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頂在頭頂，自己和寧矜恩都曬出一頭汗。
但這人長衣長褲，身上卻清清涼涼，乾爽的頭發比墨水還要黑。
聲音溫潤如水又像鼓，震著人心顫悠悠的。金屬細框眼鏡下的眼睛看起來也像是帶著一絲笑意。
不隻是手，來人的臉也很白。
和寧矜恩的粉白不同，他的白像五九天暖陽下的積雪一樣晃眼。
雖然站在一起卻仿佛和自己和寧矜恩是兩個世界的人，就連濺在身上的牛糞都像是染在宣紙上的山水畫。同樣穿著白色衣服黑色褲子，寧矜恩被襯托得就像是掉進糞坑裡的醜小鴨。
隨著手腕被鬆開，肌膚接觸帶來的那一抹涼意也離去。
初冬散去、酷暑重置，莫名的燥熱沿著胳膊湧上程壯的臉龐。
“你是誰啊？”
“你來這裡是乾什麼的？”程壯很想知道這個讓人晃眼的人是誰，怎麼會出現在他們村。
可太過緊張，話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出的歧義。
“我叫……”
然而對方還沒來得及說出名字，就被寧矜恩打斷。
見他哭哭啼啼又在裝模作樣，程壯煩躁得好不容易忍住才沒往他嘴裡塞牛糞。
“這不是泥巴，是牛糞。”
似乎大城市裡的人不認識牛糞，來人知道身上沾著什麼後突然彎腰乾嘔起來。
程壯上前一步想要關心，人卻被寧矜恩連推帶拖拽走。
本想跟在快步離開的倆人身後，但低頭看了看王麗秀說的“瞧著喜慶討喜”而讓自己穿上的一套紅，程壯平生第一次對外在容貌感覺到了羞窘。
撿起對方掉在地上那沾了牛糞的手帕，他一路跑回家將其洗乾淨曬在繩子上。程壯脫掉一套紅，站在院子裡衝了個涼水澡緊接著又跑進屋裡翻箱倒櫃找衣服。
可家裡除了洗得變形的老頭衫和大背心是白色的，連件像樣的短袖都沒有。
他唉聲歎氣好一陣兒，最後換上了小學的夏季校服。
站在鏡子前，程壯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個長得好看的人。
彆說楓橋村，就連鎮上、縣裡都沒這麼好看的人，他應該是跟大老板一起從省會來的吧。
想到寧矜恩為了巴結對方竟然連“你頭發上有牛糞”這種謊話也說得出，程壯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又有些後悔。
怎麼沒早一步開口邀請他來家裡洗一洗呢，明明是自己潑的牛糞！
一路小跑到集合的地方，程壯跟其他孩童站在一起。
視線落在不遠處村支書那一群人中，找來找去也沒發現自己想找的人。
“你想去省會嗎？”身邊的孫凡拍了拍程壯肩膀。
“你不想？”程壯反問。
“想啊，那可是省會，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才是縣城。”孫凡:“不過你要是去了，你媽怎麼辦？”
雖然不是一個村，但王麗秀、程老二和寧寡婦之間的破事就連石橋村裡都傳得沸沸揚揚。
“她要跟我去省裡。”程壯。
孫凡“哇哦”了一聲:“那我放學可以去你家蹭飯了。”
“名額還沒定下來呢。”程壯彎著嘴角。
“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嗎，你全校第一，我全校第二，肯定是咱倆。”孫凡:“難道你想跟寧矜恩一起去。”
“呸，我才不跟他一起去呢。”程壯。
“我也不想跟他一起，他一天天神經兮兮的，昨天晚上還突然跑來我家讓我給他講數學卷子。”
程壯聞言嫌棄地皺了皺眉:“讓你給講數學卷子？你倆數學不是考一個分嗎。”
“所以說他神叨叨的，說的話都讓人聽不懂。”孫凡四下張望:“那小子人呢？”
“不知道。”程壯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擺。
“來了來了，咦，他旁邊的人是誰？”孫凡。
程壯順著孫凡指的方向看過去，寧矜恩跟在那人身邊徑直走向了村支書。
“咱們也過去吧，彆讓那小子搶先了。”孫凡推了推程壯。
大人們在談論，因為提前被告誡過，做完自我介紹的程壯隻能跟其他孩子一樣乖巧地站在一邊，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站在大老板身邊的人。
叫大老板爺爺，那他應該也姓邵。
白色衣服上濺了牛糞的地方雖然被洗過但還是留下了痕跡。
