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榮府襲爵, 初聞此事, 妻子並?不意?外, 且賈璉夫妻二人謀劃此事之前, 她恰巧去過西府, 偏她與賈璉之妻有舊, 不得不叫人懷疑與她有關。

今兒, 又說?賈赦與平安州有關係,胤礽已不見怪, 卻也驚訝。

就目前情報信息來看?, 平安州多半與當年奪嫡之事扯不開關係。

而賈家, 真是出乎胤礽的意?料。

原以?為東府攪合義忠親王逼宮謀反之事,已是最大之過。

皇帝念著賈家祖上?遺德, 現下確實也不是動手的好時機,才沒料理賈家。

且寧國府也識趣,主?事人賈敬出家,退避道觀,將爛攤子丟與紈絝無能的賈珍,放縱他隨性造作,以?示態度,祈望當今能放賈家一馬。

如今又知西府賈赦摻合奪嫡之事,胤礽著實看?不懂,一個乾甚甚不行的老紈絝,何來如此大的膽子,欲謀從龍之功。

不過略一想,西府那位老太太應是知情的,否則,怎會叫堂堂一品將軍偏居一隅,與榮府分隔開來,如分家一般。

此次賈赦遭了官司,老太太如此之快上?表奏請換人,恐也怕“結黨營私”的罪名坐實了吧。

胤礽摟著妻子嗤笑,神?色晦暗不明。

不遠處,護院們對九山王之事興趣不減,一直纏著王官兒追問,他怎走一圈便知是九山王的府邸。

王官兒滿臉高深回答,隻因他見到此宅中兩股怨氣對衝,他去後院一轉,果然滿是狐臊味兒。

護院們滿臉不信,有人還?欲起身親去聞聞,聽得那頭冷子興精神?又緊繃。

後還?是胤礽出聲,叫他們老實休息,護院們才止了興。

胤礽隨意?瞥了一眼冷子興一夥人,不知此人又是什麼來曆,借榮府豪奴之勢,意?欲何為。

夜漸深,兩隊各自領頭人互相猜疑,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天不亮,冷子興一行便收拾離去了。

胤礽站在荒宅門口,望著一行人快速行遠,昨日探消息的護院之一,隨侍身後,低聲問道,“大爺,要跟嗎?”

他亦是胤礽的心腹,對暗裡的事情,知道的比兆利兩兄弟更多。

“不用。”胤礽仍舊極目遠望。

此行人,人數多過他們,打草驚蛇,容易惹禍上?身,隻將消息傳回都中,令人細查便可。

倒是九山王建起的寨子,他很感興趣,胤礽令心腹去信,多叫些人去尋了探探。

另一邊,吳熳帶著兆利在荒園子裡轉悠。

幾年風霜雨雪衝刷,此處早已不見王官兒所言的大火痕跡,吳熳也聞不見所謂的狐臊味,倒是角落裡有一處地方,莫名吸引她。

吳熳奇怪,叫兆利解下他的刀來,自己謹慎小心地往下刨。

兆利不明所以?,欲上?手幫忙,但?被大奶奶拒絕。

他隻得在一旁看?著,大奶奶挖了小臂長的小坑,居然真挖出了東西。

一粒楊梅大小的紅丸,說?像琉璃珠子,又比琉璃瑩潤一些,說?像雞血石,又比玉石剔透一些,不知是何物。

兆利隻見大奶奶從荷包裡取了一粒珠子,出來比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當日胡三姐吐出的狐丹?

兩者雖顏色大小不同,但?質感相當,莫不是這紅丸也是狐丹?

兆利驚悚,王官兒那跑江湖術士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一想到此地真密密麻麻死了一百多頭狐狸,兆利就頭皮發麻,想請大奶奶回去。

然而大奶奶不如他意?,一寸寸將這荒園子走了個遍,似是覺得此地確實沒有狐丹了,方返回,兆利忙悄悄擦了擦汗。

用過早飯後,一行人往此地的縣城去。

吳熳在車上?跟胤礽說?起她發現狐丹之事,佐證王官兒所言之事屬實,還?有,“……昨日那些人運的是火藥。”

幾年前被硝石硫磺燒過的土地,都被衝刷得恢複原色,沒道理最易逸散的氣味還?有留存,所以?,吳熳嗅到的輕微火藥味,隻能是冷子興一行留下的。

此人在紅樓夢中,本?就身份成謎,如今又看?他行事詭密,此中必有大事。

吳熳早知賈琛父子對賈家之事,心有成算,如今又知曉賈琛上?輩子的身份,她也就不靠先知,擺弄她那半瓶水都不滿的計謀手段,隻將所知訴與男人,由他料理處置便好。

果見男人搖扇深思,吳熳亦不打擾,靜默無言擺弄手裡的兩顆狐丹。

一行人搖晃一個半時辰,終於?到了縣城。

兆利手腳麻利,迅速賃下一處小院,雇來四五個婆子,收拾打掃,燒水煮飯,漿洗衣服,拆換被褥等,待人人盥去風塵,就連邋遢的王官兒都覺身上?乾淨輕鬆了不少。

休整半日,廚子照舊帶著人去采買補給,隻此次多了一個王官兒,聽他說?要去買豬脬泡,眾人鄙夷,嫌他埋汰。

夫妻二人遠遠聽著王官兒解釋豬脬在他捉妖抓鬼中的重要作用,胤礽低眸看?向吳熳,“還?是不要學了吧。”

