,你與我說,我去拿藥。”

想必是這場雨讓村子裡哪個孩子又受了風寒,阮蘅將風寒藥抓了幾貼就往竹簍裡塞。

四喜急得都快哭了,“我方才在村口撿到兩個人,他們身上都是血,有個人快死了,另一人讓我來尋大夫,我隻認得姐姐一個大夫,便隻能來尋你了。”

阮蘅又將傷藥細布一並裝進簍子裡,手一抖,險些灑落了一地,她留了張字條在桌案上,撿起地上的傘拉上四喜,臨出門前,她又索性將今日剛給餘鴻才買的酒帶上。

阮蘅給四喜套了件蓑衣,提著燈往外走去,“夜裡太黑,姐姐認不得路,你走在前頭帶我去。”

“好。”四喜提著步子就帶著阮蘅在巷子裡穿行。

“你與姐姐說,那人是什麼狀況?”

四喜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是爹娘守著,我隻聽阿娘說,那人身上有個血窟窿,一直在淌著血,昏睡著沒睜開眼睛,說若是再止不住血就活不過今夜了。”

雨水打在臉上,凍得阮蘅發顫,她手一抖,燈險些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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