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7章(2 / 2)

少女“噗嗤”一笑,顯然覺得如今的情況很有意思。

“喂。”

她聲音清亮,衝著沐顏身邊的阿空喚道:“你叫阿空是嗎?”

聽到“阿空”沐顏才回過神,那一瞬看向少女的眼神幾乎帶了點警惕和排斥,身體先於思想做了反應,隱隱想要擋住阿空的樣子。

可擋是擋不住的。

阿空的性子也是不爭不搶的平和,自然應了:“是我。”

“阿空,我問你,一個沒有記憶的人,說我叫沐顏,我一定要相信嗎?”

沐顏皺眉:“這位姑娘,你若是對我有不滿,我就在這裡,儘可以直接與我言明,莫要為難阿空。”

“哦?”少女揚眉,像是抓住了老鼠尾巴的貓:“原來這就是為難啊。”

“那你剛剛為何,要為難我身旁的男人呢?對我有不滿為何不直接說呢?”

“我隻是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情,現在又說我不對嗎?”

沐顏:“這根本是兩碼事。”

少女不理她:“阿空,你看上去懂點道理,你說呢?”

阿空眸光無喜無悲,看向沐顏時,也並沒有因這救命之恩而有多麼親近,少女覺得,若是給他剃頭換袈裟,隻怕這人都能當場道出個佛號來。

沐顏想開口攔下,阿空卻已經開口。

“聖女並非不講道理之人。”

沐顏微微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聽到阿空繼續說道:“但這次,她確實有些不講道理。”

\哈哈哈!\

這次,少女笑得毫不掩飾。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一團火在燒,看向了沐顏:“你看,連你身邊的人都這樣說。”

“幫理不幫親,這位道友,不錯。”她衝阿空笑笑。

阿空回以微笑,對於此間情況,他似乎並不是很在乎,連笑容都是淡淡的。

倒是蒲雲憶,他的視線跟隨少女的視線,落在了阿空的身上,眸光淡淡,意味不明。

沐顏再次愣住了。

隻是這次,不是喪失反應的愣住,而是未料到反應的愣住,她甚至無奈地笑笑,像是個寬容的大姐姐:“姑娘如何說,便是如何吧。”

雖然如此說,但她仍繼續解釋:“我說姑娘的名字是沐顏,是因為我看到姑娘時,心裡便有這個名字。”

“當時我也對姑娘言明此事,雖然可能會有所誤會,但我並不認為我的判斷會錯。沒想到白日隻是想幫姑娘的忙,反而還讓姑娘誤會生厭,實在是我沒有考慮周到。”

這話說得圓滿,將自己摘得很乾淨,很得體的模樣。

快活樓的人一直在關注幾人情況,見沐顏和少女針鋒相對的樣子,如今沐顏如此開口,他們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少女。

不知道她又會說些什麼。

“既然知道自己沒有考慮周到,那便該少說話多做事,以求彌補才對。你這般表現,不是真心而歉。”

低沉的嗓音響起,說這話的不是少女,而是她身邊一身黑衣、麵覆麵具的名為蒲雲憶的男人。

此前和少女對話時,仿若笨嘴拙舌的話少男人,如今麵向敵對的沐顏,便立刻牙尖嘴利起來。

“況且,你說你見她下意識的便想到這名字,認為這是她的名字,同樣的,我見到她,下意識地便知道,這絕對不是她的名字。”

“可誰對誰錯,怎麼能分辨呢?”沐顏咬咬嘴唇,又有幾分委屈:“我隻是想幫忙而已。”

“自然是我對。”蒲雲憶似乎笑了笑:“這還需要什麼分辨嗎?”

沐顏不說話了,她咬著嘴唇,似乎覺得這樣的辯駁有些羞惱,而繼續下去,顯然對她並沒有什麼好處,便狀若不甘委屈,沉默下來。

她的身旁,早先那仆從早就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能參與的對話,悄無聲息地隱匿到了背景的圍觀群眾裡。

而阿空,原本這樣空無的性子,說什麼他都不會在意,都會聽話去做,是很得沐顏喜歡的。

可現在,他連一句幫忙的話都不會說,甚至還可能站到反麵去,沐顏隻覺得孤立無援,更委屈了。

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情況。

在與一個女子的短兵相接中,她實實在在地受了委屈,而周圍的男人,卻沒有一個幫她。

雖然失去了記憶,可潛意識裡,沐顏覺得這是不應該發生的。

她目光隱秘地掃過少女,在意識到她同樣穿了白衣後眼中有一閃而逝的猙獰。

都是她,都是眼前這個少女,讓一切都變了。

而這樣危險的感覺,從在城外疫障迷霧中穿行,在遇到少女之前,她就已經遠遠地感覺到了。

這是敵人。

少女已經坐下,她旁若無人地拉了拉蒲雲憶的衣袖,揚起臉笑著:“你真好。”

蒲雲憶被她拉住的那半邊身體有些僵,輕咳一聲,難得地有幾分羞赧。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明明沒有過往的記憶,可隻是看到少女,就覺得他應該保護她。

而她的親近,明明無意,可卻叫他無所適從。

明明在麵對其他人時,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沐顏與阿空在旁邊的桌子坐下。

她像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完全不在意剛剛雙方間那點不愉快,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甚至帶點友好地開口問道。

“兩位,這不周城受疫魔之苦久矣,我從西街幫一路行來,所見一切,猶如地獄。”

“我想要集結一支隊伍,明日天亮便出城,探索疫障迷霧深處,不找到疫魔不罷休,定要將他鏟除。”

“兩位可願與我一起?”

