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前日?,一鄉紳聞他名?兒,找上門來請他去?捉鬼,但?昨晚,他蹲了一夜卻?叫厲鬼跑了,一時不知去?向,今晚那鬼沒敢再來,隻得空手而歸,先回來休養精神,明日?再戰。

夫妻二?人對王官兒這忙碌的驅鬼捉妖日?常已不見怪,吳熳隻道,“若先生需要援手,千萬彆?客氣。”

她如今陰氣儘除,又有狐丹,異能及身體素質提升速度極快,已不需要到處尋鬼怪練手,不過久不活動亦不好?,反應會遲鈍,因此,偶爾給?王官兒搭把手也是?可以的。

王官兒得此承諾,自是?求之不得,這一路他可算見識了這位奶奶的本事與?運道,若能得她相?助,必定事半功倍,許還有意外收獲。

如此一想,王官兒哪兒還有甚煩悶,嘴都笑裂開了。

幾人說著?話,便至了院門口,王官兒拱手告辭,胤礽吳熳進了院中。

心腹候在門口,似有事兒稟報,胤礽進門時揮手,心腹便跟在兆利身後入了內。

躬身稟報助林海渡難關之事,信件已發出去?,隻待各處就位,便可發力了。

胤礽斂眸,接過兆利獻來的茶,腦中梳理一遍,確認此番布置無疏漏後,方吃了一口。

後又見心腹呈上幾份密報,皆是?各地傳來的消息,胤礽按著?額角,掃了一眼,叫兆利收了,明日?再看。

胤礽覺今日?之事應該都畢了,卻?不見心腹走,又聞他開口回道,“知府衙門傳來消息,王氏兄弟跑了。”

胤礽一時沒反應過來“王氏兄弟”是?誰,忽的又抬眼,眼神極厲望向心腹,“不是?已打入死牢,嚴密看押?”如何還能叫他們跑了,姑蘇府衙上下乾什麼吃的!

一旁吳熳聞言,亦冷了眼。

隻聽心腹道,那兩人竟被死牢裡的獄卒賣給?了人販子?。

“荒唐!”胤礽怒斥一聲,仰麵靠在椅背上。

後聞妻子?問道,“衙門通知我們,想做甚?”

心腹遂將府衙門子?之語複述了一遍,“……因著?案件不能公之於眾,嚴知府欲借府上名?頭,以盜竊大宗財物之名?發通。緝令。”

第七十六回

且說桑衝門人王氏兄弟機緣逃出?死牢, 嚴知府欲借盜竊賈家財物之名派發通。緝令。

胤礽臉色發青,厲聲道,“沒有這名頭, 他就不動?了?”

心腹隻垂首躬身,待主子怒氣稍散, 才道,“嚴知府今日已派人全城搜捕了, 隻人三四天前就被人牙子帶走, 如今已找不見蹤跡。”

胤礽嗤笑一聲,三四日?死囚丟了如此長的時間才發現,這姑蘇知府衙門跟篩子有什麼區彆, 虧得他前幾日還讚嚴律為官清明, 如今一看,也是個糊塗蟲,連自己的地盤都沒摸清楚!

“如此, 你便回了衙門去, 說家中同?意了, 請他們速發通。緝令, 儘早將人捉拿歸案才是。”

心腹靜待, 沒等來主子意思, 倒是大?奶奶發話了, 可他悄然瞄了一眼,主子似不讚同?。

隻聽大?奶奶言道, “那人到府上時間極短, 引發不了什麼誤會, 且來去皆有馬車接送,眾目睽睽之?下, 我們也有分辨的證據,不必因著些虛名,致更多?女子受害。”

吳熳怎會不知胤礽為她考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桑衝門人之?事遲早會露出?去,男人擔心她會因此白擔汙名。

可她並不在意世?人看法,隻要男人,與遠在都中的公婆信她就好。

且三四日時間,真?叫那兩?人出?了姑蘇地界,再流竄到彆處禍害女子,那才真?是遭了。

胤礽沉默與妻子對視,十幾?息後,與心腹道,“照大?奶奶說的做。”

心腹行?禮告退,退出?去時,暗暗將大?奶奶的地位再往高?處拔了拔。

大?爺一直是意誌堅定,甚至獨斷專行?之?人,沒想到竟會受女子影響,可見大?奶奶在大?爺心中是何等地位。

心腹瞧了一眼正在大?奶奶麵前端茶倒水、嬉笑伺候的兆利,心頭一笑,這回,他可沒兆利看得清。

夫妻二人聽了事兒,吃完茶,便回了房中。

時吳熳正在淨室沐洗,胤礽不管不顧,邊解衣服邊進了去,抬腳跨進浴桶,水滿溢出?潑在地上,發出?嘩嘩的響聲。

吳熳眨了眨眼,望著男人明顯盛了怒氣的眼睛,隻聽人道,“大?奶奶什麼時候能多?疼惜自己一些?”

原來,還在為方才那事生氣。

吳熳笑了,身子前傾,雙臂攬上男人的肩膀,在他耳邊道了她的想法,在這個世?界,她隻在意他與公婆而已。

男人眼神轉暗,一時間,室內隻聞水嘩嘩灑地聲。

次日一早,胤礽神清氣爽,心情愉悅,喚來幾?個護院在前院對練,持的正是那黑影將軍所?贈的青銅劍。

當?日在月色下初見,便覺寒芒畢露,如今持在手中,更覺其鋒之?利,竟將護院們的馬刀斬卷了刃,其中一把甚至差點折了。

胤礽驚訝,他原以為青銅劍定是比不得精鐵刀,如今可算刮目相看,此劍,確是件寶物。

他又憶起妻子當?初為他接下此劍的模樣,心中驟暖,眼中劃過笑意。

酣暢對戰後,胤礽熱汗淋漓,兆利忙呈了布巾和茶水來,待胤礽坐下,又打起扇子,主仆二人一齊望著護院們觀摩品鑒那青銅劍。

忽的瞧見王官兒身上掛滿東西?,匆匆忙忙,連個招呼都來不及打又出?去了。

兆利瞧著王官兒背影,想起昨日護院們議論他遇上的那厲鬼,略思索了會兒子,還是決心告知主子一聲。

便道,“大?爺,您還記得昨日在山上,晉之?公子所?講的那因貪財而死的林氏族人嗎?”

胤礽聞言,抬眸瞧了他一眼,“那人怎了?”怎無緣無故提起?

兆利笑回道,“昨兒我回房休息,聽了一嘴王先生沒抓住的那厲鬼之?事,覺著那鬼,與林家那族人有幾?分相似。”

胤礽挑眉,低頭吃了口茶,“說說。”

若真?是隻“幾?分相似”,便不會回到他麵前了。

兆利“嘿嘿”笑了兩?聲,自覺與主子心意相通,眉飛色舞道,“昨兒,王先生說從沒見過恁奇怪的厲鬼,也不傷人,就霸占了一鄉紳的豪宅,令鄉紳將院子布置得富麗堂皇供他居住,

還叫人將家中金銀玉器、田契房契等均奉到他麵前,日日穿戴、點數……”

兆利光說都覺著一言難儘,且後麵還有更惡心的,“那鬼還命鄉紳給他安排倆小妾,說要傳宗接代,鄉紳不應,不願禍害人,厲鬼便言,若不給他小妾,便要強占鄉紳的妻子與女兒,鄉紳嚇壞了,忙從人牙子手上買了兩?個女子回來……”

雖那倆女子不知是知了事情始末害怕,還是怎的,將鄉紳家人打昏,跑了……但這些不是重點!

