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2 / 2)

謝景懷爽朗一笑,“我習慣早起運動了。”

喬清打量著他,謝景懷確實膽大,昨天剛撞鬼完,今天就跟沒事兒人一樣了。

“你會打籃球嗎?”謝景懷問。

這確實觸及喬清的盲區了,他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搖頭:“不會。”他對自己的學生時代已經遙遠得沒有絲毫記憶了。

“簡單,我教你。”

謝景懷抱著球跑開,幾下閃躲走位後蹬地躍起,乾脆利落地將籃球扣進籃筐。他彈跳性極好,輕盈落地後再次將球抱起來,蹬蹬蹬跑回喬清跟前。

“真厲害。”喬清誇獎他,“沒想到你籃球打得這麼好。”

正等著誇獎的少年立刻就跟被主人呼嚕了一把的大狗一樣滿足地眯起眼,喬清忍不住笑,果然還是個孩子,也得虧這股朝氣和青春加持,即便是裝模作樣肆意揮灑魅力、試圖引起彆人注意的樣子也並不讓人反感。

“我教你,很容易的。”

謝景懷把喬清帶到三分線的位置,他手把手的教喬清怎麼抱球,急劇起伏著的胸膛靠上他的後背。

“像這樣……”

已經運動有一會兒了的少年暖呼呼得像是小太陽一樣,整個人都散發著熱氣。謝景懷帶著喬清投出第一個球,兩人一前一後的彆扭姿勢當然扔不中,他又跑過去把球撿回來,“就像剛才那樣,你試試。”

如果說多人籃球對抗,可能喬清一時半會兒還學不會,但如果隻是投個籃的話倒沒什麼難的。他嘗試了幾次後便掌握了力道和籃球弧線之間的關係,投出一個漂亮的三分。

“哇。”謝景懷驚歎,“你也好厲害。”

喬清笑,將球拋回給他。

“我餓了,先去吃東西吧。”

“行,我帶你去餐廳。”

謝景懷順著他來,跑前跑後地招呼著,喬清坐在餐桌前一邊玩消消樂一邊吃三明治。不一會兒其他人也下樓了,他們沒有待太久,吃完早餐便離開了謝家。

回去的路上,放青山開車,喬清和梅明嘉坐在後座,他好奇地問他:“那隻老鼠呢?”

“死了,”梅明嘉淡淡道,“埋了。”

喬清:“……挺好,挺好。”

放青山先將喬清送回家,梅明嘉不放心前幾天在樓裡遇到鬼差的事,便跟著他又上樓看了看。

由於喬清的小區是老式的開放式居民區,所以汽車也隻能停在路邊,再下車穿過巷子走進樓棟。夏天已經過去了大半,雖然陽光依舊,但走進巷子裡時,不知道是因為這裡的陽光不足還是什麼其他原因,竟覺出幾分陰冷來。

喬清和梅明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走在他們前麵的老婆婆。

那老人家看上去約莫七十歲年紀,滿頭銀絲,身姿佝僂,露在外麵的手臂發暗乾瘦,正顫顫巍巍地提著一袋子東西走著。

她旁邊跟著一個年輕男人,半彎著腰伸著手幫她一起提著袋子。

許是喬清和梅明嘉打量的視線過分炙熱,那男人回頭看過來,露出碎了半邊的腦袋,破碎的顱腔內血肉模糊,眼珠子搖搖欲墜地掛在外頭。

喬清眼皮一跳,梅明嘉冷下神色,擰著眉就要上前,卻被喬清拉住了手。

喬清衝他搖了搖頭。

梅明嘉一頓,像是被按下了關機鍵的機器人,又像是發狂時被主人牽住繩子的惡犬,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喬清加重了腳步走上前,對那老人笑著道:“婆婆,您是不是住在36B的402呢?我就住您樓上602,這袋子沉,我幫您提吧。”

梅明嘉也跟著上前,那個男鬼神情呆滯地看了他一眼,鬆開了手。

喬清送婆婆回了家,老人是獨居,拉著他連聲感謝,從袋子裡掏出兩個橘子非得讓他和梅明嘉吃。

橘子很甜,喬清一邊吃橘子一邊打量四周,在櫃子上放著的照片裡看見了剛才的那個男鬼。

他狀似不經意道:“哎,婆婆,您兒子不和您一起住嗎?”

