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熳難得笑道,“你都是鬼了,我怎麼讓你死,放心,不會叫你灰飛煙滅的,且一定會抽了紫氣,好叫你解脫……”

李湞娘咬了牙,又看向那個?絕情的男人,見他始終不看她一眼,目光隻停留在吳家女?身上。

思考半晌,她隻能照做,她舍不下這紅塵俗世,不想就?此化作塵埃!

遂爬起來,隱身去了。

見女?鬼消失,胤礽才問,“你打的什麼主意?”

據他對妻子的了解,應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李湞娘才對,看朱爾旦就?知道了。

隻見妻子回頭,漆黑的眼睛望著他,第一次對著他露出笑靨,“你說十王殿怎麼樣?私通、墮胎、殺人,夠李湞娘下地獄幾年,若是時間?太短就?算了,我們自己解決……”

胤礽邊聽邊笑,怒氣和殺意褪去不少。

第四十六回

且說吳熳胤礽目送李湞娘離去, 回到荒宅,正麵遇上捂住手腕慌亂外逃的桑曉。

見到二人?,桑曉目露驚恐, 想返身躲避,不想那對夫妻對他視若無睹, 徑直往他們上次住過的破敗屋中去了。

屋內,護院三人已劈砍了些腐。敗窗棱, 架起火堆, 見主子進來,躬身行禮後,繼續收拾。

兆利上前, 呈上桑生供出的書生名單, 胤礽一頁頁翻看,幽深的眼中似映入了高燃的火堆,忽明忽暗。

這名單中, 胤礽對不少人?都眼熟, 也知他們有各自有交好的圈子, 如此一環扣一環, 不知妻子的畫像究竟被散出去多少。

若是無笑靨的尚好些, 被人?認出, 也隻道湊巧相似便好, 若是有聽?了北靜王之言,添上笑靨的, 胤礽簡直不知該如何料理這些人?才?好!

兆利見大爺麵色陰沉, 心中亦憤恨不已, “大爺大奶奶,就這麼放了那桑生?”

一個讀書識禮的書生, 拿一女子的畫像四?處傳閱散播,壞人?清譽,連最起碼的禮義廉恥都不懂,叫什麼讀書人?!

隻見吳熳攏住狐裘,坐到火堆旁的馬鞍上道,“就到此吧。”

這桑生,好手好腳都將日子過成?這副寒磣模樣,如今沒?了寫?字作?畫的右手,相當於?失了吃飯的家夥什,他的苦日子尚在後頭,不用過多理會?,白臟了手。

大奶奶不計較,兆利又看向大爺,見大爺也點了頭,讚同大奶奶的看法,兆利不忿也隻能作?罷,垂手靜待大爺吩咐。

須臾,大爺將名單看完,抽出一張遞給他,交代道,“這兩個書生是此莊上的,你和楊子去瞧瞧……”

那邊,楊子也聽?見了,兩人?領命出去。

剛欲尋戶人?家問?路,就聞桑生的哭號聲傳來,兩人?遂循聲敲了門。

一乾瘦的老仆前來開門,先看他們麵生,一臉警惕,又見兩人?腰間掛著?的馬刀,似想到什麼,嚇得牙齒亂戰,抖著?聲音問?他們找誰?

兆利隻伶俐笑道,“老伯,敢問?此是黃秀才?家,還是陳秀才?家?”

隻見那老仆眼神躲閃,“什麼黃秀才?陳秀才?的,不認識!”

說著?,就要關門,可一個老人?家,哪有年輕人?反應快,楊子一把?按住門板,老仆推不動,明明害怕也佯裝怒道,“你們乾甚,想私闖民宅!”

兆利隻笑,“老伯懂得挺多嘛,還知道‘私闖民宅’,說明這宅裡一定有讀書人?,不管姓什麼,一定讓我等拜會?拜會?!”

說著?,使眼色給楊子,叫他大力推門,楊子照做,進門時還不忘扶那老仆一把?,五大三粗的人?,有禮地說了句,“叨擾了。”

老仆一下子分?不清此二人?是否是桑相公所言的歹人?。

兆利和楊子突然進入,屋中多了兩人?,光線瞬間昏暗。

正在哭訴的桑曉霎時站起來,緊緊攜住黃生的手,激動道,“黃兄,就是他們!”

黃生望向桑生口中隻是奴仆的二人?,華冠麗服,腰間掛刀,竟比他們這些秀才?公更有氣?度,想是都中勳貴人?家的下人?,也不知桑生從何處惹來這等人?物,心中敬畏,慌忙拽下桑生巴住他的手,算是撇清關係,忙躬身問?道,“不知二位到訪,所為何事?”

兆利見人?識趣,也不扯彆的兒,直言道,“不知秀才?公府上可有蓮香的畫像,我等欲高價買下。”

黃生本就心思活泛,這一聽?,就知是蓮香惹來的禍,連忙道,“有的、有的,在下恰巧得了一幅,便送與二位了。”邊說,便令書童去書房取畫。

誰知人?還不得。

“可否容我二人?參觀參觀秀才?公的書房?”兆利笑道,十六七歲的少年,笑得活潑伶俐,眼中卻是老辣審視。

黃生隻得親自領了人?去,隻桑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他們出門。

兆利回頭望著?他哼笑了一聲,像極了得誌的小人?,嚇得桑曉一個哆嗦。

書房內,兆利親自動手,快速搜了一遍,確實隻有一幅,當場燒掉後,留了一袋銀子給黃家,便走了。

嚇得黃生一腦門汗,隻盯著?桌上的錢袋發呆。

就連桑生叫他明日陪著?一起去衙門報官都沒?反應。

兆利和楊子如法炮製去了另一家,隻那陳書生家境一般,無錢花在買畫上,兩人?搜了一圈,確實無所獲。

又留下一袋銀錢作?為補償,便回荒宅了。

隻還沒?走遠,就聽?陳家傳來吵嚷聲,應是陳秀才?的妻子,正在質問?蓮香是誰?陳生在外是不是惹事了?

聲音彪悍尖利,嚇了二人?一跳。

兆利隻笑原是家有河東獅,遂不敢生花心思。

回到廢宅時,負責押送“輜重”的貓兒和護院已經到了,正在布置,院中聲響動靜大了不少。

幾個護院又另尋了一屋安置,一麵收拾,一麵悄悄敘著?大奶奶的神武事跡。

這頭屋裡,大爺大奶奶心情似比來時好上不少,但依舊沉鬱,兆利和貓兒也不敢多問?,隻默默伺候著?。

直至三更過半,大奶奶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兆利和貓兒也起身欲跟,不想,大爺叫他們坐下,兩人?隻得透過破爛的窗棱看向外麵,隻見大奶奶似在跟人?說話,隻麵前空無一人?。

兆利不由想起李二姑娘。

來的可不正是李二姑娘李湞娘。

李湞娘找了女鬼,女鬼又幫她找了許多鬼友,雖沒?找到那隻狐狸精,卻打?聽?到了它的洞府所在,吳家女隻需去守門待狐即可。

吳熳也沒?想到李湞娘動作?如此之快,不過這樣更好,遂將賈琛喚出,又帶上兩個護院,往南山蓮香洞府而去。

且說蓮香好容易遇上個滿意的桑生,不想,畏於?那有功德之力的女子知曉怪罪,遂立馬離去,且到遠離紅花埠的幾地尋人?,誰知再沒?遇上合意的。

今夜也如此,尋了半夜,沒?了心情,又在外修煉半夜,方化作?狐形回洞府,不想,剛靠近洞府,便覺一股危險氣?息襲來。

蓮香停下腳步,抬起吻部嗅了嗅,抖動狐耳,有人?。

它發現了人?,人?亦發現了它。

霎時,刺眼的火圈驟然亮起,將蓮香圍在其中。

蓮香一看這火的顏色與熱度,便知是那女子來了。

隻見她從不遠處走來,邊走邊取下臉上的遮掩之物,直至驚豔絕倫的臉完全?露出。

女子身後還跟著?一男子,英偉俊美,一身濃鬱衝天的紫氣?,驚得蓮香不住後退。

女子似也發現了,回首叫男子停住,自己走入火圈中,喚它道,“蓮香?”