吳熳無語,她何時說?過要學這些。

兆利收拾出園中一間四方通透的屋子,與胤礽作書房。

吳熳伏案寫信與婆母,報平安兼說?明靈藥之事。

胤礽見狀,亦寫了一封附上?,用密語請父親去查北靜王府參與奪位之事。

吳熳還?在考慮要不要給王熙鳳也去一封,叫她多注意?這個冷子興。

也不知冷子興被人告發身份不明之事發生沒有,若是王熙鳳已插手幫了忙,怕會留下隱患。

不過想想又算了,賈璉既襲爵,王熙鳳與王夫人便站在了對立麵,不管那事發生沒有,都不會再有下次,想也無礙。

寫信畢,吳熳放下筆,到長窗下的竹榻下小憩。

胤礽則將他近幾日所見所聞一一錄下,半晌停筆,動動僵硬的脖頸。

方見妻子引臂枕麵,烏鬢如雲,香夢沉酣,外兼春風微拂,楊柳依依,好一幅美人春睡圖。

胤礽凝視許久,提筆揮墨,將此美眷畫了下來,記著上?次狐狸之事,並?未畫下妻子完整麵容。

畫成後,細細欣賞,又取印章蓋上?。

忽而想起上?回畫紙暈染之事,胤礽去外間尋了兆利,囑咐他去縣城裡瞧瞧此地裝裱工匠技藝可好,若是還?行,便將路上?所繪皆送去裝裱了,也便宜攜帶。

不想,兆利還?未來得及出門,便有官差上?門,查驗路引。

兆利忙問出了何事,入城時已查驗過,何需再驗。

官差見兆利雖是奴仆,衣著亦不凡,不敢得罪,隻叫兆利先出示,他們驗過再解釋。

官差態度恭敬友善,兆利也不好以?勢壓人,隻請他們進門喝茶,自個兒回了大爺,又將大爺名帖、路引皆給官差看?過。

官差方說?明緣由,原是縣中出了一起命案,一村戶家好心與一女子借宿,女子卻殺村戶全?家,還?將心都掏走了,官府至今未抓到那女子,遂對來往縣中女子皆要盤查。

兆利此時方明了為何昨夜他們借不到宿,又好生招待了一番官差,將人送走後,方回了自家大爺。

胤礽隻點頭,已示知了,便將事拋之腦後。

兆利此時方能出門,迎麵又撞上?匆忙回來的王官兒。

王官兒也不理人,撥開他,神?神?叨叨回房拿上?他的小壇子小旗子,又急匆匆跑出門去了,叫兆利摸不著頭腦,隻搖搖頭辦自己的事兒去。

晚間,兆利回來複命,想不到這小小的縣城,還?真有一位老師傅技藝高超。

胤礽聽了也高興,命兆利將蓋有特殊印章的兩幅留下,其餘明日都送去裝裱了。

隻那王官兒,急匆匆去,垂頭喪氣歸來,眾人一問,他方解釋道在路上?遇到個邪氣縈繞的書生,好心上?門助他除妖,卻被人趕了出來。

護院們麵麵相覷,其中有不信他真能抓鬼捉妖者,也跟著寬慰道,“既那書生不領情,被害了又與你何乾,勿管了。”

說?完,便攜著人去用飯了,哪知到了飯廳,王官兒且萎靡,又被廚子訓了一頓,原是王官兒那豬脬買了沒拿,叫廚子一行提了回來,一路受人異樣注目,正一肚子氣呢。

兆利將此趣事兒講與二位主?子聽,吳熳與胤礽對視一眼,亦是與護院一般看?法?,既自己不上?心,被害了便怪不著彆人。

次日,胤礽帶了吳熳到街市上?閒逛。

嘗嘗當地特色,若遇上?有趣的小物件,便買上?一些,帶回去與母親或小外甥。

至於?生意?,平安州常路過,倒是沒有什麼稀罕物好貨的,遂作罷。

時二人從一銀器鋪出來,迎麵遇上?一個比王官兒邋遢百倍的瘋子,渾身惡臭,見了護院持刀相逼也不退,湊著上?來瞧他們夫妻,嘴裡癲狂大叫著,“奇了奇了!”

引得行人矚目。

護院見他身上?沾著糞便,鼻涕掛了三尺,汙穢不堪,隻強忍著惡心,欲將人拖到一旁,讓大爺大奶奶先走。

胤礽亦臉色發沉,冷冷看?了那瘋子一眼,牢牢護住妻子。

忽的,一陣大風刮過,竟將吳熳帷帽上?的簾幔掀起,清冷絕豔的臉展露無遺,引得方才矚目的行人驚呼,漸漸聚集。

胤礽迅速掀回簾幔,忍無可忍,抬腳將人踹翻在地,那瘋子也不惱,癲狂坐起,一手拍地,一手指著他們瘋笑,“異鬼!兩個異鬼!”

路人一聽,隻當這邋遢的瘋子又在胡話,明明是活生生的美人,如何能是鬼?

第五十七回

且說胤礽見人冒犯妻子, 麵色鐵青,將人踹翻在地,但見那醃臢乞人毫不在意, 癲狂叫嚷,引得?路人圍觀不散, 胤礽眉間怒氣?漸聚,卻忽然被妻子打斷。

纖細柔軟的手指拉住他的小臂, 清冷冰涼的聲音滲進他心裡, 平息了他的怒火,“不是他。”

胤礽隻見妻子微揚下?頷,帽沿略微上揚, 似想將方才那陣風的“餘韻”放進簾幔中, 細細“品鑒”。

幾?息後,吳熳低頭,隔著簾幔對地上癲笑之人道, “多有得?罪, 見諒。”

說完, 命楊子送這老?者去醫館瞧瞧, 有傷治傷, 無傷予他些銀錢賠罪, 便攜著胤礽的手, 依偎在他懷裡往人群外走,邊走邊在胤礽耳邊道, “看看遠處可有可疑之人。”

胤礽聞言, 環顧四周, 眸色暗沉,可疑之人?那可太多了!

不見護衛刀劍相逼, 這些人依舊圍隨,若不是心腹見此不是辦法,出手打傷其中一餳眼流涎之人,震懾了一番,怕要跟到家去了!

見人全部散去,胤礽方問起?妻子原委。

吳熳隻道,“那陣風裡有腥臭味。”與乞丐身上的汙穢味不同。

撲麵而來的那一瞬間,吳熳仿佛置身末世,上風口有喪屍存在,風一來,全是喪屍食過血肉後的腥臭口氣?。

胤礽忽的想起?昨日?妻子午歇時,兆利來回?的那殺人挖心的案子,眉頭緊皺。

夫妻二人方進家門,便見王官兒袖子高高拉起?,坐一小?杌上料理他的豬脬。

胤礽額際青筋直跳。

今日?送畫去裝裱,先?一步到家的兆利忙上前解釋,“大爺,王先?生說這兒方位大吉、陽氣?足,彆?的地兒都不行……”

他勸過了,人不聽,兆利又擔心給?他強行搬走,壞了事兒,便隻能放任,原想著就三四個豬脬的事兒,片刻功夫就處理好了,不想大爺大奶奶回?來這般早,迎頭就撞上了。

偏此人還看不懂眼色,大爺眼中的怒氣?都快噴薄而出了,王官兒像是才發現主人回?來一般,起?身施禮,那赤條條的胳膊和淋漓著血水的手往前一拱,也不怕汙了他家大奶奶的眼!

胤礽臉色發沉,右跨半步擋住妻子的視線,點頭受了禮,便要帶著妻子進院。

不想,王官兒不讓開,眼睛直勾勾盯著胤礽的眉心,半晌才開口道,“公子攜奶奶拜神?去了?”

胤礽莫名其妙,眼神?示意王官兒從上到下?好好看看他,他哪裡像拜神?回?來的?

隻此人跟會不到意似的,口氣?猶豫著勸誡道,“聖人常道,敬鬼神?而遠之。公子即便不信神?,‘敬’之一字,麵兒上還是得?做一做的……”

胤礽回?頭,跟妻子隔簾對視一眼,又挑眉看向王官兒,此人究竟在說什麼?

隻聽他還在道,“公子是貴人,時運極盛,偶爾瀆神?……倒、倒也不怕,倒黴上三五日?也就好了。”

中間還隔頓了一下?,似被嚇到了,還強言安慰胤礽。

隻……瀆神??

胤礽與吳熳皆聽得?愣怔一瞬,眼前浮現那老?乞丐瘋癲直言他們是“異鬼”的模樣,那是神??

夫婦二人沉默,也不知此是哪方尊神?,若叫他的信眾得?知他這副模樣,還願信奉他不願?

對於“瀆神?”之事,胤礽吳熳倒不在意。

他們對神?鬼沒有畏懼心,也不信神?能無視天道規則來加害他們,遂沒甚好擔憂害怕的。

但是“倒黴”,會倒黴到什麼程度?

二人正?思考這問題,隻聽兆利已滿臉怒容衝王官兒罵開了,“什麼瀆神?、倒黴的,先?生可彆?烏鴉嘴,亂咒我家大爺!”