“光憑貪財與求嗣,你就斷定此鬼是林家那族人?”胤礽慢慢悠悠說道,若真?如此,那他這個主子可得給他長?長?腦子。

兆利聞言,急蹲至主子座椅旁邊,道,“當?然不止!大?爺您說,那鄉紳受了那鬼如此迫害,能不反抗?王先生說鄉紳亦請了和尚道士去捉鬼,可有真?本事兒的人實?在太少,那些人都被厲鬼惡心跑了!”

“怎麼惡心了?”胤礽笑,這應才是重點。

“那鬼見和尚道士一來,試出?人沒真?本事,就將身上肉一片片抖下來,又將肚子敞開,任裡頭腸子、臟腑流出?來惡心人……

您說,這模樣是不是與晉之?公子所?述的死法一模一樣?”兆利滿臉期待望著自家大?爺,想得主子認同?。

胤礽放下茶碗,手指點了點幾?案,眼睛眯起瞧向遠處,確有可能是同?一鬼。

但昨日聽王官兒的口氣,此鬼似不棘手,那便先等結果,若是不成,他再親自去一趟。

事實?上,還用?不上他動?手。

那厲鬼沒想到鄉紳還能真?請來有本事的道士,他被重傷了,費勁辛苦才跑脫,萬般無奈下,隻能躲回內心最恐懼的林家莊。

厲鬼死去那天承受的折磨,似刻在他的骨子裡一般,一靠近這片祖地便戰栗痛苦,遂化鬼後,便遠遠逃走了。

當?然,他也擔心堂伯和族叔的鬼魂尚在,兩?鬼會合力對付他。

如今他被逼得無處可去,隻得又悄悄躲了回來,在自家祖宅中龜縮著,隻盼著那道士找不見他,能放棄了去。

隻他沒想到,回來第一日,便被人發現了。

玉雪可愛的孩子,挎著書袋,小步小步認真?走著去上學,路過荒宅時,忽有一股陰冷腐臭的味道傳來。

孩子分了神,邊走邊回頭看,小聲嘀咕,“這味道,比回家途中那些住在水裡的叔叔們還臭,一定是個大?壞人。”

路上,不時有大?孩子超過他,還惡狠狠用?眼睛瞪他,孩子隻咧嘴對他們燦爛笑笑。

爹爹說不能欺負弱者,娘也說人太弱了,所?以不叫他用?法術跟他們“玩”。

但先生又教他“事不過三”,這些人已經叫他傷過兩?次了,再有一次,這些人就不算弱者了,他便可以還手了。

孩子期待又高?興,臉上笑容更純真?燦爛。

大?孩子們見了,紛紛氣惱,因著將到學堂,動?了手,會叫先生和族叔知曉,才不能教訓他,沒想到小雜。種竟如此得意,可把他們氣壞了,幾?人皆瞪大?了眼,咬牙道,“給我等著!”

又說吳熳,今日要與林雅茹核對祭祀所?需物什,遂到門口迎她,隻見姐夫公孫仲將人安全送至,便道了彆,忙彆的去了。

吳熳好奇,難得見這恩愛夫妻兩?頭行?動?,便隨口問了緣由。

林雅茹笑道,“說原金陵有一家兒藥肆,賣的棒瘡傷藥療效奇佳,公孫家以前常從那家兒進貨的,隻十年前突然搬走了,不知去向,幾?日前,你姐夫得了消息說在姑蘇,便想將這樁生意續上,隻這幾?日一直不得空,今兒難得沒他的事兒,我便叫他自去了。”

吳熳一聽“藥肆”、“療效奇佳”,便不由想到那家狐狸藥肆,於是不動?聲色問,“那家藥肆,掌櫃姓黃?”

林雅茹聞言欣喜,“你也知道?”

吳熳笑著點頭,這可不就巧了,且……

“我聽聞那家藥肆掌櫃父女上山采藥去了,不在家的。”雖是被迫的。

林雅茹聞言,回頭往門外瞧了瞧,似在考慮要不要叫家人將公孫仲喊回來,不過想想逗逗他也不錯,便算了,隻跟吳熳笑道,“早知道就該問你一聲才是,可不白跑一趟?”

吳熳也笑笑,人家夫妻情趣,她便不插手了。

後兩?人在廳中,核對起這場祭祖所?需的一應物件兒可準備齊全,中途,林海留在姑蘇照管祖塋的家人,還來送了一次東西?,儘是上好的青銅供器,且擦拭一新,直接能用?。

吳熳與林雅茹隻對視一笑,便收下了。

隔日,便是請人測算好的吉日。

鞭炮、鼓樂聲響,兩?人或四人一行?,抬著香案、供器、三牲、玉帛、香燭紙馬等,如並行?的螞蟻般,蜿蜒往祖塋山上去,林氏受邀的族人也在其列。

道路兩?旁,看熱鬨者眾,均指點耳語。

遠處的姑娘們見林雅茹一窈窕女子,卻跟在主祭人族長?身後,作?為當?家人行?禮祭拜,都羨慕不已。

而胤礽與吳熳始終是外姓,不好喧賓奪主,隻一路隨行?旁觀。

祭嫡支時,胤礽請了族長?之?孫林晉之?代為拈香上供,他隻上了一柱自家的,替母親儘儘心,如此,也極謹慎,常環顧四周,擔心他的紫氣又引來甚非人之?物。

祭祖程序繁雜,耗時極久,族老們年老體邁,都有些吃不消,下山後,開宗祠簡單祭祀,在族譜上鄭重記下越哥兒名字,今日之?程,便算完了。

後就是流水筵,胤礽與林雅茹借了族長?家與隔壁一族人家,一戶宴官客,一戶宴堂客,兩?對夫妻分開招待。

第七十七回

且說男女客分開入席, 又有族長家幫持介紹,兩?邊且算得心應手。

堂客這頭,各家女眷見了摘下帷帽的吳熳, 無不如當日老族長之?妻等一般,驚愕、不喜、不願親近。

老族長家女眷見景, 言笑晏晏與眾人閒話,言語中將吳熳家世來曆透了出來, 許多人知是誤會, 臉色訕訕。

不過,也有態度不改者,覺得吳熳長相?不端莊, 便斜眼撇嘴, 諸多挑揀,不時與身邊人說嘴哂笑,毫不避諱。

林雅茹聽得咬牙冷眼, 倒是吳熳本人不在意, 反低語安慰林雅茹, “嫉妒而已, 表姐若聽進心裡去, 就真給她們臉了。”

這一本正經的口氣, 可逗笑了林雅茹。

後姑嫂兩?個臉上帶笑, 端著甜酒,無視這些無關緊要的長舌婦, 去敬今日陪祭的幾位族老家眷, 以示感謝。

走了一圈, 甜酒下去半壺,兩?人方落座, 胡亂吃兩?口菜壓壓酒氣。

時林雅茹秀目流轉,環視席間,偏頭同吳熳道,“倒不見那位狐仙。”

