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2 / 2)

屋外還有不少人要照看,阮蘅見東兒睡下,便趕著往外去了,這一屋子皆婦孺老幼,是最馬虎不得的。

“寧姑娘,你歇歇,這忙活半日都不見你喘口氣的。”劉夫人走了過來,遞了一隻饅頭來,“這兒也沒什麼好東西,寧姑娘彆嫌棄。”

“不嫌棄,劉姐,您這是說的什麼話,能有個饅頭我已很知足了。”阮蘅接過,隻一刹那的工夫,笑意便僵在臉上,“劉姐,您這手是怎麼回事?”

隻見劉夫人右手指尖有一道口子,想來是有些時辰了,都已結了痂,可阮蘅見著依舊瘮得慌。

劉夫人對此倒是不甚在意,“沒什麼,隻是清晨起來時不小心劃傷的,小傷,都是小傷,無足掛齒。”

阮蘅拉上她就往一旁去上藥,“這可不是小傷,放在平日裡也就罷了,如今這是什麼光景,我師傅說了,這幾日傷不得,身子也弱不得,您整日跑前跑後的,更不可輕視,這幾日您就歇著,這屋裡的事情我會接手。”

劉夫人一聽那還了得,“使不得,使不得。”她滿是不在乎,“就這點小傷,還能要了命不成,我這身子骨好得很,那天花不會不長眼,你就放心,真不礙事,我們都是糙人,哪有做活沒有小傷的道理,這屋裡頭那麼多人,你一人哪裡顧得過來,我有分寸的,更何況我如今身子爽快的緊,一點不適也沒有。”

阮蘅知曉說不過她,便給她包紮了傷口,“您還是小心著些,得先顧著自己呢,您還有四喜呢。”

劉夫人笑了笑,“我知曉的,我知曉的,好了,我去忙了。”

阮蘅頷首,依著規矩淨了手才去忙活,直至申時才勉強歇下,這頭還未在椅上坐下,隻見有人匆匆走了過來,見著阮蘅時急紅了眼,“姑娘,寧姑娘,您快來瞧瞧!”

阮蘅騰坐而起,“東兒可是又怎麼了?”

老翁急得直跺腳,“人又燒著了!”

阮蘅趕忙起身,提著藥箱過去,“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又燒著了!”

“方才是睡得好好的,可突然人又翻騰起來,說著難受,我趕忙來尋姑娘你了。”

“您不急,我去看看。”阮蘅匆忙去了東兒的屋子,隻見他難受地在床上打滾,阮蘅一把將他摟在懷裡安撫,“東兒,姐姐來了,伸手讓姐姐瞧瞧。”

可東兒卻是一直在她懷裡掙紮,“疼……疼。”

“哪裡疼?”阮蘅摟著他身子不讓他亂動,“姐姐給你瞧瞧。”

可東兒哪聽得進這個,他伸著手直往臉上撓,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血痕。

阮蘅神色一緊,心頭起了不好的預感,她將東兒放在了床上,一把掀開他的衣裳,身後幾人一瞧,皆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他後背都是縱橫的血印子,亦散落著被撓破了的膿包,斑斑點點,膿水混著血沾染上了衣衫,可怖至極。

沒有人瞧見,阮蘅抱著東兒的手已在發顫,“劉姐,勞煩您去外頭生一堆火,再端盆熱水來,我得給東兒換件衣裳,您讓屋裡所有人都出去。”

劉夫人這下也是驚著了,“這究竟是怎麼了?”

