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2)

此生便是渡海 舒遠 13675 字 5個月前

溫渝醒來是在深夜。

她還躺在教學樓下那張長椅上,風從褲管溜進去,涼的她打哆嗦,頭發被吹亂,臉頰都凍紅了,懷裡的書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腳邊,書下壓著幾張A4紙。隻聽見有李湘在叫她。

“這都能睡著?你真厲害。”

一天一夜未睡,溫渝隻覺得全身酸軟。

她慢慢睜開眼睛,手撐著長椅坐了起來,看著眼前的人,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目光遊移,定在滑落在腿上的西裝外套。黑色,袖口的萬紐扣價值不菲,西裝是意大利品牌。

溫渝一時怔愣。

李湘的注意力也落在西裝上:“這外套誰的?”

溫渝也是一問三不知。

李湘好奇,湊近看了幾眼:“不會是哪個學生教授暗戀你吧?這西裝看著質量真不錯,你瞧瞧這剪裁,挺彆致的。”

溫渝一頭霧水,還是覺得困。

李湘玩笑了幾句,扶她起來,兩人一同往公寓方向走,忍不住腹誹道:“駱佳薇也真是,這麼著急要電子版能乾嗎?簡直就是剝削你。”

空蕩的校園路上,時不時還會走過幾個學生。

溫渝用手揪緊襯衫領口:“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半。”

“我都睡這麼久了。”

李湘:“可不是嗎,你這麼日夜顛倒可不行,熬夜傷身,遲早會反噬,現在得癌症的人那麼多,太可怕了。”

“日夜顛倒的是你好嗎?”

李湘說:“我也想早點睡,睡不著有什麼辦法。”

溫渝:“鍛煉身體?”

“懶得動。”李湘說,“我明天下午還有兩堂監考。”

溫渝歎氣:“咱倆真是一對難姐難妹。”

“我比你強點好嗎。” 李湘笑了,“明天星期天,我就不信駱佳薇還要給你找事做,好好睡個覺吧你。”

溫渝低了低頭。

她聞到西裝外套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道,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再抬頭看向路邊的樹,隨風搖晃著,有葉子慢慢落下來,她的目光下垂,又落在懷裡的外套上。

李湘眼睛多尖,看了溫渝一眼。

“你是不是在想這衣服是誰的啊?”

還真沒有。

溫渝隻是覺得有人平白無故施舍這麼昂貴的衣服,自然是沒想著讓她還回去。不過她心裡總有些好奇,倒想知道這人什麼樣兒。

“這衣服頂咱倆幾個月工資了。”她說。

“不是吧?這麼貴。”

溫渝:“傻了吧妖精。”

李湘確實傻了,也樂了:“可能人家是可憐你一個女孩子露宿街頭,要不明天守株待兔,保不齊他還來。”

怎麼可能。

李湘說:“要是長得好看也就罷了,萬一長的歪瓜裂棗的,那怎麼辦?”

溫渝沒說話,她的掌心緊貼著西裝,似乎能感受到衣服上的溫度,很清淡的味道。她想了想,還是先送到乾洗店再說。後來回去也一直沒有睡著,直到清晨才又慢慢睡去。這一覺睡到下午兩點,太陽照著半邊床被。

她洗了個澡,站在陽台吹頭發。

李湘今天去監考,她索性無事,簡單收拾了一下,換衣服的時候,看到衣櫃裡那件不太相稱的男士西裝外套,想起昨夜的事,不由得思緒萬千,還是裝好衣服出了門。

她打車先去了市區的品牌乾洗店。

後來一路閒逛,溜達到宜城百彙街,那是一條藝術人家聚集的街道,在城牆底下,一排排的手藝人擺著小攤,像穿溯回幾百年前的民間,有從前老北京城牆下的熱鬨樸素。周末的百彙街人總是很多,最儘頭有一間畫展,卻門庭冷落。

因為姐姐溫尋的關係,溫渝喜歡逛畫展。

溫家就兩個女兒,一個學畫,一個寫文。不過她的成就遠遠不及溫尋,到現在也不過是喜歡寒酸文字,走了條最普通的路,母親大抵多是瞧不上的。

畫展從外麵看並不大,裡邊卻彆有洞天。

沿著第一幅畫往裡走,路是曲折的,每一個拐角都掛著畫,像是迷宮一樣的空間,恰到好處的距離,一點都不擁擠。她在其中一幅水彩畫跟前,站了很大一會兒,久到有工作人員過來詢問。

“小姐,這幅畫還未售出,您現在要買的話可以拿到畫家的親筆簽名,這是今天唯一一副春天的畫。”

溫渝看向署名:孟春林。

工作人員又道:“要不要現在給您裝起來?”