吳熳細細嚼著口中?的豆腐圓子?,用帕子?掩唇,點了點頭,意料之?中?。

先不言那狐本就足不出戶,便是願意出門?,有胤礽的紫氣震懾,她也不敢來的。

思?及此,吳熳抬眼瞧了瞧族長家方向。

不過,那人狐之?子?卻是個意外,當日他見了胤礽,隻後退幾步,不曾受傷,神情也不恐懼,想是身上雖流著狐血,但本質更偏人一些。

吳熳正想著,胤礽這頭,卻是再碰上了那孩子?。

見了他,小孩兒依舊後退兩?步,神色嚴肅。

隻這一次,恭恭敬敬與他行?禮,喚了聲“表叔”,胤礽頗為受用,滿意笑應,後又與其父探討起時。政。

時開席,公孫仲作為筵席主?人,自然陪侍族中?長輩,胤礽則被聽說過他“大名”的讀書人們請了去。

推杯換盞間,便有書生提議吟詩行?令,眼看要將這流水席變成文會。

胤礽拈杯輕笑,眼神涳濛望著這些或瞥、或睨他的書生,其態度或躍躍欲試、興奮期待,或高傲輕蔑、不屑一顧,又是些不自量力,想踩著他們父子?一步登高之?人。

可惜,實在不成氣候,胤礽這回連舌戰群“熊”都沒用上,才拋出一兩?個朝中?策論,有人不懂,一聽便啞了口,麵?色羞窘,有幾人卻不顧場合高談闊論起來,引人矚目,不過,所談泛泛,一聽便知無真才實學。

倒是席間較為安靜的幾人,深思?熟慮後,方與他討教,條理清晰,言之?有物,令胤礽驚喜。

其中?,便有孩子?的父親林朝之?。

胤礽與他一來一往談論許久,各有所得,因問他為何不試今科。

隻聞林朝之?解釋,那狐仙叫他沉澱三年,下科再下場。

胤礽點頭,林朝之?的文章眼下確實差了些火候。

今年下場,確實可中?,但名次必定靠後,稍有差池,許會落入同進士榜,不如磨礪上三年,下科必中?,且名次不會差……

看來,那狐仙確實是位賢妻。

林朝之?所言被一旁的書生聽了去,妒得眼紅心酸,擠眉弄眼戲謔道,“下一科,族兄有狐仙保護,定不會再叫水匪搶得連褲衩都不剩了!”

此等暗諷林朝之?吃狐仙軟飯之?語,引得許多嫉妒林朝之?的人共鳴,皆指點大笑。

胤礽聞言,細觀林朝之?反應,見他神色自若,反自嘲道,“確實,進都趕考路遙艱險,幸得拙荊,某方能安心少許,不似諸位,或院試或鄉試,最遠不過姑蘇府,著實省心呐!”

說著,還咋舌搖頭,一副無奈模樣。

其他人聽了紛紛噗笑,那幾個書生反應過來,一時麵?紅耳赤,林朝之?竟如此明諷他們不如他!

可事?實如此,幾人無可辯駁,複又想拉胤礽比詩對賦,欲孤立林朝之?。

胤礽可沒耐心陪一群草包浪費時間,將幾人那狗屁不通的詩文駁斥一通,羞得幾人麵?色紫脹,甩袖離席而去。

幾人儘去,席間相?處安逸不少。

胤礽這才笑讚林朝之?豁達,林朝之?隻道是上天垂幸,讓他得了人間至寶,叫人羨慕嫉妒幾句也無妨。

人間至寶?

胤礽嘴角帶笑,垂眸飲酒,到底是寶是禍,端看林朝之?日後看重什麼?了。

微末相?識,共挽鹿車,自然琴瑟和鳴。

可林朝之?能為得好名次蹉跎三年光陰,可見其對為官之?看重,待來日金榜題名,這狐狸必將成為他加官進爵的阻礙,到那時,便看他如何取舍了。

胤礽正想著,眼見孩子?起身,與林朝之?低聲請道,他要如廁,見林朝之?點頭,孩子?便自去了。

隻離開那方向,可不是如廁的地方。

小孩兒確實不是去如廁,一路邁著小短腿,速度卻比成人快得多,恍惚如飄然一般,不一會子?,就綴到了被胤礽羞走的那幾個書生身後。

時幾人且不服氣,口中?儘是貶低嘲諷胤礽、林朝之?的話語。

小孩兒聽得不高興,眼神漆黑透亮,小手舉起拍了拍,便見幾人似醉酒一般,東倒西歪朝村道兩?旁的水田中?栽去,口中?不停驚呼咒罵,慌忙想往路上爬。

可手上跟抹了油似的,扶哪兒都打滑,借不上力,如活魚一般,在泥水中?撲騰打滾,好不狼狽。

須臾,泥水遍布全?身,麵?目也瞧不清了,完全?成了泥人。

直至路過的農人見了,笑到腹痛,又實在心疼莊稼,才將幾人拖了上來,且沒輕易放過他們,揪著幾人到農戶家,賠了莊稼錢才讓走的。

小孩這才笑了,滿意地拍拍手,轉身回席上去。

心裡默默計算著,這些都是大人,對於小小的他來說,都不是弱者,且他們又多次侮。辱父親,就算動了手,母親應不會責怪於他的!

隻路過宴女客的族人家門?前時,小孩頓住腳,略思?考了會兒子?,還是往裡頭去了。

時門?口接待的幾人,是馮信從姑蘇城內派來的夥計,不識得林家族人,見他年紀小,覺得入女眷席也無礙,便任他進去了。

而吳熳與林雅茹用過飯後,送幾位離席的老人出門?,回席時,尋了個角落坐下,也算忙裡偷閒,閒話上兩?句。

便見那孩子?朝她們走來,喚道,“姑母、嬸嬸。”

林雅茹見了他,極高興,將人拉到身邊,仔細瞧了瞧頭上的傷處,見沒留印子?,舒了口氣,因逗他道,“今兒知道是嬸嬸,不是‘姨姨’了?”

孩子?點了點頭,認真解釋道,“晉之?叔叔說那日見到的叔叔是表叔,嬸嬸是表叔的夫人。”

這一連串的“叔叔”,可把林雅茹逗笑了,合著是這麼?知道的。

後又見這孩子?眼睛黑溜溜望著弟媳,小鼻子?小心翼翼吸了吸,不敢大動作,似是怕失禮一般,林雅茹好笑又納悶,弟媳身上香味極淡,靠得不近,幾乎聞不見,怎就如此招這孩子?喜歡?

吳熳亦不清楚,不過,若他喜歡這香,家中?有不少,且季季會添新的,贈他一些也無妨,便招手喚來丫鬟,著她去馬車上取些來。

誰知,孩子?一聽,便作揖拒了。

他喜歡的不是熏香,且這香極易叫他想到那位表叔,威嚴肅重,與他過年時進祠堂的感覺很相?似,木檀香撲麵?,漆黑沉重,他不想要。

見他又不要香,姑嫂二人更加迷惑,吳熳遂問他,“我身上的香味兒是什麼?樣的?”

說起這個,孩子?喜得眼睛都放彩,“太陽的味道,香香的、暖暖的!”

吳熳與林雅茹啞然,麵?麵?相?覷,這可與吳熳身上的清雅木香大相?徑庭。

吳熳漆黑的眼瞳裡,映著孩子?見到她極歡喜、極想靠近她的模樣,不由?與如州賀家的三哥兒重合,那孩子?也是這般,她本不是招孩子?喜歡的人,難道是這不知名的香氣所致?

吳熳眸光閃了閃,身上有未知又無察覺不到的東西,叫她心生警惕。

她聽得林雅茹逗他道,“嬸嬸是太陽的味道,那姑母是什麼?味道的?”