胤礽揉揉額際,抬手叫兆利住了嘴,不管二人,帶著妻子往裡走。

不想,進入內院,上台磯時,胤礽腳下?突然踏空,若不是吳熳反應快,上前一步將人架住,說不得?就摔地上了。

夫妻二人麵麵相覷,同時低頭看了看才三道坎的石磯,心有餘悸,可算知道這瀆神?的倒黴後果是何種形式了。

隨侍在兩人身後的兆利,沒有吳熳離胤礽近,被嚇得?心驚肉跳,好容易平息後,隻暗咒王官兒烏鴉嘴。

直至進屋後,他斟茶伺候,眼睜睜看著大爺似手滑,將茶水全灑到衣襟上,方察覺不對勁,心下?開始懷疑,恨不得?立馬就衝去找王官兒問個說法兒。

可去不得?,他忙收拾茶碗,伺候大爺換衣服。

出來時,聽大奶奶吩咐道,“將大爺換下?來的衣服鞋襪都燒了,環佩玉帶若是沒有特彆?重?要的,都拿去當了,將錢散給?城外的乞丐、窮人去。”

吳熳尋思著,將今日?見證男人一切難堪的物件都處理了,想愛麵子的男人興許能開懷些,又積了善,說不得?能叫這三五日?之期縮短些。

隻男人一出來,吳熳神?色恢複,仿佛不曾與兆利叮囑過事兒一般,親手與他斟茶,喂到嘴邊。

胤礽好笑,何至於到此地步,不過,偶爾享受享受妻子的伺候,愜懷得?很?。

時留下?處理後事的楊子回?來,與吳熳胤礽回?稟後續,那老?乞丐在他們走後,就原地坐著,楊子與他說話也不理,隻一人咕咕噥噥說些“異鬼”、“異數”的話。

楊子等了他許久,老?乞丐才起?身,留下?一句“變數異世來,翻手覆乾坤”的話,便跑走了,任是楊子身強力壯,也怎麼追都沒追上,隻得?回?來複命。

胤礽聽完,看了楊子一眼,見他表情一如既往木訥,聽得?這奇異話語也無甚異樣,隻叫他下?去休息。

楊子出去,夫妻二人對坐。

先?有“異鬼”,又是“異世”,幾?乎將兩人的來曆擺在明麵上,似已到了該坦誠相對的時候。

二人皆靜默,須臾,吳熳先?開了口,畢竟她已知胤礽的身份,不好再占他便宜,隻道,“我來自距你三百年後的世界。”

胤礽眼神?晦暗,“我的印章?”

“對,”吳熳點頭,“還有鬼差口中的‘紫氣?’和‘人間帝王’。”

有了這兩個關鍵信息,想猜不到都難。

“大清亡了?”胤礽眼神?涳濛,略帶歎息與滄桑。

吳熳沉默點頭。

“怎麼亡的?”吳熳隻聽男人問。

反清複明?農民起?義?還是蒙古造反?胤礽雖早有預料,親耳聽到又是一陣痛惜。

吳熳簡單介紹了清朝閉關鎖國百餘年,西方各國飛速發展擴張,船堅炮利轟開了大清國門……

胤礽聽完,沉默半晌,又問,“你呢?”

據妻子顯露出的信息來看,她生活的地方,不似她所?說的承平盛世。

“我二十四歲那年,全球範圍內爆發了一種病毒,也就是疫病,”胤礽眼見妻子眼神?漸漸變得?冷漠,“感染者會變成了無意識的行屍走肉,以人的新鮮血肉為食,凡被抓傷、咬傷之人,複又感染……”

胤礽靜靜聽著,知曉人族越來越少,為了生存,分散聚居;同時又有人“幸運”覺醒異能,階層因此重?新劃分;

直至無法繁衍的喪屍即將被滅除,而多年對抗喪屍、庇護普通人的異能者,成了當權者眼中的不安定因素,遭到翦除。

與曆朝曆代新朝建立後,君主對功臣的“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彆?無二致。

夫妻二人聊了許久,從各自的來曆到紅樓夢、聊齋兩書。

胤礽輕舒一口氣?,隻歎母親慧眼獨具,偏偏為他相中了她。

兩人互相交換了許多信息,都需時間消化,便早早歇下?。

隻這“黴運”總在不經意間發作。

胤礽本是睡姿極規矩之人,可晚上差點兒頭朝下?,栽下?床去,若不是他一動驚醒了吳熳,可就要破相了。

吳熳隻得?叫他睡裡麵,自己在外頭擋著。

清晨起?來盥漱,就撩把水洗臉的功夫,又將盆打翻,濕了一身。

兆利戰戰兢兢,吳熳沉默,隻叫人安坐彆?動,兆利端水,她親自伺候人梳洗、穿衣、用飯,又將人安全送至書房裡,坐著看書。

隻聽男人還有心情調笑,“勞累大奶奶了。”

吳熳不理,從院裡的柳樹上截了段枝條來刻東西,坐得?離男人遠遠的,生怕手上的刻刀意外傷了他。

窗外春風微揚,和煦舒爽,屋內歲月靜好,安然若素。

隻一護院匆匆而來,打破這寧靜,與兆利附耳幾?句。

兆利告了大奶奶一聲,出去料理。

原是門口來了個姑娘,想找活兒做,護院說家中不缺人,叫她走,她百般哀求,說是若找不著棲身之處,便要被父母賣給?高門大戶做妾了,請護院行行好,給?她條活路。

五大三粗的護院哪見過這梨花帶雨,糾纏不休的女兒情態,拒絕不得?,隻一味避著那女子,叫人快去請兆利來處理。

兆利一來,女子又將自身悲慘境遇訴了一遍,其中幾?個護院聽得?不忍,就差幫著一起?求情了,可惜,兆利一臉冷漠,不為所?動。

此女口中說得?淒慘,但兆利觀其情態,與寧榮二府裡那些耍手段攀高枝兒的丫鬟差不多,此女怕隻是不想作彆?人家妾,衝著自家俊美風流的大爺來了,兆利輕哼,白?眼一翻,叫護院關門。

又半說笑半敲打了護院一通,氣?得?門外的女子直咬牙。

門口一了事兒,兆利便迅速回?了書房伺候兩位主子,順帶向大奶奶邀功般回?了情況。

吳熳瞥了一眼那頭明明聽見了,卻佯裝專注看書的男人,隻當昨日?出去一趟,男人又不經意間招了新桃花,沒當回?事。

第五十八回

且說兆利剛拒一十五六歲明麗少女進?宅做工, 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又有一老嫗找上門尋生計。

兆利納悶望著來知會他的護院,前兒他大張旗鼓雇人時不見來, 何以今兒一個接一個?

