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雍正二年(1 / 2)

() 雍正二年,臘月十九,紫禁城。

景陽宮前已經積攢了薄薄一層雪沫子,眼看著這場雪的勢頭是不會減了,西側房裡,宮女七喜歎了一口氣,放下打起的棉布門簾,回頭看向屋子裡昏睡在床上的吉常在。

這是景陽宮裡除了下人的住所以外,最差的一間屋子,不朝陽,冬天又陰又冷,沒病的人住進去都要病了,更何況是長年藥不離口的吉常在。

常在是清宮妃嬪中的低階稱謂之一,隻比答應高一級,排在倒數第二。

這景陽宮裡的主位是懋嬪。東側房是海貴人,西側房就是吉常在了,

不過,位分再低也是主子。

本來,按照清宮慣例,身為常在,又是選秀的正經出身,吉常在的身邊是可以有三名宮女伺候的,其中一名貼身,另外兩名則是打打粗,做做雜活兒,再加上兩個小太監,這五個奴才基本上就構成了一個清宮常在的標準配置。

但是吉常在久病不愈,身邊一個打雜宮女已經熬不住了,就在年前,一咬牙,狠狠心花了自己攢了好久的銀錢,托著宮裡的一個在儲秀宮說得上話的管事太監,給自己尋了個有前途的主子奔去。

好在另一個宮女碧雪,以及兩個太監都還待在這兒。

隻是大家都沒想到,常在的身體竟然每況日下,如今病情嚴重到這種程度。

當初隻是一場小小的風寒,但因為吉常在從來沒有得到侍寢的機會,加上膽小羞怯,不善言辭,不僅被眾妃所輕視,到最後,竟然漸漸地被雍正淡忘了。

宮裡慣來跟紅頂白,一個幾乎被漠視的小小常在,太醫院能有什麼好臉色?敷衍著派了個年輕太醫來了幾次,送藥的小太監又馬虎,到了後來,索性隨便抓了幾服藥。

吉常在喝了幾碗藥,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沉重起來。

過完年,吉常在就一直昏睡在床上,除了七喜每日抹著眼淚扶著她,喂她喝幾碗藥,其他時候她一概人事不省。七喜的忠心耿耿落在海貴人眼中,倒是被誇讚了好幾次,說七喜是個難得的忠仆。

還有一句話,海貴人沒說出口:待到日後吉常在咽了氣,她就把七喜要過來,放在自己身邊伺候。

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吉常在熬不過這個春天了,最多撐到初夏,就一定會油儘燈枯。

“地瓜烤好了,七喜姐,快來吃吧!”,碧雪蹲在炭盆旁邊,拿著一雙粗竹長筷子,一邊哈著氣,一邊撩起袖子在炭盆裡翻動著。轉頭看了一眼九轉如意雕花窗格子外落梅一般的飛雪。

這樣寒冷的冬雪天,吃上一口熱乎乎的烤地瓜,隻覺得周身都熱乎起來。

兩個人捧著地瓜,蹲在炭盆旁邊,燙得將地瓜不住地在手上顛著,吹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剝開皮。

七喜吃了幾口,停了停,又從旁邊針線籃裡掏了塊粗布手帕出來,裹了兩個小的地瓜,快速向屋外走去。

太監小芬子和小達子本來在倚靠著牆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看見七喜捧著東西出來了,就知道有好吃的了,頓時兩個人齊刷刷站起身來,小貓小狗一般眉開眼笑:“謝謝七喜姐!”。

七喜沒多說話,把地瓜連著手帕一起送到他們手上:“小心燙!”。看著他們兩個燙的直吹氣還舍不得丟掉地瓜的樣子,七喜忽然想到了家裡的弟弟,家裡光景不好,弟弟估計也像這兩個小太監一樣,長得跟瘦猴一般。

七喜眼圈微微有點紅,低下頭什麼也沒說,轉身打起簾子進屋去了。按照規矩,小太監是不能進主子的屋子的,所以即使是這樣寒冷的天氣,也隻能在屋簷下守著一點燒久了的,幾乎隻有一點零星火星子的炭盆。

屋裡的床上,吉常在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睜開了眼。

她是被地瓜紅薯的香氣饞醒的。

穿越之前,吉靈是最喜歡吃紅薯的,家裡常備的一樣東西就是紅薯,媽媽常常會給她早上做紅薯蛋糕,中午做紅薯芝士,晚上還有紅薯粥。

甜甜蜜蜜的紅薯加上蜂蜜,是最動人的滋味。

大學畢業後,她按部就班地去了一家國企,待在父母身邊,安安穩穩地過起了小日子,拿著不算多也不算少的工資,工作壓力不大,每天可以按點下班,周末加班也不多,回家路上還能順道幫媽媽買個菜。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已經是很幸福的生活了。

吉靈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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