想挪過去一句對不起，也想說自己不僅會背《短歌行》還會背《觀滄海》《龜雖壽》。可腳剛抬起就看到寧矜恩拽了拽那人的衣擺，對方微微側彎身子似在認真聆聽。
攥著兜裡那早就曬乾的手帕，程壯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直到一行人離開，他也沒找到機會上前道歉。而那人除了在自己做自我介紹時看過來一眼，之後連臉都沒往這邊轉過。
程壯跟著其他孩童一起追逐著開遠的黑色汽車，跑在身側的寧矜恩像是被什麼絆了一跤摔在地上。
腳步微微一頓，程壯沒再猶豫繼續朝汽車駛離的方向奔跑。
看著突然從車裡探頭的人，他用力揮舞雙臂:“對不起……”
車子拐出落後的山村，程壯才停下腳步，撓了撓後腦勺:“等去了省會再道歉吧，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呢。”
“大樹，大樹？”
程大樹猛地從夢中睜開眼睛。
還以為會做美夢，結果偏偏夢到小時候那些事。
“你做噩夢了？”邵青燕。
往常比自己先醒的人在床上大喊了一聲“對不起”，緊接著又皺眉囈語，怕他是被夢魘著，邵青燕連忙將人叫醒。
程大樹坐起身，癡癡望著病床上的邵青燕。
冬日太陽升起得慢，厚重的窗簾遮擋住窗外的風，也擋住了將將曦光。
沒有開燈，病房裡蒙蒙亮隻能看到邵青燕模糊的輪廓，視線逐漸清晰又和出現在玉米地裡的人重合。
“邵青燕…”程大樹低喃著這個在那很久之後才知道名字。
“大樹，做噩夢了？”邵青燕沒在意對方突然連名帶姓叫自己，而是有些擔憂看著呆愣愣的人。
“不是噩夢。”程大樹回過神，神態恢複正常朝病床上的人露出笑:“早上好，燕哥。”
有邵青燕的夢，就不是噩夢。
等幫邵青燕換上他自己要求穿的服裝，程大樹看到那白衣黑褲時神情又一次有些恍惚。
“燕哥，你這樣穿真好看。”
依舊不習慣對方隨時隨地的誇讚，邵青燕係上側領的扣子又指了指左胸前金銀雙線刺繡的榮祥齋三個字:“就是普通的工作服。”
“啊？？這是工作服？”程大樹咂舌:“你穿工作服怎麼都這麼好看。”
“………”邵青燕。
給邵青燕烘焙工作服外又穿上防風外套，程大樹才將人推出病房。
這次出行陣仗有些大，不光莊常星全程陪同，除了開車的丁俊強、做飯的方姨，還多了一男一女。
幾個人擠在走廊，鬨哄哄又讓這冰冷的走廊充滿人氣。
隔壁病房的病人正好被護士推去做檢查，看到702門口站了一群人，小護士下意識開口:“不是下周一才手術嗎？”
“對，下周一手術，今天我們出去有一場‘仗’要打。”小劉。
“……”小護士。
想說患者不能打仗，又覺得肯定不會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打仗。
今早剛下了一場雪，小護士:“彆太激烈，也彆凍感冒了。”
“不會不會，我們這邊有禦醫伴駕。”小劉:“再說整個內務府幾乎全在呢。”
“………”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他，小護士扯了個不失禮貌的笑推著病人走了。
察覺出自己剛剛因為終於見到邵青燕本人而興奮過度說錯了話，小劉瞅了瞅麵無表情的程大樹又看了眼假裝低頭玩手機的丁俊強。
視線從突然開始交談“今天難得是個好天”的方姨、莊常星和顏曉芸臉上一一看過。
見沒人替自己的圓場，他在心裡哭唱了一句“世上隻有吳總管好。”
“禦醫？”程大樹等小劉求助完一圈才挑眉開始質問:“內務府？這又是什麼梗，我怎麼不知道。”
“沒…沒什麼。” 小劉低著頭。
這種用來吐城隍黑泥的八卦小群哪怕打死自己也不可能會告訴城隍本人。
“燕哥，你看他們背著我又不知道搞什麼小團隊。”程大樹。
本做好要挨罵的小劉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老板。剛要張嘴，身邊的丁俊強眼疾腳快踩在他鞋上。
除了第一次見程大樹這副模樣的小劉，其他人都見怪不怪自行搓掉身上的雞皮疙瘩，這其中也包括了處事不驚的顏曉芸。
聽出程大樹是在逗自己開心，邵青燕:“內務府裡沒你有點可惜，你這樣的起碼是大內第一高手。”
作者有話說:
某人身上的牛糞，程壯:嘔。
邵青燕身上的牛糞，程壯:真好看，像水墨畫。
謝謝收藏投喂海星評論的小可愛們。
ps:
