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晉江正版(1 / 2)

老太太看見老伴咳嗽,神色緊張,立刻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一邊慢慢順著背一邊喂他喝下,片刻後歎了口氣,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其實家裡還傳下來了兩件東西,一幅畫和一把——”

“清音!”老爺子驟然打斷她的話,“彆說了。老板,我們不賣了,實在不好意思,讓您這次白跑一趟。”

“彆聽他的,我去給你們拿。”老太太的態度十分堅定,轉身就進了屋,在進屋之前還不忘將大門緊閉,阻隔了其他人窺探的視線。

雲舟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

洪海用帶著翡翠戒指的手指摸著下巴,看老太太和老爺子的表現,剛剛的兩件漆器隻是個開胃菜,真正的好東西還沒拿出來。

謔,不論是那件黑漆百寶嵌的官皮箱,還是剔紅花卉紋圓盒,都是絕對的精品了,那傳下來的這幅畫和一把?

一把什麼呢,是一把扇子嗎,還是一把劍?總之他心裡已經開始期待起來了。

老爺子咳嗽了幾聲,神色流露出一股哀戚。要不是他年齡大了落了一身病,老伴也不用變賣傳家寶。唉,這次恐怕勸不住她了。

沒過幾分鐘,老太太抱著一把半人多高的古琴出來,與此同時,她的右手緊緊握著一幅卷軸,從小心翼翼的神情來看,這兩件絕對不是普通物件。

幾人急忙上前幫忙,幫著老太太拿古琴。

而徐澤將老太太遞過來的古畫拿在手中,簡單看了幾眼。

從外麵的裝裱來看,明顯後裱的,不過手藝卻是大師級彆的手工裝裱。軸頭用的是上等的檀香木,能辟濕氣、蟲蛀,且開閘有香氣,隻有珍貴的古畫才會這樣裝裱。

古琴被放在側邊的方桌上,洪海幾人連忙湊上去看。徐澤也將古畫放在另一張乾淨的長桌上,沿著畫軸慢慢地展開。

這把古琴長約130厘米,通體髹熟栗色漆,顏色為黑中泛紅的深紅色,如此看來,古琴也是漆器的一種。

琴體表麵隱隱可見蛇腹斷紋,這是年代久遠的表現。一般古琴經過數百年彈奏振動以及自然風化作用等等,內部的木質與表麵漆胎因收縮脹裂不一致,故而會形成一些裂紋,蛇腹斷紋是比較常見的一種。

這把古琴造型優美,周身沒有多餘的裝飾,顯得古樸而沉靜。

琴體從首到尾為左右對稱的圓弧形,琴肩部最大,至琴首和琴尾逐漸變小,圓弧相連如同躍魚,整體如流水、如落霞,被稱作‘落霞式琴’。

古琴作為華國傳統樂器,有三千年以上的曆史,孔子時期便甚為推崇,常見的有伏羲式、仲尼式、連珠式、落霞式、蕉葉式、神農式等等,位列四藝中“琴棋書畫”之首,被文人視為高雅的代表。

這把古琴以桐木斫,鹿角霜灰胎,頭部的嶽山、承露、冠角皆為紫檀製,所用木材選料精良,紋理梳直勻稱,實為佳品。

幾人從各種方麵判斷出這確實是一把古琴,而且從材質和斫琴的工藝來看,絕對是一件精品之作,隻是還無法確定年份為何。

洪海攏了攏身上的假皮草,轉頭問道:“老太太,這把古琴的來曆,您跟我們說說唄。”

老太太輕輕一笑,“你翻過來看看,底下都寫著呢。”

洪海將古琴輕輕抬起露出琴底,雲舟看到龍池內左側以楷書款書寫著“潢南道人督造”六字。

“潢南道人督造。”洪海低聲念出這六個字,沉吟道,“這把琴應該是明代益王所作。”

明代是琴學發展的一個繁盛時期,從宮廷到民間,在琴曲、琴器、琴論方麵,創作、流傳下來豐碩的文化遺產。

明太\祖朱元璋為了鞏固皇權,建立了分封的藩王製度,使得後世的藩王們寄情書畫與佛道,常與琴書作伴,不僅研習琴曲,還大量斫琴,對琴樂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②

後世稱明代宗室“寧王、衡王、益王、潞王”四位藩王為四大名家,所製之琴為“四王琴”,其中‘潢南道人’就是益王的名號。

“四王琴之一,明代宗室之作。”洪海看了坐姿端正的老太太一眼,低聲道:“我靠,這老太太的祖上可了不得,這把琴的價值至少要這個數。”

他朝兩人比了三根手指,表示至少要三百萬。

雲舟對於古琴的了解不多,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在驚歎之餘再次豐富了自己的知識儲備。

“那這把古琴還能彈奏嗎?”薛一凡小聲問。

“應該...可以吧。”洪海語氣有些不確定。他對古玩是有了解,但對於音律一竅不通。不過從古琴保存的完整性來看,應該是能彈奏的。

可惜的是,現在能彈奏古琴的人鳳毛麟角,很多曲目指法都失傳了,古琴也變成了一項極為小眾的愛好。

即使這把古琴能彈奏又如何?洪海可不認為這位老太太會彈奏古琴,畢竟祖上傳下來的古琴和自己會彈古琴是兩碼事。

雲舟聞言不由得朝老太太看去,老太太此時正在低頭喝茶,因為角度問題少年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不過他注意到了對方手指上的繭子,或許——

“大少,古琴我們看好了,這幅畫你看得怎麼樣了?”

