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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辭職之後 梅花六 14850 字 5個月前

周小危今年六歲, 他有一柄劍,一個骷髏阿姨和一個師父。

劍很長,豎起來比周小危還要高上一截, 他背著的時候總是會絆著腳,從會走路開始不知道因為這把劍摔倒了多少次了。

但周小危並不討厭這柄劍, 反而討厭那個骷髏阿姨。

骷髏阿姨總是用著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天天念叨著:“快快長大,快快長大。”好像等他長大了, 就要把他一口吃了。

骷髏阿姨長得很奇怪,她是由一根根的骨頭組成的,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皮肉, 走出去都是可以止小兒夜哭的角色。可就算長成這樣, 骷髏阿姨還說她是什麼《天下美人圖》上麵的美人。

周小危心想,難道這《天下美人圖》上都是醜八怪嗎?

骷髏阿姨好像能夠聽到周小危的心聲,抽出了一根雪白細膩的脛骨在周小危的頭頂敲了一下, 插著腰說:“《天下美人圖》懂嗎?全天下最美的美人, 我排第六!”她說著,用細細的指節骨比劃了一個“六”的模樣。

周小危仰著頭, 他現在的身高才到骨女的腰部, 以他的角度隻能看見骨女那光滑白皙的……顎骨。

周小危那兩條濃密的眉毛皺在了一起, 他說:“可是, 你還沒我師父好看?”

“他?”骨女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度,變得尖銳刺耳,“我們可是女的!怎麼能拿我和他比?”

周小危不懂, 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師父就是比你好看。”

“哢嚓”一聲,骨女的腦袋轉到了後麵,她看向了不遠處的涼亭,可以看見裡麵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周小危口中的師父。

她看了一會兒,又“哢嚓”一聲轉了回來,她無奈地說:“好好……他確實比我好看,不僅是我,《天下美人圖》第一都比不上他!”

周小危雖然沒聽懂,但還是板著張小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周小危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他嘴唇剛一張開,不遠處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周小危——”

是師父在叫他!

於是周小危連剛剛要說的話都忘得一乾二淨,朝著涼亭的方向跑了過去。由於他背著的困龍劍實在是太長了,心急之下,他被腳下的台階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重重地摔倒在地,與地麵來一個親密接觸。

就在他快要撞上地麵的時候,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他的身體,同時耳邊響起了帶著笑意的聲音:“也不知道看著點路。”

周小危呆呆地抬起了頭,映入雙眸的是一抹猩紅雲紋。他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叫了一聲:“師父。”

“哎,乖兒子!”江容易伸手捏了捏周小危的臉頰,又白又軟,手感不錯。

周小危皺了皺眉,無視臉頰上那隻捏來捏去的手,糾正道:“我不是你兒子。”

“你這小孩怎麼這麼較真呢?”江容易捏著一塊軟肉,問道,“叫我一聲爹又怎麼了?”

周小危對彆的事都無所謂,但是這件事卻從來不讓步,他抿起了嘴,有些嚴肅地說:“不是就不是,我不會叫的。”

江容易憂愁地歎了一口氣。

這小孩,倔得要命。就算他失去了以前的記憶,也不肯叫他一聲“爹”,本來江容易還想著等周思危回複記憶以後好好嘲笑一下他。

江容易想著,看了眼周小危。

不過……小時候的周思危也很可愛嘛。一雙湛藍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就像是完美無瑕的藍寶石。小臉白嫩,臉頰上還有嬰兒肥,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稚嫩。

江容易心裡想著事,手上就不免沒輕沒重,等他反應過來鬆開手的時候,周小危的臉頰上已經有兩道紅痕,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極為明顯。

“疼嗎?”江容易揉了揉他的臉頰,問,“怎麼疼也不知道叫喚?”

周小危回答:“不疼。”

他的話音剛落下,身邊又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哎呀……真是個好徒弟。”佘向雁盯著周小危,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徒弟一來就把我忘到一邊了。”

江容易毫不客氣地說:“羨慕你就自己去收一個。”

周小危一聲不吭地站在了江容易的身後,任由那雙金色蛇瞳在他的身上掃視。他不喜歡這些來找江容易的人,無論是前段日子來的那個溫文爾雅的譚景方,還是這次來的這個陰冷詭異的佘向雁,看江容易的眼神都讓他討厭。

可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小危垂下了眸子,看著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他還是太弱太小了……

“站著乾嘛?”江容易一把拉過了還在沉思的周小危,按在了旁邊的位置上,“你乖乖坐在這裡。”

說完後,他才看向了佘向雁,問:“這次你又來乾嘛?”

佘向雁捏起了麵前的酒壺,倒滿了白瓷酒杯,他一邊品嘗著杯中酒,一邊說:“你上次托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江容易的神色一斂,問:“怎麼樣了?”

