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尊號加身(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7543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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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徐佑宿在本無寺。

如果冬至沒有睡著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得到消息,知道自己被竺道融扣在了寺裡。明日辯詰,佛門各宗都要來人,人多就亂,清明或許會找機會溜進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大早,徐佑聽著佛寺的鐘聲醒來,早有小沙彌準備好洗漱用具,剛淨了手臉,竺無塵推門進來,雙手合什,躬行大禮,道:“大毗婆沙!”

徐佑咳嗽了幾聲,臉色比昨夜更加蒼白,道:“無塵法師,一彆經年,可無恙否?”

竺無塵還是那麼高大粗壯,不過麵相比起當年柔和淡然了許多,他走過來扶住徐佑,聲線也沒那麼的響如隆鐘,道:“宗主讓我看護大毗婆沙,”說著有幾分擔心,道:“你的傷勢……”

徐佑勉強笑道:“無妨!”

“六天餘孽,統統該死!”

看到徐佑眼眸裡的痛苦,竺無塵殺機大盛,那個憨厚無暇、澄心明淨的小比丘,終於被這醜陋塵世染成了另外的模樣。

“竺法師,莫要動嗔怒。”徐佑溫聲道:“你修行有成,豈不知生死有命?我若因六天而死,自是前世因結今世果,何必計較?”

竺無塵在錢塘經曆了生離死彆,心境大起大落時受徐佑點化而頓悟,回金陵閉關苦修五年,終於晉升小宗師,渾身已是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可以算是當世頂尖人物之一,可此時再聽徐佑說法,立刻乖乖束手靜聽,恭敬如初,道:“是!”

兩人來到後院,院子裡站著數百名僧眾,都是跟隨各宗宗主或名僧而來的弟子們,看到徐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顯然認出他來了。

竺無塵如今在本無宗裡的地位很高,連帶著沙門裡的地位也不低,看到有他陪在徐佑身邊,滿院白衣勝雪,突然變得鴉雀無聲,眾人自動分開站到兩側,留出中間一條通道。竺無塵雙手攙扶著徐佑,態度虔誠恭敬,分明是以師禮待之,更是引起無數人的好奇心,不少人偷偷抬頭觀望,目光裡大多是不解和驚訝。

入了禪堂,裡麵坐著數十人,有老有少,有僧眾,也有達官貴人,甚至還見到了角落裡拉著薄薄的帷帳,裡麵隱約可見一個窈窕倩影,帷帳外站著兩個侍女,曾在丹陽公主安玉秀身邊見過。

原來這場辯詰,不僅涉及沙門,連皇室和門閥也來了不少。安玉秀今日來觀戰,可能和竺道融事先作了協議,不露麵,不出聲,可隻要她的人在,對徐佑就是一種莫大的鼓勵和支持。禪堂裡的所有人無不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射到徐佑身上,竺道融坐在居中的蒲團上,笑著招呼徐佑坐到他的身邊,另一邊,則是竺無漏!

竺無漏失落錢塘,遭受都明玉殘忍到可怖的折磨,從身體到心理都被摧殘一空,幾乎變成了廢人,但是徐佑卻能感覺到現在的他似乎又恢複了武功,並且精進了不少,雖然還沒到小宗師的境界,可也差的不遠了!

道門有通神道典,佛門自然也有無上秘法,這不足為怪,誰讓人家有個位列大宗師的好師祖呢?徐佑隻是恰到好處的在臉上表示出微微吃驚的神色,然後和竺無漏彼此微笑示意,艱難的跪地入座。

竺無塵則坐到了禪堂兩側靠中間的位置,他貴為小宗師,又是竺法言的嫡傳弟子,說起來和竺無漏身份不差,可兩者之間的待遇卻天差地彆。

但這並不是說竺道融麾下的小宗師已經多到燒火打雜的地步,而是佛門比起道門更重資曆和傳承,或者佛法經義上精研考據和推陳出新,對武學修為其實不算多麼的重視。所以何濡在北魏十年,跟隨北宗宗主曇讖始終未曾習武,曇讖也從不逼迫,理正在此。

徐佑暗自揣測,莫非竺道融有意培養竺無漏成為下一任的本無宗宗主?可這樣說不過去,竺道融春秋鼎盛,雙腳站在一品山門之內,十數年間應該沒有性命之虞,現在就露出這樣的心思,會不會拔苗助長,太早了點?

要知道佛門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六家七宗糾纏多年,齷齪事比道門隻多不少,竺無漏無論輩分還是修行,絕不可能服眾,現在急著推出來接受各方審視,說不好哪天就要栽個大跟頭。

竺道融先介紹了徐佑,表示有意尊其為大毗婆沙,為公平起見,但凡有認為不妥者,自小沙彌至各宗主,皆可當麵辯詰,若當麵辯詰難不住他,不許事後故意找茬,若是被抓到,嚴懲不貸。

接著又給他介紹堂內諸人,六家七宗裡其餘六位宗主,幾個當世名僧,不過沒有曇千,不知是不給竺道融麵子,還是人不在金陵。另外還有一些貴人和官員們,集中坐在禪堂西側,衣著華麗,比起北側南側那滿目的白衣要光鮮亮麗多了。

徐佑給麵子的應付過去,倒有一人讓他多看了幾眼,那就是號稱空穀白駒的庾法護。庾法護的名字,自重生以來,他真是聽的耳朵都起了繭子,卻沒料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碰麵。

看著眼前這個風姿儀態都不遜色顧允的笑話大師,徐佑倒是頗有好感,人善謔不稀奇,稀奇的是善謔善的天下皆知,人人稱頌,那可真不是一般的道行了。

幽默,無論在那個時代,都是引起彆人好感的不二法門!

徐佑和善的點了點頭,庾法護顯然不知道為何徐佑對他的態度和彆人截然不同,但也很灑脫的給予了積極的回應。

接下來並無多少閒話,早有人對徐佑一個外人受奉大毗婆沙的封號感到不滿,立刻起身問難,唱了佛號,道:“敢問郎君,先舊格義,有是非麼?”

徐佑反問道:“法師以為呢?”

“格義出自先達,洞入幽微,能究深隱,我等後輩隻需分析逍遙,豈能妄議是非?”

徐佑搖頭道:“法師此言差矣!”

那和尚微微一笑,眸子裡隱約可以看到得意,道:“請郎君指點!”

徐佑怎麼不明白他的險惡用心,當今之世,但凡能夠流傳的典籍,大都是佛門曆代祖師嘔心瀝血翻譯編著而成,再加上無數驚才絕豔之輩的闡述義理,歸納總結,方有了各宗各派,佛法昌隆。所以他上來就問徐佑,這些典籍是不是真理,然後自己站在了擁護派,徐佑要辯,自然隻能站在反對派。可要反駁,駁的不是他,而是佛門曆代祖師,那不是把禪堂裡的所有人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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