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明見無值,辯不若默(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8295 字 5個月前

黃願兒跟前湊趣,道:“大將軍,年前江隊主已授左衛將軍,現在掌管宮禁……”

“哎喲!”

徐佑輕輕擊掌,歉然道:“這倒是我怠慢了,左衛莫怪!”

安休林笑道:“不知者不罪,他原來有名無字,我給起了‘明見’,你們平輩論交,以後稱字就是。”

明見?

莊子《知北遊》有“明見無值,辯不若默”的句子,想來是要江子言學會“辯不若默”的道理,這體現了安休林的一片苦心。

身為男寵,驟然身居高位,無功受祿,要是再不注意言行,肯定會召來朝臣們的非議,如果惹了眾怒,群起攻之,安休林也不敢說肯定能保住江子言的性命。

所以,明見無值,辯不若默。

又聊了許多,留下來用了午膳,徐佑才辭出含章殿,前往崇憲宮謁見徐舜華。

江子言道:“請大長秋暫時出去,若非陛下召見,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黃願兒扭頭看向安休林,安休林揮了揮手,他隻好躬身道:“諾!”然後帶著殿內伺候的宮女宦者全都退了出去,親手關好殿門,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的冷笑。

當殿內隻餘安休林和江子言兩人,江子言低聲道:“陛下,大將軍修為之高,當世隻有孫冠和元光可比,麾下又有大批的小宗師陣前聽用,單以武力,已遠超內府。我記得先帝在時,曾暗中豢養多名小宗師拱衛左右,可陛下現在能夠調動的隻有三名小宗師,以臣之見,主弱臣強,非社稷幸事!”

安休林渾不在意,道:“微之的人,也就是我的人,何分彼此?”

“倒不是針對大將軍……”江子言道:“陛下,孫冠身為天師,輕易不敢離開益州,可我聽聞天師道有鶴、鹿兩堂,裡麵藏著各種窮凶極惡的武道高手,若是悄然潛入台城,意圖謀刺,我怕區區三名小宗師,難以周全……”

“那,你說該怎麼辦?”

“六天的少典和蘭六象都是小宗師,他們正在押送金陵的路上,若陛下能赦免其罪,再施恩加以籠絡,彼輩定然感恩戴德,甘心效死。並且,六天和天師道世代為敵,讓他們去和天師道作對,正是物儘其用,人儘其才,哪怕戰死疆場,也比死在牢獄裡好。”

“這……”安休林猶豫,道:“微之不是說少典是大天主的兒子嗎,大天主被微之逼著服毒自殺,他又豈肯為朝廷所用?”

烏雲遮蔽了午後的太陽,江子言俊美的臉蛋在光影移動之間忽明忽暗,道:“張刺史的奏疏裡說大天主病重將死,就是沒大將軍,也活不過幾日。還說少典和其父感情不好,離家多年,估計不會為了大天主丟了自個的性命!世間事生死為大,陛下不計前嫌的赦免他,隻要不是蠢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更重要的是,他就算心裡記恨,恨的也是大將軍,而不是陛下……我不是挑撥陛下和大將軍的情分,隻是蕭勳奇前車之鑒,先帝待之如何?可他又如何對先帝?若是當時先帝擁有更多的小宗師,不被蕭勳奇纏住,足以護著他逃到中軍大營……因此,內府的武力必須加強,這也是為了陛下和微之的君臣之情能有始有終……”

從皇帝的角度出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所以遍觀史書,殺其父而用其子、殺其子而用其父的例子多不勝數,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和手段去反抗至高無上的皇權,真要啟用少典,這不是最大的問題。

安休林更在意的是,江子言所說的,要儘力維持和徐佑之間的武力平衡,否則,平衡打破,上下失序,君臣想要始終而不可得。

“這樣不好,我待微之如明月,微之待我以皎潔,又何必用到權術?”

安休林正要拒絕,江子言緩緩跪下,泫然欲泣,仰起頭道:“我自侍奉陛下以來,於朝政、於百官、於各方勢力間從沒進諫過隻言片語,蓋因牢記陛下的教誨,明見無值,辯不若默,宮外的紛紛擾擾和我無關。然而六天之戰,大將軍展現出來的武力超乎想象,我才出此下策,若陛下疑我擅用權術,離間君臣,我願以死明誌!”

說著拔出腰間寶刀,橫架脖頸,刀刃鋒利,竟霎時滲出了血跡,安休林隻覺的心口停止了跳動,手腳顫抖著,幾乎不能站立,道:“子言……放,放下刀……我允了你,什麼都允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哐當!

江子言棄刀,淚痕劃過那比女子更吹彈可破的肌膚,真是我見猶憐,安休林撕掉天子袍服的襟角,捂住他的脖子,道:“你要死了,我怎麼獨活?以後萬事可以商量,不可這樣嚇我……”

江子言展顏一笑,流露出某種妖異的迷人魅力,道:“陛下,我也是一時心急,今後絕不會了。”

“那就好,那就好!”安休林驚魂稍定,正要大喊道:“黃願兒,召禦醫……

“我沒事,不要驚動禦醫!”江子言阻止了安休林,道:“陛下,為了避免得罪大將軍,還落個乾涉外朝的罪名,請不要對任何人說這是我的主意。”

安休林點頭,這會江子言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根本不反駁,道:“我會在朝臣裡授意一人上書奏請寬宥少典和蘭六象,如果廷議不通過,我再下中旨赦免他們。”

江子言道:“謝陛下!”

“該我謝你才是,你和六天素無來往,用他們效力也全是為了我著想。”安休林撫摸著江子言的臉龐,道:“子言,漢哀帝欲禪位於董賢,其恩愛天下無有過之。我雖不能效仿哀帝,舍了安氏的江山社稷,可除此之外,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江子言側過臉頰,輕輕的摩擦著安休林的手心,道:“陛下,我不要江山社稷,我隻要和你白首偕老,此生足矣!”

崇憲殿。

問起湘州之行,徐舜華沒像安休林似的糾結於徐佑親自出手可能遭遇的危險,反正人安全回來了,糾結那些過去的沒有意義,她看重的是結果,道:“這是好事!六天當年造反立國,差點動搖揚州根基,今日你覆滅了六天,立下大功,得抓緊時間召集支持你的人,於廷議時謀複大將軍之位!”

徐佑笑而不語。

徐舜華恨不得揪住他的耳朵,怒道:“你彆不當回事,人走茶涼,越拖延越壞事!我看謝希文、陶絳那幫狗東西的意思,是要讓狄夏領軍征伐益州,他要領軍,說不得會接任大將軍一職,到了那時,你怎麼辦?”

“阿姊,不要著急,該你的總是你的,眼下還不是起複的良機,覆滅六天,是我瞞著朝廷,擅自動兵,不被謝希文攻訐就是好了,哪裡敢奢望議功?”

徐舜華一腳踢翻了茶案,道:“你出生入死,風餐露宿,卻無罪而受罰,他狄夏坐在金陵,寸功為立,憑什麼當大將軍?我告訴你,你這次要再忍氣吞聲,我自去找皇帝和台省的狗東西們理論!”

“哎,哎,彆生氣!”徐佑半哄半拉的把徐舜華攔住,道:“你這是添亂,外麵的事不要操心,我自有分寸,總不會被人欺負的……對了,我怎麼感覺阿姊胖了些,身子也寬厚了?”

徐舜華臉色一僵,強作鎮定,道:“正要告訴你呢,前兩日請禦醫扣了脈象,似乎是喜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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