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嬸子比蘇小滿更早反應過來。她一拍大腿,表情像是被割了肉那般，心痛得無以複加：“哎呦！我的老天爺！那群殺千刀的！”
這些都是錢啊！錢！
林嬸同樣忿忿不平：“我早知道他們眼紅我們倆了！每次書院的孩子們朝我們小攤走來時，其他小攤主的眼刀子,唰唰地飛過來！”
有句話俗話叫“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蘇小滿明白這隻是一個比喻，但是眼下，她算是意識到這句話形容的意思了。
她在後世見過了各種商業手段，倒是還好，但對於林嬸和楊嬸子兩個初涉商場的人來說,這算是一個不小的挫折了。
蘇小滿側頭，好吧，旁邊還有一個隱藏的事業粉。
小萬裡握緊拳頭,義憤填膺：“娘，林嬸,他們做的還沒我們做的好吃！”
楊嬸子抱起小萬裡：“就是，我們的鹵菜是最好的，他們肯定比不上我們——”
“不對，”楊嬸子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他們做的沒我們好吃，難道你吃過了？”
小萬裡緊緊抿住小薄唇,圓滾滾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而後,像是毛毛蟲一樣從楊嬸子身上滑下來：“娘，先生布置了功課，我先去做功課了！”
楊嬸子叉腰：“我就不該給你銅板！”
小孩子像是踩著風，一下子跑沒影了。
蘇小滿和林嬸笑出聲。
楊嬸子挽了挽落在鬢邊的碎發，無奈又好笑：“我之前看小滿給他銅板,心想這哥倆最近表現不錯，就手鬆，給了他們幾個銅板，沒想到，就這麼花了出去！真是氣死我了！”
楊嬸子雖然知道蘇小滿和林嬸不是那般小氣的人，但還是說了這番話替小兒子解釋了一下。
林嬸安撫道：“小孩子嘛，都是貪吃的。”
蘇小滿也道：“萬裡也是在幫我們打探消息。”
她讓兩位嬸子坐下：“現在我們知道了這個信息，明天再出攤，就得有備而去。”
“那我們要做什麼樣的準備？”楊嬸子苦惱道。
林嬸：“是啊，剛才聽萬裡說，不止一家過去買鹵菜。”
蘇小滿笑道：“可是，剛才萬裡不是還說了嗎？其他家的鹵菜都不夠我們家的鹵菜好吃。”
她下結論道：“我們是第一家做的，而且還好吃，這就是我們的優勢。”
在現代，這種商家之間的競爭少不了，蘇小滿當然不可能霸道地讓彆人都不許擺鹵菜攤子，她隻希望這種競爭是良性的，可以雙贏。
楊嬸子的表情稍稍放鬆了些，“是啊。”她做慣了醃菜，對味道也挺敏感，是打從心底裡覺得小滿調出來的鹵菜味道特彆好。
林嬸突然提高聲音道：“對了，我們還有魚豆腐！”
林嬸朝屋裡喊：“萬裡！他們有沒有魚豆腐？”
裡麵傳來小孩子嘹亮的聲音：“沒有！他們有土豆、豆乾、豆泡、鹵肉和豬雜，其他全都沒有！”
蘇小滿擊掌：“看，我們有多出了一個優勢。”
楊嬸子不由一笑：“看咱們小滿，多樂觀，好像的確不是什麼大事。”
蘇小滿想起了一句很有話：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人重視敵人。
她現在給兩位嬸子做好思想工作，是想讓她們不必過分憂慮，但是該做的應對準備還是要有的。
“不不不，嬸子，這的確是大事，”蘇小滿正色道，“所以，我們要做好兩手準備。”
“萬一，明天書院的學子們都去彆的攤子買，那我們可以用什麼手段把他們吸引回來。”
