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2 / 2)

在哪裡發生了很多事情,他說的是哪一件啊。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正對上他在燭光下澄澈的眼,厲鳶福至心靈,反應過來時早已把手伸了過去。

寧逐的手指骨節分明,默默地搭在她的指尖上,夜色下,像是兩節默默相觸的溫玉。

厲鳶不知是不是全身的溫度太低,竟然感覺手心發熱起來。

或許這不是錯覺,而是因為寧逐的內力是熱的。

她全身地風寒瞬間驅散,不由得滿足地眯起眼。

隻是不知是不是寧逐的內力太過霸道,這個四處漏風的小木屋裡,她感覺到空氣在升溫加熱。

她咳了一聲,轉過頭打量這個屋子。

她之前來過這座山,但對這間木屋隻是遠遠地看了兩眼。

如今走進來,對這裡的“一覽無餘”還是要有些驚歎。

一張床,一個書桌,彆的沒有了。

她有些無語,甚至懷疑寧逐上輩子真的是一頭狼,給他一個山洞他就能住。

突然,她秒到書桌上的紙筆,不由得一愣。

隻是微微掃了一眼,就看到桌上擺著好幾張紙條,上麵的墨跡剛乾沒多久。

她抻著脖子看了兩眼,寧逐臉色微變,一抬手瞬間將字條收了回去。

然而厲鳶已經看到了。

一共有三張,第一張寫著:

“雪大,晚上莫要亂跑。”

第二張寫著:

“雪大,無法見你,勿擔心。”

第三張隻寫了一個字:

“雪”。然後後麵落下了一滴墨點,應該是想了好久,遲遲沒有下筆才落下的。

厲鳶的內心一動。她有些恍然,原來她每天看到的短短幾個字,都是他斟酌了不知多少遍的結果。

厲鳶偷偷地看了寧逐一眼,突然發現寧逐也在看她,不閃不避,目光澄澈,如果不是發紅的耳廓,她真的以為他如他表現得那般坦然。

厲鳶頓時咳了一聲。

明明被抓包的是他,她反而先收回手。

摸了摸身上乾燥的衣服,小聲:“可以了,謝謝。”

寧逐長睫一顫,他的指尖在桌子上緩緩縮成了拳,問:

“你出來的時候,告訴伯母了嗎?”

厲鳶回神,道:“沒有……她肯定不會讓我出來。最近她把我包成了粽子,生怕我凍著,也看著我讓我少出門。”

說到衣服,她想了起來,從包袱裡掏出一件小馬甲,肩頸處縫著黑色的狼毛:

“這是我爹的衣服,我臨時隻能找到這一件。你把它穿上。”

說完,她看向寧逐:

“這是我辛辛苦苦背到山上的,你可不許用有武功搪塞我然後不穿。”

寧逐看她,她的脖頸邊有毛絨絨的領子,臉頰帶著暈紅,眼尾帶著濕氣,像是在風雪裡闖入家門的小狐狸。又可憐又帶著點凶。

瞬間,他就垂下眸子:

“謝謝。”

厲鳶把東西放到他的床上,歎口氣:

“我才想起來,我這麼回事偷偷跑出來,肯定又會被娘親念了。”

“明日我會登門報平安。有我在,伯母不會罵你。”

厲鳶哼了一聲:“你也知道自己麵子大啊。在我娘的心裡,我還不如你的地位高呢。”

寧逐勾了一下嘴角,輕聲道:

“伯母是刀子嘴,豆腐心。”

厲鳶點頭:“我知道。這輩子有這樣的父母愛著,我很幸福。”

她看著蠟燭,彎起眉眼。

然而也不知是融化的雪,還是閃爍的燭光,她的瞳孔微顫,恍然有水光在流動。

寧逐永遠都不知道她曾經經曆過什麼,然而他卻也能知道,那會是多麼痛苦的事。

他的喉結一動,看著她勾著的嘴角抿直了嘴唇。

燈芯啪地一聲響,厲鳶回過神。

她揉了揉眼睛,感覺困頓襲上了大腦,含含糊糊地說:“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

然而一坐直身體,就感覺眼前的蠟燭已經變成了兩個。

她打了個哈欠,掐了自己一把保持清醒。

寧逐哭笑不得,剛想扶她起來,卻看她猛地往前一栽,他一驚,瞬間伸出手接住了她的額頭。

“厲鳶?”