不過,此等庶務護院料理不了?, 他還是得去一趟,隻得又與大奶奶請示一聲。

時吳熳正在雕蘭花簪, 聽兆利一說, 手上刻刀一頓,將葳蕤的蘭花瓣切下來小半片,寂黑的眼睛看不見情緒, 幾息後, 方跟兆利道,“我與你去看看。”

前後兩人間隔時間甚短,因同一件事上門, 怎麼看都透著怪異。

吳熳放下刻刀、柳枝兒起?身?, 斂了?斂衽, 命兆利叫兩個護院來守著胤礽, 方在男人無奈的眼神注視下離開。

她帶著帷帽, 跟兆利到?了?大門處, 隻叫兆利前去應付, 自個兒站在影壁後聽。

兆利打過千兒後,方去了?門口, 見一頭發花白、老態龍鐘的老嫗, 佝僂著身?子?立在門外, 見他來了?,又是福身?又是弓腰, 一臉惶恐又期盼,像是極想要這份兒工。

兆利眼睛掃過她枯瘦粗糙的雙手,應是做慣了?活計的,不似先前那女子?,心思不純,可年紀著實大了?些,做不了?什麼活兒,遂直接拒了?她。

隻兆利猶記得昨日大奶奶讓他散錢給窮人,替大爺積福之事,便從荷包裡取出五兩銀子?,放到?老嫗手中,道,“老人家,我們?不日就?離開,即便雇了?你,你也做不長久,還是另尋彆家兒去吧,這錢兒,是我家主子?行善,助你暫度生計,萬莫嫌少。”

說完,便要令護院關門。

不想,老嫗顫抖著手,將銀子?塞了?回來,隻道,“戲文裡說,無功不受祿。老婆子?甚都沒乾,怎能收人錢,不行的!”說著,還連連擺手。

兆利聽得稀奇,想不到?一個窘迫的老婆子?還有如此氣節,欲再勸,身?後卻突然傳來大奶奶的聲?音,“兆利,雇了?這位老人家,叫她陪我說說話。”

吳熳靜靜聽著老嫗的一切應對,順理成章,毫無破綻,隻這出現的時機,叫她尚覺怪異,隻叫人進?門,親自探一探。

若無問?題,便當行善;若有……就?要瞧瞧,又是何方神聖衝著他們?而來。

兆利聞言,知?大奶奶性子?清冷,不是那需要人陪聊解悶之人,想來是看這婆子?可憐又可敬,變相救濟罷了?,便請了?人進?門。

老嫗一聽裡頭人發了?話,麵前主事人也鬆了?口,一陣鞠躬感激,嘴裡不斷說著吉祥話,“大爺納福,貴人納福……”

兆利引著老嫗,與從影壁後走出的大奶奶見禮。

吳熳見老嫗偷瞧了?她一眼,似又怕犯了?主人家忌諱,慌忙低下頭,一副害怕被辭的模樣。

所有反應都正常極了?,隻她問?安時呼出的口氣,那股食過新鮮血肉特有的腥臭氣味,叫吳熳身?上每一個細胞都不自覺興奮顫栗。

看來,昨天掀她帷帽的便是此人,或者說,是此鬼或此狐。

既認定它是非人類,吳熳便不好將它帶往靠近胤礽的地?方,怕將它嚇走;也不好離家中做活的婆子?們?太近,怕它暴起?傷了?無辜之人。

隻引了?它到?離大門不遠處的廊簷下,坐下閒話,又叫兆利回去照看胤礽,無事彆出來。

吳熳邊問?些此縣裡的風土人情,邊觀察它。

不怕太陽;對本地?名人名景兒張口就?來,頗為了?解,似是個本地?鬼怪……

“老嫗”亦在打量這女子?,一麵說,一麵盯著她外露的上好皮子?,心中垂涎不已。

“老嫗”是個畫皮鬼,幾日前物色到?一塊“好肉”,隻待玩夠了?,就?吃進?肚裡,可還沒等她張嘴,就?引來個臭道士。

畫皮鬼深知?若她吃了?看中的“好肉”,那臭道士不會輕易放過她,隻得提前準備後手,到?畫鋪中尋幾幅美?人圖,成事後,好改皮子?模樣藏匿。

不想,竟在畫鋪中看到?一批技藝高超的畫卷。

她忙記下畫上署名,欲去勾搭這畫技高超的書生,叫此人為她作一幅獨一無二的美?人圖,玩夠之後,再慢慢挖出他的心,一口一口吃掉。

如此一想,畫皮鬼便心情愉悅。

計議定下,她先循著畫,查到?書生住址,又打聽了?消息,得知?此人隻是客居,不日就?會離開。

她著了?急,忙上街偶遇,不想那人竟身?具滔天紫氣,叫鬼望而生畏,畫皮鬼隻覺謀劃此人的她膽大包天,上趕著找死也沒這樣的,遂立即打了?退堂鼓,不敢再妄想。

隻離開時,見那男子?緊緊護著懷裡的女子?,心生好奇,抬手刮了?一陣風,帽簾掀起?,竟見一人間絕色。

畫皮鬼呆呆望著那女子?,皮子?白皙無暇,五官精致完美?,簡直是她的夢中情皮。

畫皮鬼惡從膽邊生,隻想著怎麼趁那滿身?紫氣的男人不在,將女子?的皮剝下來。

據她所知?,一般婦人多居於後院,料理家事,不常與丈夫在一處,她隻需悄悄潛入後院,伺機靠近那女子?,殺了?取皮便是。

畫皮鬼越想越覺可行,晚間回到?“好肉”家裡,正想將“肉”吃了?好去奪皮,不想,那書生竟信了?道士的話,弄了?把拂塵掛在門上,威懾於她。

畫皮鬼氣極,哪有到?嘴的肉還叫跑了?的道理,遂弄碎拂塵,將那王生剖腹,生吞其心。

後一早來了?這宅院,欲借做活兒的名義,混進?宅裡去,誰知?出師未捷,她成功騙住門口的護衛,卻被一小廝攔下,話裡話外諷刺她攀高枝兒。

畫皮鬼氣急敗壞而歸。

她原也不想這般著急就?二次上門,隻是聽聞王生被殺的消息已傳出,他二弟已前往城外青帝廟尋道士幫忙去了?。

畫皮鬼知?那青帝廟裡的道士有幾分真本事,心生害怕,情急之下,便將皮子?換成老嫗模樣又登門,一為女子?的皮,二欲借這漫天的紫氣藏一藏。

沒想到?,此次這般容易就?進?了?門,還與她的夢中情皮,單獨而坐,可不就?是動手的好時機!

畫皮鬼心潮澎湃,又生糾結,是趁此好機會殺了?女子?,剝皮就?走,還是忍上幾日,叫那道士尋不見她放棄後,好叫她鬆鬆、細細動手。

一人一鬼言笑晏晏,皆是一心二用。

忽的,門口傳來喧鬨聲?,護院見大奶奶在此,也不進?裡院去告兆利,隻衝著吳熳來,遠遠立住,回稟道,“大奶奶,門口來了?一王姓男子?帶一道士,說宅裡進?了?鬼,他們?要來捉鬼。”

吳熳挑眉,心道原來是鬼。

又瞥見“老嫗”臉上稍逝慌亂,卻恍若未覺,隻令護院去請王官兒來,辨辨真假,也不說叫門口之人進?來,眼見麵前的鬼鬆了?口氣。

她隻悠悠坐下,依舊麵向?“老嫗”,若無其事道,“……我家一路行來,常遇上這等為布施而來的江湖的騙子?,給些銀錢,人也就?走了?。”

畫皮鬼內心戒備不減,暗自嗤笑女子?自以為是,但?麵上不得不奉承她大方、心善等,眼角一直關注著門口情況。

不一會兒子?,畫皮鬼見護院請了?一胡子?邋遢的男人到?門口,想就?是女子?口中的“王官兒”,似沒說上兩句,兩廂起?了?爭執,忽的又安靜下來,她的心跟著一亂一靜,緊張萬分。

