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三十八)(1 / 2)

“我苦命的姑娘!”抱琴忍不住哭了起來。

可元春卻笑了起來。

她笑著拿起床頭的帕子,抬起抱琴的臉,細心又溫柔地給她擦去淚水,笑著說:“好妹妹,你快彆哭了,你哭得我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

抱琴哽咽著說:“我是替姑娘哭的,我知道姑娘心裡苦。”

元春笑道:“宮裡的日子,咱們也都過了,如今再怎麼著,還能比在宮裡更差嗎?我是有品級的女官,他們再怎麼著,也不敢把我送到廟裡去。”

元春笑容微冷,心裡卻已是有了成算:“這府裡,最是要臉麵的,不會讓我這個老姑娘在家裡待多久的,總得給我找個婆家。到時候,我自己能做主了,就給你找個好人家。”

‘‘我不願意離開姑娘。’’抱琴急了,‘‘我自小就是跟著姑娘的,要是離了姑娘,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元春摟住抱琴,眼中終是含了淚,“像我這樣的,多半是要給人做繼室的。若是前頭原配沒有兒子也就罷了。若是前頭的人留下了子嗣,我的日子可就不大好過了。你跟著我吃了那麼多年的苦,我又怎麼忍心你繼續受累?”

抱琴道:“那我就更要跟著姑娘了!咱們從小就形影不離的,我哪能看著姑娘一個人受苦受累?”

見元春還要說什麼,抱琴急忙道:“姑娘不用多說了,我屬牛的,天生死心眼兒。”

‘‘好,好,好,’’元春無奈地笑道,‘‘那咱們就做一輩子的姐妹。’’

抱琴這才破涕為笑:“那我可就一輩子賴著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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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寶釵的胭脂鋪子開張的時候,金陵城出了一件大事。

——知府賈化因貪酷被大皇子下獄,據說大皇子已經稟報了聖上,割除賈化的一切功名鎖拿回京,交由大理寺懲處。曾經舉薦過賈化的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上京自辯。

聽到這個消息,寶釵恍惚之間,才想起她自重生以來,就下意識地不敢去想的那個人。

——林黛玉。

無論如何,寶釵覺得,黛玉是因她而死的,這個責任她是推脫不了的,也無意推脫。她一生最愧對的人就是林黛玉,最沒有勇氣麵對的人也是林黛玉。

林妹妹因她嫁給了寶玉,抑鬱而終;寶玉因林妹妹夭亡,出家遠走;她因賈寶玉出家而晚景淒涼……

他們三人這一生,糾糾纏纏,仿佛是三條被人定好路子的風箏線,非要三根儘數纏斷,才算是結束。

寶釵不敢想起林妹妹,又何嘗不是因為對前世的下場心有餘悸?

但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避不開的。

就算她避開了去京城的命運,避開了與寶玉、黛玉相遇的宿命,也還是避不開這個人,避不開這些事。

寶釵歎了一聲,終於還是在次日聽父親分析局勢,說到林如海的時候,問出了林妹妹:“老爺,我聽說,林大人有一女,寄居在榮國府中,可有此事?”

薛端雖然不明白女兒為什麼突然提起了林如海的女兒,但這事又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他便點了點頭,說起了林如海與榮國府的糾葛:“先榮國公善公有兩子四女,唯有第四個女兒是嫡女,又是最小的孩子,自有便十分疼寵。這位姑奶奶到了說親的年紀,善公千挑萬選,選中了當年的探花郎,也就是林海。這林海的女兒,就是這位姑奶奶唯一的骨血。前兩年,這位姑奶奶一病去了,林海無意續娶,又怕女兒無人教養,這才送入京中,讓她外祖母教導。”

寶釵憐惜道:“這位林姑娘小小年紀,便失了母親,父親又不在身邊,真是可憐。”

薛蟠在一旁笑道:“可憐什麼?她是去了親外祖家,又有個年紀相當的表兄。說不得,兩家打的都是親上做親的主意呢!”

寶釵蹙眉:“那可就更不好啦!”

薛蟠奇道:“這林姑娘若是嫁入榮國府,自有外祖母給她撐腰,日子不知道有多順暢,怎麼就不好了?”

寶釵白了他一眼,轉頭問薛端:“老爺,那個和林姑娘年紀相當的表哥,可是姨媽的兒子?”

薛端點了點頭:“正是你姑媽的幼子寶玉,銜玉而誕的那個。”

寶釵“哼”了一聲,難得得表露出了嫌惡之色:“我聽媽說,姨娘的這個兒子,小小年紀就喜歡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可見是個貪花好色之輩,又豈是良配?”

薛蟠啐了一口,勸自己妹妹:“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彆張口閉口的貪花好色,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寶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嬌道:“咱們自家骨肉,我才說呢。在外人麵前,我可是最懂規矩的。”

薛端卻道:“無妨。照我說,女兒家還是要懂得多些,免得日後隨意一個男子就能哄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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