阮蘅沉了一口氣,看向她,“這是天花。”

“什麼!”幾人麵色大駭。

老翁險些就栽倒在地上,“造孽啊,真是造孽啊一個個的!這是要我命啊。”

“劉姐你們都先出去,準備些火,東兒用過的衣物、被褥、帕子都得燒了,這屋子與隔壁屋子的槅門先封了,彆讓人再進這屋了,今日與東兒戲耍過的孩子們都尋來,我還得給他們看看。”

劉夫人一聽,哪裡還站得住身,趕忙跑出去安排了。

這裡不過三兩句話的工夫,臨屋便鬨起來了,爭吵聲不絕,“憑什麼呀,我兒子又沒得天花,為何要將他帶走。”

“就是,他一人得了天花就得我們走?為何呀!如今哪裡還有安生地兒,好不容易有這麼一處,又被這祖孫倆給霍霍了,我當初就說這孩子的祖母染天花了,不吉利,這孩子落跑不了,你們非不信,這不,你們瞧瞧,染上了吧!為何他不走啊!這是要害死我們一屋子人啊。”

劉夫人相勸,“嬸子,寧姑娘會給孩子們重新診脈的,這幾個孩子今日碰過東兒了,怕是——”

“劉方琴,你這是說什麼話!你的意思是我孩子也會染上天花嗎?”說話的婦人見著站在槅門外的阮蘅,擰著眉指著她,“我可不要她給我們阿福診脈,她這幾日都碰過東兒了,今早我還見她摟著呢,她定是也染上天花了!說到這兒,我倒是覺得我們是該走,這屋子裡的人怕是都碰過東兒了吧,劉方琴你也是,你們都留下,我們走!我們還想活呢!”

屋裡的目光投射而來,眼中儘是對阮蘅的厭惡與避之不及,白日裡一聲聲和善的“寧姑娘”早已蕩然無存。

阮蘅心猛然一沉,“諸位不必憂慮,我隻是碰過東兒一陣子,我照料每個孩子前都會淨手,不會這般輕易染上的。”

“你說不染就不染啊!村裡頭都死那麼多人了,可不都是一個屋裡頭的嗎!”那婦人攥著孩子的手就往外走,朝著屋裡人嗬著,“你們不走是等死嗎?這屋裡頭可是有天花了!”

門外的侍衛見此,將人攔著,“王爺吩咐了,諸位就在此歇著,村子已無彆處安歇了,其他宅子都已拿來安置病患,狀況更險峻,隻這間宅子淨些。”

“這屋子如今已出天花了,哪裡還淨了!我們就等死不成?”那婦人衝著侍衛撒氣,“反正我不要待在這屋了!”

“她們都送去我屋裡吧。”

阮蘅此話一出,場中一片沉寂,眾人紛紛看向阮蘅。

身旁的侍衛一驚,“姑娘,使不得,那是您的屋子!屋子沒了您歇哪兒?王爺要是回來見此,他——”

阮蘅擺了擺手,“我會與他說的,你趕快將他們送去吧,如今一想,還算得上清靜的地兒,也隻有我那一處了,我不礙事,我日後就歇在這兒了。”

那婦人低下頭來,輕咳了聲以掩飾麵上的不自然,到了此刻還撐著麵子,“我就說嘛,肯定還有屋子的,自己倒是藏得嚴實,不叫我們知曉。”

阮蘅眸色暗了暗,不再接話。

“老錢家的,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劉夫人瞪了那婦人一眼,想來寬慰阮蘅,卻見她隻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阮蘅往回走去,“我先回去看看東兒。”

侍衛火速攔下阮蘅,“姑娘,使不得,王爺吩咐了,不許讓姑娘靠近的,若是讓王爺知曉了……”

“他的話重要還是人命重要?”阮蘅打斷他,繞過他就往內走,“對了,他這幾日怕是還得耽擱在城中,我這兒的事彆告訴他,他會分心,還有,我做了幾個藥囊擺在屋裡,你讓人回去取來給他送去,說好了兩日一個,就隔日送去,彆讓他發覺了。”

“姑娘……”

阮蘅笑了笑,“去吧,勞煩了。”

“姑娘,那屬下將那孩子送到內村餘神醫手中?那兒都是染了天花之人。”

阮蘅搖了搖頭,“不送,孩子年歲小,送那兒他更撐不住,就留在這兒,我親自照顧他。”

末了,阮蘅又不放心地留了一句,“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千萬彆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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