蓮香驚訝,不知她從何處得知它之名,不過,要說話,還是人?形方便些,遂化作?人?形,隻不敢用女子模樣,化作?它先前的人?形。

“你怎知我的名字。”蓮香問?。

吳熳隻道,“如今都中不少人?都知曉你名字,我若再不知,可就麻煩了。”

蓮香不明所以。

吳熳遂將桑曉做的蠢事,一一告知與它,又問?它,“你可知一個已婚婦人?,被一群又一群的陌生男子品頭論?足,會?有何下場?”而她被人?如此多好色之徒意。淫,又有多惡心!

蓮香不答,它是狐,不解人?間禮法,哪知這等事,不過看女子態度,應該是極嚴重的事,因此,她找它的麻煩來了。

“你待如何?”蓮香直接問?道,想要它做什麼?

隻聽?女子冰冷凍人?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山野間響起,“你用我的皮子,給我惹了禍,就拿你的皮子來還,如何?”

蓮香隻覺荒謬,狐狸愛美,化作?人?形受人?誇讚,本是一大樂事,雖人?間繁文縟節眾多,有諸多妨礙,但它見許多人?得了誇,也是極高興的,何以它隻變幻一回,甚事沒?成?,反讓女子受讚,便要剝它的皮。

蓮香可不乾,反身一躍,重新化作?狐形便想跑。

可惜,躍過火圈,卻被火圈外的紫氣?灼得皮毛發焦,摔落在地,直發出“嗷嗷”的叫聲。

蓮香趴在地上,眼睛忌憚看向遠處的男人?。

紫氣?盈天,人?間帝王!

“若舍不得皮子,用狐丹換也行。”

正當蓮香看那男子時,又聞那女子清冷無起伏的聲音響起,似在敘什麼閒話一般。

狐丹換皮子?

蓮香氣?急生笑,此女可知狐丹修煉有多不易,張口就要,想甚美事!

如此想著?,眼中凶光劃過,蓮香躍身撲向女子,欲挾製住她,令男子放它走。

可惜,蓮香又打?錯了算盤。

吳熳今日滿身煞氣?殺意還未得發泄,它便主動送上門來,正合她意,吳熳抽出刀,異能附之,與蓮香打?鬥起來,招招帶著?殺意與戾氣?!

胤礽初時看得憂心,正欲幫忙,卻被妻子喝住,又見她遊刃有餘,便隻在一旁觀戰,隨時準備上前。

這一打?便是兩盞茶的功夫,蓮香皮毛被燒焦好幾處,吳熳也被它的狐媚氣?息迷暈過一兩回,若不是精神力強勁,她怕是早倒下了。

可結果看來,還是她更勝一籌。

蓮香見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遂隻能化作?人?形,咬牙談起條件,“皮和狐丹都不能給你,其他都行,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百年千年的藥材……或者你讓我幫你做幾件事也行。”

吳熳略沉思,開口道,“狐丹和三粒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兩清!”

蓮香聽?得眼睛冒火,說了狐丹不能給,聽?不懂還是怎的!而且,怎還加價了!

隻聽?女子涼涼道,“你似乎忘了,我不是來找你談條件的,而是來算賬報仇的,狐丹你不想給,我殺了你取也是一樣。”

女子漆黑的眼睛盯著?它,蓮香被嚇了個激靈,但仍強裝鎮定,“你也是修道之人?,如此濫殺,就不怕天道罰你?”

吳熳搖頭,她可不是修道的,況且她所做的一切,自認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自己,不覺虧心,不怕雷劈。

“我還有事,你若再不決定,我就自己動手了。”

蓮香眼見異火如遊蛇一般,無一絲停頓,快速向內卷來,頭頂上彌漫的紫氣?也急速下降,眼看就要碰到它,蓮香怕了,連聲製止,而後歎息,對月抬頭,狐丹自口中輕盈旋出,飄送至吳熳身前。

吳熳擔心有詐,用異能裹住,燒了片刻,方將它收入荷包裡。

又對蓮香道,“藥。”

蓮香生氣?又無奈,手心一展,出現一個瓷瓶,將裡麵的藥倒了隻留三顆,才?將瓷瓶拋給吳熳。

“如此,可以了吧?”

吳熳點頭,收起火焰。

蓮香瞬間化作?狐形跑走了,隻聽?那女子聲音又起,“日後不要再化作?我的模樣,否則我還來剝你的皮!”

蓮香嚇得身形一頓,打?了個響鼻輕嗤,方才?繼續跑走。

李湞娘躲在一旁,這才?算見識到吳家女的可怕。

看她事了,方走出來問?,“你說的,我做到了,你答應的要讓賈琛給我取紫氣?!”

吳熳自然沒?忘,與賈琛對視一眼,“給她取。”

胤礽應下,本就是他的東西,收回簡單至極,一息便成?。

紫氣?一離身,李湞娘立覺身子輕鬆了,臉上露出笑意,正要告辭,卻被火焰重重圍住。

“你又想做甚?”李湞娘恨恨瞪著?吳熳。

吳熳隻道,“說了要讓你解脫的。”

說完,吹哨命護院們牽馬過來,她翻身上馬,如牽氣?球一般,牽著?李湞娘往十王廟去。

第四十七回

且說吳熳用異能困住李湞娘, 一人打馬快行,迫使她不得不飄懸跟上?。

李湞娘不知吳家女是何用意,多次掙紮逃跑未果。

不知行了多久, 天色從月明星稀到晨光熹微,李湞娘漸感冰寒徹骨, 忽覺危機臨近,抬眼望去, 竟見陰氣森然?的十王廟佇立在不遠處, 李湞娘這才知曉吳家女要將她帶往何處。

她驚恐慌亂,欲逃,卻被?如囚籠一般的火焰牢牢鎖住, 這一路上?叫她吃夠了苦頭。

且後麵又?有賈琛的紫氣不遠不近跟著, 不會灼傷她,卻也叫她跑不了。

李湞娘怕了,聲音淒楚求饒, 不停向吳熳懺悔她做過的錯事, 祈求她的諒解。

吳熳沒回頭, 亦不曾減速, 心中卻極意外, 李湞娘做了如此多的事, 她竟絲毫未察, 而李湞娘居然?就是進出朱爾旦家中的那?個女鬼?

