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一條(1 / 2)

B.C.1220

流星一條。

風聲安靜,月光溫柔。

埃及的特異點,隻有夜晚和月亮,沒有星星。

氣流卷起嗚嗚咽咽的飛沙,一切安靜的希冀與期待裡,有一個人的身影,逆光而來。

月光動蕩,藏於其內的魔物在暴怒。

憤怒的嘶吼,鯨鳴一般悠長,呼喚著上古和蒼老。

法老端坐於王座上,神色默然,他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愈發璀璨,其內情緒微暗,直指月海。

暗夜的太陽船隨至神之王的心念,光輪偏轉,與爆裂而來的光兩相抵消。

此時,天空被烈光渲染,恍若白晝。

一切的一切,都在動蕩的光和熱裡霎時清晰起來。

他們終於能看清來者的身形,披了一層模糊熾烈的光,他的輪廓則在這濃麗的明光裡顯得十分溫和。

聲音也清悅。

“都準備就緒了啊――那麼,接下來就交給我吧。”拂過的風,卷起他話語裡最後的笑意,清爽豁達。

月海上瘋狂輪轉的眼睛在這一刻出離的安靜了短短一瞬。

緊接著,就像是不可置信那樣,最後在嘶吼裡燃燒出憤怒的暗光。

那些在嘶吼裡破碎的句子,自天上的遙遠之域而來,模糊而不真切。

太古的密言在暴怒中支離破碎,僅剩碎屑般微小的情緒落在沙海中。

立夏捂著因直視光而發熱的眼睛,莫名理解了那一句句嘶吼中的真意――

‘摩西,摩西。’

魔物因何而暴怒,魔物因何而嘶吼?

在橘色發少女困惑不解的目光裡,少年對詭異月色而歎息。

因為――

直至此刻,來者的容貌,才在月光明亮裡看得清晰。

不管來得究竟是誰,那都不是希伯來的聖人摩西。

一步一步,不急不緩。

他逆光而來,容顏模糊。臨近之後,清晰俊朗。

裸/露的手臂肌肉線條既不誇張,也不瘦弱。

青年帶有種特彆的氣質,是一個看著就會令人感覺舒心的人。

黃金澆築出的暗夜的太陽船上,他站立在王座之後。

青年雙臂自然下垂於身體兩側,手裡提著一張質樸的弓,弓身通體赤色,沒有任何花紋。

法老與他相背對。

而青年模樣的人,則帶著爽朗的笑容邁步,直至暗夜太陽船的最前。

他站立在危險的地方,足下半空,隻要再邁出半步,就將會墜落高天。

可這個人笑得那麼輕鬆,那麼大膽。

黑發黑眸,容貌普通的青年,他轉身,笑容明快的直視那位至神之王。

腳下,是高空萬丈。

卷動的氣流,帶著月光的灼熱和夜的寒冷。

極速奔騰,令人心生畏懼。

而那人的笑容,無端令人感到心安。

“放心吧。”他說。

“終於……”看到大船上的狀況後,立花鬆了口氣,垂下仰到酸澀的頭顱,來回活動著脖頸緩解。

她用還粘著沙粒的手掌抹了一把臉,“今天,一切都能結束了。”

“欸?”立夏愣了愣。

“發什麼呆呀。”立花捂著嘴,壓低上翹的尾音,偷偷笑話立夏,“在這裡吃沙這麼久,就是為了現在。”

“笑一笑啦。”她推了推坐在自己旁邊的少年,“立夏夏總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好啊。”少年笑了起來。

他們兩人一起,仰頭向光。

這大概是最奇妙的一次旅行了吧?

奇異的月色,奇異的時間和沙漠。

以及抱膝並排坐在沙海裡的他們,在這樣的時間裡,於危險中忙裡偷閒的微笑著。

雙方的眼眸清冽著粼粼的光,愈發清澈。

“法老引領埃及人民,在尼羅河流域構架起魔術的領域。”

“尼羅河附近,來自月亮的光束威力會下降,並且衝擊的速度會減緩……原來如此。”立夏若有所思。

“但是啊,其實我稍微有點困惑。”立夏撓撓頭發,“為什麼,暴怒……我是說薩麥爾,為什麼這麼強的存在,一直隻藏在月亮裡呢?”

明明被尼羅河抑製住了力量。

這麼一來,橫衝直撞豈不是破壞的更快?

緊接著,不待他細細思索。

他們就看見太陽王所乘的船隻,於高天微落,藍金的光束編織如湖,鋪成一條通向至高的路。

金眸的法老,垂眸邀約。

“過來吧,天文台來的人類禦主。”法老的右臂撐在王座上,目光垂落,睥睨眾生。

“走啦。”立花小小聲的和立夏咬著耳朵,拉起他的衣袖,與他一起走向前往太陽船的路。

輕薄的魔力洪流托舉著他們,光非常溫柔,一步一漣漪。

他們一同在王座之後站立。

一左一右,恍若臂膀。

“不敬。”法老輕哼一聲,並無不滿,視為允許。

王座之後的少年,細細看著拉美西斯二世被頭發遮蓋些許的側臉。

順著月色光潔,他看著這位至神之王的下頜線,神色微恍。

“怎麼?”覺察到側後而來的視線,法老出言簡短,目不斜視。

“……雄姿英發。”少年回答。

氣氛安靜了一瞬。

拉美西斯二世陡然爆出豪情颯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哈……說的好!”