厲鳶皺了皺眉,在他的手上發出均勻的呼聲。

寧逐心裡一軟,等她的呼吸徹底平緩,這才緩緩地靠近,將她半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厲鳶烏黑的發灑落到了床尾,麵上帶著暈紅,許是因為熱了,鼻尖上掛著一滴汗。

寧逐把她帶來的被子給她蓋好,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

窗外的風聲變得更大,他怕厲夫人擔心,於是轉身走出房門。

木門發出“吱呀”地一聲響,瞬間就被關上,冷風找不到偷襲的縫隙,在木屋外發出憤怒的咆哮。

門內,厲鳶陷入鬆軟的被子裡,睡得正香。

第二天一早,她在陌生的床上醒來,還有點回不過神。

看著四周簡陋的布置,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

半晌,她才想起來,這裡是寧逐的房間。

昨天晚上她來這裡送棉被衣物,本來想著送完就回去,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睡著了?

厲鳶懊惱地捏了捏眉心。這下可好,擔心了一晚上的母上大人可不止是家法伺候了,她的屁股連帶著手心都得開花。

想到這裡,她趕緊下床。

剛想衝出去,寧逐就帶著一身寒氣回來。

他穿著她送給他的那件馬甲,黑色的絨毛把清雋的輪廓襯得有些孩子氣,配上緊抿的薄唇,白皙的膚色,像是大山裡守夜的山靈。

“還真像是山洞裡出來的……”

厲鳶吐槽。

寧逐當做聽不見,把薑湯遞給她:

“喝了這碗薑湯,我一會送你回家。”

厲鳶道:“現在就走吧,我一晚上沒回家,我娘肯定著急壞了。”

寧逐道:“我昨天晚上已經知會她了。她讓我告訴你,看在你為我送東西的份上,免去家法,但少不了二十個打手心。”

厲鳶:“……”

她此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薑湯不燙,但她討厭薑味,捏著鼻子一飲而儘。

將碗遞過去,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是大雪的天,寧逐就是這麼去她家的?

她無奈地道:“本來是我怕你受風寒才來送東西,怎麼變成你照顧我,然後怕我受風寒呢?”

寧逐道:“你現在該知道你昨天晚上有多衝動。”

厲鳶這段時間和柳盼扶撒嬌撒慣了,下意識地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話音剛落,兩人都是一靜。

寧逐放下碗,嘴角要翹不翹。

厲鳶僵著臉,屏住呼吸當做自己不存在。

半晌,寧逐將厚重的披風交給她:“穿上吧,我送你回去。”

厲鳶艱難地把自己又裹成一個球,然後推開了木門。

一瞬間,山頂清冽的風和滿目的白瞬間撞在她的臉上。

她瞪大眼,看漫山的銀裝素裹,遠處群山銀龍起伏,不由得吐出一口白氣。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待在這裡了,這裡好美啊。”

寧逐也勾了一下嘴角。

厲鳶看著腳下幾乎深到腳踝的大雪,這樣的情況隻能在山上看到,在厲府早就被家丁掃光了。

她內心一動,道:

“你等我一會。”

說著,她艱難地蹲下身,搓出兩個雪球,一個摞到另一個的上麵,再在兩邊插上樹枝,把自己的披風接下來係在它身上,然後美滋滋地一看:

“可不可愛?”

寧逐看她開心,沒有提醒讓她穿好披風。

他看著憨態可掬的兩團雪,道:“可愛。”

厲鳶對他的捧場很是受用:“這是雪人。以後就用它來陪著你。”

話音剛落,許是厲鳶的披風帶子嘞得太緊,雪人的頭部晃了兩下,瞬間在地上摔得粉碎。

厲鳶愣了一下,她有些懊惱地抓了一把雪:

“這就碎了?”她把雪抓在手裡撒出去:“美好的事情總是這麼短暫。”

寧逐抖去披風上的雪,給她披上。然後蹲在她的旁邊幫她把雪球重新滾好,輕聲道:

“最起碼它在你的心裡、你的眼裡留下痕跡。這就不算短暫。”

厲鳶的心臟瞬間一停,像是有什麼落在心上,她轉過頭,看著寧逐幫她把雪人堆好,清雋的眉眼滿是認真。

他總是這樣,似乎從來都是這樣包容她。從她回來到現在,沒有問過她的過去,也沒有問過她的將來。

仿佛她的任性、她的惡劣,從來都不需要理由。

她的喉嚨酸澀,從昨天晚上就壓在心底的話終於忍不住在胸口翻湧,衝出口來。

她拉了一下寧逐的袖子,寧逐回過頭,許是看她表情有異,微微一愣:

“怎麼了?”

“寧逐……”

她的喉嚨顫了顫,勉強把話擠出口:

“如果說一個在風雪中行走的旅人,願意停留下腳步。然而她不知道她會停留多久,許是一年,許是一時……你願意不計短暫,陪著她嗎?”

一瞬間,耳邊的風聲似乎都停了。

寧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細雪落在了他的眼角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看到寧逐的喉結一動,眼中似乎有冰雪消融:

“無論多久,我都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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