這叫吳熳略失望,原想著李湞娘道行不得行, 她還要尋尋那?女鬼試一試。

不想, 兩鬼居然?是同一鬼。

吳熳隻歎孽緣, 聊齋中兩個篇章的主角竟因他們夫妻,攪合到了一起。

不過, 放過李湞娘,是斷斷不能的。

隻胤礽在後麵聽得戾氣橫生?,紫氣沸騰,覺妻子的處置太輕了,恨不得現在就將李湞娘燒成灰。

李湞娘見吳熳不理她,又?將哭求對象換成賈琛,與?他敘起父親與?賈家的情?誼,祈盼賈琛能看在兩家長輩的份兒?上?,放過她這一次。

哪知,胤礽看她的眼神陰森可?怖,似恨不得立刻就“殺”了她,李湞娘被?嚇得哽住。

眼看離十王廟越來越近,李湞娘驚懼更甚,語無倫次起來,咒罵求情?混雜在一處,心中萬般不願畏懼,也被?吳熳拖進了十王廟的大門。

進門後,李湞娘涕淚橫流,隻緊緊咬住嘴唇,瑟瑟發抖,不敢出聲,似如此就可?以不叫鬼神發現一樣。

而吳熳怎能如她意。

環顧一圈,發現門口佇立的木雕像,皆有皂吏小鬼附身於上?,見了她拉著李湞娘的鬼魂進來,俱引頸圍觀,言語稀奇,若無旁人地談論著。

直至賈琛進門,眾鬼頓默。

吳熳有幸得見百鬼奔逃的盛況,隻聽眾鬼口中還嚷嚷著,這位煞星爺怎又?來了!

吳熳回頭,清冷的眼睛裡難得劃過神采,好奇地看了看賈琛,她真想知道令鬼鬼懼怕的紫氣,到底是何模樣。

胤礽因知妻子欲做之?事,進入大門後便不再?前進,立在原地,給妻子壓陣壯勢。

須臾,逃入殿中的鬼差鬼役們,擁著一位烏帽紅衣、長須儒雅的男子出來,那?男子見到他夫妻二人,眼中驚異一閃而過,客氣道,“在下陰律司崔玨,不知二位到訪,有何貴乾?”

來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判官之?首崔玨,吳熳略驚訝後,如常行禮,“見過崔府君。”

隨後,手上?一揮,將李湞娘摔至空地上?,收回異能。

李湞娘似害怕至極,沒了禁錮,也不敢妄動,隻伏地低首,渾身亂戰。

吳熳道,“貴司漏鬼了,給我惹了不小的麻煩,機緣巧合拿住了她,卻不知該如何處置,遂送來與?地府裁奪。”

一番話?,有因有果。

崔玨聽完,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女鬼,手上?勾魂筆及生?死簿俱現,右手執勾魂筆輕點,左手中生?死簿自動翻頁,直至一頁停下,上?述女鬼李湞娘生?平。

原來此鬼有氣運庇身,拘魂的鬼差便故意漏了她。

此是地府默認的規則,如此氣運加身的鬼抓來,地府判了有失公允,也不好安置,索性先撂他們一段時日,再?行處置,不想今日竟被?人抓了送上?門來。

崔玨心中微訕,又?見此鬼不似生?死簿所述那?般氣運庇身,心性亦不穩,隱隱有化厲鬼之?兆,遂喚來鬼差,將人鎖回地府,又?對女子道謝。

不想,卻被?女子阻止。

崔玨隻聽她問,“崔府君,不知地府對此女將如何判處?”

若是不能叫她滿意,吳熳可?是要帶走的。

崔玨看過李湞娘生?平,心中已有成算,隨口便答,“投入冰山地獄二十三年。”

吳熳一聽,對“二十三年”這個數字極感興趣,追問道,“為何是二十三年?”

崔玨解釋,“私通十年,殺人二十年,因有因果,故減為十年,墮胎三年,合為二十三年。”

“何故墮胎隻三年?”吳熳不解,惡意墮胎,應也算殺人的。

崔玨笑道,“墮胎要用下一世的陽壽來償還,遂判得少。”

吳熳點頭,她了解了。

雖不知冰山地獄罰些什?麼?,但這時長令她滿意,故不看李湞娘一眼,告辭離開。

而伏在地上?的李湞娘,聽得一人一鬼三言兩語便定下她的罪罰,恨意滔天,她才活了十五年許,做了不到半年的鬼,竟要下地獄受刑二十三年,憑甚!

李湞娘不服,天道都不罰她,這鬼判官和吳家女憑什?麼?定她的罪!

崔玨見此女竟要在眾鬼差麵前化厲鬼,甚覺稀奇,又?想她身上?的氣運多半便是如此耗沒的,隻輕搖頭,自作孽不可?活,忙叫鬼差鎖起來。

李湞娘被?勾魂鎖拉起時,見那?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恨得雙眼通紅,滿口叫嚷詛咒他們不得好死,死後也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夫妻二人皆聽見了,但無動於衷,沒有絲毫停頓,一直前行。

而李湞娘要受的苦,可?不止這些。

她被?鬼差帶入地府時,偶遇陸判,陸判一眼便瞧出她身上?的鬼氣,與?惡意渡入朱爾旦腿上?的同出一源,心中惱怒,這女鬼竟然?暗害朱兄弟,自又?悄悄出手教訓了一通。

吳熳胤礽歸家路上?,沒了李湞娘這個累贅,兩人可?策馬並行,閒敘消磨時間。

吳熳拿出身上?的狐丹,跟胤礽說起,“沒想到,還沒拿出來,事情?就解決了。”

她還想著如果地府不收李湞娘,便賄賂一下的。

胤礽失笑,這才是她將狐狸皮換做狐丹的緣由?

他記得兩人初見那?日趙老三之?言,狐丹對鬼差修煉有大用,沒想到她考慮得如此周全,既取了狐丹教訓狐狸精,又?想著用狐丹來賄賂地府官吏,倒是一舉兩得。

胤礽饒有興趣看著她的側臉,這一日一夜見到的妻子,又?值他回味許久。

吳熳這邊已低頭陷入沉思,努力回憶著聊齋中狐丹的用法,似乎修煉、治病、起死回生?都有說法,就不知真不真,思量著日後遇上?緊急情?況時,可?拿出一試。

且這狐丹,也不知與?上?輩子的變異獸獸核有何差彆,能不能用來提升異能

胤礽見狀,也不擾她,伸手牽過她的馬韁,一前一後兩匹馬,帶著人,迎著晨暉家去。

賈林氏在家中擔心了一夜,但見小兩口平安歸來,也沒說什?麼?,隻叫他們回去休息,胤礽再?三表示不會有下次了,讓母親放心。

心中卻想著,此事一了,神鬼之?事應是沒了吧?

