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 194 章(2 / 2)

劍夾插在泥土之中,借力讓她站起來。

還好……當時太初境全部弟子,連同著魔族大部聽到九聲鐘響,都已藏伏於地下,哪怕這山悉數塌掉,應當也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可是靈素峰的丹爐與陣法共生,卻不能輕易挪動。

卿舟雪知道阮明珠還沒有走。

不管如何,哪怕犧牲其他峰脈,也要護住靈素峰周全。

卿舟雪再一次禦劍時,已經有疲憊之勢。一路從北源山打到此處,哪怕強悍如她,也有力氣用儘之時。

她掙紮著再次飛起。

十幾道目光直直射向她,一位不怒自威的上仙拂塵一甩,如絲如縷的白線便悉數製住了她的腳踝。

“此處不可能隻有你一人?”上仙冷笑道:“芸芸眾生,在何處?”

“死完了。”

卿舟雪神色淡漠地朝腳腕上一瞥,而後抬起眼睛看著他們。

她沒有選擇斬絲線,清霜劍毫不猶豫地揮下——

一汪碧血在高空中灑下。

她直接砍斷了自己的腿。

筋骨分離之疼讓她的神魂險些剝離,卿舟雪疼得渾身抖了起來,不過片刻,肉身又重新長好。

卿舟雪脫離了桎梏,她借力如一道射出的弦影,衝這邊刺來。

她的上衝撞散了幾位真仙的陣型,幾道劍氣自周身蕩開,清霜劍上紅了半側。

那把拂塵抽回之時,不慎帶倒了一旁的黃鐘峰,卿舟雪蕩開這一劍時,險些被崩塌的土石砸到。

至此,太初境六峰已經坍塌了兩座,黃鐘峰山脈中部的靈礦暴露出來了一部分。

雖未能尋到活生生的丹田之中的精粹靈力,磅礴豐厚的靈礦也足夠吸引人耳目。

卿舟雪佯裝誓死守護靈脈的模樣,繼續將時間一點點拖下去。

外頭的動靜震天響,阮明珠聽到後來,雙耳幾近一片麻木,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了。

狐狸見靈礦那邊已有人進攻,而比起靈礦,它對於旁的顯然更感興趣。

玄狐元君悄悄遠離了眾仙,先行鑽到靈素峰來一探究竟。

卿舟雪自是察覺到了它微妙的動作,但她卻不敢將現如今與她纏鬥的主力往那邊引去。

她的鼻尖上涔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在心底反複詢問阮明珠:“敵襲,快走——你好了麼?!”

阮明珠雙目緊瞪著火爐,她手中結印,熊熊烈火讓她的眼睛乾燥得險些快閉不上。

一隻碩大的獸瞳充滿了整個窗戶,滴溜溜地盯著她。

玄狐天生怕火,見了她倒是有些發愁。

不過這火靈根的丫頭天資卓絕,如此大補的機會,它不想和其餘幾個共享,遂一隻狐化小了身軀,將尾巴伸了進來。

阮明珠的手下意識想要抽刀,但是她硬生生忍住了這種本能,仍是專心致誌地對付著麵前的丹爐,不挪不動。

當狐狸的尾巴馬上就要挨到她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清嘯笛音。

那隻玄狐豎起耳朵,細長的眼睛向後望去。

風雲滾動之間。

一位美人手執長笛,半闔著眼眸,奏響清音,四麵八方的水紋悉數泛起漣漪,讓狐狸渾身的毛發根根炸起。

“喂,小畜生過來。”

越長老一如既往地不羈,她手中拈了塊小石頭,素手輕輕一拋,朝狐狸腦袋上砸去。

她鳳眸半彎,笑得甚是張揚:“這身狐皮值幾錢?”

話音剛落,那隻玄狐一聲怒嘯,身形變得碩大無比,它盤踞在靈素峰上,九道尾巴朝著越長歌伸長追來。

狐爪踩得靈素峰上的居舍倒塌一片,阮明珠捏了一把汗,好在沒有直接將她踩扁。

剛才那是……

越師叔的聲音?

她們此刻應該躲在地底,而不是於此處涉險!

