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搶客(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5980 字 5個月前

一眾紙商成群結隊的下山,身邊的奴仆綿延數裡,前隊下了山,後隊還在半山腰,可知出行有多麼的奢華。剛走出數裡地,官道中間站著十幾人,嚴叔堅站在最前,拱手候著,笑道:“各位賢兄留步,柘湖一彆,多日未見,可安好啊?”

兩年前在會稽郡柘湖邊,揚州的紙商曾有過一次規模更大的集會,嚴叔堅的四寶坊是業內佼佼者,備受尊重,跟這些人算是熟識。

“哎呀,原來是嚴兄,大冷的天,你怎麼在這站著呢?有事派人吩咐一聲,我們去府上請教就是了!”

說話的人姓駱名白衡,是會稽郡的大紙商,之前在山上也是他首先向劉彖發難,詢問剡溪大紙的底價。

“駱兄太客氣了,上次在柘湖由你盛情款待,讓大家賓至如歸。這次來了錢塘,一定要賞兄弟薄麵,為諸位接風洗塵。請,請!”

駱白衡何嘗不明白嚴叔堅的意思,心裡並不像去,隻是這些年的交情了,不好回絕的太過生硬,猶豫了會,回頭問道:“你們怎麼說,要不去嚴兄那歇會?敘敘舊?”

眾人互望幾眼,異口同聲的道:“但憑駱兄做主!”

“好,那就叨擾嚴兄了,請!”

到了灑金坊,嚴叔堅給眾人介紹了何濡——名義上的灑金坊主人。何濡的性子古怪,可為了達到目的,需要他扮演好商人的角色,卻又能夠偽裝得天衣無縫,儘善儘美。熱情中不失矜持,幽默裡透著睿智,既把這些商人捧的極高,又不顯得虛偽,固然真誠,但不可欺。一席話聊完,大家互相間感覺像是交往了多年的老友,沒有初見的尷尬和距離感。

這是何濡的本事,無人可以替代!

“何兄,有話直說吧,都是朋友,沒必要拐彎抹角。”

何濡笑道:“那我就厚顏說了,敢問劉郎君請諸位上山,所為何事?”

“這個……”駱白衡道:“不瞞何兄,劉郎君新造了剡溪大紙,邀請我等上山鑒賞。除此之外,還談了筆生意。”

“若我猜的不錯,劉郎君要諸位從今往後隻賣剡溪紙,不得經營由禾紙的生意,是不是?”

駱白衡驚訝道:“何兄好耳目,剛剛才決定的事,你在山下立刻就知道了?”

“不必聽,隻需了解劉郎君的為人,猜出他的心思不難!”何濡斟了杯茶,輕笑道:“駱兄是怎麼答複他的?”

“何兄,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這個人比劉郎君更合我的脾性。我就說嘛,能讓我們嚴兄心甘情願的為你當大掌櫃,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駱白衡話題一轉,道:“不過,你的意思我們明白,可惜晚了一步,剛才在山上,大夥已經跟劉郎君簽了契,從今往後隻賣剡溪紙,不賣由禾紙,總不能墨跡未乾就反悔了,說出去不好聽!”

“簽的隻是各自訂了剡溪紙多少的量,關於其他,頂多是口頭約定。”何濡深諳人心,知道這些商人一個比一個精明,哪裡肯白紙黑字和劉彖約好隻賣剡溪紙。那樣日後若有變故,連反悔的餘地都沒有,最多口頭做了約定,以駱白衡過往的信譽為擔保,劉彖還是信得過的。

駱白衡臉色一沉,道:“口頭約定,也是約定!何兄莫非懷疑我的人品,說出的話不作數嗎?”

何濡歉然道:“不敢,駱兄誤會了,我絕無此意。這樣吧,我也不怕家仇外揚,讓諸位看清楚劉彖到底是怎樣的小人!”

他細說從頭,劉彖如何截斷碧幽河水,如何借勢逼迫灑金坊交出造大紙的秘藥,又如何私下勾連祁華亭,以錢財誘人叛主,又如何將造紙的革新技藝竊為己有。凡此種種,人神共憤,尤其在這個經商最講究信譽的時代,劉彖的做法無疑登不上台麵,也為人厭惡。聽了何濡的話,有名有姓,有板有眼,一查既知,應該不是瞎編亂造,駱白衡麵色凝重,道:“沒想到劉郎君竟是這樣的人……”

“去年的錢塘湖雅集,劉彖小人之名早就傳遍了三吳士族,在讀書人中口碑極差。駱兄若是被他的狡言套住,隻賣聚寶齋的大紙,很可能賠上名聲和家業,望三思後行!”

駱白衡苦笑道:“可我畢竟答應了劉彖,聖人說言必信行必果,我雖然是個商賈之流,但也知道為人處世,要信守諾言,不可毀約……”

何濡大笑,道:“駱兄此言差矣!”

駱白衡以為他在嘲諷自己,神色頗為不悅,道:“何兄有話直說,我哪裡錯了?”

“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孔夫子是在告訴人們知道變通的道理,不問是非的固執己見,那是不可取的。”

“啊?”

“孔夫子的話或許晦澀些,孟夫子也說過,‘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隻要符合大義,就不必對小人信守諾言。劉彖的所作所為,無不失義失節,駱兄對他言必信、行必果,那才真正違背了聖人的教誨!”

駱白衡深感羞慚,他不讀書,聽人說起這句話,還以為是警醒世人要講信譽,沒料到鬨出了天大笑話,趕忙起身作揖,懇聲道:“幸好今日遇到了何兄,才不至犯下大錯。也罷,跟劉彖的約定不算數了,哪怕他罵我無信,我也不能不義!”

何濡同樣起身作揖,笑道:“駱兄,你可是給了劉彖定錢的……”

“那才幾文錢?”駱白衡豪爽的揮揮手,道:“全當從何兄這買了學問,可比那點定錢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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