可?惜,事情?哪能輕易如他願。

兩人回房中沐洗,吳熳方發現大腿。內側竟磨傷了好幾處,先頭精神緊繃不覺,如今放鬆下來,火辣辣的疼。

梳洗完畢,換上?家常衣裳,兩人躺下好好休息了一回。

午後,兆利等到家,將書生?名單交與?兆吉,追索畫像的速度明?顯更快了。

此事,不止賈家人大力搜羅銷毀,便是胤礽的的友人們也不甘示弱。

但凡外出應酬交際遇上?,必會手滑腳滑,潑茶潑酒的將畫毀掉;更有甚者,佯裝耍酒瘋撕畫,幫了不少忙。

胤礽聽著兆吉稟告,不由搖頭失笑,各自擬了禮單,一一送出致謝,又?下了帖子,大宴了眾人一回,儘歡而散。

毀畫之?事,林黛玉也參與?了一份。

時她與?寶玉冷戰幾日,兩人漸漸緩過勁兒?,遂又?有了來往,不過始終回不到從前耳鬢廝磨、親密無間的模樣。

賈寶玉見狀,心中自然?著急,千方百計搜羅好玩兒?好用的東西,來逗他林妹妹開心。

今兒?,林黛玉隻聽他說,從東府珍大哥哥處,借了幅美人畫來與?她共賞。

還未開畫,便將桑生?與?蓮香的愛戀之?事訴與?她,又?將那?畫兒?上?美人誇得天花亂墜,把人胃口吊得足足的。

林黛玉心中如有小老鼠撓癢癢一般好奇,麵上?卻是嗔怪,身子也端著,隻眼睛偶爾瞥一瞥寶玉藏在身後的畫兒?。

賈寶玉見勾起了她的興趣,又?逗弄夠了,便將畫拿了出來,慢慢展開。

林黛玉先時見了女子的眼睛,心下先讚歎了一番,眼含期待,不想人臉完全露出來,她卻冷了眼,再?問寶玉,“你?說此女名蓮香?畫兒?是珍大哥哥買回來的?”

紫鵑一見姑娘這模樣,怎不知她動了氣,忙借著端茶的功夫過來看,這一看,險些將手上?的茶盞摔到地上?去。

這……這不是琛大奶奶嗎?

林黛玉見寶玉直勾勾盯著畫上?之?人,頭也不抬地跟她說起,不知哪首詩能配如此佳人,林黛玉被?氣得發抖,淫賊!這群淫賊!

遂忽地上?手,將畫撕作兩段,賈寶玉此時方回過神,又?見林黛玉背身,欲將那?畫撕得更碎些。

他慌忙上?前抱住她,製止道,“好好的,妹妹這是乾甚!”

此畫是他央了珍大哥哥許久,珍大哥哥才肯借他的,並叮囑了他一定好完璧歸趙的,林妹妹怎能如此!

林黛玉被?賈寶玉攔著,廢了好大力才將畫撕成碎片,人累得直大喘,心中卻暢快,看著滿地碎片笑得開心。

隻賈寶玉不可?置信,愣愣的地蹲下,想將紙屑撿起拚起來,也不知憐惜珍大哥哥的畫像,還是憐惜畫上?的美人。

可?惜,林黛玉不能如他願,叫紫鵑搬爐子來,將這些紙渣全燒了。

可?紫鵑見寶玉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沒動,林黛玉深深看了她一眼,改叫雪雁搬去。

賈寶玉見林黛玉動了真格的,連忙叫紫鵑襲人幫忙,擄了地上?的紙屑往外跑。

清歌見狀要追,卻被?林黛玉喊住。

隻見她展開手心,赫然?是畫上?之?人的臉,笑靨如花,驕豔如陽。

清歌這才鬆了口氣,看著林姑娘將畫片投入火爐中,燒黑、化儘。

又?聽她說,“姑姑與?嫂子有些交情?,勞你?去通知嫂子一趟了。”

清歌點頭去了。

而賈寶玉這邊,借了畫還不了,市麵上?也尋不到賠的,隻得老實跟賈珍道歉,說他不小心將畫弄進爐子裡,燒壞了。

賈珍雖肉疼,但也不能如教訓兒?子一般,教訓老太太的心肝肉,隻得作罷。

倒是老太太事後補了八百兩銀子過來,聊表歉意。

第四十八回

且說桑生等那家人次日一早離開荒宅後, 方敢返回家中,屋中還與他離開時沒兩樣。

他捂住草草包紮過的手腕,看著地上乾涸的血跡, 眼中閃過恨意,徑直去了府衙報案。

可惜, 縣衙太爺一聽他口中描述的“豪奴”模樣,便生了退意, 也不說派捕快衙役等行調查之事, 反叫桑曉提供人證物證。

桑曉哪裡有什麼人證物證,他一人獨居荒宅,受傷時無人得知, 凶器亦被人拿走?了。

欲請見過那家仆人的黃生及家仆作證, 可惜黃生油滑畏勢,隻說夜裡天?暗燈黑,看不清也不記得了, 命家人也這般說, 拒絕上堂作證。

如此, 府衙便以無憑無據, 需要時間調查為?由, 將此案一推再推。

桑曉無法, 隻得進都?尋求在文會中認識的權勢子弟相助。

這些人中, 正巧有那畫像遭毀者,正欲找他拿了原畫來再臨一幅, 不想, 竟聽他說原畫也被毀了, 且他能作畫的右手也被挑了手筋,不中用了, 這些人一改和善麵?孔,叫人將他轟了出來,不再相見。

桑曉尋了好幾?位,皆是如此結果。

他走?在街上,不由神情恍惚,口中喃喃為?何會如此。

明明幾?日?前,這些人還與他稱兄道弟,把酒言歡,如何就?變了臉……

桑曉告狀無門,科舉無路,他再旅居京城附近也無用了,便想返鄉。

收拾行李時,方發現近半月來出入各種文會,許多家有財勢之人為?一睹蓮香“芳容”,送了不少錢財好物與他。

不知不覺中,已積攢了滿滿一箱籠,隻他日?夜沉迷蓮香,一時沒有合算使用過。

桑曉眼神迷茫看著這一箱他原本一生都?賺不來的好東西?,回憶起這半月來如夢一般,受人追捧、享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隻覺當頭?棒喝,驟然清醒,後癲狂大笑,落下淚來。

一眼入心,做了輕狂事,終惹禍上身,悔恨終生。

黃生知曉桑曉要回鄉,心中有愧,派了老仆來送些盤纏。

桑曉接過黃家老仆送來的錢袋,赫然正是當日?那小廝給的“買畫”之費,共三百兩銀子,沉得掂手,不想竟又送到他的手中,桑曉歎世?事無常,沉默收下。

老仆望著他失意落魄的模樣,搖搖頭?,長歎一聲走?了。

蓮香畫像之風,似隨著桑曉的遠走?,而漸漸沉寂下去。

無緣得見原畫的書生和畫師,隻能照著仿畫,畫仿畫,離原畫原形越來越遠,且總因各種緣由被毀。

而臨的最好的幾?人,不是封筆不再畫,就?是接下畫籌後,接連遭遇意外,傷了手斷了腿。

就?是再呆的書生也咂摸過味兒來了,有人在搞鬼!

於是,受傷的幾?人聯合去衙門報案,可惜衙門接下狀紙後,再無音信,回回去問,皆是回尋不到線索。

事實上,找到的線索,都?被府衙內季聞等人抹平了,不留一絲痕跡。

而衙門的不作為?,也讓嗅覺靈敏且手中有畫之人,藏緊了自己的畫,或怕惹禍上身,直接毀掉。

不論哪一種,對於吳熳胤礽來說都?是好事。

毀了更好,一了百了;不毀者,除非永不拿出來示人,否則,就?是鶴立雞群,顯眼的很,如此,有的放矢,他們毀起來更加迅速。

而在畫像一事中推波助瀾的北靜王,此時哪裡還有心情關心這等風月之事,朝中針對他的彈劾奏折一時四?起,叫他應接不暇。

小到北靜王府大門上的金釘數量逾製,大到他府中清客異士,好幾?位都?是前朝官員後人,大興初建之期,這些人的先祖曾抵抗過大興,雖過幾?代,但算起來仍是反賊之後,北靜王收容這些人,意欲何為??