隻見孩子?搖頭,堅定道,“姑母身上沒味道。”

此話一出,林雅茹又是一愣,她的衣物穿戴前都會熏香的,且因著今日到山上祭祖,還特意佩了驅蟲蟻的香包,怎說她身上沒味道?

吳熳見狀,細想了想,與林雅茹道,“想是他聞見的氣味,與我們不同吧。”

林雅茹這才回神,是了,這孩子?跟普通孩子?不一樣,她忘了,不過,也因此心生好奇,又問孩子?,“除了嬸嬸,你還聞得見誰身上有味道?”

隻見孩子?掰了手指,認真數道,“娘親也香香的,表叔是怪怪的香,好多住在水下的叔叔臭臭的……”

林雅茹一聽“住在水下的叔叔”,一時寒毛豎立,這些不會是水鬼吧?

又聞孩子?驚喜數道,“啊!還有一個住在那邊荒宅裡的大壞人,他最臭了,像陰溝裡的淤泥和樹林裡爛掉的小兔子?混在一起的味道。”

那邊比水鬼還臭的能是什麼?,也是鬼?林雅茹不由?攥住了弟媳的手腕。

吳熳一聽,也是這般猜測,心想著,要不要出手解決掉,不過,這裡……

“你與你母親說過此事?沒有?”吳熳問道,那狐仙是個什麼?態度。

隻見孩子?點頭回道,“說過了,但娘說,那人與我們沒有因果,不能擅動,否則,天雷劈下時會很重很重。”

吳熳了然,天道規則限製,既如此,她走一趟便是,遂問他,“那荒宅在哪裡,與我說說。”

且她也想去探探這奇怪的味道到底是什麼?,或者……直接去問那位狐仙會不會更快些?吳熳低頭望著小孩。

林雅茹一聽弟媳打聽那鬼所在,又有意去,不由?緊了緊手,將她手腕攥得更緊。

她從不知清冷的弟媳有如此重的好奇心!

吳熳笑笑,拍拍她的手,安撫道,“表姐多慮了,我送這孩子?回家,就遠遠瞧上一眼,且帶著丫鬟護院,不怕的。”她的異能也確實不需要近距離施放。

但林雅茹還是不放人,神色嚴肅道,“那我也去,”又同孩子?說,“姑母也送你家去可好?”

孩子?剛想點頭,吳熳便瞧見離席出來的老族長家女眷,忙推林雅茹去相?送,又反複保證她真是送了孩子?家去就回來,絕不去危險之?地。

林雅茹進退兩?難,隻將身邊大丫鬟給弟媳,叮囑大丫鬟一定把人攔住了,這才瞪了吳熳一眼,急急去了。

吳熳笑笑,領著孩子?,帶了大丫鬟和一護院,便出了門?。

小孩見吳熳真送他家去,開心極了,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隻才走出去一段,便見前方圍了一圈人,聽吵嚷聲,似在說抓小偷之?類的。

吳熳又聽孩子?喊她“嬸嬸”,垂下眼,便見孩子?不管吵鬨的人群,指了指那些人身後的廢宅道,“就是這裡!”

說著,便獨自往前跑去,速度極快,吳熳一時不察,就叫他跑了出去,忙快步跟上。

隻孩子?沒跑幾步,便沮喪回頭,滿臉歉意與吳熳道,“嬸嬸,臭味不見了,那個大壞人不在了。”

第七十八回

且說?孩子跑出去, 又沮喪回頭,與吳熳道那鬼不見了。

吳熳隻輕輕撫了撫他的發頂,安慰道, “無?礙。”她已?知道了。

蓋因被人群圍住推搡的,可不就是王官兒?。

吳熳回首, 示意護院上前解圍。

人群中有林氏族人,認得吳熳身上的素服及帷帽, 也認得他們帶來的這?些身材高大的護衛, 聽得雙方相識,便靜下了來,耐心等人解釋。

隻聽那人苦悶道, “此宅中真藏有一厲鬼, 我追了好幾日,方尋見他蹤跡,這?正與他激烈鬥法?, 追了出來, 便被各位擋住去路, 如今又叫那鬼跑了, 唉!”

莊上之人聞言, 半信半疑。

信了的, 畏懼瞧瞧那荒宅, 一壁吞口水,一壁後退, 林潦死?相恁慘, 怨氣化厲鬼是極有可能的, 且林潦被鬼附身懲罰時,那模樣何等滲人, 若被他盯上,也用這?手段傷人怎辦?於是,這?些人慌忙掩麵走了。

而不信的,倒不是不信林潦能成害人的厲鬼,隻王官兒?打扮實在太磕磣了些,沒?半分高人模樣,他說?的話能信?

林潦這?宅子,自?他與他兒?子死?去後,就連他妻子都不敢住,帶著嫁妝回娘家去了,如今,也沒?人進去過。

裡麵是個什麼情景,還真沒?人說?得上來,許有金銀財寶呢?

畢竟林潦貪了兩位長輩的家財,他自?家的也不少,雖大頭被族中收了,供祭祀及家學之用,萬一有遺漏的,他們怎知道此人是不是編了個捉鬼的名頭,來撿漏的!

王官兒?無?奈,隻望著厲鬼逃躥的方向不住歎氣。

後將褡褳中所有東西取出,在眾人眼前?一一展示,幾個黑不溜秋的小罐子、一捆黃色的小旗、符籙、朱砂、羅盤、豬脬、吃了兩口的白饅頭及手上的人皮傘。

如此,何來金銀財物??

質疑之人一時訕訕,哽著脖子叫嚷了兩句,“早將東西拿出來,不就沒?那麼多事了!”就匆匆走了。

其他人見狀,也不好久留,倒是林氏幾個族人認真與王官兒?致了歉。

王官兒?也不是在意他人所想之人,邊歎息邊揮手,叫人快去吧。

幾人也訥訥,朝吳熳拱了拱手,轉身走了,隻走時,都遠遠避著那荒宅。

見人都散完了,王官兒?才上前?與吳熳見禮,急急道,“此次,恐真需大奶奶相助了!”

吳熳點頭應下,方才,她也聽了個大概,想是王官兒?幾日前?追的那個厲鬼有些棘手,她助上一助也無?妨,隻眼下談此事,時間?、地點均不合適,她隻道,“不知先?生可用過飯?”

王官兒?挫敗搖頭,他尋了一日才找到此鬼,隻草草吃過兩口饅頭墊肚子。

大奶奶這?一提,他才覺餓得燒心,忽的又聽腹中轟鳴作?響,隻得尷尬抱住肚子笑笑。

吳熳知他是忙的,倒沒?笑話,隻叫護院引他至族長家吃席,先?用飯,晚間?再相商如何行動。

王官兒?點頭就去了。

隻臨走前?,仔細瞧了瞧吳熳身邊的孩子,掐指算了算,滿臉困惑。

吳熳遂帶著林雅茹的大丫鬟,跟在孩子身後往他家去。

大丫鬟聽聞鬼跑了,琛大奶奶也不往那荒宅去了,著實鬆了口氣。

隻一想到正往一狐仙家中去,她又覺得後背毛毛的,五月暑中,也將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慶幸的是,孩子家中空無?一人,孩子的狐仙母親不願現身見人。

丫鬟高興了,吳熳卻失望,她有事而來,奈何主家不願相見,也無?他法?,隻想著回去問問王官兒?,看他有何說?法?。

孩子也極失望,不解母親為何不見香香的嬸嬸。

他複有禮送吳熳至門?口,吳熳隻叫他關好門?,招招手便走了。

隻吳熳不知,她走後,孩子又開了門?,站在門?口遠遠望著她的背影,瞧了許久。

直至一老態龍鐘的老嫗拄著根竹杖過來,笑得滿臉褶子,給?他遞了塊兒?飴糖。

孩子不接,眼睛甚至不看糖,隻直勾勾盯著老婆子手上竹杖,好臭!就是荒宅裡那個大壞人!