洪海三人欣賞古琴也有一會兒了,正常來講以徐大少的眼力很快就能將古畫搞定才對。

徐澤可是真正的古玩世家出身,跟著徐老爺子看過不知道多少珍奇古玩,怎麼一直沒什麼動靜啊。

“我還在看,等一會兒。”

徐澤神色嚴肅,態度十分認真,專注的視線在畫麵上流連,不放過每一個筆鋒以及墨色的勾畫,看得洪海幾人嘖嘖稱奇,難道憑徐大少的眼力也有看不準的時候?

雲舟也慢慢靠近了些,隻見這幅畫尺幅很大,縱約120厘米,橫32厘米左右。

上麵畫的有竹、山石和花中之王‘牡丹’,均以墨色勾勒,未有色彩。

畫中的兩朵牡丹從山石中露出,分彆位於畫麵上方和下方,呈現對稱之感。牡丹花頭生動飽滿,花瓣成組落筆,花蕊之墨點大小相宜、疏密有致,層次感十足。

而上半部分有挺立的細竹置於山石之上,竹葉用鐵筆雙鉤,筆鋒淩厲,有一種錚錚不屈的氣勢浮現出來,雲舟似乎能感受到作畫之人對於命運的不屈和對未來的期許之意。

整幅畫構圖奇絕,山石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墨色濃淡相宜,筆法自然從容,即使雲舟對書畫感悟不深,也能看出作畫之人的不凡。

“嘿,讓我看看到底是誰的大作?”

洪海從桌子另一側湊近,去看右邊的題跋與鈐印,“牡丹何事號花王,筆底翻增一段香。昨者喚人常估較,風塵終屬漢張蒼。

哎,字寫得真不錯!落款是——嘶,天池、山人?!!”

洪海讀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聲調都變了,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臥槽,天池山人!是‘明代三才子’之一徐渭的畫!再看鈐印,果然在落款之後蓋著“天池山人”及“袖裡青蛇”兩方印。

雲舟同樣神色震驚,天池山人是徐渭的稱號之一,連他一個不太了解書畫的人都聽過他的名號,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徐渭的《牡丹竹石圖》。

徐渭這個人,文學造詣非常之高,在詩文、戲劇、書畫等方麵都很有建樹,風格獨樹一幟,是華國“潑墨大寫意畫派”的創始人、“青藤畫派”之鼻祖。

但同時,他的人生也十分悲慘。年少時被稱為神童,過目不忘,卻八次鄉試而不中,懷才不遇。

後來,在他的妻子、兄長、賞識他的人和母親一一離世之後,他瘋了,九次自殺,甚至要拿斧子砍自己的頭,最後在窮困潦倒中死去。

對於徐渭徐文長這位‘鬼才’,從後人的評價中就能看出他的不凡。

鄭板橋曾說:甘當“青藤門下走狗”,青藤居士自然就是指徐渭。

明末清初‘四僧之一’的石濤也說,“青藤筆墨人間寶,數十年來無此道”。

齊白石甚至作詩:“青藤八大遠凡胎,缶老衰年彆有才;我願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③

‘甘為走狗’這種說法雖然有點誇張,但足以說明徐渭在這些知名大師心中的地位。

徐渭對自己的評價是: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

可即使他認為排名第四的畫仍舊引得眾人追捧,他的《寫生卷》手卷曾在拍賣行拍出1.27億的天價,其他的畫作隨手一幅也要大幾百萬,收藏價值極高。

幾人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鄉下的一個老宅子裡見到徐渭的作品,如果是真品,憑這樣的尺寸和畫工恐怕要上千萬了!

洪海的心砰砰直跳,很小聲的湊在徐澤耳邊問,“大少,你看這是真的嗎?”

徐澤猛地側身與他拉開距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得,我錯了我錯了,不該打擾您。您慢慢看,不著急哈。”

洪海低咳一聲,一屁股坐在了老太太旁邊的椅子上,“老太太,這畫您從哪裡來的?”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祖上從一位瘋瘋癲癲的書生手裡買來的,當時沒花幾兩銀子,就多送了一些東西。”

老太太回憶道:“後來母親傳給我的時候說這幅畫很值錢,要我好好收著。可惜畫背後的裱紙有些舊了,於是我請了人重新裝裱,然後就一直放在箱子裡存著。

當時裝裱的師傅打算花三萬買這幅畫,我沒賣,那時候三萬塊能買一小套房子了。”

“哦......”洪海若有所思。

徐渭晚年窮困潦倒,或被騙、或為生計賣了很多畫,這很有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幅。裝裱師傅整天裱畫,肯定知道這是個寶貝,所以才會出高價買。

隻是他也不敢確定,畢竟這一行的套路層出不窮,防不勝防。在這樣一個鄉下的老房子裡,合計有一千四五百萬的老貨,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個精巧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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