“允許了。”他金眸淺含笑意和歡愉,“你們就在這,好好看著餘的上下埃及。”

有一套啊,立小夏。

立花擠眉弄眼的,偷偷用手肘拐了拐他。

立夏笑笑,將目光在奧茲曼迪亞斯的臉上挪開。

王座之前,略顯遙遠的地方。

有位黑發青年在沉靜的笑,他站在高聳的船頭,尖尖的角將他拖起。

來自月海的光束和暗夜太陽船的炮擊相抵消,迸濺的月光如雨。

飛灑墜落,消融進地底。

渲染如白晝的光,霎時黯淡下來。

天地寂靜,唯有月亮,還如亙古長存那般不變。

“那麼――就要開始了。”他的衣擺,在風裡獵獵。

青年漆黑的發色融入深夜,眼眸在魔力飛揚出的光輝裡熠熠生輝。

少年站在拉美西斯二世的背後,看著那個人,目光滯澀,喉結微動。

他想說句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搭話。

這也……並不是好的時候。

那個人敏銳的注意到立夏此時的低落,笑著向他點點頭。

“可不要眨眼睛啊。”青年調笑道:“接下來,就是流星。”

“啊,那就拜托你了。用弓的勇士。”不出立夏的意料,拉美西斯二世正如他印象裡一樣,不怎麼會去拒絕那個人。

在立花詫異的注視裡,印象中這位不可一世的法老,非常平直普通的對青年英靈道謝。

“謝謝。”

阿拉什(Arash)。

其為古代波斯傳說中的大英雄。

曾靠究極的一箭,為波斯和圖蘭劃分國境,割裂大地。

這一箭為波斯和圖爾庫結束了長達六十年的戰爭,阿拉什也因此成為了為兩國民眾帶來和平與安寧的救世勇者。

但是,他在德馬峰射出的那一箭,達成這一光榮的瞬間,英雄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迎著朝光烈烈,死在和平降臨的那個時刻。

箭光如希望,逶迤著十分美麗的色彩,照亮一個時代。

自此,往後每一年的星節,正是為了紀念這個傳說而存在。

無論是作為拯救人民的英雄而存在的事,還是為黎民百姓賭上自己的一切的事。

時至今日,他也從未曾忘記。

“我正是因為這樣,才成為英靈的。”青年身形的英靈從高天上,一躍而下。

風流似洋,翻卷如浪。

仰麵向月海,一隻隻放大的眼球在陰暗的月海裡冷戾注視。

青年背對著大地,於下墜的高空之中,拉起長弓的弓弦。

長弓赤紅,明光烈烈。

他抬臂,遙指月亮。

少年和少女一同跑到暗夜太陽船的邊沿處,將頭探出船外,附身看向他墜落遠天的身影。

“好好欣賞,然後謹記。”法老依舊端坐在王座上,他麵對悠悠長風,目光曠達,“從後世來的你們啊。”

“我知道。”立夏的神色很空,他目光無意識的緊追著阿拉什的身影,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

“嗯。”立花緊繃著臉,神色嚴肅,“我不知道這一次的結局會是什麼樣的,實際上從到達迦勒底之後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像是夢一樣。”

“我接觸到了從前沒有想過,也不會相信的東西……如果不是接下那份獻血的表格,我或許還生活在現實,將上學和回家當做日常。”飛沙和風,在他們眼前悵然若失的吹過。

“立夏夏有沒有後悔過?”少女眼底的眸色映著夜色漆黑,略顯渾濁。

她問他:“有過嗎?就算隻有一瞬間。”

問完,卻沒有等立夏的回答。

“我有過。”立花眼裡空落落的,隻有一人的身影在向著注定的命運,飛蛾撲火,燃燒自己。

埃及的人民被兩座白堊之壁和光輝複合的大神殿所庇佑。

這之上,阿拉什的身影形單影隻的,就像是遊走在黑夜裡的孤島。

“麵對暴食的時候,還有靈子轉移每次都開在天上的時候,看著迦勒底外總是下著大雪……各種各樣的時候。”

立花簡略的說著自己的情況,或許她也隻是想要借此宣泄堆積的情緒。

夜晚是個令人總會多想的時間,黑漆漆的,就像伸手不見五指的未來。

命運擰成回旋的花樣。

立夏看著少女,心生懷念,一如過去還青澀的他。

“我沒有過後悔。”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也有過……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我記不太清。”少年臉上沒有笑容,眼中也沒有一絲笑意。

他側臉沉默肅然得,如同隻適合用來供奉膜拜的神像。

“我們在編織如海的愛和希望裡前行。”少年驀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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