她說這話時,神情堅毅,像是懷揣著美好信仰,整個人都像是泛著光一般。

說大話的時候,真的是漂亮呢?

少女看著她,漫不經心地想。

像是為了配合她話中情境,一個晚上都沒有連侵擾的疫魔屍,靠近了快活樓,開始撓門。

“砰砰砰——”

“吱呀——吱呀——”

營造恐怖的威脅氣氛一般。

可這一切太巧合,隻會讓對一切心中明鏡的快活樓中人,對沐顏又多了一分警惕。

畢竟,他們都知道,白衣少女是被眼前這個滿口仁義的女人,特意安排送過來的。

不管言語上如何說是失誤,在騙子的世界中,不周城的人,不聽言語,隻看結果。

少女卻充耳不聞。

她像是終於在意了蒲雲憶臉上的那副黑鐵麵具,正鬨著想要將這麵具取下來。

蒲雲憶在躲,躲不開被逼得緊的時候,會隔著衣袖,按住少女的手。

旁若無人到像是桑樹下吟詩作對眉眼含波的情侶。

無人能打入到他們的世界似的。

沐顏又開始咬嘴唇了。

有人默默數了,自從她踏入到快活樓中,總共咬了十八次嘴唇,每一次,都是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表情,像是隱忍,像是委屈。

這樣的表情,若是第一次看,也許還會有所觸動。

可同樣的表情,在不長的時間中,看了十八次,再有什麼觸動,也早就化成渣渣了。

阿空終究還是會顧念沐顏。

他溫聲開口,勸道:“聖女,既然他們不願,那也無需勉強,我們自己去便好。”

自己去?

可要找到疫魔,就也需要眼前這個男人啊。

沐顏毫無意識地想著,她需要那個頭戴麵具的黑衣男人一起,隻是很可惜,他並不像其他人那般,隻是簡單說上幾句話,他便主動過來了。

不,或者說,他其實也該是這樣的。

隻是,眼前的少女在這裡,她攔住了他。

不僅是攔住他,還是攔住殺死疫魔,拯救城民的機會,鞥而少女,怎麼能如此自私?

沐顏藏在衣袖下的手掌微微蜷縮,漂亮的指甲尖利,掌心微微刺痛。

為了救這裡的人,她便當個壞人好了。

哪怕被人誤會,哪怕違背本心的不擇手段,她也要讓他們跟過來,一起殺死疫魔,將這裡的城民,從地獄中拯救出來。

“聖女,你在想什麼?”

因她長久的注視,阿空淡聲發問。

雖然連眸光都是淡淡的,但他問出來,便是在意。

雖然沒有記憶,整個人表現出來,似乎什麼都不在意,可阿空身上卻又有一種和諧的違和——他對一切都很好奇。

像是一個新生兒,因為好奇人的想法、人的反應而發問,似乎在學習,又似乎在探尋。

“我在想,佛家有一句話,如今想來說得很有道理。”沐顏垂眸,虛弱一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阿空微微怔忪。

門外傳來更猛烈的撞擊聲。

像是隨時都能將門撞破或是撕裂。

可饒是這樣,在快活樓中緊張的已經開始找尋逃跑路線的眼睛中,那扇門再被拍得如何飄搖,也都沒有被打開。

甚至還有膽大的,從窗戶探出頭往外看了看,眼尖地發現,疫魔屍們拍的都是用的假動作。

看似猛烈,可都沒有拍在門上,就像是,隔著一層什麼似的。

而那猛烈的聲音,全部來自於隔空的掌風。

這些疫魔屍是怎麼回事?吃錯藥了嗎?

在它們看不見的空間中,黑色的尖刺化為黏稠的絲帶,將整個快活樓纏得嚴嚴實實。

那些疫魔屍不是拍在空氣上,而是拍在了尖刺上。

緩和後的反震力,最終又落到了門上。

而屋內正中的大廳中,白衣少女偏頭而笑,意有所指:“蒲雲憶,你是不是不喜歡那個聖女啊?”

她沒有等他的回答,吃吃而笑:“你不喜歡她,那我也便不喜歡她。”

她沒有執著於要去揭開蒲雲憶的麵具,少女並不好奇麵具後的模樣,似乎和蒲雲憶玩鬨這件事本身,才是她的最終目的。

蒲雲憶為她擦拭唇下蛋屑:“嗯,不喜歡。”

“從見到第一眼,就不喜歡。”

而從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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