暗裡,北靜王一係下官員,私設渡口,攔截過往船隻私收稅費;明麵?上,番地內節度使私販糧響與外族,證據確鑿等等。

一時間朝野震驚,風聲鶴唳。

不說節度使販糧餉等特案,光說府門逾製之事。

四?王八公十二侯中,有不少家族舍不得祖上榮光,即使降等襲爵,也未報請禮部更改府中規製,如今門上金釘可明晃晃亮著呢,這一家家得了北靜王因此被彈劾的消息,全往禮部擠,生怕晚一步,也被禦史告上當今案牘。

至於朝中其?他派係有私設關卡收稅的,也令底下人趕緊停了,以防北靜王攀咬,拉他們下水吸引注意力。

如此,兩位聖人還未下手,便有人將肉送到盤子裡,且有些措手不及,忙令人去查事情究竟。

不想,竟是賈琛這小子為?了新婚妻子,鬨出的幺蛾子。

兩位聖人哭笑不得,但對這父子二人的忌憚之心也越發重了。

雖是於他們有利之事,但賈琛到底從何處收集了如此多確鑿的證據,且隻發出幾?封書信,便叫如此多的大臣為?其?上折子,其?人脈到底有多深多廣……

如今賈琛能為?新婚妻子,鬨出如此大的動靜,以後若真觸動了他之利,不知又會將朝堂攪合成何樣。

思及此,父子二人眼神晦暗,滿是帝王猜忌。

“這新婦就?是明昌那個伴讀?”老聖人眯著眼問道,他尚記得幾?年前,明昌為?了她?,曾忤逆他這個皇祖父好意之事。

“是。”當今垂眸點頭?,未讓皇父看見他眼中疑心,又道,“水溶估摸著還記得當年明昌與這伴讀令他出醜之事……”

可能也有對賈琛“不識好歹”的惱恨,方不顧身份地位,言此下作之事,招來禍患。

老聖人意味不明笑起來,念叨了句,“年輕人……”

半晌,又聽老聖人歎息道,“你大哥沒精力折騰了……”老大病重,兒子皆不成器,成不了事的。

所以,不用將此女視作聯姻之用,擔心賈家父子會被拉攏了去。

當今哪能不知皇父欲保住大哥子嗣之事,隻點頭?答“是”,但願如此……

隨後,父子二人令暗衛更加嚴密緊盯賈家父子。

而北靜王水溶,表麵?溫雅淡定,卸職配合調查,以證清白,實際焦頭?爛額,奔忙不迭。

此次之事,弄不死?他,胤礽也要叫他脫下半身血肉來。

時林黛玉遣清歌到賈家說明畫像之事,吳熳聽聞那畫像與她?十分之像,連笑靨都?有,便知是北靜王之由,戾氣上心,眼眸漆黑。

但不想黛玉擔憂,便將此事掐頭?去尾,告知了清歌,命她?去回黛玉。

黛玉一聽竟是狐狸精作祟,路遇嫂子,覺得嫂子長相標致,便擅自學了去,化成嫂子模樣去惑人,而那桑生見色起意,畫下畫像四?處宣揚,方惹出來這麼一出荒唐事。

先驚異這世?間竟真有精怪存在,又氣憤桑生與蓮香之情深的假話,她?更覺臨畫、買畫之人惡心,對隻見過一兩次的東府珍大哥,也心生厭惡。

不過,那畫兒雖可惡,但寶玉予她?的心意卻是辜負了,兩人又冷了下來。

黛玉怒氣平息後,又覺過意不去,挑了琛大哥和嫂子今日?送來的幾?件有趣物件兒,送與寶玉,算作補償。

但寶玉似怒氣未消,並無回應,黛玉失落,卻想著如此漸漸遠離了也好,否則她?搬出去之日?,寶玉鬨得不好看,又叫外祖母覺著薑嬤嬤、包媽媽等調唆她?了。

王熙鳳聽聞林黛玉與寶玉一直不和,竟有就?此冷下去的跡象,又有姑媽歡喜安排人修繕、布置新屋,隱隱透出開春後,欲將林丫頭?挪出老太太的院子的意向?,一時危機驟起。

聽了吳漫所言,王熙鳳再細觀、細思姑媽之言之舉,竟都?彆有深意。

且姑媽確實不喜林丫頭?,雖對其?言語關切、衣食不缺,但跟彆個說話時,總不經意說林丫頭?心思重、心眼多、身子弱等,隱露不喜之意,而如今,更是光明正大隔開兩人。

看來是極不滿意林丫頭?做媳婦兒,欲另尋得用的,如此,王熙鳳對吳熳的話信了七八分,與璉二的襲爵大計,也加快了謀劃安排,隻等安穩過完大年,便開始實施。

而胤礽吳熳在過年之前,不時聽著人來報北靜王哪裡勢力被拔起,哪裡部下又被下獄,心情愉悅。

不想,還有一好消息傳來,朱爾旦的心基本確定換回來了。

倒不是因他作文露陷兒之類的,而是他的妻子崔氏跟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脾氣大了起來,而朱爾旦一改之前一家之主的模樣,對妻子百依百順。

據朱家的街坊四?鄰說,朱生似先前嫌棄崔氏容貌不佳,又做了甚錯事,叫崔氏抓住了把柄,如今朱生悔過自新,崔氏便抖起來了。

吳熳沒想到崔氏還能鬨出這麼一陣動靜來,不過朱爾旦放棄換頭?,是好事,她?略安心,不用再擔心其?他死?去的女子頭?顱會被盜,也暫不用關注朱爾旦了。

近幾?日?,胤礽忙著料理畫像的爛攤子、收拾北靜王,而吳熳則把心思放在研究狐丹與那三粒靈丹妙藥上。

聊齋原著裡,蓮香確實擅醫,救活過病入膏肓的桑曉兩次,可它給的藥,吳熳卻不敢冒然相信且嘗試,隻切了半粒,叫賈琛找信得過的大夫分析研究。

隻未等這兩樣物什研究出什麼結果,便迎來了吳熳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

時家家換門神、油桃符、張燈結彩,街上爆竹聲響,戶戶歡聲笑語。

吳熳走?過林妹妹的進府路,如今又要曆一回賈家的祭宗祠。

大年三十與正月初一兩日?皆如書中所言,早早來候著,待賈母等誥命從宮中回來,方入內。

祭祀程序繁瑣莊穆,不過都?與吳熳婆媳無關,她?們隻需聽唱詞,跟著叩拜就?好。

不過,跪地起身,忽見兩尊金光燦燦的魂魄出現在供桌上時,吳熳還是驚了一瞬,沒想到,警幻口中的寧榮二公英靈真的存在。

第四十九回

且說披蟒腰玉的二位國公英靈忽現於供台之上, 吳熳且聽其?中?一位抱怨道,“今年怎又不是琛兒捧香!”聲如洪鐘,想是個?脾氣暴烈的。

又聽另一位朗聲大笑道, “弟弟說的哪裡話,寶玉也是個?時旺運盛的, 由他捧香,香火亦不錯矣。”

吳熳一聽, 便知聲如洪鐘者為榮國公賈源, 另一人便是賈琛曾祖寧國公賈演。

隻聽榮國公又抱怨道,“哥哥倒是先享寶玉一道,又年年到琛兒家裡享香火, 怎不為我想想?”

