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曰雞鳴(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7193 字 5個月前

“我與七郎所見略同,於菟不僅不能放,而且要好好養在府內,不能讓她受委屈,也不能讓她太自由!”

徐佑和何濡相視而笑,那種從眼界到智計再到靈魂的高度契合,感覺十分的美妙,仿佛在看著另一個不那麼完美的自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彼此互補,又彼此依靠,讓這個冰冷的世界,不再那麼的孤單和寂寞。

“為什麼?”

不僅冬至想不明白,左彣和履霜也不明白,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每一次麵對徐佑和何濡,都有種智商跟不上的挫敗感。

徐佑沒有解釋,目光轉向秋分,笑道:“秋分,你說,讓她們留下來,好還是不好?”

“我……我不知道……”

“沒事,你怎麼想的就怎麼回答,說錯了也不打緊!集思廣益,兼聽則明,無論什麼看法,都會對最終的決斷有益!”

“小郎,我不懂這些,但我覺得不管那婦人如何,是好是壞,至少小女孩是無辜的。我瞧著她太可憐了,這麼丁點的人,眼眸裡卻沒有一點髫年該有的生氣,真的放她們出去,這天寒地凍,無親無故,連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徐佑歎道:“你我百般算計,卻都不如秋分看的明白。說的是,不管怎樣,小女孩總是無辜的!放她們出府,隻不過讓自己心安理得,卻於事無補!”

冬至忍不住勸道:“小郎,這可不是發善心的時候。於菟如果真的不安分,留在府裡恐怕多生事端,到時候放也難,不放也難,不如快刀亂麻,一了百了。”

“給了你五十萬錢,卻怕看不住一個婦人和孩童嗎?”

冬至一呆,這是質疑她的工作能力啊,忙拍著胸口作保證,道:“豈會看不住她們?小事一樁,我敢立軍令狀!”

“那就是了,我主意已定,留下於菟二人。”徐佑結束了這個議題,道:“履霜,這次不是新買了五個婢女嗎?讓於菟和另外兩人到後廚幫工,月錢一樣,也不要限製她的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隻要在靜苑之內,她同彆人沒有任何區彆。”

“諾!”

“對了,再分一個婢女給其翼,隨他到灑金坊照顧起居。那邊都是些粗糙大漢,笨手笨腳的,這才去了幾日,看看我們風流倜儻的何郎君,都快變成西域來的胡人了。”

何濡不修邊幅,邋遢慣了,無論如何說不上風流倜儻。履霜忍著笑,道:“記下了!”

何濡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自顧自的抓癢癢,懶得搭理徐佑。冬至促狹心起,指著他叫道:“快看,快看,其翼郎君這神情更像西域的胡人了!”

這下大家再忍不住,哄堂大笑,徐佑笑的最大聲,畢竟調侃何濡,可是靜苑的保留節目:“還有一人去照顧風虎,你啊,沒事多跟女郎們聊聊天,免得被一個和尚嘲笑一點都不懂女人……”

又是哄笑聲大起,剛剛被笑的主角何濡更是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就不要了吧?”左彣急忙拒絕,道:“郎君,我軍伍出身,一個人這些年早習慣了,驟然身邊多一個人,做什麼事都彆扭,還是留在郎君身邊服侍好了。”

“也罷,不難為你!這最後一個婢女就給冬至,你常出門辦事,身邊不能沒有心腹跟著,吳善、李木他們都是男子,有些事不方便出麵。”

“好啊,我早想找小郎討個人使使,總算得償所願!”冬至在郭氏時執掌船閣,手下多的時候有數百人,正如韓信將兵,多多益善,她隻嫌少,不嫌多。

“咚——咚!咚!”

一慢兩快,四更天了,更夫粗獷的嗓音響徹街鄰:“防賊防盜,閉門關窗!平安無事嘍!”

“四更了,大家勞累一天,都回去睡吧!其翼你留下,我還有事和你商量。”

等眾人依次離開,秋分關上門,點了白燭,悄然退到裡間的小屋,徐佑久久不語,看著燭光搖曳,突然道:“你覺得於菟的身份……”

“非富即貴!”

何濡眸光大亮,在昏暗的夜晚,倒映著燭火,彷如星辰,道:“她或許是西涼人,或許不是,但跟柔然汗庭和北魏王族一定有莫大的關係。”

“理由呢?”

“人心有時候很複雜,有時候又很簡單,無非是趨利避害,攀龍附鳳八個字而已。如果於菟僅僅是個卑賤的婢女,生死操於人手,榮辱全憑天數,照她所說,從西涼到柔然再到北魏,無不安於現狀,恭謹順服,卻為何偏偏來到江東如此的不安分呢?”

“南北有彆,終歸是不同的!”

“這點點不同,難道還能大過西涼、柔然與北魏的血仇嗎?西涼的羌人寧可向江東的漢人稱臣,也要跟北魏的鮮卑人死戰到底,柔然的東胡虛弱時遠遁漠北,隻要強盛,就立刻驅兵南下,寇掠北魏的軍鎮。南北之彆,比起這樣的深仇大恨,實在不值一提。更何況,北地的奴婢地位最為低下,任由主人隨意打殺,而不會受到律法懲處,江東這邊好歹製定了許多保護奴婢的條文,遇到良善之家,日子過得不比普通庶民的差。”

徐佑再次陷入沉思,道:“你的結論?”

何濡冷笑道:“於菟之所以費儘心思,都要帶著女兒亡命逃走,說明她在北地的身份非同小可,隻要回去,立刻就能享受旁人難及的榮華富貴。換作你我,也不肯甘心在江東作一個奴婢!”

徐佑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白玉似的陶瓷沾染了肉眼不可見的黑點,沉聲道:“我需要更多的證據,你認為要從哪裡開始著手查驗?”

“第一處要查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她如何從荊州軍府的營戶裡脫身?”何濡壓低嗓音,道:“向來作了營妓的女子,要麼被粗暴蹂躪至死,要麼受不了折磨而自儘,極少有人能夠生離,彆說她的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女孩。”

徐佑點點頭,目光深邃而悠遠,道:“我也如是想,軍府中必定有人發了話,才能保她安然無恙。這個發話的人,就是我們要查的重中之重!”

“七郎不肯放於菟離開靜苑,想來早猜到她的身份非同小可。”何濡笑著調侃,道:“既然留她在府中,不如好生籠絡,以收其心。說不定將來奇貨可居,再現呂不韋遇見子楚的驚天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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