小燕是好寶，心善人美。
無論在大樹眼裡還是我眼裡都是，如果沒覺得，那是我文筆不足 ，不是他們的鍋。
(?? ??)?但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程大樹哈哈笑起來:“燕哥你這樣誇我都不好意思了。”
“禮尚往來。”邵青燕彎著嘴角。
方姨也是一臉慈愛地看著倆人:“邵先生真的很懂我們大樹。”
丁俊強和莊常星齊齊翻了個白眼。
“啊？”小劉又想說什麼但這次不用彆人提醒，自己住嘴了。
叫小劉這個人邵青燕‘見’過幾次，
身子不高，長得有點像狐猴，眼睛又大又圓，伶俐中又似乎帶著那麼一點…
不伶俐。
每次來醫院都鬼鬼祟祟站在門口不進屋，像是躲著自己。
程大樹說那是他的同鄉，膽小害羞。但今天這一見不僅不覺得對方膽小，聽口音也像是南方人。
可能是見程大樹在笑，那個小劉也跟著一起“嘿嘿”傻樂起來。
“東西都準備了嗎？”程大樹。
“準備好了。”小劉顛了顛身後的雙肩包。
“嗯。”程大樹。
昨晚臨睡前，邵青燕突然說想讓他在今天直播的時候幫著做件事。
程大樹聽了之後欣然同意不說甚至還特彆期待。
因小劉帶來的插曲結束後，站在一邊的顏曉芸才走上前跟第一次見麵的邵青燕打了一聲招呼。
“你好，邵先生。”
“你好。”邵青燕。
“我叫顏曉芸，負責你安保工作。”顏曉芸。
“安，什麼？”邵青燕以為自己聽錯了。
“邵先生，從今天起，我將負責你外出時的安保工作。”顏曉芸又重複了一遍。
“……？”邵青燕。
程大樹連忙解釋:“那個馮忻的腦殘粉多，等你直播露臉後說不定會有人來找麻煩。你放心，顏姐她以前當過保…保安，安保經驗豐富，是真正的‘大內高手’。”
邵青燕:“倒也不必這麼大陣仗。”
“有必要，有些人瘋狂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顏曉芸。
程大樹猛地抬眼看向她，和她對視後又不動聲色接話:“沒錯，燕哥你還是不知道江湖險惡。”
又是大內高手又是江湖險惡，邵青燕被程大樹的插科打諢逗樂，沒有察覺出對方與顏曉芸眼神碰撞時的無聲交流。
一行人從醫院出來，分坐了兩輛車。
程大樹幫邵青燕固定好輪椅，丁俊強才開動改裝好的商務車。
顏曉芸與他們同行，但坐在副駕的她如同隱形一般沒有和後排人交流。
雖說坐車已經不緊張了，可因為心中在思索一會兒直播的事，邵青燕也沉默思考著。
同樣沉默的還有程大樹。
剛才顏曉芸那句話中夾雜的深意隻有他聽出來了，想到之前讓對方去查寧矜恩，程大樹望著窗外的臉越發陰沉。
“…………”受車裡氣氛影響的丁俊強憋悶得渾身刺癢。
小劉不在，話多的自己反而成了最尷尬的那個人。
“今天這雪…”丁俊強嘗試著找個話題。
“後麵有車在跟著咱們。”
然而有人同時開口。
坐在前排的顏曉芸沒有回頭，透過側後視鏡一瞬不瞬盯著從出醫院起就跟在他們車後的那輛白色越野。
“是寧矜恩。”顏曉芸。
程大樹和邵青燕同時扭頭看向後車窗。
之前在醫院停車場，怕邵青燕坐車陰影未消不適應，程大樹讓莊常星他們先走，自己這輛穩妥慢行。
而現在身後確實跟著一輛白色大G。
那輛車跟得並不近，甚至不在同一條機動道上。如果不是顏曉芸提起，換成他們可能都不會察覺對方是在跟蹤。
“你能看見司機的臉嗎？”邵青燕推了推眼鏡。
“看不見。”程大樹。
倆人又同時回過頭看向前排的顏曉芸。
“是寧矜恩。”顏曉芸:“我認識他的車。
“可他的車是…”邵青燕止住了話語。
寧矜恩之前的車也是一輛奔馳，隻不過是普通的SUV，當時他買車的時候還問過自己意見。
從舒適度和都市實用性上考慮，邵青燕建議在SUV和越野款中選SUV。
原來他喜歡的其實一直都是那台大G嗎，邵青燕再次看了眼車後的白色越野車，有些好奇對方當時為什麼不直接說。
“這輛車馮忻買給他的，就在邵先生出事的前三天。”顏曉芸補充。
“次奧。”
身邊的人爆粗口，邵青燕看了他一眼。
“程總，要甩掉他嗎？”從八卦群裡多少知道了一些邵先生和那個人的事，丁俊強也很氣憤。
“不用管他，你穩妥點開車。”程大樹。
見邵青燕依舊盯著自己，程大樹:“我罵人是不對，但我氣不過，我也忍不了。”
看出對方是真的氣不過了，連大強叫了他一聲“程總”都沒察覺。
邵青燕拍了拍氣鼓鼓的程大樹放在扶手上的胳膊:“不值得生氣。”
要是以往，程大樹肯定會高興邵青燕對自己和寧矜恩親疏轉換的態度。
