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鬼。”(1 / 2)

5月16日

有朝一日, 希望你我的人行道會相交在一起,到時候我們可以分享一罐煉乳。

那個時候,你會是我最好的朋友嗎?

“請下達指示。”少年英靈緊握盾牌,神情肅穆, 蓄勢待發。

“……不。”

立夏看著‘貓咪’乖順潤澤的金色眼睛, 語氣輕輕的說道:“目前為止。隻要這樣, 就可以了。”

他到底沒有忍心, 即便明知或許不久遠的未來這隻‘貓’會與他敵對。

沒錯, 包括富江。

有些事情, 是不是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假裝不曾發生過?

譬如傷痛, 和死亡。

少年拖著比他高出很多的冰塊, 淌過昏迷一片的人群,向著校外走去。

他的手指被凍氣侵蝕, 漸漸紅腫起來。

冰塊留著淚水, 從少年指甲的縫隙裡墜入塵埃。

人首貓身的怪物跟上了立夏的步伐。

他很乖很乖的, 以不至於阻擋立夏前行的距離緊緊跟在他身後, 寸步不離。

披星戴月, 寥亮清晨。

黎明的光在遠天點燃了最美的雲霞。

太宰蹬著不知道從哪裡尋來的三輪板車,緩緩停在了立夏身前。

立夏愣了愣,詫異地問他:“怎麼弄來的?”

“學校後麵啦。”太宰臉上掛著輕飄飄的笑容, 鳶色的眼眸向陽, 裡麵映著金紅的雲。

“可能是堆放廢紙的車?用鏈子和樹鎖在一起。”

風雨的擊打下,鎖孔都快要鏽住了。

“鎖住的?”立夏一邊問著,一邊和太宰一起拖著冰塊抬到板車後麵。

“看。”太宰摸了摸口袋, 抽出一條拉伸成鐵絲的回形針。

“……”立夏的表情看起來挺複雜的。

太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橫濱開鎖王’真不是吹的。”立夏在前麵蹬著板車,後麵帶著凍在冰塊裡的富江和吹風的太宰治。

‘貓咪’伏臥在車把前的框裡,漆黑柔軟的尾巴一甩一甩,搭上立夏的手背。

“彆鬨。”立夏不自在地縮了縮手指。

甩掉黑貓的尾巴後,他看向前方騎著機車在帶路的‘富江’問道:“從這裡趕回近郊的彆墅大約還要多久?”

“如果加快速度,大約一個多小時就可以了。”機車牽著繩子拖拽著後方的三輪車,‘富江’晃了晃頭,稍微提快了一點速度。

不得不說,‘富江’彪悍的恢複力著實令人震驚。

按照他的說法,隻要把冰裡被分成幾塊的川上富江的傷口處對住,用繃帶纏起來並提供足夠的養分……這樣,不過兩天就可以全部愈合了。

這些話聽得立夏嘴角抽了抽。

雖然他說的是對的,但是這個處理方式聽起來真的……

“是不是有些輕率?”立夏的神色裡透著猶豫。

‘富江’倒是一點也不在意,黎明的風拂過他漆黑的頭發,向後紛揚。

“就算立夏君這麼說,也沒有辦法嘛。”他是這麼回答的。

立夏從對方過於平淡的聲音裡讀出了對於‘死亡’的漠視。

受傷了,快死了。

這種情況下,富江們的第一反應不是去醫院。

逃不過去,那就死亡。

或許一開始還會掙紮,因為‘川上富江’討厭疼痛,可這些到後來也就無所謂了。

畢竟,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又一次的新生。

時間是一隻巨大的獸,抖了抖身體,就抖落了好多的人。

隻留下與記憶偏差過大的現實。

與少年記憶裡的他已經不一樣了。

現在的川上富江,已經變成了怪物一樣的存在,哪怕隻剩下一滴血,也能從中誕生一個新的富江。

一樣的記憶,一樣的人格,無數的富江。

而這樣的富江,還能算是人類嗎?

這個念頭在立夏腦海裡徘徊,卻不敢深究。

太宰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但是,他不說。

最後,‘富江’口裡的一個多小時,硬生生被他們走了一個上午。

正午的烈陽高懸於天,其下,有翠葉輕點梢頭。

夏風夭嬌,似水流。

少年們趟過這酷烈的風,直接將板車騎進了彆墅。

沾滿塵土的橡膠車輪傾軋過修剪整齊的草坪,車轍下留了一堆東倒西歪的苗葉。

而目睹了一切的彆墅主人,臉上的神色卻不見半點心疼。

他看著立夏將那薄弱了許多的冰塊,連帶著冰塊裡破破爛爛的‘自己’推進了屋門,神色沉重。

仿佛他並不是從那裡麵的人身上分化出來的一樣,懷有近乎深徹到無法撼動的敵意。

“……你確定,要那麼做嗎?”將那份凶狠從‘本體’上收斂,他落在立夏身上的目光內斂到根本不像是川上富江。

“是的。”立夏放下調節室內溫度的遙控器,繼續道:“我確定,我要那麼做。”

“即使事態可能會向著未知的方向發展?”

少年仍舊堅定,“即使會是那樣。”

冰在加速融化,滲進地麵上鋪著的地毯裡,留下了一片片濕重的深色。

太宰靠在沙發裡,聽到他們的對話後轉過頭去,“不會有什麼問題。”

‘富江’愣了下,他不明白太宰治哪裡來的自信不會出問題。

雖然無論單拎哪一個富江出來,他們都會口口聲聲的說‘我就是富江’。

然而實際上,對於本體現在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他們都是抱有疑慮的。

他在害怕,害怕著已經不再是人類的自己。

但是……

‘富江’眼裡躁動的情緒重新積澱了起來,他眉目堅定,儼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立夏。”這次,他沒有加上敬稱,卻比任何一次加上敬稱的時候來得都更加嚴肅認真。

“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你,即使將‘自己’殺死。

“比起保護我而言。”立夏想了想,勸誡道:“還是保護好你自己更重要一點。”

根據之前‘富江們’所展現出的行為,立夏覺得他還是多但心下自己的人身安全比較好。

燃燒的火裡哭嚎的‘魚富江’,將圍著他轉圈圈的富江們殺死的‘麵具富江’,以及對麵具富江抱有殺意的‘貓富江’……上帝啊,這可真是一場災難。

‘富江’看了立夏一眼,沒有再回話。

他垂下頭去,眼眸微闔,冰融化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漸漸成形。

潺潺的,越淌越快。

寒冷與熱流消融,隻剩下一層薄到脆弱的霜花。

“時間,到了。”隨著太宰輕吐出喉嚨的聲音,薄弱的冰層傳來一聲極清脆的‘嗶哢’。

手臂自冰內伸展,追逐陽光,觸摸外界。

血肉倒卷,拚湊為一。

冰內的血也倒流,像是時光重現。

比‘富江’所說的,要快了不知道多少。

一眨眼的功夫,被分成幾塊的少年便恢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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