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如真似幻(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5287 字 5個月前

“鄧滔?”

袁階想了想,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所以有點不明白徐佑為什麼要點名找他,饒有興趣的問道:“那是何人?”

徐佑眉頭一蹙,想起那天在船上跟鄧滔的對話,他曾經奉命到義興暗中收集自己的資料,當時還以為是袁階指使,現在看來,幕後應該另有其人。

當下不動聲色的道:“是這次去義興接我的百將,身材高大,武功也還可以,略作喬裝,幾乎可以以假亂真,所以想找他幫忙。”

原來如此,沒聽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袁階頓時興致缺缺,道:“等下讓馮桐把鄧滔傳來,你們商量好細節便是。不過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徐佑笑道:“袁公放心,我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袁階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徐佑摹寫的《戲海亭記》上,驚歎讚賞之意溢於言表,道:“總不能白得七郎一幅好字……這樣吧,再贈你一百萬錢,權當這幅字的酬謝!”

徐佑雖然愛財,卻也知道適可而止,何況袁階布的這個局對他也有很大的好處,開玩笑道:“袁公莫非也要讓我受‘作文受賄’的譏嘲嗎?”

昔年司馬相如作《長門賦》,讓失寵的陳皇後,也就是那位金屋藏嬌的陳阿嬌重新得沐聖恩。陳皇後為了答謝,送了司馬相如黃金百斤,時人譏嘲他“作文受賄”,就來源於此。

袁階失笑道:“七郎原來如此在意清名……不必多慮,大楚不是大漢,今時也不同往日,以文換金乃是文壇雅事,不會招致滾滾罵名!”

徐佑還真不知道這一層,道:“可有什麼說法麼?”

“這個要從蘭陵蕭氏說起,蕭氏自渡江以來,一門三公,備受榮寵,宗族子弟也是琳琅珠玉,人傑輩出。尤其那個蕭瑜,少有才名,十二歲被封了新浦縣侯,二十歲出仕即為秘書郎,又累遷至給事中、黃門侍郎,不過三十歲許,就已經做到了四品的禦史中丞,文學、史學、書法皆為世所重。可也是這個蕭瑜,竟答應了百濟國使者的求書,三日不曾出門,奮筆寫了三十紙,從百濟獲取了六百萬錢。世人讚說‘尺牘之美,流於海外’,自此以後,文人不再以議金為恥!”

徐佑恍然大悟,道:“既然世風如此,佑也不用故作清高,便生受了這一百萬錢,當做潤筆之資。”

“潤筆?”

潤筆本意是寫字時怕筆乾不好著墨,要用水潤開,後來作為“酬金”的寓意是出自《隋書》,此時尚沒有流行。徐佑將典故張冠李戴,從隋朝挪到了西涼,解釋道:“是偶然中聽來的,說是西涼偽帝姚縉欲封賞左光祿大夫鄭祈,令宦者寫詔書,宦者提筆戲道‘筆乾’,鄭祈家貧,苦著臉道‘不得一錢,何以潤筆’,所以在西涼有此一說!”

袁階目視徐佑良久,長歎道:“七郎足不出戶,卻知天下事,將來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如果日後……日後……罷了,七郎可在晉陵遊玩一日,明天一早,啟程去錢塘吧!”

徐佑自然明白他話裡沒有說完的意思,臉色一正,肅穆拜倒,道:“徐氏驟逢大難,佑僅以身免,惶惶若喪家之犬,卻承蒙袁公不棄,折節下交,不僅慷慨資以錢帛,且不吝點撥提攜。此恩,佑終生不忘!”

他說的堅定,讓袁階也動了情,伸手扶起,道:“話雖如此,可阿元與你的婚事,終究我袁氏理虧……”

徐佑言辭誠懇,道:“門第有彆,這是我等世族賴以生存的根本。徐氏既然沒落,就算娶了三娘,也隻是徒令大家不快。既然如此,何不各讓一步,天地自然開闊。這都是我的真心實話,望袁公莫再以為介懷!”

“好,好!”袁階讚道:“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七郎胸襟坦蕩,不亞於河東柳寧,他能出任中書令,權傾天下,誰又知你將來不能取而代之?”

兩人相視而笑,這一老一少,本為翁婿,卻不相親,退而疏遠,卻不仇讎,彼此間反倒心照不宣,頗為相得,也真是異數!

曆來退婚都是撕破臉皮的尷尬事,要是加上索要聘禮,更是鬨騰的雙方都不得安寧。能像袁、徐如此和諧,恐怕千年以來,僅此一例!

拜彆袁階出來,馮桐陪著徐佑往聽林雅築走去,歎道:“這麼多年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郎主像這兩天一樣高興的,隻可惜徐郎不能久留……哎,要是沒有這檔子事,徐郎還跟三娘有婚約在身,就能在晉陵多住幾天了。”

他的話裡明是留人,其實在諷刺徐佑沒有福氣成為袁府的乘龍快婿,並且終於要灰溜溜的滾蛋了。

徐佑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來人往,本是尋常。隻盼今日一彆,與馮管事還有再見之日!”

馮桐頗為無趣,不管他怎麼變著法的激怒徐佑,卻總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點回應,自然也得不到一點勝利者的快感,隻好憋著氣道:“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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