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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辭職之後 梅花六 11274 字 5個月前

江容易正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坪上,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直直看著天空。他一動不動,若不是胸膛偶爾微微地起伏,怕是要被錯認為一具失去生命力的身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鼻尖上徘徊著的是清爽的青草香氣,臉頰邊正好生長著一朵嫩黃小花。沒人能說出這種花的名字, 它隨處可見,平凡至極。隻是現在,在清風的吹拂下, 這朵毫不起眼的野花,用著它柔軟的花瓣輕輕蹭著江容易的臉頰。

像是一種安慰。

江容易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宛如大夢初醒。

過了一會兒, 江容易伸出手掌撐在了草地上, 緩緩地坐了起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上麵不僅有著青草地上的濕潤氣息,還有著橫七豎八的掌紋。

江容易將這隻手掌虛虛握起, 似乎還能感受到周思危身上的溫度。他的動作因此而停頓了一下, 片刻後這才將整隻手掌握起。

耳邊響起了一聲輕微的聲響。

伴隨著他這個動作,龐大的神識以他為中心, 朝著四麵八方蔓延。目的隻有一個, 就是——找到周思危。

他的神識已經擴展到極限了。

江容易的麵前蒼白, 輕輕地喘著氣, 額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滑落。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找不到周思危存在的痕跡。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周思危這個人從世界上完完全全地抹去了。

江容易鬆開了手掌, 神識又如流水一般回到了他的識海之中。他站了起來,右手按上了自己的胸膛。

他與周思危結為了道侶之後,兩人之間一直有著隱隱的聯係。在現在,連這點聯係都消失不見了。

可是……江容易還是不相信周思危死了。

因為,周思危說了他會回來的。他是誰?他可是周思危,他可是主角!

主角是不可戰勝,不會失敗,更不可能死亡的。

江容易垂下了手掌,向前走了一步。

在腳掌落下的一瞬間,四周場景變化,來到了望善淵。

或許是因為兩萬年前發生的崩塌,兩萬年後的望善淵也不複存在,隻餘下一個巨大的裂口與升騰的雲霧。

還好江容易心裡有準備,在落地的一刹那就抓住了身旁的樹枝,不至於直接落到深淵之中。他背靠著嶙峋的山石,垂下眸子,看向了深淵。

望善淵一直是一個詭異莫測的地方,當凝望深淵的時候,總感覺深淵深處有一雙同樣的眼睛看過來,直讓人渾身發寒、冷汗淋漓。

可是這次,江容易卻沒有產生這種感覺,好似這裡隻是一個普通的懸崖,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江容易收回了目光,隨之鬆開了手,任由自己的身體直直墜入懸崖之中。

雲霧溫柔且柔軟,輕輕地吹拂著江容易的臉頰,留下一道帶著濕意的痕跡。

江容易看著眼前的景物飛逝。

從山石中掙紮破土而出的樹枝,綻放在無人觀賞之地的花蕊,一躍而過的鬆鼠,站在枝頭嘰嘰喳喳的鳥兒……倒塌了的望善淵似乎恢複了生機。

也許是過了一個時辰,也許是過了一瞬間。

江容易的腳掌踩上了結實的地麵,這個神秘的深淵終於對他解開了朦朧的麵紗,將一切秘密都攤在麵前,讓他觀賞。

可是這個深淵看起來根本沒有秘密。

江容易抬起眸子,看向了正對他的地方。那裡是一塊石壁,上麵有著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幾乎布滿了整塊石壁。

他走到了石壁的麵前,伸出手按上了其中一道痕跡。他用柔軟的指腹劃過尖銳的痕跡,最終停留在了某一處,感受著上麵沾染著的氣息。

這是一道跨越了兩萬年的痕跡,留下它的是周思危手中的困龍劍。

江容易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停住了動作,緩慢地轉過了頭。

他看見了一把劍。

劍身暗沉烏黑,無論是什麼光芒照耀其上都會被立刻吞噬。劍長二尺一寸,唯有劍柄中心一點鱗片散發著淡淡的烏光。劍刃上墨色流轉,除此之外,這柄劍看起來就是一把普通至極的劍。