緊接著,畫皮鬼便見一群人神色緊張又嚴肅望向?她們?所在的方向?,一身?著灰藍道袍的道士趁機撥開人,闖了?進?來,手執木劍,指著她便怒喝道,“妖孽,還我拂子?來。”

眾護院和王官兒見那道士完全不顧厲鬼身?邊站著的大奶奶,就?叫破厲鬼身?份,心急如焚,狂奔過去護主,將道士撞翻在地?也顧不上。

畫皮鬼見事情敗露,慌忙想逃,但?見那些五大三粗的護院竟“助”她阻了?那臭道士,畫皮鬼賊心不死,惦記著唾手可得的好皮子?,便伸手撲向?女子?,欲將她一起?帶走。

誰知?那女子?身?手極靈活,躲開了?不說,還反踢她一腳,將她振退幾步,畫皮鬼微愣。

護院們?已持刀趕至,一人將吳熳護在身?後,其他人朝道士和王官兒所說的厲鬼砍去。

隻刀劍砍在那厲鬼身?上,皮膚劃破,卻不見鮮血,反露出皮下的黑氣,厲鬼似也感覺不到?疼痛,反迎刀衝他們?撲來,動作之迅捷,如發怒的野獸。

又不知?怎的,那厲鬼衝至一半,瞬間停住,眼神驚恐,好像被甚東西震住了?,眾護院不解,耳邊卻傳來大奶奶清泠的聲?音,“動手!”

眾人得令,立時揮刀上去,隻此次不同,他們?砍中的地?方,開始“滋滋”冒煙,像被烈火灼燒過一般,後又有皮肉燒焦的氣味傳來,厲鬼也發出聲?聲?哀嚎,眾護院驚訝,不由?看向?手中的刀,微愣過後,下手更快,將那厲鬼逼至寬闊處,合圍攻之。

因身?材稍顯瘦弱,而被擠在外聞的王官兒與道士也甚驚訝。

兩人隻從人隙中,見一堵蘊含功德之力的火牆阻了?畫皮鬼去路,又見護院們?刀上都竄出同樣的火光,將厲鬼砍燒得嗷嗷叫。

道士環視著院中所有人,不知?哪位是高人。

隻王官兒先盯著那精粹的功德之力看,又轉向?隱在護院身?後的窈窕身?影,心中有了?定論。

“啊!”護院驚呼,將兩人叫回神。

隻見那鬼已被逼得脫了?人皮,露出“真相”,青翠麵,齒如鋸,叫聲?如豬吼,哪還有一絲人樣。

第一次見鬼的護院們?皆被唬了?一跳,愣怔片刻,又聽大奶奶出聲?,“退後!”

眾人似被冰水浸身?,陡然回神,飛速後退。

而一直護著大奶奶,遠遠觀戰的護院,隻覺手一空,刀便被大奶奶拿走了?,他不敢動手奪回,隻無奈哀求。

吳熳不理,異能附在刀上就?要上前,隻沒趕得及,便被好容易尋著機會的道士搶了?先。

那道士持木劍一刺,厲鬼仰頭哀嚎,瞬間便被梟了?首,身?子?化作一團黑色濃煙,而道士迅速取下腰間的葫蘆,打開置於其中,那葫蘆便將黑煙嗖嗖往裡吸。

那頭王官兒見狀,亦不甘示弱,雖晚了?一步,但?迅速將他隨身?攜帶的小壇子?取下,放入濃煙另一邊,一葫蘆一壇子?似爭搶著吸收一般,直至黑煙完全消失。

道士塞上帶著葫蘆藤的塞子?,而王官兒……正拿著他將製好的豬脬纏壇口。

兩廂對比,慘烈至極,眾護院心神未定,看見王官兒所為,隻覺羞愧,有種自家人輸了?之感,欲叫他回屋纏去,勿在此丟人現眼!

道士也覺這野路子?忒不要臉,對其嗤之以鼻,收好葫蘆,又上前至廊下,將地?上的人皮撿起?,如振衣一樣,甩了?甩,又如收畫軸一般,迅速卷好,帶上欲走。

這可叫王官兒不高興了?,“閣下擅闖我的地?盤捉鬼不說,此皮是我兄弟一刀一刀逼那鬼脫下的,閣下這一聲?不吭收了?便想走,是何道理?”

護院們?一聽王官兒為了?那人皮,將功勞記在他們?頭上,又喊他們?“兄弟”,都是拒絕的。

王官兒要是敢帶著這人皮與他們?一起?上路,幾人定要回了?大爺,將他趕走,到?時,可彆怪他們?不講同行之義!

可惜眼中隻有人皮的王官兒,完全接收不到?他們?之想法,尚在與那道士扯皮,“一人一半、見者有份”等等,氣得道士麵色發黃。

眾護院正想勸王官兒放棄,那頭大奶奶卻開了?口,“道長私闖民宅,如今還想掠走我家護院費力所得之物,說不過去吧。”

吳熳掂掂手上的刀,眼神尖銳,隔著簾幔刺向?那道士,自她成為高階異能者後,還沒人敢搶她的物資!

王官兒說的對,畫皮鬼雖是道士所除,但?那皮是他們?“脫”下來的,哪容人這般容易便撿走。

且觀王官兒緊咬不放的模樣,那皮子?怕是好物,如此,就?更不能叫人拿了?走。

主子?奶奶發話了?,護院們?即使再不願,也隻得持刀將道士圍住,王官兒見狀,臉上洋洋得意,身?板挺得更直了?。

隻道士氣得直咬牙,他的法器拂塵被畫皮鬼毀了?,正想拿這皮子?作抵,不想卻被人阻攔。

看著這一個個人高馬大,眼神凶悍的護衛,道士也無奈,雙拳難敵四手,他雖道法高超,但?大多法術對付不了?生人。

他又是個愛麵子?的,如何能輕易將到?手的東西散了?去,一時騎虎難下。

好在,隨他一起?來的被害者王生的弟弟,開了?口勸說,給他遞了?梯子?,道士自然順坡下驢,將人皮拋給那野路子?。

隻見那人欣喜異常,“唰”一聲?將人皮展開,細細觀摩,口中驚歎,眼睛似也泛光,道士更是憋悶。

而一眾護院看那人皮眉眼清晰,手腳趾俱全,瘮人得很,默默退後一步。

第五十九回

且說王官兒展皮觀摩, 聲聲讚歎,叫眾護院身心不適,後退遠離, 跟隨道士而來的王二郎亦然?,先見?那厲鬼真?相, 又觀這逼真?人皮,身上寒毛豎立。

如今害了大哥的厲鬼已除, 大仇得報, 萬事已了,王二郎直欲快走。

遂與遠遠站立的女主人躬身施禮,又同離得近的一名護衛告辭, 伸手請道士一起離開?, 待還?家後,好生酬謝款待。

此正合受了一肚子氣的道士意,此地?, 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隻兩?人剛移步, 便見?一秀麗端莊的女子, 疾步而來, 撲跪在?道士麵前, 求道士救她夫君一命。

王二郎定睛一看, 來人可不正是他大嫂陳氏。

經大嫂提醒, 他方想到?道長道法高深,說不得真?有叫死人還?生之法, 便也撩袍跪了下去, 恭敬叩了頭, 祈求道長慈悲,救他大哥一命。

道士麵露難色, 也顧不上在?同行?麵前丟臉不丟臉,歎氣直言他道行?不濟,救不了。

陳氏聞言,眼淚不住往下滾,泣不成聲。

此時,隨陳氏而來的一奴仆,見?了一旁觀摩人皮的王官兒?,似忽然?想到?什麼,撲到?王官兒?身邊,抱住他的腿哭道,“求仙師救救我家大爺吧!”