寧國公隻乾咳不理, 他也是被請,才?能入琛兒家中?享紫氣香火的,又不能帶著弟弟一起去。

吳熳沒想到兩位國公是如此?性格, 隻低頭?聽著兩人對話, 怕露出異樣?來, 遭人察覺。

想她和賈琛成親之日, 供桌上的異動, 應也是寧國公親至了。

隻她對賈琛的紫氣好奇更上一層。

祭祀畢, 等正堂外男人們退出, 女眷們才?能離開。

但因著列祖影像、祖宗牌位皆在,眾女眷也不好在內寒暄閒話, 隻用?眼?神、動作打著招呼。

吳熳與婆母賈林氏身邊都是賈琛的親叔伯兄弟家的女眷, 大婚次日都認了個?臉熟, 這兩月也偶有來往,尚算熟悉, 幾人自?然聚在一處。

隻吳熳不經意抬頭?,竟見那頭?伺候賈母的王熙鳳望了她一眼?,又點了一下頭?,眼?神堅定,似要做了甚重大決定一般,而旁邊的黛玉,亦笑著福了福身,吳熳也欠了欠身,算是還禮。

等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出了宗祠,賈林氏帶著吳熳跟妯娌們作了辭,便離開了。

至於去與西府老太太請安甚的,直接略過,大年下的,人不待見,沒必要舔著臉去貼冷屁股,鬨得兩頭?不高興。

乘轎出,賈琛父子騎馬護著,就往家來。

家中?再焚香祭祀,寧國公果來,吳熳見賈琛神色如常,想必早已習慣了。

而後,便是吳熳夫妻二人給父母拜年。

兩個?小丫頭?準備好蒲團,夫妻並立跪下,真心實意磕頭?。

胤礽感此?生大幸,有此?真心疼愛他的父母,吳熳亦感念婆婆救命大恩,真心相待之情,感激公公寬容以待,明知她名聲不佳,亦願請人求聘。

賈林氏隻看?著麵前天造地設的小兩口,心中?無限歡喜,叩完頭?立拉二人起來,一人給了一個?荷包,說此?是押歲錢。

吳熳的眼?皮不受控地多眨了兩下,垂下漆黑的眼?眸,指腹輕輕摩挲過荷包,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押歲錢

胤礽不知內情,察覺到妻子情緒變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吳熳遂恢複如常,勾了勾唇角,仰麵看?著他露出笑靨。

胤礽隻喉頭?動了動,回?以一笑,另一隻手按緊了拇指上的扳指。

而後,便是家下給主子們拜年,磕頭?叩恩。

正廳台磯上,四張大椅並立,家中?四位主子高坐,家中?仆從按等級,分彆進院磕頭?。

賈林氏早已準備好押歲錢、金銀錁子等物?,一一賞下。

一家子守了吳熳嫁入第一年的歲,便散了。

臨去前,賈林氏拉著吳熳的手,囑咐她初二回?娘家之事。

吳熳微愣,她原不打算去了,回?門那日鬨得太難看?,想是見了麵也尷尬,吳熳覺著與其?浪費時間陪錢氏冷坐,不如在家陪陪婆母。

畢竟婆母娘家在通州,初三?以後家中?還有事要忙,她一時不能回?去,賈琛舅母表姊一家在年前也家去了,婆母心中?難免感傷寂寞。

不想,賈林氏卻勸她回?娘家。

賈林氏知兒媳心意,可臘月中?旬,兒媳庶妹的婚事,她便隻添了妝,人沒去,如今吳侍禦即將離京,雖父不慈,女卻不能不孝,九十九步都走了,沒必要這臨門一步,邁不出去,給人遞話柄子,如今便是做個?樣?子,他們也得走這一趟。

婆母為她考慮周全,吳熳隻感激受用?下來。

初二那日,依舊是賈琛騎馬,吳熳乘馬車。

街上雖因年節關門閉市,卻並不安靜,各家太太奶奶媳婦回?娘家的轎馬行人眾多,絡繹不絕。

到了吳家,也並沒有吳熳想象中?的尷尬場麵,不論是吳侍禦還是錢氏,對他們夫妻都極熱忱,笑麵以待,仿佛回?門時的難堪尷尬皆不存在一般。

胤礽笑的溫文爾雅,眼?中?雲遮霧擋,叫人看?不真情緒,吳侍禦仍舊是半矜持半討好,並告知女婿,他打算二月初,河麵化開後便啟程上任。

眼?下之意,便是催著女婿速去吏部與他換任書。

胤礽自?然應下,儘早送老丈人出京,於他亦有利。

吳熳這邊,也並未冷場,錢氏關切地問候著她的肚子,怎兩月了還不見動靜,叫吳熳來日得空了,家來一趟,她請了生子方麵的聖手來與她瞧瞧,吃吃偏方甚的。

吳熳隻麵無表情聽著,並不作應。

她身上陰氣未散儘,估摸著也懷不上,公婆、賈琛都不著急,她更不會?為此?煩心。

反倒是一旁的庶妹聽得意動,也想看?看?這方麵的大夫,百般討好錢氏,將其?注意力引了過去,倒叫吳熳輕鬆了不少。

在吳家用?飯畢,夫妻二人便告了辭,錢氏對她懷孕之事很?上心,反複叮囑,並著回?門時她沒帶走的壓箱底“好物?”,一齊給了她,吳熳不接都不行。

回?家後,賈琛見了,笑了半晌,又觀摩許久,作出“略粗糙”的評價。

吳熳不理,被人扛起,治了半宿的病。

睡去前,她迷糊聽得賈琛說要找大夫來瞧瞧她好了多少甚的

初三?起,一家四口就又忙了起來,請人吃完自?家的年酒,又或一家子或分開,去吃彆人家的年酒,一直忙忙碌碌至了元宵,賈敦兄弟一大家子聚戲了一回?,這年方是過完了。

賈敦賈林氏夫婦畢竟有了年紀,累得夠嗆,正月十八,賈敦便帶著賈林氏上山修養去了,將家中?大小事務一應交由小兩口照管。

吳熳跟著婆母理了兩個?月事,已能上手,加上家中?一切皆有定例,並不難料理,隻看?賬精力不濟些,好在婆母給的有個?丫鬟識字,叫她念著,吳熳倒是省了不少事。

一日,胤礽見妻子用?西洋數字算賬,速度極快,略微驚訝,看?了許久,冷不丁問她,“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出去走走?”

吳熳先時未反應過來,隻以為賈琛喚她到院子裡走走,便道,“等我算完這一筆。”

後聽人笑,又解釋說要帶她去外地。

吳熳頓住,目露震驚。

相處了近三?月,吳熳已從賈琛對前兩任未婚妻的態度上,隱約猜到了他對於擔任他“妻子”這個?身份之人的要求。

最基本的,就是照管家事,孝順父母,讓他在外行走時,無後顧之憂。

說實話,這樣?的男人放到現代,就是渣男,但在這個?世界,如此?夫妻相處方是常態,甚至賈琛到了這個?年紀,沒有納妾沒有通房,沒有庶子庶女,於他的正妻來說,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吳熳沒有挑戰封建禮教的雄心,她嫁給賈琛,一為活命,二為報恩,雖二人正在發展合作之外的感情,但以他們如今的感情深度,還不足以叫她喪失理智,要求賈琛為她停留。

而且,吳熳對留在家中?,陪伴、孝順真心實意待她的婆母,並無不滿,隻對於沒有途徑讓她提升自?保實力,略感遺憾罷了。

沒想到,今日,賈琛竟然邀她一起出門。

“不願意?”