“這種情況很少。”佘向雁轉動著手中的酒杯,慢吞吞地說,“我翻閱了各大門派的古籍,終於找到了一個差不多的故事。”

他的那雙金色蛇瞳緩緩轉動,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周思危的身上,說:“當初有一位大能轉世重生,成為了一個懵懂無知、不記前塵往事的孩童。門派將他帶回,修煉數百年還是未曾恢複記憶,也不知道後來遇到了什麼契機,大能才恢複了記憶。”

江容易平靜地說:“所以他可能……”

佘向雁接下了下半句話:“……永遠記不起屬於‘周思危’的記憶。”

涼亭內安靜了下來。

周小危坐在那裡,隻覺得周圍十分壓抑。他轉過頭,看向了江容易,悄悄地伸手搭上了江容易的手掌。

兩人手掌相交,溫熱的體溫傳達了過來,周小危感覺好了一些後,才有空去想其他的事。

比如……周思危是誰?

好像是一個對師父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周小危安靜地聽著,想要獲得更多的訊息。

“所以……”佘向雁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與桌麵相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如果他永遠恢複不了記憶怎麼辦?”

怎麼辦?

江容易根本沒想到這個結局。

他說:“沒想過。”

“守著他,再讓他喜歡上你嗎?”佘向雁眯起了雙眼,“這可不像你啊……”

江容易握住了麵前的酒杯,眼角眉梢皆帶著笑意,他說:“是啊,這不像我。”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如果他恢複不了記憶,我可不會守著他。不是就不是,我要的隻有周思危。”

佘向雁舉了舉杯,也將杯中酒飲儘,說:“這才像你。如果有那一天,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

江容易笑了笑,說:“不會有這一天的。”

佘向雁還想要說什麼,江容易揮了揮手,阻止了佘向雁,他說:“周小危,幫我送客。”

周小危立刻站了起來,對著佘向雁說:“請和我來。”

佘向雁也沒有強求,就站了起來,跟著周小危走了出去。

兩人沉默了一路,在臨走前,佘向雁突然說:“你不好奇嗎?”

周小危一愣,搖了搖頭,說:“不好奇。”

佘向雁沒想到得到的是這個回答,一肚子的話全都憋在了口中。他盯著周思危看了一會兒,冷哼了一聲,說:“以後有你求我的時候。”

他袖子一揮,消失在了原地,隻留周小危一個人站在那裡。

好奇?

周小危當然好奇。

但是他才不會去問這個奇怪的男人,如果他要問,一定是回去問師父。

周小危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回了涼亭。

江容易還坐在那裡,他一個人自飲自斟,把酒壺中的酒喝得一乾二淨了。周小危回來的時候,江容易已經紅霞浮麵,趴在了酒桌上。

周小危走了過去,輕輕地叫了一聲:“師父。”

江容易醉意朦朧地睜開了眼睛,有些遲鈍地說:“回來了?”

“師父。”周小危仰著頭問,“你說的周思危是誰?”

江容易看著周小危,過了一會兒才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周小危說:“我已經長大了。”

江容易沒有再說什麼,趴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像是喝醉了。周小危隻能將疑惑按在心底,給江容易披上了一件外袍。

轉眼就是數年。

周小危今年十九歲,還是隻有一柄劍,一個骷髏阿姨和一個師父。

他的身高超過了這柄劍,背在身後的時候已經不會再被劍絆倒了。

骷髏阿姨不再用慈愛的目光看著他,而是用這種眼神去看另一個人了。她也確實是一位美人,當骷髏上覆蓋了一層血肉之後,就變成了一位麵若桃花,瓊鼻秀挺的美人。

“哎,周小危!”骨女如少女懷春,坐在樹枝上搖晃著小腿,叫住了從下方路過的人。

周小危停了下來,仰頭看著她。

骨女捧著臉,問:“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送他什麼?”

周小危回答:“不知道。”

骨女像是沒聽見,又問道:“你說送他我的肋骨,他會不會喜歡。”

周小危沉默了片刻,說:“也許會喜歡……”

骨女歡呼了一聲:“好!我就知道他會喜歡的!”話音還未落下,她已經從樹上一躍而下,化作了一道白光朝著遠方而去。

周小危隻停留了一會兒,就繼續向前走去。

可是他走著走著,就想到了骨女的問題。

如果喜歡一個人……

喜歡……

喜歡是什麼情緒?

他是不是,喜歡江容易?

於是抱著這個問題,周小危停留在了江容易的門前,他有些猶豫,不知要不要推開麵前這扇門。

還未等周小危做出決定,門就“吱嘎”一聲,自己打開了。他猛地抬起了頭,愣愣地看著裡麵的人。

江容易看起來是剛睡醒,發絲淩亂,臉上還有一道紅痕,他含糊地問:“怎麼了?”

周小危趕緊低下了頭,說:“沒什麼!”

他連江容易的反應都來不及看,直接就落荒而逃。

江容易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奇怪地撓了撓頭,自語道:“怎麼了……”

最近,江容易發現周小危有些不對勁。

周小危平日裡總是喜歡湊到他的身邊,現在卻避著他走,就算遠遠地看到了,也隻是冷淡地喊一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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