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1 / 2)

不多時,王柱便引著六皇子進來了。賈敬收起了千般思緒,恭恭敬敬地朝六皇子行禮:“拜見六殿下。”

六皇子今年才十五,才定了左儉都禦史鄭家的女兒做正妃,要到兩年後才能迎娶。莫說他還沒有娶親,便是已經娶親了,嶽父也不過是個四品官兒,在勳貴遍地的京城裡還真不被人看在眼裡。加上他母族又不顯,平日裡雖湊在太子跟前,也有幾分顏麵,但向賈敬這般待他真正恭敬的,卻是幾乎沒有的。

因此,他幾乎是愣了一下,認出了賈敬是誰之後,才慌忙上前扶住他:“小賈大人快請起,不必多禮。”

——他雖然是皇子,但在聖人麵前,卻遠遠不如寧國候更得看重,又哪裡敢怠慢寧國候的世子?

“禮不可廢。”賈敬還是堅持行了全禮,而後又對六皇子道,“多謝殿□□恤。”

彆說,這被人尊重的感覺,真好!六皇子嘴上不說,心裡卻讚歎寧國候的家教好。

他對再次對賈敬點頭致意,這才對太子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嗔怪著扶起他:“你我兄弟,何必如此?”

六皇子活學活用:“禮不可廢。”

太子便笑了起來:“你呀你!”

六皇子起身,便問道:“臣弟聽說殿下正在為江南水患擔憂,放心不下,就過來看看殿下。”

太子歎了一聲,道:“孤也隻是白擔憂罷了。這些事情都有父皇操心,各部大員也都有章程,哪裡輪得到孤來操心?”

“話不能這麼說,殿下是儲君,操心國事本就是份內之事。”六皇子寬慰了一句頓了頓,又道,“隻是父皇體恤殿下,不欲殿下過多操勞,殿下也要體諒父皇的一片苦心才是。”

這話是好意提醒,叫太子不要與聖人爭權,雖然說得隱晦,賈敬還是聽出來了。他不由看了六皇子一眼,心道:是了,六皇子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野心的。他這樣的出身,上麵有那麼多出身高貴的兄弟壓著,最開始肯定是想讓待他最好的太子上位的。隻是時移世易,人心思變也是在所難免。

太子也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沒聽進去,蹙眉歎道:“父皇栽培咱們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替他分憂嗎?我已經這麼大了,又豈能一味躲懶?”

六皇子張了張嘴,卻又新有顧慮,不敢再多說什麼,隻聲音低沉地附和道:“殿下說的是。”

賈敬在一旁看得暗暗著急。

——要在太子和六皇子之間選一位的話,賈敬當然是選氣度寬和雍容的太子了。縱然他這輩子打定了注意不礙六皇子的眼,但也不想跟著這麼一位刻薄寡恩的主兒討生活。

太子的心思,賈敬自然的了解的。聖人的兒子很多,沒親娘護著的卻隻有他與六皇子兩個。東宮除了太子妃之外,還有好幾房姬妾,太子是知曉女人枕頭風的厲害的。

對太子來說,聖人的疼愛什麼的,雖然重要,但卻遠遠沒有切實的權利更能給他安全感。

平日裡,他一麵要在兄弟麵前維持嫡子、儲君的驕傲,一麵又要在臣屬麵前維持仁君的謙和。這中間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可是,聖人這裡,卻是很少給他什麼切實的權利。他身為儲君,在朝堂上看似風光,實際上連隨意安插幾個人手都束手束腳。東宮的所有官員,都是聖人親自點進來的,可以信任,卻做不得心腹。

賈敬一咬牙,決定借借自己老爹的名頭,儘量把太子這想法給掰回去。

“殿下……”賈敬麵帶躊躇,有些懊惱,似乎是後悔了這個時候開口。

太子挑眉:“臣恭有話,但說無妨。”

賈敬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臣入東宮之前,家嚴有訓:有些事情急不來,有些事情不必急。因為,自有人比我還急。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太子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想不到他會對自己說出這等肺腑之言。

太子自己可是清楚的,自己手底下這一班臣子,都是聖人安排的,抱著的也都是不功不過,兩邊討好的心思。無論賈敬這話就是是不是金石之言,他敢這麼對自己說出來,那就是有投效的意思了。

賈敬卻仿佛是終於說出了第一句,後麵的也就更容易了:“殿下既有為聖人分憂的意思,想必其餘皇子也是有的。殿下尚且名正言順,其他人麼……”

說到這裡,他猛然住了口,似乎是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臉上帶著惶恐,“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太子心頭十分偎貼,見他低著頭,再不敢多說一個字,連忙上前親手扶起了他,拍著他的手感慨道:“這滿宮苑的人,除了六弟,也隻臣恭肯對孤說幾句心裡話了!”

這一句話,不但收獲了賈敬的感激,也讓六皇子心頭一熱,竟是把先前咽下去的話給說了出來:“太子大哥,父皇身體康健,咱們還是好好孝順他老人家才是正經。”

這話就直白多了。一個身體康健的天子,又怎麼會允許有人分他的權?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

賈敬偷偷瞥了六皇子一眼,心道:怪不得人家能笑到最後呢,光是這份兒通透就不是他這個年紀能有的。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在皇室也一樣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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