吳熳聽得男人問,語氣中?透著遺憾。

她想問為什麼,又沒問,隻淺笑著回?,“願意。”

怎麼會?不願意,若是有理由光明正大在外行走,她也不願一輩子被困在內院裡,圍著家長裡短打轉。

“那母親……”吳熳猶豫著問,她走了,婆母是不是一個?人在家。

胤礽笑著解釋道,“父親一直想讓母親上山去陪他,隻母親嫌山上無聊,不願去,有你在,母親有了伴兒就更不願去了,我們走了,父親正好有理由,會?極高興的。”

吳熳一聽,便放下心來,問起他欲去何地,打算什麼時候走等等……

兩人一麵派人告知了父母欲遠行的計劃,一麵收拾打點著行裝。

如胤礽所?言,賈敦很?高興,兒子娶妻之後,他們父子二人行事太招眼?了些,他打算在山中?避上一段時日,也欲叫兒子安分上幾日,不想兒子打算外出,可不正中?他下懷,便極力勸妻子在山上陪他。

賈林氏隻是擔心兒媳路上受苦,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隻應下,但也有些事兒需處理,便先下山料理完,再回?山上。

賈林氏回?家後,一先請葛大夫上門,給兒媳診脈,看?看?她的身體能否遠行。

葛大夫一探脈,極為震驚,忙問吳熳近日看?診的大夫是哪位,他欲上門拜訪求教。

時胤礽正在喝茶,聞言嗆了一口,惹得賈林氏嫌棄,趕他去外間候著,彆影響大夫診脈。

吳熳隻答沒做什麼,也沒看?診吃藥甚的,葛大夫顯然不信,但也不好深究,隻告訴賈林氏,“大奶奶的身子大好,行路不影響的。”

賈林氏便放下心來。

此?事一了,她便馬不停蹄上了西府,尋老太太說黛玉移院而居的事兒。

不出所?料,老太太不樂意,說一家子姊妹骨肉,說什麼男女之防的見外話,又話裡話外嫌棄賈林氏管得多。

一旁伺候賈母的王夫人看?得著急,便幫腔道,“……年紀小,是不該說什麼男男女女的話,倒是寶玉十歲了,到進學的年紀了,挪去前院跟老爺一起住著,怕是能多學些東西……”

誰知,王夫人還沒說完,老太太便哭著打斷她的話,說先頭?賈政王夫人督促賈珠讀書,將寶玉他大哥累死了還不算,如今又想來害寶玉了,她一個?老人家,臨老了就想看?兒孫在眼?前,圖個?樂趣,他們怎能如此?不孝!

“不孝”的話一出,將王夫人嚇得跪在地上。

隻賈林氏端坐著一動不動,冷眼?瞧著。

早就聽聞這位老太太在兒媳婦麵前規矩大,如今還叫四五十歲的兒媳婦立規矩,今日可真叫她漲見識。

不過,彆人家的婆媳相處,她管不著,黛玉是她林家的女兒,今兒這院子一定得挪!

屋中?氣氛一時僵持不下,直至大太太刑夫人哭著闖進來,叫嚷道,“老太太,有人告了大老爺,皂吏捕快要請他去都察院問話!”

第五十回

且說大太太刑夫人遇事慌亂, 急忙闖入賈母屋中求助,卻見親妯娌跪在地上,隔房妯娌麵色不善, 老?太太紅著眼圈看她,刑夫人被唬得一時噤聲。

隻聽老?太太怒喝, “哪個衙門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派捕快衙役來抓一品將軍!”

刑夫人滿臉通紅, 她哪裡說的“抓”, 訥訥回道,“都察院”

賈母眼看刑夫人此來有事,賈林氏卻好好安坐, 不打算告辭, 也不說避避,她又不能?開口趕人,隻氣得彆過眼不看, 亦不管她, 厲聲問?刑夫人, “因著何事?”

“說是一個叫石呆子的破落戶, 到都察院告大老?爺結黨營私, 謀財害命!”刑夫人就知道這些?。

賈母又問?, “大老?爺呢?”她就不信那些?衙門的人, 還敢真叫大兒子去問?話。

“在家呢”刑夫人說的前言不搭後語,連忙解釋道, “那些?青衣隻敢帶了老?爺的貼身小廝去。”

賈母也不圖能?從這個小家子氣的大兒媳口中得什麼有?用消息, 隻叫鴛鴦派了機靈的婆子, 去前頭問?大老?爺和?二老?爺。

正巧兩位老?爺,及清客幕僚們都在書?房, 正想辦法?。

隻璉二低頭垂眼,緊緊握住椅子把手,生恐自己露出?興奮神色來。

沒錯,此正是他與妻子王熙鳳設出?來的計策,如今每一步都按照原定計劃走著,成與不成就看這收尾了,可千萬不能?露了餡兒。

老?太太著人來問?,正巧屋中這麼多男人拿不定主意,便訴與老?太太,請見多識廣的老?母親給?個示下。

鴛鴦回來,一五一十答了。

原過年期間,大老?爺外出?赴宴時偶見幾把扇子不錯,欲向主人家求購,可派璉二爺去問?了好幾回,都未果,那家兒窮的吃不上飯,也不賣。

璉二爺無法?,隻說辦不了,大老?爺便找了二老?爺的門生,現任順天府通判傅試傅二爺周旋。

傅二爺找人做了個假帳子,說那主人家欠債不還,強壓著人家把扇子拿出?來抵債,還將人打了一頓,險些?要了人命。

那人綽號叫石呆子,脾氣又肘又呆,待被人救下,連路還走不了,就叫人抬著他,往都察院遞狀子去了,如此慘樣兒走了一路,引了一路人圍隨,在都察院門口鬨出?了好一陣動靜。

賈母一聽,也顧不得有?賈林氏這個無外人在場,氣得直拍榻,“糊塗,糊塗啊!”

因著年底北靜王出?了事,關係近的,哪家不繃緊了皮子,生怕行錯了路子,被人一概論處,這才翻過年幾天,大兒子就往刀口上撞!

賈母心思轉得極快,瞪了沒眼色的刑夫人一眼,“還不叫你弟媳婦起來!”

刑夫人聞言,連忙上前將王夫人攙起來。

是了,王子騰與都察院交好,人儘皆知,如今大老?爺之事,還得靠著她這極不喜的弟媳婦。

王夫人隻垂眼,謝過老?太太開恩,心中卻在考量著此事能?不能?叫哥哥沾手。

此案本隻一件小事,隨手就能?壓下去,但與結黨營私搭上關係,就不一定了。

誰不知,結黨營私是當今大忌,冒然出?手,可能?還會連累哥哥,可不出?手,大老?爺輕則遭訓斥,中則降爵,若是因此被人查出?彆的事來,重則除爵也是有?可能?的。

隻聽賈母跟王夫人道,“這起子小人為?了報複,什麼事兒都能?信口開河,一個小小的六品通判,與他有?什麼黨可結,再說謀財害命,幾把舊扇子而已,這府裡隨便收拾收拾都能?堆滿他家,誰稀罕他家這‘財’!”