孩子眼睛閃了閃,沒?想到大壞人躲到這?裡了,隻是,他要怎樣做,才能將他悄悄送到嬸嬸認識的那個道人手中?

正思考著,就見老嫗將糖往他麵前?又送了送,慈愛道,“娃娃,給?你糖吃。”

孩子這?才看向她手裡的糖,遠遠的,就能聞見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像極了父親生病時,娘熬的藥。

但他不常生病,不用吃藥的,遂隻仰臉望著老嫗,黑溜溜的眼睛透著期待,與她商量道,“婆婆,我不吃糖,用糖換你的拐杖行不行?”

老嫗一時哽住,她的糖換她的竹杖,便是空手套白狼也沒?這?般套的!但也隻得憋著氣道,“不行喲,老婆子沒?了這?竹杖,走不了路的。”

誰知,這?孩子指了指他家院裡的柴堆道,“婆婆,我家有好多,跟你換好不好?”

老嫗低頭仔細瞧了瞧手裡的竹杖,就是路邊隨意砍下的竹竿子,有何特彆,這?孩子看上什麼了?

可不管看上什麼,她都不能在此耽擱了,隻與孩子商量道,“你把糖吃了,婆婆就給?你怎樣?”

孩子嗅了嗅糖上的藥味,不濃,應是不苦,能吃下的,遂拿起放入口中後,朝老嫗伸手,要竹杖。

老嫗驚了,這?糖上的迷藥可是沾唇就能起效,何以這?娃兒?將整塊含進嘴裡,眼神?還能如此清明!

可時間?容不得她驚疑,老嫗隻當藥效慢,哄他道,“跟婆婆到那邊去,再給?你好不好?”

孩子隻覺這?個老婆婆奇怪極了,不過也可以,便回頭朝家裡告了一聲,“娘,我出去玩會兒?。”

他自?想著拿了拐杖,還要送去給?那位道人,定是要花些時間?的。

老嫗被他嚇了一跳,低沉著嘶啞的聲音忙問,“你家中有人?”不對!她方踩過點兒?,這?家沒?人的。

果見孩子搖了頭,“沒?有啊。”爹爹還沒?回來,家中隻有娘,娘又不是人。

老嫗聞言,輕輕舒了口氣,將孩子領到指定的地方,見四處無?人,立即直起腰,抄起孩子便跑。

孩子未喊未叫,她隻當迷藥起效用了,根本沒?注意到,身後一直有一縷白氣飄飄蕩蕩跟著她,不時與孩子嬉戲,後又附到孩子的衣物?上。

話分兩頭,林雅茹見弟媳平安回來,又聽丫鬟說?那鬼也不在荒宅中了,心終於安定下來,嗔怪著弟媳不許再行這?等讓人揪心之事,否則,她就要寫信告訴姑母了。

吳熳聽得她這?小。學生告狀的語氣,隻笑不語,以後再遇這?等事兒?,也不會再叫她知曉了。

臨近薄暮,吃席的最後一批人終於走了,殘席自?有馮信安排之人收拾,主子等便先?行回城。

路上,胤礽吃了酒,便將馬讓給?了王官兒?,自?個兒?坐在車轅上與他閒話,又問起那厲鬼之事。

隻聽王官兒?不可置信道,“……那厲鬼本被我重傷,可今兒?一見,也不知得了甚奇遇,元氣完全恢複不說?,還變強了不少,青天白日裡就敢往陽光下跑,唬了我一大跳!”

說?著,王官兒?心有餘悸摸摸他的寶貝人皮傘。

今兒?厲鬼突然遁至陽光下,他愣了一息,便被厲鬼抓住空檔,衝臉來了一擊濃鬱鬼氣,若是沒?有人皮傘抵擋,他不傻也醒不過來了。

眼下,王官兒?不僅自?己納罕,還與胤礽抱怨,“也不知是何機遇,竟能叫鬼在如此時間?內變強……”後又歎起人的氣運問題。

他沉浸在思緒中,未注意到胤礽垂了眸,臉色晦澀不明,右手食指按緊了拇指上的扳指。

胤礽想到了他在祖塋山上拈的那柱香,那是上供給?林家長輩的,厲鬼林潦與他的母親同輩,勉強算得上林家長輩之列,那香是否叫他享了去?

如此,他非出手不可了。

卻說?林朝之回到家中,妻兒?皆不見,以為兩人又藏了起來與他頑鬨了,便喊了兩聲,叫他們彆頑了,可仍不見聲響。

林朝之邊笑,邊坐下倒茶解酒,方見桌上有妻子留的字條,說?她有事兒?帶兒?子外出一趟,很快便歸。

林朝之因常見妻子采藥,或帶孩子去山林裡玩耍不歸的情況,倒也不擔心,隻笑笑,將愛妻的字條認真疊好,放入匣中,便胡亂洗漱後躺下,摸著妻子的枕頭,略感寂寞。

次日晌午,妻兒?還不見歸,林朝之有些著急,瞬即又想妻兒?皆有法?力護身,定不會出意外的。

但心中煩躁慌亂不已?,隻到莊中走走散心,可見莊中人形色匆忙,林朝之忙上前?詢問,方知昨日莊子上竟走失了兩個孩子。

林朝之又聽人說?兩個孩子均是五六歲,模樣長得極好,一時慌了神?,他的兒?子也是這?般,昨日也不見了!

他這?才慌忙往老族長家趕去,想請族人幫忙尋一尋。

不想,老族長家擠滿了人,隔著院子都能聽見好幾個婦人的哭喊聲。

男人這?頭,有人在指責昨日那場祭祖太張揚,才叫拍花子的混了進來,就該叫那家人賠!

林朝之聽得生氣,正想近前?怒斥,便聽老族長拍了桌,怒喝道,“我看你是昨兒?酒多了,今兒?還沒?醒,說?的甚胡話!”

