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入骨殺機(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5878 字 5個月前

“殺白娘娘?誰敢?誰敢?我跟他拚命!”

“席元達,天師道的消災靈官!他拿著刀,啊,大家快看……他要殺白娘娘了!”

“好老狗,說書人果然說的對,道人都不是好東西!”

後麵的人都看不到前麵的情況,但以方圓五米為界,每一處人堆裡都有一人在神情激動的說席元達殺白蛇,然後被身邊人往四周傳播,不消片刻,圍觀的上千人儘人皆知,一時群情憤慨,起哄的,喊嚷的,擠靠的,場麵近乎失控!

此等關頭,顯出鮑熙的急智,斥道:“席靈官,要惹起民亂,彆說是你,就是杜祭酒也難辭其咎!你一時焦躁,卻害得杜祭酒惡名加身,其心何安?”

席元達從來不把黎庶百姓放在眼中,不然也不會想要在此刻斬了白蛇,可人過一百,山山海海,放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根本看不到邊,那種聲勢,等閒難見。他心中一虛,又斜眼看到朱睿混在前排的人群中,正對著他冷眼旁觀,那種從心底發出的無力感,真是憋屈的要死,手中鋼刀仿若千斤之重,終於緩緩放下。

鮑熙鬆了一口氣,立刻派出衙卒,安撫了一會,才讓人群漸漸恢複了平靜。

“好,權當白蛇是真!”

席元達將鋼刀擲地,惡狠狠道:“神鹿的鹿脯乃我師尊親製,各位何不來問我真偽?”

李定之一直沒有開口,老態龍鐘,氣都喘不上來,道:“靈官不要介意,我們也是為了早日找回鹿脯,讓大家都安心。既然靈官說了,我厚顏請教,此鹿脯真否?”

席元達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這是真的鹿脯,不然這些時日的種種謀劃豈不成了笑話,剛要開口,卻見詹文君走前幾步,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道:“席靈官,你可想清楚了,至少有十數人可以作證,這條白蛇本來是條細小的普通青蛇,在錢塘湖邊棲息多時,偷了鹿脯後才變作通體雪白,要不是隻吃了一半,很可能羽化飛升,蛻變成人。說到底,還是杜祭酒法力高深,製成的鹿脯是至寶神物,引得靈蛇也動了偷盜之心……”

席元達登時住了口,若是否認,世間僅有七塊神鹿鹿脯,各有去處,又哪裡尋來彆的神鹿鹿脯讓青蛇變白蛇,換言之,豈不是說杜靜之是個騙子?可若是承認,鹿脯被白蛇偷走,這是神靈異事,屬於佳話,無論如何也扯不到至賓樓頭上,又怎麼借此吞下詹氏的萬貫家財?

兩難之間,唯有權衡利弊,時至今日,詹氏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日後再尋機會也不是不行,而杜靜之在江東多年養望形成的巨大名聲,卻不能有絲毫的損傷,這可是他們兩師徒立身之本。席元達隻覺腹中火氣越來越旺,真的想不管不顧大殺一場,手指緊緊一握,青筋暴起,又緩緩鬆開,目光仿佛要將詹文君碎屍萬段,一字字道:“不錯!這就是在至賓樓裡丟失的鹿脯,承蒙郭夫人尋找,我代道尊謝過!”

詹文君笑了笑,道:“杜祭酒造福蒼生,我心懷敬仰,能做些許小事,靈官不必掛懷!”

鮑熙撚了撚胡須,道:“既然鹿脯找回,可稍後請靈官到縣衙做個證,詹郎君和竇郎君也去,簽字畫押,由明府銷案即可。”

席元達不作聲,算是默許了,他以為詹文君的計策僅止於此,也不想節外生枝,一心想著秋後算賬。詹珽和竇棄麵麵相覷,也無話可說,他們本就是棋子,身不由己,也沒有選擇和做決定的權力,席元達都認了,他們幾個膽子敢反抗?

隻是任誰也想不到,七塊鹿脯奪取七家士族的億萬家財,六處皆順利完成,唯有錢塘詹氏,布局最為縝密,計劃百無一疏,先後動用了兩位靈官,耗時兩月有餘,最後竟然栽在一條白蛇身上,尤其還不清楚這條白蛇的來曆,栽的莫名其妙,實在讓人無語凝噎。

鹿脯事畢,天師道在錢塘可謂一敗塗地,席元達心中怒氣不問可知,正要掉頭去縣衙簽押後離開,天空中猛然響起一陣笛音,綿綿長長,若有若無,可偏偏在耳邊徘徊不去。一直盤臥不動的白蛇猛然一動,紅信吐出,仿佛聽到了神明的召喚,遊弋著身子,沿著河岸的草叢,往西邊去了。

人群頓時起了騷動,鮑熙怕出意外,高聲道:“杜縣尉,你帶眾衙卒分成一行,組人牆,攔住民眾,任何人不得近前,違者可立斃。”

杜三省官職雖在鮑熙之上,但大家都是明白人,所以轟然領命,大聲將鮑熙的話傳了開去,一眾衙卒全都鋼刀在手,映著日光,折射出冰澈入骨的殺機。老百姓大多怕事,再愛湊熱鬨也不至於湊得被立斃當場,所以騷動能夠維持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不至於鬨的不可收拾。

詹文君也緊跟著下了命令,讓所有部曲圍著白蛇前行,既不能讓外人接近傷害白蛇,也預防白蛇混進人群受傷。說來也怪,白蛇不知受了什麼影響,隻沿著河岸的路線行進,如此亂哄哄的的局麵維持了不到盞茶的時間,白蛇在一處宅院前停了下來,然後一閃,竟從牆角的小小破洞鑽了進去。

席元達愣了一愣,等他反應過來,白蛇已經不進了蹤跡。詹文君的聲音隱約傳入耳中:“……白蛇乃天地神物,不能丟失……此宅主人必不會見怪……我當親自賠罪……”,然後是李定之顫顫巍巍的聲音:“這裡似乎是魏太仆卿的舊宅,多年荒廢,恐已無人安住……”接著是鮑熙做了決定:“……如此,可先破門進去,尋到白蛇後再出來就是……切記,不可毀壞器物,諸遭折損,由你郭氏負責……”

砰!

院門被詹文君手下的部曲用力撞開,眾人一擁而入,席元達來不及阻止,並且也沒有理由和借口組織,渾身上下一片冰冷,到了此刻,他終於明白詹文君想要做什麼了!

天暖如春,可每一道陽光,仿佛一道道鋒利的冰刀,在席元達身上,割出了千萬道血痕,

入骨,

入肺腑,

全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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