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駝鈴(2 / 2)

敕勒歌 赭梧 3511 字 5個月前

“是!”他們此時正走到宅邸的大門口,阿忍向左拐,一路小跑到大街上。這個時節沙州街上滿是駱駝和人,沿街叫賣的、相約逛街的男男女女將本就不寬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原來那群挑夫會蹲在能遮陽的蓬屋簷下喝酒玩骰子,現在估計嫌擠,挪窩了。

一個年輕高大的胡人正在拴駱駝,阿忍躊躇了一番,最後還是上前,“請問有沒有看見這裡的挑夫?”

那胡人聽見有人在和自己說話,抬起頭來:眼如寒星眉如劍,深黑的卷發披散著,隻在雙耳前編了細細的麻花辮。他見了阿忍一怔,半晌才答道:“剛剛才離開,往集市上去了。”

阿忍朝他笑了一下,道了聲“萬福”。挑夫果然在集市邊上攬生意,她與他們講清價錢,隨後帶去幫聞先生搬運塑像,等一切張羅好已是日頭偏西。趙無量欲要留聞辯過夜,聞辯推辭再三,最後無奈道:“這回不是我一個人帶的隊,還有一位向導,一路上與我同吃同住、交情不淺了。我總不能自己——”

“向導?上回你來我這裡,可是說自己行商十多年沒用過向導,因為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阿忍低頭盯自己的鞋尖,義父就是和熟人說話也常常惹的對方不高興,何況義父和聞先生不算熟,她隻祈禱聞先生不要見怪。好在聞辯隻是一哂,自我打趣道:“這話本也不假。隻是我低估了沙漠之凶險,以為再不濟,隊伍裡有一兩個昭武九姓的人也足夠了。後來我們在去龜茲的途中遭了兩三次沙塵暴,不僅迷失了方向,還失去了幾個同伴,水快要喝光的時候碰上了哈爾的隊伍……”

沙漠乾枯的風將聞辯的臉吹的皸裂破皮,嘴唇上的血痂是第三次破開了。他俯身檢查一個雜役的情況,那個孩子的脈搏跳的又快又弱,眼窩深陷,四肢無力地蜷著,已經沒法再繼續探尋自己從小生長的這片沙漠。這樣一來,還有行動能力的就剩他們四個漢人了,聞辯憂心忡忡地抬起頭,他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阿史那哈爾的駝隊從遠方沙丘上一點點出現的。

阿史那哈爾原是突厥可汗的貴戚,唐滅突厥後,和粟特人一起做些生意,與聞辯是老相識了。他立刻就提供了水和糧食,不過目的地相反,沒法帶著聞辯的隊伍一起走,便決定借一個向導給他。

“此人名叫伽衡,是吐穀渾後裔。我可不是隨便塞個人給你,有他帶隊,什麼都不需要操心,”阿史那哈爾向後一指,“若有一百頭駱駝帶著鈴鐺同時行進,他光靠聽,就知道有沒有駱駝掉隊。”

聞辯順著他的手往上看,伽衡就騎著一頭白駱駝,靜靜地佇立在沙坡上。

“後來伽衡領著隊伍,每天都能駐紮在有水源的地方,不出半個月就到了龜茲。”他停下了觀察了一下趙氏父女的表情,對自己的故事效果感到很滿意。

“那便請這位伽衡兄弟也來住。”趙無量慢悠悠道,“趙府也不小,既然有這等能人,我作為沙州的東道主總該見一麵——阿忍,快叫廚房去買酒買肉。”

阿忍應聲跑了出去。並非是家裡負擔不起雇更多下人的錢,隻是工匠在大唐的地位一直不高,她一個工匠家裡的義女,本就沒必要過得多尊貴。商人的地位更低,也許是因為這樣,義父才有如此多的商人朋友?

她曾經這樣問義父。

趙無量繞著自己的胡須說,誰管那個,來求我的佛像的商人,那叫伯樂。

聞辯也不跟他多客氣,當即去尋伽衡,兩人在阿忍回來不久後也進門了。阿忍抬頭望去,驚奇地發現早上為她指路的那個胡人正走進來;伽衡低頭避開門框,抬頭便看見阿忍,笑道:“早上還後悔沒問娘子是誰,原來是趙家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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