“哦,我崽,”婆婆說,眼神有些呆呆的,“他走啦,我崽,前幾天剛走。那個殺千刀的貨車喲,我崽為了救一個小娃娃……誰知道他也是我的娃娃喲……”

婆婆一說起來就帶出哭腔,喬清趕緊扶著她坐下。梅明嘉依舊拿著橘子站在一旁,剛剛隻剩半邊腦袋的男鬼正沉默地站在鐵門外,梅明嘉跟個門神似的站著,他不敢進來。

“我總覺得,”婆婆哭著拉住喬清的手,“我總覺得我崽還在啊,可我不管跟誰說都沒人信。我生崽遲,年紀大了才有這麼個娃……他爸也走得早,誰能知道……我們娘倆相依為命,誰能知道……”

婆婆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悲慘的生平,他們夫妻是老來得子,臨近四十歲了才生出來這個寶貝兒子,雖然家裡經濟條件一般,但隻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再難也是好的。不幸的是,後來老伴在一次體檢中查出來尿毒症,拖垮了一家治了兩年後還是走了。隻剩下婆婆獨自撫育十歲的兒子,本以為勤勤懇懇地工作還債,生活總會再好起來。事實的前半段也確實如此,男孩兒一路順利成長,雖不是多麼拔尖的精英人物,但畢業工作後多吃些苦,也算是能養得起家。眼看著給父親治病欠下的債就要還完了,也給自己攢了些老婆本準備找對象,結果卻在一次過馬路時為了救一個小孩兒而不幸被貨車卷進輪子底下,當場就沒了呼吸。

儘管政府處置了貨車司機、判定了賠償、也對勇敢市民的見義勇為追加了獎章,但對於痛失愛子的母親來說,那不是獎章,而是一道深可見骨、永遠都不會愈合的傷疤。

“我把那照片收起來了,那黑白照,不吉利。”婆婆說,用力揉了幾下眼眶,“我崽沒走,我知道,母子連心,我知道他沒走。”

喬清一愣,婆婆衝他擠擠眼睛,笑得像個孩子,“我和你說,我一開始尋思啊,我寧願死的是我,我甘願和閻王爺一命換一命,把他換回來。或者,我早點下去……前幾天我把煤氣擰開了,我想著早點下去陪他,免得他孤單,我也孤單。可是,你不知道,”婆婆湊近他,像是說什麼秘密一樣地壓低了聲音,“老婆子是老了,但是腦子沒壞。我確確實實把煤氣擰開了,可是我迷糊地睡了一陣,醒了之後卻什麼事都沒有。我再去看煤氣,嘿,不知道被誰擰上啦。”

喬清張了張口,隻得扯起一個笑來:“真的哇?”

“千真萬確。”婆婆萬分肯定地說,“我崽沒走,我知道,娃兒守著我呢。我崽從小就懂事,最知道心疼媽媽。”

鬼會哭嗎?

梅明嘉今天才知道,原來鬼也是會哭的。

他心情複雜地望向鐵門外,那男鬼走近了些,扒著鐵門欄杆費勁地想往裡看。可是沙發和門並排,他再如何伸頭也看不見。隻能哭,門內的老母親在笑,門外的兒子看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冒。

可是鬼終究是鬼,和人類待久了百害而無一利,輕則損運重則折壽,更不用說是陽氣衰弱的老人了。

從婆婆家裡出來,喬清和梅明嘉俱是沉默。

梅明嘉向來主張對鬼魂趕儘殺絕,他們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但是……

“前幾天是婆婆兒子的頭七,”喬清低聲道,“那陰兵大概就是來帶他回去的。”隻是不知道為何被逃脫了過去,不過眼下馬上就到鬼節了,到時候鬼差又會出來巡視,保不齊就會被逮回去。

雖然人鬼接觸有這樣那樣的壞處,但站在婆婆的角度想,不說折壽了,她恐怕願意用儘所有的壽命換取和兒子相處的時間,哪怕隻有一天。

梅明嘉說:“鬼差可能沒那麼好糊弄。”

喬清看向他,梅明嘉抿了抿唇,道:“我回去問問師父。”

喬清笑眯眯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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