訓畢,又叫來林晉之,叫他進城一趟,請那兩家人來相助。

畢竟昨日做席麵的、端茶倒水、傳菜的大家都見了,密密麻麻多少人,將那些人請來,尋起來也快些。

林晉之忙去了,林朝之才上前?與老族長耳語道,他的妻兒?似也不見了。

第七十九回

且說林晉之命家人套了馬車, 迅速入姑蘇城,尋堂姐表兄相助。

先至表兄宅邸,卻聞賈家留守護院言說兩位主子都外出了, 一時尋不見,但可?請姑奶奶做主。

林晉之遂又到堂姐府上, 將事?兒與堂姐一請,堂姐當即應下, 不僅調動隨行家下, 又請來表兄賈家的大管事馮信,點數並雇傭,迅速聚起百餘人, 從姑蘇城至林家莊沿途搜尋生人及孩子, 可?使林家人騰出人手找尋其他方向。

又說胤礽吳熳從林家莊回來,夫妻二人話了一番那厲鬼,便梳洗歇下。

時吳熳方星眼微朦, 忽聞院門響動, 一時驚醒, 便聽守門婆子來報, 王先生敲門, 似有急事?。

吳熳忙起身, 眼神驟然清明?, 能叫王官兒如此不管不顧,大?半夜來擾人, 定是?尋到?日間逃走那厲鬼蹤跡了, 她迅速落腿下床, 趿鞋穿衣。

動作間,胤礽也被吵醒, 蹙眉捏額角,亦欲起身,卻被吳熳按住,“我去?吧。”

男人今日交際應酬吃了許多酒,精神疲憊,應多歇息才是?,如今她的異能大?漲,已不需他護持了,可?獨自行動的。

誰知男人不同意,沉了聲道,“大?奶奶又不愛惜自己了。”

吳熳一時愣住,男人已起身披衣穿鞋。

待夫妻二人收拾停妥,帶上各自的青銅劍出來,王官兒與護院已萬事?俱備,心腹近前?稟告,城中?夜巡的的護衛及城門守衛皆已打點好,隨時可?出發?。

胤礽頷首,一行人於幕色下行進,速度卻快不起來,因著王官兒隻知厲鬼在東北方向,拿不準具體位置,隻得走一段占卜一次。

也因他們對姑蘇地形不熟,便不知其正在朝著姑蘇城外東北方的廢棄關帝廟行進。

而此時的光帝廟中?,燈火通明?,一厲鬼大?開大?合坐在一破舊桌椅前?,用手指扒拉著桌上稀落的金銀銅子,滿眼挑剔。

後抬起慘白如蠟的臉,陰森森望向垂首躬身縮頸在下方的人販子們,問道“就這些?”

言畢,他抬眸掃過破廟中?的女人孩子、驢子羊羔,一票便有如此多的“貨”,觀其顏色,定是?價錢極高,粗略算算也有萬把兩銀子,且這起子人販手法熟練,早不知乾過多少趟,怎敢拿這三瓜兩棗糊弄於他?

林潦惱怒,廟中?一時陰風四?起,女人孩子們嚇得瑟縮嗚咽,人販子們亦是?兩股戰戰。

人販頭子老嫗眼見厲鬼臉色越來越黑,陰風越來越冷,他們許或小命不保,忙強忍恐懼,陪笑道,“大?爺容稟,外出‘采貨’,哪能將全部身家帶在身上,那還不夠山匪搶的,您說是?與不是?……”

“那在哪兒?”林潦拍桌,眼中?卻得意,這起子老江湖,不嚇嚇,嘴裡沒一句實?話。

“揚州,在揚州!”老嫗快答道。

說完,悄悄瞧了瞧這不知從何處惹來的貪財鬼,滿眼怨懟,一肚子苦水。

後又聽厲鬼問他們有多少家財,這買賣如何做,一票能賺多少銀子等等,老嫗不敢不答,但也不願將實?情?道出,隻模糊謊報。

可?如此,也叫厲鬼連連點頭,狀似滿意。

其實?不止厲鬼滿意,便是?角落裡被綁得最結實?的兩個“女人”,也聽得瞠目,人販子竟如此掙錢,兩人對視一眼,複一齊望向那些縮在一處的女子,眼睛放光,這筆買賣他們亦做得。

林潦又何嘗不知這無本買賣能做,且還不用他親自做,黑壓壓的眼神一一掃過不敢與他對視的人販子們,有了這群白工,金銀財寶且不滾滾來?

兼有女人孩子,子嗣後代亦不成問題。

雖都言鬼無血肉,不能與人生子,但總有偶然與奇跡不是?,有了這樁生意,他就相當於有了數不清的姬妾,說不得哪一天?,就有懷上的!

就是?懷不上也無礙,還有如此多的孩子,挑上幾個好的,過繼到?他名下,來日亦可?開枝散葉,光耀門楣。

這般想著,林潦貪婪的目光掠過那些孩子,不期與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對上,上佳心緒霎時而止。

他隻暗自咬牙,換上慈愛的笑容,衝著孩子招手並喚道,“容哥兒來。”

一時間,關帝廟中?所有人皆愣住,沒想到?厲鬼竟與那奇怪的孩子相識。

其中?,老嫗麵色最為怪異,叫她看來,這個孩真真奇怪至極。

她先以?為藥起了效,因而抱起他跑時,才不吵不鬨,不想,他竟一直清醒著,透亮滴溜的眼睛就那麼好奇望著她,任她動作。

便是?將其放進甕中?,見了昏睡的其他孩子亦不怕,一心隻有她那根扮老用的竹杖,還與她打商量,隻要將竹杖給他,他便乖乖的。

老嫗自然樂意,隻當她將竹杖遞與他時,他又不接,似極為嫌棄,叫她將竹杖立在甕旁,用眼睛直勾勾盯著,不時捏鼻掩麵。

到?了破廟中?,見了受傷、麵黃肌瘦的女人孩子亦不怕,到?處走四?處看,全無逃跑之意。

老嫗與手下見狀,皆為滿意。

聽話乖巧不說,小小年紀便生得豐采韶秀,眉宇間帶著些許媚意,待將來調。教出手,定是?幾千幾萬兩的大?價錢,他們賺大?發?了!

可?眼下一瞧,那孩子竟與厲鬼相識,怪道呢!老嫗暗啐,原是?有厲鬼撐腰,根本不懼,她竟看走了眼!

隻老嫗覺厲鬼與孩子是?一夥兒,殊不知,厲鬼林潦亦在心中?怒斥她是?個沒長眼兒的!

拐人也不打聽清楚,什?麼人都敢動,當他家裡那神通廣大?的狐仙娘是?擺設?

孩子,也就是?容哥兒,強忍刺鼻的臭味兒至了厲鬼麵前?,打恭行禮,恭敬道,“太爺。”

他沒想到?荒宅裡的大?壞人,居然是?死去?的林潦太爺,目露驚訝。

厲鬼見他落落大?方、無畏無懼,暗自點頭,這孩子確實?不錯,比他家那老大?年紀也隻知吃喝玩樂的死兒子強多了。

可?惜不能留下,否則,將他那狐仙娘惹怒了,林潦不知能否對付得了,且……

林潦眼睛掃過角落裡另外兩個昏迷不醒的林氏之子,有血緣的孩子做後嗣自然好,但若叫族中?的長輩鬼們知曉,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林潦今日方知林氏族中?尚有許多鬼先輩尚存。

今早,他被門前?經過的一重若萬鈞之力壓迫,嚇得不敢動,午時,又遠遠聞山上鼓樂聲響,隨後空中?便香火彌漫,他得飽食一頓,忽見香火中?有絲絲縷縷紫氣,誘。惑力極強,他沒忍住,掬了兩縷吸入。

霎時間,傷勢完好,體內力量充沛,林潦驚喜,知此是?好物,忙欲再取,但撥開濃鬱的香火,不再見一縷。

彼時,他忽而察覺到?堂伯與族叔及許多不明?氣息,一群鬼似在爭搶那些紫氣,言語中?透出的名諱,竟是?祖上先輩,林潦大?吃一驚,慌忙重新藏好。

如今,族中?孩童走失,定會驚動這些祖宗,若叫祖宗們知曉他與這夥人販子有關,必不會輕饒他。

他隻一想那削肉挖腸之痛,便覺戰栗,如何願再受一次,隨即點了三個身強體壯的人販子,著他們一人抱一個,快速將孩子送回去?。

三個人販子大?漢聞言喜不自禁,忙低頭掩下嘴角笑意,他們自尋摸著可?借此逃脫,許還能帶走三個上好的“貨”。

其他人羨慕不已,但誰都不想死,忙與林潦進言道,“鬼爺爺,若是?他們帶著孩子跑了怎辦,還是?叫小的去?吧,小的可?信!”