賈林氏麵色平靜,眼睛盯著槅子上的梅瓶,似什麼都未聽見,心中卻嗤之以鼻,若是不稀罕,何苦費如此大的力,還被人告了官。

王夫人尚在考慮,都察院坐堂已本能?偏向賈王兩家,隻這證據確鑿的,都察院門口又圍了眾多百姓,當堂偏判了,恐會惹出?事端,便隨口問?了賈家小廝幾句,退堂,容後再議。

後又派人前往賈家說明情況,問?如何處置。

如此一來,賈家自然是鬆了口氣,連忙上下打點起來。

賈璉和?王熙鳳見案子暫被壓下,也不氣餒,早在預料之中,隻暗中著人好醫好藥照看石呆子,千萬不能?叫人出?了事。

賈母也得了消息,但案子沒結,不能?完全放心,見賈林氏一副她“不答應就不走”的無賴樣兒,賈母沒精力跟她耗,隻道,“敦兒媳婦,我今兒乏了,沒精力招呼你,去你嫂子院裡坐坐吧。”

見賈林氏隨後起身,王夫人急了,事兒沒成,怎能?就如此算了。

不過,又聽她道,“老?太太,既您精力不濟,黛玉不好勞您費神照顧,我看這府裡上下也忙,想必太太們也沒空照管,正好我得空,不如,我帶她去山上養段時日如何?”

賈母的臉肉眼可見沉了下來,如今在這院裡,黛玉都能?被調唆地不大聽她這個親外祖母的話,若在外養上不知多長時間的“時日”,黛玉心中還有?她這個外祖母,還有?寶玉嗎?

林如海,這個寶玉以後的靠山,不能?就此斷了聯係。

賈母因拒絕道,“山上更深露重的,如何能?住人,就玉兒那身體還是彆折騰了。”

賈林氏索性說,“老?太太叫黛玉來問?問?她願不願隨我去吧。”

賈母當然不肯,若是黛玉真被她哄了去怎辦,如今的黛玉,已不是剛進?府時對她千依百順那個黛玉了。

見賈林氏寸步不讓,賈母隻能?妥協,擺手道,“也罷,如今突然多了這麼些?人伺候,我這院子裡也吵得慌,便把黛玉挪出?去吧,叫她也好寬住。”

王夫人聞言,眼中閃過欣喜。

賈林氏得償所願,自然告辭,去瞧黛玉。

小姑娘見了她依舊極高興,眼中都泛著神采。

賈林氏告知她欲上山住些?時日之事,小姑娘瞬間失落,又聞每月定期來瞧她之事不變,又重新?振作。

賈林氏摸摸她的頭發,囑咐道,“若有?了事,一定叫人去山上知會我,千萬不要憋在心裡。”小小年紀,也不知何來恁多心思。

黛玉隻孺慕地望著姑媽點頭,又聽姑媽說起兄嫂準備遠行之事。

黛玉忙問?了兄嫂的路徑,聽姑媽說目的地是如州,順路到處逛逛,說不得,還要去姑蘇一趟。心中希望燃起又破滅,還想著若是去揚州,她想請兄嫂代為?看望父親的。

賈林氏怎不知她心事,笑道,“三月,你姐姐姐夫要去揚州,必要去拜訪你父親的,若有?書?信、物件要帶去的,儘早準備,好叫你姐姐一並捎了去。”

黛玉大喜,已思考著要給?父親捎帶何物了,賈林氏也不擾她,閒話幾句,又囑咐了嬤嬤丫鬟們幾句,便告了辭。

回家後,賈林氏將賈府的官司告知兒子,便沒再過問?。

胤礽覺著奇怪,賈赦便是再混賬,也不至於分不清輕重,如何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鬨事。

令人一查,始作俑者竟是賈璉夫妻。

賈璉先引導賈赦知曉了那古扇的存在,又上門與石呆子結下交情。

畫,他確實買不來,但他知道賈赦性子,見了那好東西,彆的就入不了眼,一定會想方設法?弄上手,而此時,那起子趨炎附勢的,便會撲上來獻殷勤,這傅試傅通判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淺顯的局,算計自己的生身父親,一時叫胤礽摸不著頭腦,不過轉瞬,他得出?一荒誕的猜測,把自個兒都逗笑了。

他與妻子一說,誰知妻子並不意外。

吳熳沒想到王熙鳳動手如此快,就是不知石呆子告了賈赦後,他們要如何控製局麵,才能?叫賈赦將爵位讓出?來。

她又哪裡想到,正是這手法?粗糙的局,入了上麵的眼。

暗衛將賈家動作,報到當今案上時,當今也笑了,沒想到還人謀劃著降爵的。

一品降為?三品,朝中每年祭賞、俸銀也能?減上一等,雖算不得多少,但將一個混不吝的當家人剔下去,換個性子軟弱的上來,似乎也不錯,省心不少。

當今便出?手,替他們圓了一把。

都察院坐堂,原本都要判石呆子誣告了,不想,被上峰暗示將此案拖上一拖,命人把賈赦帶來過一過堂,坐堂驚詫又不解,這等小案,何須如此?

但暗示他的是都察院右都禦史,其與王子騰私交甚篤,如此關係,不說幫賈家,還欲整治賈家,坐堂模糊猜到可能?還有?更上麵的意思,嚇出?一身汗,趕忙照辦。

賈赦被請去過堂,家中送去打點的銀錢,悉數被退回,賈家一時慌了,連跑了好幾府交好的人家,都打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石呆子又咬死?了賈赦結黨營私,眼看此事越鬨越大,賈母惶恐牽出?舊事來,影響整個榮國?府,已在考慮棄卒保車。

王熙鳳最善察言觀色,他們夫妻尚未動手,老?太太便有?了此意,如何能?不喜,隻每日與賈璉在帳中互相警醒,千萬要沉住氣,彆在最後關頭露了餡兒,否則功虧一簣。

果然,賈赦再次被請去過堂時,賈母便上了表奏,賈赦德行有?虧,不配其位,請旨由其嫡子賈璉襲爵。

當今故意拖了幾日,方準奏,又放賈璉襲爵、王熙鳳誥封的聖旨。

一切塵埃落定,賈家有?人歡喜有?人愁。

賈母高興賈家保住了爵位,王夫人一心想著籠絡住賈璉王熙鳳,為?寶玉以後做打算。

而王熙鳳賈璉,又謀劃著如何從賈母、賈政及王夫人手中,將這榮國?府的實際掌家權奪到手。

王熙鳳因吳漫之言,方有?今日,自然感謝,卻從林黛玉處聽得她將要遠行,連忙下了帖子請她,可惜遭了拒絕。

吳熳顧及榮府出?現畫像之事,一時不便露麵。

隻回了一張紙條給?王熙鳳,“知你不信陰騭報應,但這世間亦有?報複與報恩,切記多行善事。”

如此,吳漫與王熙鳳的因果就算了了。

賈林氏一直等到黛玉挪完院子,親送了些?擺件陳設去,幫她事事安置妥當,方上了山。

而胤礽吳熳二人,送走了吳侍禦。

吳熳尋了一處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將吳漫的衣冠塚立好,方啟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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