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成三(1 / 2)

白日裡再熱的天,山林一入夜,溫度驟然下降。若說白天是盛夏,而夜晚就是深秋,侵肌入骨,寒意逼人,睡覺時需得蓋棉被才能睡得著。

三人圍著火堆倒是不冷,卻擋不住義無反顧的飛蛾,撲入火中瞬間屍骨無存。

田園園在附近找了根樹枝,將上麵細小的樹枝拽掉後,拿著光禿禿的樹枝撥著火焰裡的木頭。

海納與成清和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根棍子上。

“成才子,你這是準備去什麼地方?總不會一直呆在山裡吧!”

樹枝頂部燒了起來,田園園索性將它扔進火裡,成全它發光發熱的精神。

這個成清和不像流亡多日的人,細看之下能發現他身上有許多蹊蹺的地方。例如還算乾淨的下巴,一個正常成年男人怎麼不長胡子呢……除非他是公公,畢竟誰會在荒郊野外沒事就刮胡子清理衛生,就是孟長輝還得拿著自己佩刀早晚刮刮呢!二是鞋,他腳上的鞋底基本沒有磨損,照他說的已經逃亡一個月,不但鞋鞋麵看著沒事,連鞋底磨損也不多,哪裡像穿了一個月的?倒是像前日剛買的。

聽到田園園的問話,成清和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大周已我的無容身之地,天大地大總有能去的地方。”

他的回答含糊不清,顯然不願告訴他們二人自己真正的去處。

田園園笑笑也理解,若是自己也不會輕易相信彆人。

她隨口一說:“你可以去夏黑看看,聽說那裡是個中立國,隻要進入此國其他國家便不能隨意插手。”

“夏黑?”成清和一臉疑惑。

田園園道:“三河城往西四五百裡就是此國!”

他低下頭,沉吟片刻,低聲道謝:“多謝夫人指明方向!”

剛才在他的眼神中還有對未來的迷茫,而此時此刻充滿堅定,想必是打定主意。

“哪裡,去不去自在你!不過你為什麼會被通緝呢?檄文上說你妖言惑眾、抨擊朝廷、造謠生事等!我觀你目朗心明,不像是文中所說之人呢!”

就他這正經百八的臉,怎麼看都跟造謠生事掛不上鉤呢!

成清和目光凜然:“隻道世道昏暗,皇帝無能、公卿猖獗,容不得我等小民抗議的聲音!我發文抨擊定國公、安國公等十位公卿王侯,圈地占地、收賄索賄、結黨營私、徇私舞弊!去年秋闈除去三甲,三十三位進士,竟然沒有一個南省之人,皆是北方各省的學子,其中不乏諸位公卿的同宗族人或是直係弟子,其中可有公平否?百姓無立錐之地,而這些貪官汙吏卻用百畝良田,大興土木建園造樓,可有公平否?腐敗無能,蠅營狗苟,汲汲營營!乃國之蠡蟲!”

魯迅說過:真的勇士麵對不公,敢於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

每一個朝代的興起興落,總會有一群憂國憂民的讀書人!他們不是憤青,不是憤世嫉俗的噴子,而是推動社會改革、社會發展、民眾開智的先鋒者!

顯然這個成清和亦是如此。他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看到不公捏起筆杆子筆誅口伐,不計後果,直抒胸臆!然,這般將死生置之度外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是那溫水裡的青蛙,沉默的等待被煮熟一日!

“不患寡而患不均!”田園園歎道:“此乃社會之症結!”

“夫人高見,此言極是!財富過於集中,百姓苦不堪言!我常出門遠遊,不少普通百姓,一年所賺銀子不足五兩,勉強糊口,然高官人家一頓飯就要花費十多兩,更甚者高達幾十兩!浪費貧富差距懸殊過大,經年累月亦是事端!然朝廷聽之任之,讓人心寒!”

田園園再次長歎一聲,這種事情彆說封建古代,現代亦然,歎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夫人果真與其他女子不同!然更甚者…”成清和也長歎一聲,隨即接著說,眼神流露出幾分憤怒:“年前陳王之子當街騎馬踩死一孩童,其父進府衙告狀竟然被縣衙扣下拿入大牢,兩日後離奇死亡,女主人狀告無門,絕望之下投河自儘!一家三口,不到一個月死的乾淨,當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奈何也!”神色中說不出的悲涼!

“世道真亂!”一直聽二人說話的海納也不禁歎道。

田園園的心情忽然沉重起來。這個朝代特權階級淩駕於百姓身上,在現代還有輿論導向,它們好歹不敢太過分,而這個時代才真是視人命如草芥!

她又想到孟長輝與孟星惟,他們一個在西北,一個在京城,亦是身不由己,相互牽製,而她帶著孩子回到京城,不過是加重京城的砝碼,製衡西北……其實是要挾孟長輝。

哎呀,真是身不由己!

這時火堆裡發出一聲小小的炸裂,幾點火星噴濺了出來,她抬頭望向天空,頭頂的夜幕上有繁星滿天,一輪圓月懸掛於中天,明亮而皎潔。

夜深了,田園園輕輕打起哈欠,起身笑道:“天色不早,我先睡了,告辭!”說完,回馬車裡睡。

成清和拱手道:“今日與夫人相談甚歡,對成某受益良多,感激不儘!”

田園園也客氣兩句:“哪裡哪裡,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也受益多多!”

“共勉!”

這一覺睡的極其不安穩,做了一夜夢,第二天更是早早的就醒來,一起來腰酸背痛,渾身哪都不舒坦。

海納已經醒了正在外麵收拾雜物,倒是沒看到成清和的身影。

“他呢?”田園園打了一個哈欠,昨晚上沒睡好,想睡又不舒服。

“走啦,天不亮時有人過來接他!”

“果然是有人照應。”也是,無人照應的話,他早就跟個乞丐似的。

這時,海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低聲說道:“他離開前將此信托付與我,在我們路過江州城時,將信送給明鬆堂老板。”

田園園看那了一眼信,上麵沒有落款,“江州離此地多遠?我們路過嗎?”心裡嘀咕,也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信。

“這裡還屬於湘州的地界,向北再走七八天就到江州,不路過隻能轉道……抱歉,少夫人,我自作主張了!”

田園園笑道:“轉道就轉道唄,聽聞江州出禦醫,是大周有名的大夫鄉,也是高遠兄弟二人的老家,值得一去!”

她向來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可是一說起江州,心還是不免的痛一下。

海納點點頭。

之後,他們一行人轉道江州往東而去。

馬車一連走了八天才到江州,南方雨大,八天裡七天都在下雨,不下雨的那日還是陰天,足足有八日不曾見過太陽。

田園園和海納受不住潮濕,兩人身上都起了不少紅點子,瘙癢難忍,不時地在身上抓上一把,幸好芃芃沒有到遺傳她的敏感皮膚,壯實的像是個小牛犢子一樣,不止是她,小紅也沒事,皮膚嫩的像是剝了殼的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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