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這年冬天,大漢很忙(1 / 2)

“……”

董仲舒仍在擰著眉頭思考。

劉據口中的“自絕於天下的未來”,尤其是最後那聲“儒聖”令他沒有理由不認真的考慮考慮劉據提出的問題。

而劉據也隻是站在一旁,一邊百無聊賴的掏著耳朵,一邊望著董仲舒。

片刻之後。

董仲舒抬起頭來,渾濁的老眼中多了一絲清明,先是頗為鄭重的對劉據施了一禮後,然後又咳嗽了兩聲清了嗓子,正色說道:

“殿下,殿下的話雖有些道理,但亦有不少地方令老朽不敢苟同……”

劉據一眼就看出這是董仲舒準備開始與他辯經的前搖。

儒生似乎都是這個德行,此前在“廢立太子之議”上,那乾儒生開口說話前都是類似的德行,重點突出一個先禮後兵。

另外他更清楚的是,術業有專攻,誰要和一個專擅此道的海內大儒辯經,辯的還是人家研究了一輩子的儒學,那如果不是有什麼自虐傾向,就一定是腦子有病……

於是劉據果斷出言打斷董仲舒了施法前搖:

“董公,彆和我爭辯,辯就是你贏!”

“?!”

董仲舒不由一怔,此生他曾與無數人辯經,還是頭一回遇上似劉據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選手。

然後他就見劉據又揚著眉毛繼續說道:

“但你辯贏了我又有什麼用呢?”

“再好好想想吧,‘春秋大一統’對我父皇有用,你就是海內大儒,‘天人合一’為我父皇不喜,你就隻能跑去祈雨。”

“現在是我父皇,未來是我。”

“你這一生被我們父子二人壓製的死死的,你又反抗不了,何不順大勢而為?”

“這不論是對你,還是對儒家都有好處,相信我,沒錯的。”

“……”

再聽到這話,董仲舒不由的恍了一下神。

他又想起了當年險些被劉徹處死的恐懼,想起了劉據“毀堤淹田”的時候,被劉徹特意召去宣室殿“辯經”的情景……

什麼是大勢?

這才是真正的大勢!

如果上次被劉徹召去辯經的時候,他不是因為有了經驗,果斷向劉徹妥協,承認他仁德合天,承認他是仁君賢君,而是梗著脖子定要與劉徹辯出個一二三來,那現在他恐怕不是被砍了頭,就是又被扔回了城郊養老。

所以劉據這話才是真的誅心,是啊,就算辯贏了他又有什麼用呢?

這一刻,劉據的眉眼在他眼中忽然變得模糊。

接著劉徹的臉出現在了劉據的身後,由大而小,由遠及近,漸漸與劉據的眉眼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董仲舒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不管劉據的那番關於儒家的質評是否正確,是否漏洞百出,但他最後總結出來的那句話並非胡說:“你或許會背負一時罵名,但若能改變儒家自絕於天下的未來,便是罪在當代,功在千秋……說不定?也有機會成為儒聖。”

如果隻去思考這句話的字麵意義,那就大錯特錯了。

重點便在“未來”二字!

劉徹是現在!

劉據就是未來!

劉徹可以獨尊儒術,也可以百家爭鳴,這便是現在的大勢。

而劉據如何看待他,如何看待儒家,那便是他的未來,是儒家的未來,是未來的大勢!

未來他隻需一句話。

就可以令他死無葬身之地,令儒家再無立錐之地。

當然,也令他成為名留史冊的儒聖,令儒家永遠延續下去,甚至再迎來下一?輝煌!

是這個意思!

劉據一定就是這個意思,老夫悟了,老夫徹底悟了,老夫這些年在野,果然不是毫無長進,已經可以聽懂這些謎語人的言外之意了!

就是這父子二人……

像!

實在是太像了,雖然行事作風不同,但都是一樣的霸道,一樣的……不太要臉,逼著大儒為他們辯經。

董仲舒心中腹誹的同時,看向劉據的目光卻多出了一抹畏懼。

此前他雖已在博望苑住了許久,也與劉據打過一些交道,但在他心中,劉據始終還是個思維和行事都略有不足的稚童,畢竟之前劉據做的許多事情在他這個外人看來,都像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考慮後果的胡作非為。

而現在。

董仲舒猛然意識到,這個太子比他想象中的厲害得多,帝王心術絕不在劉徹之下,甚至有時過猶不及。

他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鋒芒!

他騙過了自己,騙過了許多人,也騙過了劉徹,然後在不知不覺之間左右著大勢,無論是現在的大勢,還是未來的大勢!

這樣的太子,怎能不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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