阮明珠的餘光瞥得一根尾巴馬上就要將越長歌抽成兩截,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玄狐的尾巴卻突然僵止。

柳尋芹不知何時出現在越長歌身後,她單手結印,白色的光芒泛起,牽製了那玄狐一瞬間。

她一把攥住越長歌的衣領,兩人遁入陣法之中,消失不見——看那樣子像是雲舒塵布置好的。

玄狐被戲耍了一番,它終於聰明起來,不再去理會那兩個女人的詭計。

再次扒拉開了阮明珠的屋頂。

阮明珠感覺頭頂一涼,溫熱的呼吸頓時噴了下來,讓她渾身汗毛聳立。

丹爐中的火光耀眼了一瞬。

石形即將大成。

阮明珠的心臟在狂跳,一聲一聲,她默默祈禱著,一定要煉成……一定要煉成……

就快成了!

玄狐一瞥那丹爐,看見了其中熊熊燃燒的石頭,還有石頭上的五種色彩。

它瞪圓了狐眼,頓時明白那是什麼。

難怪……天空的口子愈發狹窄。

若是再被他們補上,自己豈不是回不去上界了?那麼在這邊搜羅的靈力也不能送回去!

它頓時急了,狐嘴一張,自裡頭竄出一道水流來,朝丹爐中撲去。

當水流澆得火焰明滅一瞬,搖曳起來時,阮明珠又慌又怕,但她在此刻從來沒有退縮的道理,當即怒起,一隻手喚來長刀,另一隻手不忘控著火焰,烈焰騰騰地朝狐狸毛削去。

阮明珠隻是一個資質絕倫的尋常修士,但她身上斬獲的機緣——鳳凰火,卻並非凡火。

鳳凰火焰撩了狐狸毛,灼熱讓那隻狐狸痛嚶一聲,雙目在爭鬥之間已經陷入赤紅。

它將火爐之中即將成型的石頭用尾巴卷起,用水流不斷熄滅上頭的火焰。

玄狐在地上扭曲打滾,它此刻已經無心打鬥,拚命糟蹋著那顆尤帶著火焰的石頭,想要將其毀壞。

阮明珠愣了一瞬,她渾身的血液自頭頂涼到腳底,飛撲過去,卻被一尾直接掃了出去。

阮明珠的一口血噴了出來,她感覺那狐尾輕飄飄地一掃,而自己渾身的經脈已經斷成了渣滓。

是要死了麼。

她的神誌恍惚一瞬,卻並未跌落靈素峰的懸崖,而是落入了一個懷抱。

越長歌神色凝重,單手掐印,就要帶著她從陣法中遁走,“彆管了,命要緊,快些走。”

阮明珠的視線蒙上一層血,黏黏糊糊的。

她本已無暇思索,直到視線重新落到……那枚即將成型的石頭上。

鳳凰火沾在上頭,不熄地燃燒著。

五色石刀槍不入,堅固非凡。

狐狸一時很難將其毀壞,氣急敗壞地丟在了一旁。

“不……”

她在越長歌懷裡掙紮起來,打亂了她的施法。

“放我……咳咳,下來!”阮明珠渾身的火焰驟然一亮,越長歌都被燙得鬆了手,她喝了一聲:“阮明珠!你乾什麼?!”

她的身軀已經殘破,丹田在這一擊中也深受重傷。

遺憾的是,運轉靈力怕是不行了。但是還有一種法子,無需運用丹田,也可以再次運用一次火焰。

阮明珠攥緊了長刀,火焰讓她的瞳孔再次轉為明豔奪目的顏色。

於她而言,這一顆不是五色石。

那是從她師姐丹田之中,活生生血淋淋剝下來的靈根。

那是一個年輕醫修後半生的坦蕩仙途。

阮明珠寧死不服輸,尤其不甘就此輸掉白蘇的以身濟天下的理想。

她將鳳凰火在體內燃燒到了極致。

疼麼?此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如此滾燙之下——骨肉不複存在,酥融流淌,化作岩漿。

她每一寸肌膚裡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明媚的火,凡胎在炙熱中徹底湮滅。渾身上下都在烈焰中融化,唯有一雙眼睛璀璨如火,在焰色中仍然是最亮的。

越長歌看不清她的麵孔了,阮明珠渾身都燒了起來。

她從越師叔懷中徹底掙脫,沒有絲毫猶疑——僅憑一腔孤勇,朝靈素峰狠狠撞去,像一隻火鳳凰要與太陽同歸於儘。

轟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

越長歌被一股熱浪震飛出去,她穩住身形,嗆得看不清麵前是何物,直到她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一切。

火光爆燃一瞬,順著草木竄上了天空。

五色石在滔天的熱浪之中,終於成全了最後一把火候。整顆石頭在烈焰的澆灌下,褪去粗糙的外殼,光華照破山河。

靈素峰上的大火燃燒起來。

宛若十裡丹楓。

淒豔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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