楊嬸子和林嬸對視一眼，“犯難了？”
蘇小滿已經想到了一個應對方法，但是，不能事事都由她自己在這兒想。既然兩位嬸子選擇利潤分成，那她們必須要參與進來，為食攤添磚加瓦，這樣才能更有成就感了，也才會更珍惜。
林嬸試探道：“我們多準備幾把扇子？這樣飄出去的香味就能更香了。”
這一香，彆人可不就饞了？
蘇小滿看向楊嬸子。
楊嬸子就差抓耳撓腮了，她艱難擠出兩句話：“要不……要不……等學子們一出來，我們衝過去，把人搶到我們這邊？”
蘇小滿笑了，先是肯定地點點頭：“兩位嬸子的方法都很不錯。”
林嬸和楊嬸子的表情瞬間好看起來，脊背都挺直了。
蘇小滿循循善誘：“我們先來說一下林嬸的方法，林嬸子想的方向是鞏固我們的優勢，用香味征服客人。”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延伸一下，做出目前這個鹵菜的升級版，或者我們增加一種香味，推出其他口味的鹵菜，這樣香味自然就更濃了。”
林嬸聽得一愣一愣的，“說得好有道理。”
蘇小滿滿是讚賞地道：“林嬸，你的出發點很好。”
林嬸被誇了，激動得握緊拳頭。明明小滿比她的年紀要小十幾二十年，可為什麼，這麼開心呢？
但她內心深處卻疑惑，這麼好的出發點真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不過，隨即她又想，既然小滿說是，那就是！她就是被誇了！
楊嬸子羨慕地看向林嬸。
蘇小滿當然不會厚此薄彼，她望向楊嬸子，“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楊嬸子的方法。”
楊嬸子雙眼滿是期待，剛才小滿可是說了，自己和林嬸的想法都很不錯，那是不是說明，她的想法也有優點。
“楊嬸子說，可以把人搶過來，這就是爭取客源，”蘇小滿解釋，“客源，顧名思義，就是客人的來源。”
“這個方向是對的，但是總不能上去就把彆人拖來，這樣做隻會適得其反，所以我們可以想一想，該怎麼爭取客源？”
這個問題有很多種回答，正好可以讓林嬸和楊嬸子練練手。
蘇小滿看向她們。
或許是剛才的鼓勵讓兩人放開了，楊嬸子和林嬸的臉上不再是苦惱和不知所措，而是真的思考起來。
蘇小滿為了讓她們打開思路，朝屋裡招了招手。
正躲在房門後麵頭看的楊萬裡：啊，怎麼被抓包了，他明明躲得很好。
可是，小滿姐姐對他很好，他很喜歡小滿姐姐。
蘇小滿笑道：“萬裡，過來，我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你。”
原本皺巴著一張臉的楊萬裡瞪大眼睛，反手指向自己：“請教我？”
蘇小滿肯定地點頭：“嗯，請教你，你現在可以擔任一下我們的臨時小夫子。”
這回不用人催，小家夥噠噠地跑過來：“小滿姐姐，娘，林嬸，你們想問什麼？”
楊嬸子和林嬸有點不明所以，楊嬸子還偷偷瞪了一眼自家兒子，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小萬裡一下子抱住蘇小滿的隔壁，蘇小滿好笑，摸摸小家夥的頭，問：“萬裡，我問，你在街上看到什麼樣的攤子會停下來？”
小家夥的眉毛皺得像毛毛蟲，小鼻子都皺了起來：“唔……我都想停下來。”
楊嬸子氣呼呼道：“楊萬裡，你給我認真點。”
小萬裡縮在蘇小滿後麵：“娘，我現在是你的夫子，你不能打我。”