她見過溫尋作畫,用筆和色彩都很大膽,還可以自己製作適合的繪畫工具,有的地方是一般畫筆描不出來的,溫渝說不出哪兒好,也不太會品評,但很切入人心。眼前的這幅畫有點異曲同工,要說是溫尋的畫也不為過,何況溫尋喜歡畫春天。要不是這人閉關聯係不上,現在電話早就打過去問了。

看了半晌,她問:“你們這可以郵寄嗎?”

“不好意思,畫展不負責這些。”

溫渝:“裝起來吧。”

那時候的溫渝並沒有意識到,這幅畫後來促成了她和林淨寧之間的一麵之緣,原本該會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多有意思。

她拿到畫,不太方便逛街,便回了學校。

百彙街人潮擁擠,車子一般開不進來。城牆下一片吵嚷,城牆上白鴿盤旋飛過。人與人之間擦肩而過,大都悠哉閒逛,隻有一人是著急了的,撒開腿就跑,像是在找什麼人,臉上寫滿了挫敗。

再一抬頭,兩隻鴿子從百彙街朝市中心飛去。

市中心一棟棟辦公樓,一大片的落地窗,都穿著工作裝看著電腦一邊埋頭乾活一邊期待下班,偶爾會有人注意到窗外有白鴿掠過,再一個晃神的功夫,太陽就落山了。

辦公樓裡,電梯一直在工作。

江橋這一上午跑上跑下來來回回十幾趟,拿著文件去找林淨寧簽字。林淨寧昨天喝了點酒,一直沒有睡好,此刻有些頭痛。

“老板,要不要去醫院?”江橋道。

林淨寧:“不要緊。”

看這樣子是有點著涼,昨晚喝了酒又吹冷風,回公司的時候外套都不知道丟哪兒去了,江橋第二天早上來的時候,林淨寧還穿著昨天的黑色襯衫,一身酒意的睡在室內休息間的床上,皮鞋都沒脫。

江橋又道:“剛才有個電話——”

話音未落,門被推開。

林淨寧抬頭望去。

門口的男人火急火燎,像是地球毀滅了一樣,跑的滿頭是汗,靠著門直喘氣,半天說不上一句話。隻道是那雙眼睛,單純無害。難怪周櫻會說:“你們林家這幾個晚輩裡頭,就春林最善良,其他的,一個個都是扮豬吃老虎的樣子。”

這貨第一句話就是:“哥,救命。”

林淨寧好笑。

江橋剛想說孟春林的事,眼下看來什麼都不用了。這老爺子的外孫從來都是個急性子,一刻鐘的時間都等不了,心裡也跟著笑了笑,倒了茶便帶上門出去了。

林淨寧站起來,坐到沙發上喝茶。

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孟春林皺著眉頭:“你都不問問我怎麼回事,有你這麼當哥的嗎?!”

林淨寧要笑不笑:“用得著我問?”

孟春林撇撇嘴。

林淨寧淡然自若的喝了口茶,說:“這麼多年給你收拾爛攤子,沒個十件也有二十件,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今天的事真不一樣。”

林淨寧揉了揉眉頭,並沒有問,隻是道:“你不是在國外嗎?昨天老爺子生日都不見你人,還以為學乖了。”

孟春林嘟囔:“你不也半夜走的。”

林淨寧:“消息倒挺靈通。”

孟春林:“我媽說的。”

林淨寧手指輕敲:“回來多久了?”

“一個月——吧。”

“姑姑知道你回來嗎?”林淨寧問。

“我媽知道不得連夜過來砍了我,這點意識我還是有的。再說了她非讓我去學什麼酒店管理,我哪是弄那事的人。”

林淨寧揶揄著笑,輕點了一下頭。

“你彆笑我。”

林淨寧抬眼。

孟春林說:“你不也沒走林家鋪好的路,我媽說了,這麼大個家,就是大哥都沒多少話語權,但你有。”

林淨寧懶懶往後一靠。

孟春林道:“你沒靠林家,我也不想。”

林淨寧垂眸,聽著這小子說完,嘴角浮上一點笑意。要說林之和沒有實權,也隻當是給外人說說。要不然就憑周櫻的背景和那個脾氣,怎麼著也不會在林家安分這麼多年,自然早讓林之和抽身了。再加上這幾年又給老爺子添了個重孫,就是林淮,也沒什麼話說。

“小心大哥聽見抽你。”林淨寧說。

孟春林:“大哥要在這,早幫我了。”

林淨寧從桌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煙來,也不著急點燃,隻是拿在指間,慢慢道:“說吧,什麼事?”

孟春林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

“我有一幅畫賣出去了。”

能賣出去,這是好事。

孟春林一臉懊惱:“今天百彙街有畫展,我朋友幫我招呼的,他把畫拿錯了掛上去,給人買走了。那幅畫我想珍藏的,可是現在買家都找不到,我繞著百彙街跑了半天。哥,這方麵你神通廣大,怎麼辦呀?”

林淨寧順起打火機,按了兩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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