“對對,小的們更?可?信……”其他人聞言,忙蜂擁而上,恐落人後。

林潦不理,隻用陰森可?怖的眼神掃過三大?漢,拉起袖子,輕輕抖了抖,眾人便見那手臂上之肉,竟一片片落了下來,鮮豔欲滴。

角落裡的女人們見了,全都閉眼彆過臉去?嘔吐不止,便是?人販子們,亦嚇得牙齒戰戰,麵色慘白。

隻聽那厲鬼尚在威脅,“若是?不想受此刑,死後又落到?我手下做小鬼,便彆想著耍小心眼子,速去?速回!”

三個大?漢被嚇得冷汗直冒,手腳無力,竟連五六歲的孩子都抱不起。

其中?輪到?去?厲鬼身邊抱容哥兒的,更?是?嚇得小便幾欲失禁,直至手將觸到?孩子,孩子躲了過去?,又聽他言,“多謝太爺,但不用勞煩,我娘來接我了。”

說著,便眼含欣喜往廟外瞧去?,眾人隨之移目,竟見夜色中?一雙雙冒著綠光的眼睛漸漸顯現。

“是?狼!”人販子們驚呼。

此時,也顧不上廟中?有厲鬼了,一擁進廟,將簌簌落灰的大?門迅速栓上,破敗腐朽的門窗亦將能關就關。

廟中?,女人孩子紛紛絕望,哭成一團,驢子羊羔們亦發?出類人的叫聲,就連被綁住的兩個啞巴,亦掙紮身體,嗚嗚哼叫,期望有人能為他們解綁,給他們留條生路。

可?惜,人人都在悲痛自己的將死之局,無人顧得上他們,兄弟倆目露絕望。

終是?見慣了大?場麵的老嫗最新鎮定下來,怒喝一聲,“嚎什?麼,還沒死呢!”

後便指揮人販子中?專配藥的老漢用水混迷藥和捕獸藥,又令瘦小些的人販子站在窗口,待狼靠近便潑出去?,而大?個兒的,則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預備邊趕邊殺。

這一連串命令吩咐下去?,叫林潦與容哥兒看得稀奇。

林潦後知後覺,如此叫老嫗出風頭,他屈居人後,似損了他身為新東家的威嚴,欲令老嫗開門,他來應付。

但方才容哥兒又言狼群是?他的狐仙娘帶來的,林潦一時不敢先出手,但今兒若這威嚴立不下,他以?後如何立足,如何能叫這些人為他打白工?

但等不到?他言語或動作,就聞兩個清脆的巴掌聲傳來,廟門緊接轟然倒地,塵土四?揚,大?風貫入,將眾人身後關帝聖像上的破布帷幔高高掀起。

隻見關帝嫉惡如仇的丹鳳眼下望,盯著廟中?厲鬼與人販。

第八十回

且說隨著?兩個清脆的巴掌音, 廟門倒塌,帶起的大風掀飛了覆在聖像麵上的簾幔,露出關帝如炬目光, 俯視眾人。

廟中一時寂靜,女人孩子的哭聲亦瞬間止住, 眾人皆仰頭望向那關帝像。

人販子隻覺瘮得慌,當?日決定在這破廟中落腳時, 頭子老嫗便覺這泥塑的眼睛栩栩如生, 太過詭異,且大家夥兒看?了都覺恍神、不敢直視,定是不吉利, 老嫗便著人扯了廟裡滿是灰塵的破簾幔蒙上。

不想, 這關口又被掀開來,更顯不吉,人販子們皆避開眼, 心?想, 當日就該砸了才是!

被拐來的女子們, 卻覺此是神靈還?未完全放棄她們之意, 一時來了精氣神, 紛紛爬起身, 相?互攙扶, 拉著?不知事的孩子,有力氣的, 抱上了昏迷不醒孩子, 驢子羊羔亦緊隨其後, 一齊往那聖像身後躲去,跪地叩拜祈求。

林潦則低頭看?向身旁發出掌音的孩子, 猜測此事是否與?他?有關,卻見?他?笑容燦然,眼神放光瞧著?廟外?。

燭火之光透過破窗映照夜色。

廟外?群狼環伺,眨眼卻見?一貌美婦人亭立其中,與?狼為伴,荊釵布裙難掩其華。

人販子見?了,一時忘了處境,不約而同想:此女定能賣上好價錢。

隻聞孩子開心?喚了聲,“娘!”

婦人身份自明,可不就是林朝之之妻,狐仙黃六娘。

黃六娘亦沒想到孩子能在自家門口遇上拐子,她附在兒子衣襟上一路跟隨,所見?者皆驚心?。

這夥人販子手法熟練,竟拐了如此多?的女子與?孩子,且有能將人變成牲口的秘藥。

借著?兒子四處走動時,她得了不少信息,知因著?那秘藥眼下?缺了兩味藥材,方?沒製成,隻等明日進?城買了藥,他?們就會將拐來之人皆變成牲口,趕離姑蘇。

黃六娘知此事刻不容緩,但那厲鬼族叔之心?昭然若揭,便是要硬吃下?這樁“生意”,又如何能容她壞事。

因著?天道因果,黃六娘不能直接收拾了他?,遂與?兒子說明緣由,就近到山上尋幫手,便是此狼群。

其他?生物較狐狸更難生靈智,此狼群中卻難得有好幾頭生了靈,隻待時機成熟,便可正式踏入修途。

若能助這些女子孩子脫困,也算功德一件,於狼群有益,頭狼因應下?她的請求,率百狼而來。

黃六娘微揚下?頜,柔聲道,“裡麵之人聽好,隻要爾等將擄來的女子與?孩子儘數交出,狼群自退,否則,彆怪我等無情。”

一番言語,直接略過林潦,林潦隻覺被輕視,好笑道,“侄媳婦將我這個叔父置於何地?”

黃六娘隻冷眼瞧他?,若他?執意要保這些人販,對狼群出手,她亦有了動手之由,絕不會手軟!

而聽了黃六娘之言的人販子們,望著?廟外?綠油油的眼睛,軍心?動搖。

一些人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叫狼群先退去,活下?命來,“貨”再尋便是,遂遊說起老嫗。

老嫗猶豫,渾濁狠厲的眼神看?向厲鬼。

另一半則不舍到手的鴨子飛了,適時上前,與?老嫗道,“大姐,信鬼爺爺一回?!”

他?們乾得是將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勾當?,那厲鬼能叫他?們如此懼怕,自是顯露出了真本事,將他?們打服了的,侵肌裂骨的寒意有多?疼,他?們皆切身體會過,搏他?一回?便是。

老嫗聞言,眼中暗光閃過,於是領頭向厲鬼求助,言辭懇切,“大爺救命,我等皆是大爺手下?,如何能叫一群畜生嚇唬了去!”

此鬼確是一不錯的打手,待暫過此關,再想法子除了他?。

老嫗話?語,可不是說到林潦心?裡去了,遂眼睛掃過一直在他?身旁不曾離開的林容,明示黃六娘道,“侄媳婦,這是叔父的生意,高抬貴手如何?”

