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三十七)(1 / 2)

太子接過藥碗,仰頭一口灌了下去。徒晸急忙拿了蜜餞過來,卻被太子搖頭推開了。

——這是他從前每次喝藥必備的東西,但不知從何時起,他就不用了。

因為,他已經不是半點兒苦都嘗不得了。

徒晸捧著空藥碗,磨磨蹭蹭地不肯出去,時不時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太子。那神情,就像是一隻偷窺老虎的兔子。

太子見此,不禁蹙眉,更把徒晸嚇得一哆嗦,把腦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太子暗暗一歎,道:“你明日就搬過來,和孤一起住。等回了京城,就搬到擷芳殿的偏殿去。”

“是。”徒晸激動地大聲應了。他心裡有些歡喜,也有些不敢置信,同時還有忐忑。

擷芳殿是端本宮的正殿,也是太子的居處。前殿就是太子處理政務,接見外臣的地方,是端本宮的政治中心。

徒晸今年不過八歲,雖然已經跟著夫子讀了好幾年的書了,但還沒有到可以聽政的年紀。因此,他一直是跟著母親住的。

對於父親,他受母親影響頗深,心裡十分敬畏,平日裡也不敢怎麼親近。而太子自己是從小被寵大的,不是個做慈父的料子。

因而,父子二人的相處,一直都是中規中矩的,沒有什麼特彆親近的時候。

可是,哪一個孩子不想得到父親的重視?特彆是在自己的兄弟不止一個,還不同母的時候。

更何況,他的父親還不是一般的人,是一國儲君,朝臣交口稱讚的那種。

徒晸也不例外。

無論母親對他耳提麵命多少遍,讓他在父親麵前不要隨意,不要越矩,可他還是想要得到父親的關注,想要和父親更親近一些,想讓……想讓父親誇獎他。

太子回想了一下自己這麼大的時候的心理,對兒子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摸摸他的頭,誇讚道:“好孩子。”

果然,就這簡單的一句,徒晸的臉就因激動而漲得通紅。

太子拿過他手中的藥碗,遞給侍立一側的宮娥,示意她拿出去,口中溫和地詢問徒晸:“今日夫子教了什麼?”

見父親要考校自己,徒晸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可還還是努力地想要答好,得到父親的讚賞。

“今日夫子講了史,講的是誠信前朝太-宗和宣宗的故事。”徒晸的聲音還有些隱隱的顫抖,但卻很洪亮,陪著他紅騰騰的臉頰,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太子也想,所以他就捏了。

自己的兒子,他捏的是理直氣壯。

徒晸一怔,臉頰更是熱得像火燒一樣,卻忍不住露出了羞喜的笑容。

這是第一次有人捏他的臉,感覺很陌生,有些奇怪。心裡還有一股暖流,涓涓如溪水,浸潤入心肺。

——果然,父親並不像母親說的那樣,隻喜歡規矩的小孩兒。父親自己,好像都不是很規矩的樣子。

他心裡疑惑起來:那母親為什麼要那麼說呢?是她根本不了解父親嗎?

見他走神,太子順手在他後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想什麼呢?”

“啊?”徒晸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父親麵前走神了,嚇得小臉兒都發白了,“父親,我……兒子……”

他不知道該怎麼辯解,隻得懊惱地把頭深深埋進了懷裡。

——母親對他日複一日的影響,並不是那麼好消除的。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讓父親失望了。

這副畏畏縮縮,如履薄冰的模樣,讓太子忍不住皺了皺眉,對這個兒子有些失望,覺得他一點兒都不大氣。

可想想太子妃的為人,太子把那股煩躁之意壓了下去,柔聲道:“晸兒不必那麼緊張,你我是父子,不必處處都講規矩。”

“真的?”徒晸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

“嗯。”太子肯定地點了點頭,臉上滿是鼓勵的笑意。他心裡卻想著:日後怕是不能讓太子妃多見晸兒了。好好的孩子,被她教成什麼樣了?

這個時候,太子卻忘了:這些年來,他先是忙著學習政務,後又忙著鞏固儲位。在對兒子的教育中,他這個父親一直是處於缺席的狀態。

他既然把兒子丟給了妻子,那太子妃教導兒子的時候,自然是順從自己的內心和利益,讓兒子多多親近母親,親近母族咯。

“太好啦!”徒晸臉上仍有羞澀,但更多的還是興奮。

他禁不住地想:跟著父親住會怎麼樣?父親是不是會比母親更加嚴厲?我一定幫會讓父親失望的!

可是,徒晸小皇孫很快就發現了,相對與母親的嚴厲,父親簡直就是個慈父。除了對他的功課,父親嚴厲要求之外,平日裡他跟小太監抽陀螺、玩兒飛鏢,父親非但不會責罵他,還會帶著他玩兒。

父親的陀螺抽得可好了,不但轉得又快又穩,還能讓陀螺飛起來,飛出去一段距離,落在地上繼續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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