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談判(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6015 字 5個月前

這是徐佑第一次登小曲山,比起明玉山、孤山和龍石山,小曲山就像是寒門和士族的區彆,蓬門蓽戶,衣衫襤褸,窮的不成樣子。除了竹林尚可,山不峻,石不奇,普通之極,尤其受喀斯特地形的影響,各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溶洞,如同一張破破爛爛的畫卷,再有生花妙筆,也畫不出該有的美感。

到了半山麓,一大塊剛剛平整出來的土地,臨時搭建的幾間房舍,還有數十個奴仆匠人在忙碌著掘土搬石奠基,劉彖高臥錦榻上,三麵圍著厚實遮風的帷帳,麵前是黑漆紅木案幾,上麵擺放著各種南洋、西域、北國等地運來的珍稀異果,四五個貌美侍婢或揉肩捏腿,或以口喂食,氣派之盛,他人莫能比擬。

“徐郎君,稀客啊,今日怎麼有空登我的山門?”

徐佑負手而立,環顧四周,笑道:“聽說劉郎君得了這山水寶地,特來相賀!”

“哦,”劉彖目視左右,道:“可曾見過空手相賀的客人嗎?”

左右齊聲譏笑道:“不曾!”

徐佑麵帶微笑,容色不改,道:“賀禮是有的,不過太貴重,隻能送給識貨的人!”

劉彖哈哈大笑,從榻上翻身而起,赤足穿著木屐,也不怕冷,走過來拉著徐佑往帷帳裡去,道:“咱們可是老朋友了,說什麼賀禮,見外了不是?”

徐佑隨著他走過去坐下,道:“正因為是朋友,所以賀禮更不能少,也不能太輕!”他指了指施工的人群,話題一轉,道:“劉郎君是準備在此山中大動土木了嗎?”

“哎,說了不怕郎君見笑,錢塘城內實在太狹窄了,不管幾進的房子,總歸顯得小氣。我在廣州時依山建宅,房舍千餘,一日從東院走不到西院,哪像這裡,前門你大聲說句話,後門聽得清清楚楚,主人和下人混雜而居,沒得辱沒了身份!”

這話指桑罵槐,徐佑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聽到,笑著讚道:“劉郎君身份尊貴,正該如此!”

劉彖一窒,知道鬥口不是徐佑的對手,又是一番大笑,道:“我算哪門子尊貴的?要不是有了錢財,跟狗沒什麼兩樣!來來來,嘗嘗我從西域帶回來的葡萄酒,跟江東的土種不同!”

徐佑婉拒,道:“我向來不喜飲酒,況且這種西域來的葡萄酒一杯值千錢,讓我這不飲酒的俗人飲了,未免可惜!”

劉彖端起杯中酒,隨意的傾倒在身旁美婢的胸前,晶瑩的酒水順著雪白的肌膚流入淺淺的溝壑,美婢嬌羞不已,卻伸出舌尖輕輕舔舐唇角,舉止間透著柔媚和挑逗。

“醇酒美人,何來可惜?”劉彖又端起一杯,遞到徐佑跟前,眯著眼道:“徐郎君號稱幽夜逸光,風姿比起我身邊的美人更美幾分,正和此好酒相配。飲了!”

劉彖之前跟徐佑打交道時表現的十分克製,心裡哪怕多少怨念,明麵上卻始終維持著基本的和善。今天或許因為他覺得占據了主動,曾經的克製不遮掩的釋放出來,不僅充滿了進攻性和壓迫感,而且言語放肆,渾不把徐佑放在眼裡。

徐佑接過酒杯,放到鼻端聞了聞,搖搖頭道:“我雖然不喜飲酒,但對酒水略懂一些,隻瞧著杯中物的色澤和濃鬱,就可知道是寧越等地的葛藟釀造而成,跟西域胡種葡萄完全不同。劉郎君,你從何處買的酒,會不會被那些奸商給愚弄了呢?”

劉彖愣住了,葡萄酒確實是從南來北往的行商手裡買的,據說是西域來的好酒,中土少見,江東更是稀少,可聽徐佑的話不像胡謅,難不成真的被騙了?

“徐郎君說笑了,葡萄酒是葡萄釀的,與那什麼葛藟何乾?”

徐佑微微笑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所謂葛藟,就是葡萄。劉郎君沒讀過毛詩嗎?哦,也對,像劉郎君這樣的大貴人,自是看不起毛詩這種從庶民百姓的歌曲裡采集而來的詩句。”

劉彖被諷刺的啞口無言,他確實不讀書,更不讀毛詩,連反駁都不知該如何反駁。徐佑何等毒舌,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又道:“那,《太史公書》總是讀過的吧?據《太史公書》裡記載,你所指的葡萄,是西漢張騫從西域引來的胡種,跟華夏土種略有不同,不過經千百年的種植和改良,現在的葡萄土種遠勝西域胡種,釀成的葡萄酒可以數十年不敗。不是我壞郎君的興致,這個賣你葡萄酒的商人,不僅奸猾,而且把郎君當成了十足的蠢貨,不用改良後的土種葡萄來假裝西域的酒,反倒用葛藟這種野葡萄釀的酒應付了事,簡直昧了良心!”

“不可能!”

劉彖滿臉通紅,自倒了一杯酒飲了,品嘗了餘味,忽然感覺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對頭,砰的一聲,將酒杯摔倒地上,怒道:“狗才,敢騙我!”

徐佑眼中全是憐憫,道:“希望郎君沒有買的太多……不然,錢沒了事小,臉麵丟儘,可就難堪了!”

劉彖氣不可遏,忽然轉身,狠狠一巴掌抽打在美婢臉上,道:“滾!”

美婢捂著腫起來的俏臉,連哭都不敢哭,低頭和其他幾個婢女快步退下,隻留徐佑和劉彖麵對而坐。

隻是此刻,劉彖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氣焰滔滔,徐佑安然靜坐,不動如山,臉上的笑風輕雲淡,看在劉彖眼中,實在可惡極了。

“以後多讀點書,書中自有黃金屋,不吃虧不上當,做買賣不能全靠蠻力的!”

徐佑慢條斯理的又補了一刀,劉彖雙目噴出怒焰,如果可能,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把徐佑埋在這小曲山下,再踏上一萬一千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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