若是糾纏不清,彆怪他?不顧同族之義,對孩子出手!

黃六娘心?知兒子有法術護身,也不由將心?提起,提醒厲鬼道,“族叔可知,行販人口之事是要遭天譴的!”

此話?逗得林潦癲狂大笑,身上黑氣彌漫,通紅了雙眼道,“我一死便化厲,本就會遭天譴,如何怕多?上這一樁,這生意,我做定了!

不過,念在親戚一場,一家子骨肉何必自相?殘殺,你隻帶了容哥兒與?另外?兩個林氏之子走,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如何?”

林潦口上大義凜然,不過忌憚狐仙與?先祖罷了。

黃六娘不答,廟中女人聽了全程,知廟外?那女子與?狼群是來救她們的,如何能放過這救命稻草,忙跪行幾步,哀求道,“求仙人救救我們!”

其他?女子亦一齊磕頭哭求道,“救救我們!”

如此情狀,人販子如何能視而不見?,紛紛上前,將人拖回?去,摔到地上,或踢或打,嘴中咒罵,教訓一番。

此舉激怒狼群,頭狼以?喙拄地大嗥,群狼亦嗥聲呼應,狼視亦眈眈,人販子隻覺脊背發寒,不敢再動作。

不知何時,已?有狼悄然伏行至簷下?,奮而躍起,從破窗闊門撲入,撕咬、拖曳廟中眾人販。

人販照著?老嫗先前安排反擊,可皆不中,這些狼太過狡猾,躲過人販子潑灑的藥水,雖也畏懼火把,但偷襲角度刁鑽,叫人防不勝防,一時間?,人販皆有傷在身。

人人惶恐,忙向厲鬼求助。

林潦亦沒想到,談話?未了,狐仙就敢使狼行動,心?中惱怒,抬手打出鬼氣,偷襲群狼,隻見?狼一頭頭被擊飛,摔倒在地,哀嗥不已?。

人販子見?狀,喜得紅了眼,持刀持棍上前補刀,欲將群狼打死,隻揮刀砍去時,受到巨大阻力,刀棍皆被震飛,人人虎口開裂,劇痛不已?,再定睛,群狼已?原地消失。

而廟外?,突然又現一老翁一女子,正與?受傷之狼醫治,頃刻間?,又見?群狼活蹦亂跳,人販子恐慌,如此,如何能殺儘?

隻望向厲鬼,如今他?們唯一可靠的便是這厲鬼了。

林潦陰沉著?臉盯住黃六娘,咬牙道,“看?來,侄媳婦今日一定要與?我作對了?”

說著?,便伸手摸了摸身旁容哥兒細軟的頭發,心?想:太爺亦不想動你,隻你娘實在不識好歹!

兒子與?一群無關緊要之人,孰輕孰重,;林潦相?信狐仙能選。

厲鬼沉浸在思緒中,回?神見?一乾人販眼神怪異看?他?,頓時不悅,爾等這是甚眼神,何敢以?下?犯上?

隻忽見?一人指著?他?的手下?,遲疑喚道,“鬼爺爺……”

林潦方?低頭,手下?哪是什麼有著?細軟頭發的男童,竟是廟中一破爛陶俑,而身後又傳來熟悉的巴掌聲與?嬉笑聲。

狐狸幻術!

林潦惱羞成怒,一把將陶俑摔個稀碎,抬手打出一道鬼氣,衝著?孩子麵門淩厲而去。

黃六娘大驚,忙閃身遁入破廟,為兒子抵擋,可厲鬼力勁之強、陰氣之森然,令她心?驚。

舉目望去,她方?見?厲鬼族叔身上竟覆有淡淡紫氣。

黃六娘不由想起那對氣運極盛的夫妻,今日林家祖塋祭祀,想厲鬼亦享到了香火。

如今氣運庇身,愈發不能妄動了,黃六娘垂眸咬牙。

林潦不知狐仙有何忌憚,既她不動,他?亦不動,外?頭的老翁女子多?半也是狐仙,三對一,他?沒有十足把握。

如此,局麵一時僵持。

林潦強忍不滿與?怒氣,再次好言相?勸,“侄媳婦,我們還?如以?前一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何苦費力與?他?為難?

黃六娘回?首,望向眼中好容易聚起光,聞言又漸漸散去的女子們,閉口不應。

廟外?,一狼察覺異動,伏地探聽,須臾,走至頭狼身旁,似低語報告情況。

頭狼聽完,昂首高嗥,告知黃六娘,有馬蹄聲靠近。

與?此同時,黃六娘隻覺周身氣溫上升,頃刻間?,火光映眼,四周亮如白晝。

能見?者,黃六娘、林潦、老翁、女子,及狼群中生了靈的幾頭狼,皆心?生畏懼、四顧慌亂,隻容哥兒深嗅一口,驚喜與?他?娘道,“娘,嬸嬸來了!”

來的可不正是吳熳一行,王官兒探路艱難,隻突然間?,鬼氣驟升,叫王官兒捕捉到了,一行人疾行而來。

遠遠便見?破廟中燈火通明,但馬匹卻躁動不安,隻在原地打轉,不願前行,眾人戒備,皆拔刀出鞘。

因著?夜黑難見?,吳熳索性用異能照路,慢慢前行,方?靠近些許,就見?幾十上百雙綠瑩瑩的獸眼,竟是狼群!

“大爺!”心?腹出聲提醒,不能再近了。

胤礽如何不知,妻子的異能與?他?的紫氣對狼可不管用,眼下?人手不足,這狼群,他?們對付不了,隻抬手令眾人停下?,因問王官兒,“先生在此處施術可行?”

王官兒點頭,不行亦隻能一試了。

眾人皆下?馬,為王官兒護持,吳熳則用異能將破廟圍住,防止厲鬼再跑了,其他?人則緊緊靠近馬匹,若狼群撲來,便立即上馬奔離。

時正值王官兒布壇,賈家人便聞一聲清脆童音響起,“嬸嬸!”

忽而見?一男孩飄然而至,仰麵望著?自家大奶奶,欣喜問道,“嬸嬸怎會至此?”

吳熳亦驚訝,這孩子深夜不在家,怎會此厲鬼身處之地,他?不是言他?母親不會對厲鬼出手?

但又思他?白日裡無所畏懼奔向那荒宅的模樣,吳熳沉聲問,“你可是自己追著?那厲鬼來的?”太胡鬨了!

孩子被喜歡的嬸娘訓話?,沮喪低了頭,但又想此是嬸嬸關心?他?之意,複又仰麵笑起。

吳熳無奈,隻問他?怎來的,那頭又是甚情況,怎又是鬼又是狼的?

孩子一一答來,眾人聽得心?驚,這孩子竟自願跟著?人販子而來,而那廟中之事更是奇幻,厲鬼欲作人販頭子,狐仙集結狼群欲救被拐的人類女子與?孩子。

又聽孩子高興指著?身後破廟與?吳熳道,“我一聞見?那火中有暖暖香香的味道,就知是嬸嬸來了,特意來迎嬸嬸的。”

言語中帶著?邀功之意,吳熳麵巾下?的嘴角動了動,眼中劃過笑意。

胤礽可就沒那麼高興了,心?頭閃過醋意,完全不顧眼前隻是個四五歲的孩子,急催促道,“那便速帶我們去。”

早些解決,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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