眾人移目,而一直沉浸在?喜悅中的王官兒?,此刻才被驚醒。

又見?抱住他腿的那王家仆人,跪著退後兩?步,磕頭如搗蒜,不停懺悔前日不該有眼不識泰山,粗魯趕走王官兒?,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與他家大爺無關,求王官兒?救人。

陳氏聞言轉頭,她亦知夫君前日不由分說,令人趕走了一個“江湖騙子”,如今一看竟真?是高人,又轉而求起此人。

王官兒?連忙提著人皮,避開?兩?人之頭不受,搖頭拒道,“在?下隻會殺戮,不會救人。”

若他有起死回生之術,他弟弟又怎會死。

陳氏見?希望相繼破滅,伏地?大哭不止,聽得院中眾人心酸不忍。

王二郎亦傷感難受,眼圈發紅,站起身,命陳氏帶來的仆婦將她主子扶起來,欲歸家去了。

道士到?底於心不忍,沉思後,開?口道,“我指一人,能不能成,便看夫人誠意了。”

事情峰回路轉,陳氏一時止了哭聲,臉上淚痕滿布,忙問?道士,“是何人?”

聽道士說起街市上那瘋癲、偶睡在?糞土中的老?乞丐,本地?人王二郎和奴仆等略一想,便知是哪個,滿目歡喜。

護院中有昨日隨主子外出的,也大概猜到?是何人,隻幾人回想那乞丐汙穢不堪的模樣,實難想象那是個高人,不由懷疑這道士是否在?誑這王家叔嫂二人。

隻吳熳緘默深信,先不論老?乞丐是否為神,今日這人、鬼陸續出場,她亦知曉了此為聊齋畫皮篇。

原著中,那瘋乞丐確實能救王生。

隻明明是王生好色惹禍,卻僅陳氏一個女人受辱,吳熳替她不值。

又聞道士囑咐陳氏,若是那人狂辱她,不要動怒時,出聲勸了一句,“天下男子,人儘可夫,何苦執著一不值之人。”

王生帶回畫皮鬼,說與陳氏,陳氏擔心畫皮鬼是朱門大戶的逃妾,會招來禍患,勸王生將人遣回,可王生貪戀美色,拒絕了;

發現畫皮鬼真?實身份後,王生求了道士,得了拂塵掛在?門上欲嚇退畫皮鬼,可畫皮鬼來敲門,王生是怎麼做的?一個大男人自己不敢看,竟使柔弱的妻子去看。

他怕惡鬼傷害,陳氏便不怕?

如此一個好色、沒擔當的男人遭挖了心,卻隻如恍惚做了一個夢,覺腹部輕微疼痛。

而陳氏,也許人人知曉她忍辱救了夫君,會讚她一聲有情有義,可所有人亦會記得她吃過乞丐的濃痰,以後可能出入受人指點,興許時間久了,丈夫、夫家亦會嫌棄她,何苦來的?

如此男人,不要也罷。

也不管陳氏有無聽進心去,吳熳說完,便轉身進了內院,留下一院寂靜。

王二郎愣神後憤怒,這婦人之語,豈不是叫大嫂不救他大哥,後再改嫁,這是何道理?!

但見?她家護衛人手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刀,隻得將憤怒之語咽回肚中,滿麵憤慨帶著嫂子離開?。

隻大嫂臉上神情恍惚,叫王二郎心慌。

就是道士一出家人,聽了這不尊綱常之語,亦驚了好久,方醒神,默默離去。

而賈家眾護院與王官兒?,不約而同想到?自家大爺,大奶奶這意思不就是萬一大爺哪天出了事,她就……

呸呸!

眾護院連忙打嘴、吐晦氣,哪有咒主子的,再說大爺大奶奶夫妻恩愛,大奶奶說的是不值之人,自家大爺何等英偉風流,如何不值!

吳熳可不知這群護院,已將話聯係到?自家主子身上去了,回到?書?房,男人仍在?看書?,隻兆利幾番欲言又止,眼睛不住往院中瞟,她便知男人沒聽話,到?過外麵了。

胤礽確實去了,如此大的動靜都聽不見?,耳朵就該聾了,但妻子不喚他幫忙,他不好出去壞她的事兒?,隻在?院中聽著動靜,一有情況,立刻釋放紫氣相助。

不過,事情解決得極快,兆利悄悄尋了個護院來問?。

護院說外頭有王官兒?,又來了個道士,那厲鬼三兩?下就解決了。

但大奶奶的驚人之語,護衛沒敢說。

隻聽外院漸漸安靜下來,想是來人已都走了。

吳熳已沒了雕刻心情,將東西一一收攏。

胤礽見?景,揮退兆利,垂下手中書?,問?起事情始末,又問?吳熳識得那鬼?

吳熳點頭,她已與男人說過此處是聊齋與紅樓的共存世界,又敘過蓮香與陸判篇的原著,因此,對他有此猜測並不意外,隻將畫皮篇故事述與他。

胤礽聽得那老?乞丐不止當街杖擊婦人,還?咯痰叫婦人吃,自然?聯想昨日那人滿身臟汙,往他夫妻二人身上湊,這兩?日這一樁樁倒黴報應之事,不由發作出來,將手上書?擲在?案上,一方好硯應聲而碎。

胤礽見?此狀,又氣了個仰倒,惡聲惡氣道,“要救便救,不救直說,何必如此折辱人。”

話語中對那位神心存諸多?不滿。

吳熳不接,隻默默起身收拾碎片,胤礽見?狀,立馬阻了她,喚兆利進來收拾。

兆利手腳利落,快速收拾好又退了出去。

吳熳默默歎氣,想著,不知男人這話一出,又得多?倒黴幾日。

胤礽望著妻子,似想到?了什麼,垂眸沉思許久,方開?口道,“若將來我也有這樣一日,不必求人,做鬼也挺好。”

一想到?妻子可能為他如此遭人欺辱,他受不了。

吳熳動了動嘴角,淺笑又認真?道,“不會有那麼一日的。”

鬼怪近不了他的身,動不了他;而人,隻要有她在?一日,絕不會叫他死在?她前頭。

四目相對許久,胤礽起身想去抱她,不想,腳又踢在?桌腿上,少不得齜牙咧嘴、氣急敗壞一番。

吳熳失笑,上前兩?步摟住他,男人又在?她的笑靨處磨牙。

飯後掌燈時分,兆利送了兩?幅裱好的畫回來,一並將王家的消息也帶了來。

陳氏與王二郎依道士所言,去找了那瘋癲乞丐,陳氏受儘侮辱,麵對乞丐咯出的濃痰,她還?是漲紅臉,吃了下去,吳熳的話並未起到?作用?。

夫妻二人聽兆利義憤填膺講述陳氏吃了濃痰以後,那瘋子就跑了,王家人追至城外青帝廟,失去了蹤跡,如今起死回生之術也沒得,所有人都在?笑話陳氏被耍了。

夜間,夫妻二人躺在?床上,依舊胤礽在?裡,吳熳在?外。

隻聽男人道,“……能讓濃痰變心,又叫人起死回生,明兒?,咱也去瞧瞧到?底是何方神聖。”

吳熳一聽他打算去老?乞丐消失的青帝廟,並不放心,在?家都多?災多?難,出去意外更多?,不妨多?等幾日,便如此勸道。

誰知,男人就跟這神杠上了,非要去,“爺倒要看看,他能叫爺倒黴到?什麼地?步!”