蘇小滿充當和事佬：“楊嬸子，先等我問完。”
楊嬸子又是朝兒子一瞪眼，但終究是沒動。
蘇小滿繼續引導：“萬裡，那你說說，如果現在讓你擺一個攤子，你想把這個攤子弄成什麼樣的？”
小家夥的眼睛立馬亮得驚人：“真的給我一個攤子？”
蘇小滿咳咳兩聲，轉移話題，指著剛好放在楊家院子裡的小攤車道：“如果那個攤子是你的，你想要怎麼弄呢？”
楊萬裡興奮得握起小拳頭：“我會把上麵都用紅紙粘住，變得紅紅的，還有在上麵掛滿蟋蟀，最好還能掛滿有我最喜歡吃的紅果子，對了，我有一篇字被先生稱讚了，我也想掛在上麵。”
蘇小滿驚歎了，好家夥，這小子還有打廣告的意識了，真是人小鬼大。
但這個回答真的很好，即便涵蓋了她想要說的點。
蘇小滿稱讚他：“很好，乖，回去繼續寫功課了。”
小萬裡：？？？
他不敢置信看向蘇小滿：“小滿姐姐，不是說這個攤子歸我——”
“楊萬裡。”楊嬸子毫無波動的聲音讓小萬裡的話戛然而止。
嗚嗚嗚，小人還不知道有工具人這個詞，他隻覺得大人果然都是狡猾的！
他像是被火燒著了屁股，頭也不回地往屋裡跑去。
蘇小滿收回視線，決定待會兒做點好吃的給孩子送去，好安撫一下孩子受傷的心靈。
不過現在，還是正事要緊。
蘇小滿繼續道：“聽了萬裡的話，兩位嬸子有沒有什麼想法？”
雖然楊嬸子對待萬裡毫不手軟，但是，她還是把孩子的話給聽了進去。
她看向現在的攤子，簡簡單單，的確單調了點。
她提建議道：“要不，我們粘些紅紙上去，最起碼亮堂些。”
這時，一道小小的聲音突然插進去：“要多粘些！”
楊嬸子的眼睛像是安裝了定位係統，一下子鎖定一扇半開著的窗戶，“怎麼哪哪都有你，回去寫你的功課！”
“啪！”窗戶關上了，嚴嚴實實。
蘇小滿不由感歎，這大概就是當媽的隱藏技能吧，總能一下子找到孩子的藏身之處。
咳，扯遠了，說回她們的小攤子。
蘇小滿繼續鼓勵地看向兩位嬸子：“還有呢？”
林嬸不甘落後：“我們可以去找一些不值錢的小東西掛上去，我家男人在村裡長大，從小就會編竹蟋蟀、竹螞蚱。”
楊嬸連連點頭：“也給男人們找點活兒乾！”
蘇小滿肯定鼓掌：“是的，嬸子們的想法都很好。”
林嬸和楊嬸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小滿，咋到了你嘴裡，我們就這麼厲害呢？”
“因為你們本來就很厲害啊！”蘇小滿真心誠意說出這話。
不要小看家庭主婦，家庭主婦創造出來的價值不比外出工作的男人差，更何況，林嬸和楊嬸子還有這古代的女人，受到大環境和傳統觀念的限製，大部分都是被動留在家裡困於後宅，她們根本沒有主動選擇的權利。
她也是女人，自然希望林嬸和楊嬸子能越來越好，隻有當身邊的人都做出改變，才會讓越來越多的女孩得到改變。
被誇讚了的嬸子們臉頰紅紅的，表情難得羞澀。
蘇小滿知道她們不好意思，所以特地沒繼續誇下去，而是裝作這事本來就很平常，繼續剛才的話題。
“所以，其實我們已經想出來很多應對方法。”她總結道。
“另外，我這裡還有一個方法。”
林嬸和楊嬸子異口同聲道：“什麼方法？”
蘇小滿揚起下巴：“打敗相同事物的最好方法，那就是拿出另一樣更好的東西。”
鹵菜那麼多，也看了那麼久，是時候做點新東西，吸引孩子們了。
後世的餐廳隔段時間就上新，不也是如此嗎？
林嬸眼前一亮：“那你打算做什麼？”
楊嬸子同樣好奇且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