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二十七)(1 / 2)

史鼐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目光冷冽地說:“政表兄的酒,史某消受不起!”

賈政傻眼了,然後便惱怒起來:“鼐表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賈政看來,他一個讀書人,願意放下身段,主動邀請史鼐這一介武夫,史鼐就算不感到受寵若驚,也該欣然同往才是。

如此惡語相向,實在是有辱斯文!

旁邊的賈赦已經憋笑憋得肚子疼了。

他暗暗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勉強穩住了自己作為長兄的威嚴,板著臉訓斥道:“老二,你胡咧咧什麼呢?舅舅才去了不到一年,你就要拉著表弟飲酒。你那聖賢書,都讀到夠肚子裡去了?”

賈政的臉,登時就成了調色盤,一陣青,一陣白的。

他這個人,最是重視自己這張“讀書人”的皮,如今被賈赦當眾撕破,他心裡恨得想要縫上賈赦那張破嘴。

可這件事的確是他疏忽在先,賈赦罵他是一個字都沒罵錯。他吭吭哧哧了半晌,習慣性地就把責任往外推,“鼐表弟,既然你還在孝期,怎能外出訪客?你這樣,讓舅舅在天之靈如何安息?”

屏風後,嚴氏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恨不得衝出去,撕爛了賈政的嘴。

——當他們想來呀?

王夫人端著一張菩薩臉,一副大度不和人計較的姿態,看得邢夫人冷笑出聲,嚴氏更加惱怒。

外邊史鼐卻是笑了起來,悠悠道:“政表兄這話,不該問我,該是問問姑母才對。”

賈政這才想起來,今日史鼐之所以會在這裡,是母親昨天就說好了的,請他過來,好好招待,讓他動用權利,把自己調到戶部去。

賈政一直覺得,自己進了工部,簡直是埋沒了他的才乾。

工部乾的是什麼差事?

興修水利,督造宮殿,打造兵器……

這都是工匠乾的活兒。他自幼熟讀聖賢書,豈能與一群匠人為伍?

而戶部就不一樣了。

六部之中除吏部之外,就以戶部為尊,掌管著天下的錢糧。對於史鼐能空降戶部做侍郎,賈政內心十分妒忌,也曾暗暗埋怨聖人識人不明。

——怎麼就叫個武夫任此要職?

此次若不是母親堅持,他也是不願求到史鼐頭上的。

要說賈政和王夫人不愧是夫妻,這兩人遮掩情緒的功夫都不怎麼到家。

史鼐看著賈政一臉的妒忌,卻偏又做出一副蔑視的樣子,心下覺得好笑不已。他也不說話,就看賈政怎麼接口。

賈政也不愧是賈政,轉頭就埋怨王夫人:“王氏這個蠢婦!老太太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她怎麼也不提醒一下?”

賈母尷尬的神色迅速緩解,暗道:果然還是政兒孝順。

屏風後的王夫人一瞬間揪緊了手裡的帕子,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

——無論多少次,聽見賈政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推,王夫人還是習慣不了。她堂堂縣伯家的千金,怎麼就嫁了這麼一個廢物點心?

邢夫人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直抿嘴笑,連嚴氏也不禁同情王夫人,有這麼個沒擔當的丈夫。

偏這時,賈母還假惺惺地充好人,“行了,政兒。你媳婦兒管著家裡大大小小一攤子事,一時記不住也是有的。”

王夫人的肺都快氣炸了。

這邊他們母子二人自解自嘲,完了之後,賈母就一臉慈愛地對史鼐道:“政兒那裡,有上好的信陽毛尖,你們兄弟多日不見,一起去煮茶也是好的。”

史鼐一臉古怪的笑意:嘖嘖,他上輩子怎麼就沒發現,自己這個姑母這麼能自說自話呢?

他看了賈赦一眼,賈赦便笑道:“既然如此,表弟,咱們就到老二的書房去吧。”

——他敢肯定,以賈政那種看不上武夫,又把自己的顏麵看得比天大的性子,老太太不出麵,讓他自己和史鼐開口請求幫忙,那是憋死他,他也說不出口的。

果然,史鼐茶也喝了有一壺了,眼見天色也不早了,卻還是沒能從賈政嘴裡聽見,賈母特意叫自己來,究竟有什麼事。

他有些不耐,乾脆直接了當地問:“政表兄,不知姑母叫我來,究竟有什麼吩咐?”

“啊?這個……”賈政幾乎下意識地就扭頭去看賈赦,期望賈赦能識趣點兒,替他說出來。

可是,他也不想想,賈赦什麼時候慣過他?

就見賈赦一扭頭,兀自欣賞起了多寶閣上的古董,全當沒看見賈政的眼神。

賈政乾笑了兩聲,一句話在喉嚨裡轉了個圈兒,說出口的卻是:“沒什麼,就是老太太想念表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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