次日用?過早飯後,賈家人全身戒備,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自家大爺,叫胤礽沒好氣訓了他們一頓,尤其叮囑人的兆利,頭都沒敢抬起一下。

事後,才敢委委屈屈請大奶奶幫他求求情。

吳熳隻無奈,男人幼稚起來,真?跟孩子沒兩?樣。

出了門,往青帝廟去,一路上之人都在?議論王家之事。

隻不再是陳氏被騙,而是那王生真?的複活了。

兆利到?人群裡打聽了一圈,回來稟報道,“……說是王夫人歸家後羞憤欲死,一壁哭,一壁料理?仆人不敢收拾的丈夫屍身,忽地?就吐了個跳動的心臟出來,剛好落在?王生的腹腔內,王夫人用?帶子纏起來,又用?被子將人捂了半宿,那王生就活了!”

兆利及護院們“嘖嘖”稱奇,夫妻二人早知結果,並不驚訝。

一行?人至青帝廟時,又見?王家大手筆派了人到?廟裡打醮祈福,豬羊、香燭、茶銀紙馬排了長長一道,來上香之人都被擠到?邊道上去了。

吳熳緊緊攜著胤礽的手臂,簾幔下的眼睛四處警惕著。

胤礽好笑又心熱,恨不在?私。密之地?,兩?人好生親熱上一番。

及至王家人全部進入廟中,路上才寬鬆開?了,夫妻二人相偕進殿,既不燒香也不拜神,隻盯著每尊神像看。

正殿裡,王家正在?做法事,道士滿滿坐了一殿,誦經聲不斷,香煙彌漫,夫妻二人遠遠站在?台磯下,終於瞧見?了欲尋之神。

隻見?那邋遢、麵黃肌瘦、癲狂的老?乞丐完全換了個樣兒?,麵色紅潤,冠發齊整,正襟危坐,威嚴睿智的眼神,穿過氤氳的煙霧與夫妻二人對視。

胤礽哼笑一聲,如此才像個神不是,若是真?是那副糞坑裡打滾的模樣,也不知誰會拜他。

隻沒想到?來頭這麼大,胤礽低頭與妻子隔簾對視一眼,又直視那正殿中的神像。

青帝太?昊,東方祖神。

兩?人一神,不知互望了多?久,忽的,正殿中神像上的虛影抬手,一束柔和的金光飛出,殿內道士無一察覺,胤礽手上出現一卷書?。

展眼一觀,《黃庭經注解》。

隻聽青帝聲音傳來,夫妻二人如聞梵音,“各界自有天道法則,觸動太?多?於己於人皆不利,爾等自異世而來,當慎之又慎,此經助爾夫妻快速修煉,脫離此界去吧!”

說完,虛影漸消,殿中氤氳的煙霧散去不少。

第六十回

話說夫妻二人得知瘋乞丐真實身份, 便持其所贈之書回了?馬車,命兆利、護院等?啟程返家。

車上,夫妻二人相對而坐, 不發一語。

胤礽先行翻開?那書,見其內容為現世流傳最廣的《黃庭經?》, 無甚稀奇之處,隻注解玄妙無比, 光用眼看, 就可進?入一種心寧神靜、萬物自化的境界,

“啪!”

胤礽驟然將書合上,隨手擲於兩人之間的小幾上, 神色晦澀不明。

吳熳不解, 取來翻開?一看,隻幾息,便覺記憶中的殺戮血腥場麵逐漸模糊, 長存心底的戾氣亦在消散, 心中恐慌, 後亦迅速將書合上, 置於幾上。

夫妻二人對視, 心有餘悸。

如此看, 此書能助人修煉成仙, 毋庸置疑。

可若成仙的前提是拋棄自我、斷絕情緣、萬念俱寂,並不適合他二人眼下修煉。

不說夫妻情分漸濃, 便是父母親情恩情, 亦不能割舍, 這凡塵俗世,尚有諸多眷戀, 割舍不下。

且二人對前世所經?所曆,極為重視,可藏於心隱於腦,永不示人,卻不願忘卻當時經?曆之情之感。

稍坐片刻,待看書之後的餘韻消去,吳熳方動了?,從?座位下的箱屜中取出一塊白綾,將書裹住,放於胤礽的書箱底部。

胤礽靜靜看著,任由妻子動作,不置一詞。

修煉之事,眼下不成,日後許會出現契機,誰也說不準。

再說青帝所言觸動因?果法則之事,夫妻二人略商議後,決定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儘量避免。

可若原著中的人或事主動惹上他二人,他們亦不會手軟,一如朱爾旦、蓮香和北靜王等?。

家去後,吳熳叮囑兆利,收拾時東西時,勿動那布包,便似此事未發生一般,不再提起。

夫妻二人一如既往,悠閒度日,趁此機會多治了?幾回病,隻總會遇上些小意?外,惹得太子爺氣急敗壞,儘數發泄在吳熳身上。

直至王官兒說胤礽眉宇間黴運散儘,一行人才繼續南下。

一路上,胤礽依舊寫寫畫畫,上山下田,不過有了?王官兒,又多體驗了?些民俗之事,例如大小人家點穴破土、驅邪占卜等?。

兆利及眾護院不僅聽著王官兒的故事解悶兒,還看他一路賣手藝掙錢的熱鬨。

隻見時一兩句話入賬千百兩,日進?鬥金;時又費力不討好?,得個?一兩文,吃碗素麵都不夠,還有那一見他,便當他是乞丐騙子,直接轟走的,落差極大。

眾人也總結出規律來,到底因?著王官兒太埋汰,便提議他道?,“……您老也跟青帝廟那道?士一樣,弄身正?經?道?袍,不論新舊,看著也體麵,再背把木劍,執個?拂塵,掛個?葫蘆,端的道?骨仙風樣兒,不愁生意?不上門!”

誰知?王官兒不以為意?,甚至嗤之以鼻,拍拍褡褳裡的人皮,又晃晃小壇子裡的畫皮鬼,得意?又不屑道?,“為外物所累,修行之路走不遠矣!”

王官兒此舉此話,嘲諷的是那道?士,吳熳與胤礽卻聽進?心裡,深以為然。

他們亦然,心有外物,不適修行,隻將當下行好?才是。

途中,再無前半段的多災多難,一行人安安穩穩到了?如州地界,隻還沒入城,便有人在道?上迎接。

兆利看見來人,頗為驚訝,知?會了?車上主子一聲。

胤礽便聽來人請安,命兆利微掀車簾,也好?奇道?,“賀大人怎知?我到了??”

