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佑與破壞(1 / 2)

1429年5月20日

‘七’這個數字,似乎從創世開始……就一直帶著神性與神秘的意味。

那麼,直至七生的‘七生’呢?也是如此嗎?

但是,直覺告訴我,其實並沒有多麼複雜的含義。

唔……算啦。

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人類很脆弱。

人類很容易死去。

“太短暫了……”

魔物在空蕩蕩的宮殿中,獨自歎息。

那雙熔煉著金色的眼眸,蕩著漣漪一般,動搖了眼底裡,那人類少年的身影。

瑪門,一直在看著他。

為小孩子擦去臉頰上淚水的時候,說著願為奧爾良而戰的時候,被敵軍一箭從馬背上射落的時候。

但是……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那個人類的孩子,並不知道‘王儲查理’是象征著貪婪之罪的魔物瑪門。

但是與之相反的,那個人不是‘貞德’這一點,魔物是知道的。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無法理解,未曾見過。

瑪門詫異的睜大了雙眼。似乎隻要這樣,就可以阻止那個少年走向死亡。

如果那一箭,從肩部板甲縫隙再偏移一點點,大概對準的就會是心臟了吧?

受傷會感到痛苦,稍微不注意就可能會死去。

就算一生無憂,也不過百年。

――人類,真短暫啊……真脆弱啊。

雖然這麼說可能會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但是,這的確是冠以‘貪婪’之罪的魔物,如此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他從前沒有在意過這些東西,至於原因……也非常普通,隻不過提不起什麼興致而已。

無論是還在天父身邊,作為聖之天使的時候,還是後來跟隨著前熾天使長,一同用墜地獄後。

作為天使時,瑪門對彌賽亞不感興趣。

即便那是天父雅威,親身指定的‘人類救世主’。

而在那之後,他對亞當夏娃也並不關心,就算他們住進了‘神的花園’伊甸。

瑪門喜歡亮閃閃的東西,譬如財寶,又或者那個眼眸像是會發光一般熠熠生輝的人類少年。

自詡普通,卻絕不平凡的人類。

那點如玻璃或是水霧一樣模糊迷蒙的隔閡被打碎了,不知是否是可笑的幻覺,瑪門似乎在腦海裡聽到了‘啪嗒’這樣細小的聲音。

他意識到了,美好的東西似乎都並不堅固。

最美的雲霞會被風吹散,燒製的彩色琉璃很容易破碎。

而耀眼的人類少年,則遲早會在光裡溺亡。

這是貪婪的代價。

即使一無所有,也妄圖保護一切的貪婪。

同時,也是想要做一個為他人擦去眼淚的人的……代價。

瑪門是象征‘財富’與‘貪婪’的魔物。

他喜愛著亮閃閃的珠寶,而現在,喜愛著亮閃閃的人類少年。

與情愛無關,隻是基於本性……當然,多少也摻雜了一些複雜的情緒。

他是‘貪婪’,但是,卻並不想要從少年那裡拿走什麼。

瑪門不想要讓那個人類為他的貪婪付出代價。

什麼也不想要,什麼也不想做。

就算這樣……

是的。

就算這樣――

“也無法阻止。”

瑪門躺在金幣堆上,懶懶的打了個滾。

仰麵朝上,看到了的城堡穹頂。

其上,有天使展開羽翼,為新生的人類披上潔白的絹紗。

而將目光下移,就能夠看到玻璃的嵌窗。

今天,他命掃灑房間的侍仆,將所有的繡線簾布通通拉開。

正午。

光線透鑲嵌窗而來,彩色的,斑駁離奇的光。

那光撫摸過羊絨地毯,吹起空氣中的細小塵埃,一同飛舞著映在牆壁上。色澤交織如恢宏盛大的圓舞,粼粼如湖麵靜美的波光。

而那拱頂上的壁畫,天使的注視虛無而悲憫。

但是,這樣美麗的光……究竟如何而來,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出奇美麗的光與色彩,隻不過是技術水平的低劣而造成的。

因為,現有的技藝無法製造出純淨透明的玻璃。

是不是聽起來有點荒謬?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無論如何提煉,都無法剔除玻璃內的雜質,也正因此,所以才會有這樣顏色美麗的玻璃花窗。

為這樣無法補足的瑕疵,披上了名為‘藝術’與‘美’的外衣,似乎隻要這樣就可以忽視一切不足。

可笑嗎?

不過……這可能真的算得上是人類的優點也說不定。

“擅長幻想的,絢爛的,歌頌藝術與生命之重。所以,為此歌頌至高無上的英雄與道義。”瑪門想起來了,那些人類曾為雅威所頌過的歌。

極舒緩且雅致,又帶著難以遺忘的蒼涼與悲愴。

弘揚正麵,扼製負麵,漫長而短暫的輝煌。

他們在短暫的一生裡造就絢爛輝煌,貧弱而生,壯麗而死。最後,在編織出的曆史裡如詩如歌,代代流傳。

非人之物,會被這樣的絢爛吸引。

強烈的信念,炙熱的執著,眨眼般短暫的生命,極致璀璨的恢宏。

一切都由好奇引起。

瑪門想要看看,這個人類會為了他的信念與堅持……做到什麼地步。

魔物用那雙鎏金的眼眸,看著少年率軍,向希農而歸。

帶著勝利回到希農,回到他的身邊。

……應該給這個人一些考驗。歸途太輕鬆的話,會變得無趣。

瑪門這麼想著,打了個響指。

白骨之龍,骸骨燃燒的野獸,作為攔路的軍馬,湧向法蘭西的軍隊。

是亡者的軍隊,是已死的獸群。

“——貞德殿下!”瑪門聽到了人類的生命破碎時,那些哭泣與哀嚎。

鐵與血的交織,兵刃的脆響與烈火。

“穩住!!”少年頭也不回的嘶吼著。

大軍以洪亮的嘶吼作答:“是!”

軍隊的隊形絕對不能被衝散,一旦被衝散,等待所有人的,隻有支離破碎的死亡。

為此――

少年向著那抬腳重踏而來的龐大之物,揚起手中的旗幟。

鳶尾旗幟的頂端,是與長/槍一般無二的利刃。

用來劈斬,足矣。

漆黑的火焰燃燒出蒼藍,在刃端覆蓋了厚重的一層。

少年聽到了,那些從他的影子中傳至腦海的嗤笑與譏諷。

[我是你的共犯,是你的力量。]

以地表晃動的影子為基,一半是暗,一半是光。

他們互為表裡,他們互為明暗。

你是我的共犯。

而我,則是你的力量。

為你而來,為你而戰。

無問目的,不問前路。

[阻礙前行之路的,是誰?]

燃燒出的火焰,猶如伯爵意誌的體現,緊緊擁抱了正在戰鬥著的少年。

“無需慈悲。”兩道極為相似的聲音,一同念出了這句話。

如影隨形一般。

立夏看到了伯爵蹭停滯過的,無數殘影。

大火燃燒。

自下至上,憤怒一般,點燃世界。

骨龍停止了動作,在下一刹那燃燒著破碎坍塌。

大地震顫,揚塵與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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