江容易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是周思危的劍,名為困龍。

江容易同為劍修,自然知道若無特殊情況,劍修的劍是不可能離身的。

劍在人在,劍毀人亡。

隻是現在困龍劍雖在,可周思危卻不見身影。

江容易看著困龍劍,過了片刻後,才走了過去。

江容易伸手握住了劍柄,他身為周思危的道侶,困龍劍自然不會拒絕他,乖順地任由他將它從地上拔了出來。

困龍劍烏黑的劍身倒映出江容易的麵容,眼尾泛著一抹濕潤的紅意。

他伸手,食指與中指並起,輕輕地劃過困龍劍的劍身,想要喚起其中的劍魂。但是,無論江容易怎麼樣,困龍劍還是沒有一點反應,表現得就像是……一根較為鋒利的燒火棍。

江容易的嘴唇輕啟,嘶啞地喊出了它的名字:“困龍!”

還是沒有反應。

好似周思危的消失,一同帶去了困龍的劍魂。

是了……失去主人的劍,就是這樣,與一般的燒火棍沒什麼不同。

江容易放棄了。

他手持困龍劍,環顧了一圈。

其實深淵底下什麼都不存在,沒有滅世者,也沒有周思危,除了這一麵石壁與困龍劍,他都找不出其他周思危存在的痕跡。

江容易溫柔地看著手中的困龍劍,輕聲說:“周思危,以前總是你找我,現在……輪到我找你了。”

江容易又看了一圈深淵底部,隨後身邊泛起了一道道漣漪。他再次破開了空間,眼前的景色皆扭曲變形,等到平靜了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北洲。

北洲,上衍。

或許是兩萬年前發生了一些變化,現在北洲之境的主宰不再是白玉京神帝,而是上衍春風君。看樣子,上衍已經恢複了昔日的榮華,不再是那個隻有兩個弟子的落魄門派。

江容易走在上衍的街頭,耳邊傳入的是旁人的討論聲。

“你們聽說了嗎?”有人八卦道,“春風君唯一的一位弟子……將在未來繼承北洲之境的主宰之位。”

“那不是個女的嗎?而且還年紀不大。”

旁邊一個女修憤憤不平地說道:“女的怎麼了?你像徐師姐那樣大的時候,怕是還在家裡玩泥巴呢!”

“就是,東洲主宰也是女子……”

眼看著幾個人就要吵起來了,旁邊的一家書店裡傳出了“叮叮”的鈴鐺聲,接著就是清脆的女聲:“摘星樓主的最新話本——”

那個女修立刻忘了這些人,提起裙子就朝著書店跑去,口中大喊:“給我留一本——”

江容易越過了人群,朝著上衍中心的位置走去。

一直未曾停留的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了身旁的一座三層樓,樓頂坐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江容易看見了她,她自然也看見了江容易。

“江師兄——”徐貞英驚訝地瞪大了一雙杏眼,朝著江容易揮了揮手,她笑眯眯地說,“你回來了。”

江容易輕輕一躍,落到了徐貞英的身邊,說:“好久不見。”

江容易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徐貞英手中捧著的話本,話本的作者是摘星樓主,隻是裡麵的主角卻不再是他和周思危,而是變成了其他人。

徐貞英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位可愛乖巧的小師妹,她軟軟地說:“江師兄,好久不見呀,師尊在等你。”

江容易跟在她的身後,沉默了一路,在即將進入大殿的時候,問了一句:“你還記得周思危嗎?”

徐貞英不解地歪了歪頭,問:“周思危?誰啊?”

江容易低低地說:“沒什麼。”

徐貞英有些奇怪地問:“江師兄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江容易跨過了門檻,走入了大殿中,沒有回頭去回答徐貞英的這個問題。

隨著江容易的走入,兩側的提燈白玉美人燭台一一點燃,照亮了昏暗的大殿。最後一盞點燃的是大殿深處的那一盞,將隱入黑暗中的人顯現了出來。

“你來了。”徐清河背對著江容易,沉聲道,“為了等這一天,我一直不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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