他隻在出發前,著人往如州送過一封信,因?著路上肯定走走停停,時日不定,便未言到訪之期,途中亦未派人傳過信兒,何以賀家人早早在此候著?

來人是如州知?府賀成瑞家中的管事,以前是賀成瑞的貼身小廝,經?常隨主子出入賈家,與胤礽也相熟。

隻神神秘秘道?有高人指點,其餘他不便多說,還請胤礽親去問他主子。

擱以前,胤礽隻以為是有人泄了?他行蹤,叫賀成瑞提前知?道?了?,如今一聽“高人”等?話,便隻往神鬼佛道?一路上想。

胤礽深覺此想法要不得,沒想到,此事在賀家管事的隻言片語中得到驗證,他還真沒想歪,賀成瑞確實招了?個?非人之物。

胤礽含笑望著妻子,這才消停幾日,又來?

吳熳也無奈,這世界似乎除了?京城,皆是聊齋的地盤。

賈家一行隨賀家人行了?半日,入城至賀家為胤礽夫婦安排的宅邸。

賀家管事將人送到,命宅中管家好?生伺候,便回衙署複命去了?。

待夫婦二人盥沐、用飯完畢,賀家夫婦便上門拜訪了?。

賀成瑞見了?胤礽,神情激動,快步上前,不等?夫婦二人見禮,便大力拍著胤礽的肩膀道?,“好?小子,幾年不見,可算成親了?!”

說著,眼睛略掃了?吳熳一眼,點點頭,算是認臉,後便守禮轉過頭去,叫吳熳心生好?感。

胤礽的朋友品行似乎都極好?,鬨洞房那日也是,眾人見了?她,都隻略看一眼,便彆過臉,彆家鬨洞房都會作弄新媳婦,甚至趁機動手動腳,他們亦沒有,隻可著胤礽一人折騰。

吳熳正?想著,落後一步的賀夫人也到了?,笑容端莊溫婉。

胤礽又攜她與賀家夫婦行禮,喚了?一聲“世叔、嬸子”。

雙方見過禮後,吳熳隻聽賀成瑞與她告了?一聲罪,便把胤礽拉走了?,而賀夫人適時上來,攜著她的手往屋中走,語氣溫柔,請她多包涵見諒。

吳熳微笑著搖頭,見人如此不客氣,隻想起胤礽在路上與她講過的兩家淵源。

如州知?府賀成瑞,與成親那日大鬨洞房的季聞,是親舅甥。

賀成瑞之父馬思武乃一奇人,其是初代治國公嫡幼子,父母為其娶妻不要,非去給?當時的戶部老尚書當上門女婿,治國公差點兒打斷他的腿。

後馬思武與賀老尚書之女,夫妻恩愛,連生四女,不得一子。

就在其放棄生子,打算為幺女,也就是季聞的母親招贅時,賀成瑞出生了?。

舅甥二人隻差了?四歲。

時遇賈敦取了?秀才功名,不願繼續科舉,欲去山上書院作蒙學?先生,氣得賈代儀暴跳如雷,要逐他出家門。

隻馬思武,將八歲的幼子賀成瑞和四歲的外孫季聞送至賈家,丟下便走了?,說是給?賈敦當學?生。

如此,賈敦便在世叔馬思武的彆樣支持下,帶著舅甥兩個?上了?山,又當父兄、又當老師,教養大了?兩人。

說這舅甥二人是賈敦的半子也使得,自然與胤礽親厚些。

賀成瑞的夫人顧氏想也知?道?這些往事,待吳熳態度極親切,先誇她長得極標致,又問起公婆的身體,吳熳俱答了?,還與顧氏講了?些胤礽交待她的都中賀家及顧家之事。

顧氏聽得拿帕子直抹淚,須臾,才喚丫鬟取水來盥洗,重新上妝。

顧氏不好?意?思笑笑,又做起東道?主,與她講些如州的特產、名勝,相談甚歡。

隻吳熳偶爾能從?她眼中瞧見愁緒,但因?著二人也不太熟,不好?探人隱私,輕動了?動鼻子,問道?,“嬸子家裡添新丁了??弟弟還是妹妹,多大了??”

問起這些,顧氏眼神才柔和一些,身子也放輕鬆下來。

而後又驚訝摸摸臉,神色緊張問她,“你?如何看出來的,我還沒恢複嗎?”

吳熳見人因?此慌亂,忙解釋道?,“不,是我聞見了?嬸子身上有嬰孩的奶香味兒。”

自從?煉了?一次蓮香的狐丹後,吳熳便覺她的聽覺和嗅覺又靈敏了?許多,顧氏一靠近,她便聞見了?。

且顧氏雖不胖,但胸前仍然豐腴,吳熳便有了?此猜測。

聽她如此一說,顧氏又反複確認她身材沒有變形,才放心下來,微笑著說起五個?多月的男孩,此是她十多年後再次有孕,生養都極辛苦,又勸吳熳趁著年輕生了?好?,省得受罪。

吳熳不答,隻笑著作應。

顧氏卻看著看著呆了?,似透過吳熳看什麼?人,臉上閃過妒意?與傷感,忽又回過神,略帶歉意?,與吳熳說起彆的。

直至起更時分,宵禁在即,賀成瑞才不舍從?書房出來,接上顧氏告辭。

吳熳和胤礽將兩人送至大門,見人乘轎走遠,方返身回房。

路上,胤礽臉色沉了?下來,令心腹去查賀家人所述的那“高人”。

回到臥房中,胤礽方與吳熳說起賀成瑞的“新幕僚”,能未卜先知?之事。

半年前如州東南地陷,賀成瑞靠著這非人幕僚的先知?之能,強製牽離了?東南方一個?鎮子,救了?上萬人,如今那鎮子人人感激,為賀成瑞及那幕僚立了?生祠。

不僅如此,胤礽一晚上都在聞賀成瑞誇耀那幕僚如何神通廣大,如何見識不凡。

胤礽沉著臉,撩袍甩開?坐下,方道?,“他糊塗,地陷等?天災能依仗先知?,避人傷亡當然是好?,可也不能事事依賴於此。

他本就有能力將治下事務料理極佳,叫人人稱道?,可如今卻盲目信任那幕僚,事事過問後方下手,本是他之功,卻帶生上了?那幕僚,並叫那幕僚聲名遠揚,若此傳回都中,吏部考評官員,隻以為他靠旁門左道?,而自身無能矣!將此前一切功績生生砍了?半!

且皇家最忌神鬼造化之事,他如此大張旗鼓,明年本可入京重用的,如今卻未可知?了?。”

皇帝暗衛遍布天下,說不得此事早已傳回都中了?,胤礽如此一想,隻得歎氣。

吳熳聞言,眼神微動,問了?一句,“那幕僚是個?女的?”鬼還是狐?

胤礽挑眉,沒好?氣吃了?一口?茶,“賀夫人與你?也說了??”

吳熳搖頭,她猜的。

顧氏明顯有心事,對產後外貌又極在意?,隻可能是有“女人”叫她有了?危機感,才如此。

又聽胤礽說賀大人極信任那幕僚,她就有此想法。

次日,心腹將查到的消息稟報上來。

說那幕僚是個?狐仙,人人都道?她是賀成瑞的妾室,稱為“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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