可腦海裡想著顏曉芸之前那句話，他也隻是趁機回握著邵青燕的手。
“有點涼。”
程大樹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借口。
“我沒事。”邵青燕再次寬慰。
自己不在意寧矜恩為什麼會跟車，也不再在意他的一切。卻有些好奇顏曉芸是怎麼認識寧矜恩的車和精確到知道這車是馮忻哪天送給對方的。
邵青燕再次看了眼身邊被丁俊強稱呼‘程總’的人。
圍繞他的謎團少了一些又多了一些。
直到丁俊強將車停到公寓樓下，幾人都沒再回頭看一眼。
邵青燕的家並不在什麼豪華高檔的小區。為了方便他去食品廠，甚至可以說離繁華的市中心有點偏遠。
這也是寧矜恩不願意住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就算住不進邵家老宅，以邵青燕的能力明明可以在中心地段買一套好的大平層，或者是在靜謐的地方買一棟彆墅。
可他偏偏選了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破公寓。
不過破地方也有破地方的好處，人少路寬，路邊停車不用擔心交警會貼罰單。
但大家之所以把車停在路邊也是因為去年一場暴雨倒灌進了這個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之後那裡一直封閉到現在。
將車停在離外門稍遠一點的地方，看著邵青燕的護工和另外兩個人從黑色轎車上下來又走到自己剛才跟隨的那輛商務車旁，寧矜恩臉上的表情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豐富了。
這些人是誰…
昨天和馮忻直播進行到一半，直播間裡突然失控，先是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彈幕，緊接著管理禁言拉黑的功能又出現bug。
在有人指路了一個賬號後，質問自己是不是出軌的彈幕接踵而至。
包括馮忻的那些唯粉。
如果不是在桌子下麵一直拉著馮忻的手，以他的脾氣估計已經在直播間裡罵人了。
“你們嫂子沒有出軌。”
身邊馮忻耐著性子替自己解釋，寧矜恩隻是抿著嘴一言不發靜靜坐在那裡。
一直到直播結束，那些人依舊抓著這個話題不放。
下播之後，他找到了那個『是做餅的小哥哥一枚』的賬號，也看到了主頁錄屏視頻裡的那些評論。
雖然有馮忻的粉絲衝進去控場，但大多數都是譏諷責罵自己的留言。
寧矜恩氣急下第一個念頭，這一切都是邵青燕策劃好的。
隨即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以自己和邵青燕在一起這麼多年對他的了解，那場直播絕對是偷拍。
更何況當時去公寓也是臨時起意，是自己想在下一場直播時用一用那一牆被邵青燕當成寶貝的模具。
誰想到那天躲在烘焙室裡的人不光偷聽了自己和邵青燕的談話，還把這一切直播了出去。
邵青燕當時不知情，可之後是否任由對方抹黑自己？
迫不及待想尋求一個答案，寧矜恩開車來到醫院，卻剛好看到了邵青燕被推上車的背影。
當時他回頭不知道跟身後的人說著什麼，臉上的笑意讓寧矜恩覺得十分礙眼。
下意識，寧矜恩沒有上前而是回到自己車內，之後一路尾隨到了邵青燕家的樓下。
此時看著站在商務車旁那個穿著大衣的護工，他的臉上浮起陰戾。
不用猜也知道這人是看中了邵青燕的那一身皮囊和家底。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榮祥齋垮了，邵家百年來傳下來的資產也足夠讓邵青燕和邵老爺子衣食無憂過一輩子。
想到前段時間邵青燕讓劉雪給自己轉過來的遣散費，寧矜恩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隨即又冷笑。
區區幾百萬也想打發自己，還不如馮忻隨手送的這輛車。
作者有話說:
丁俊強:程總。
邵青燕:？
顏曉芸:………
程大樹:沙幣寧矜恩Σ(-`Д′-?；)?
馬甲解開一個扣了。
感謝收藏打賞海星和評論的小可愛。
( ???ω??)???.?
第38章
寧矜恩注視著邵青燕被不是劉雪的陌生女人推著下了商務車，又看著她將輪椅交給那等在車前的護工。
緊接著從商務車上下來個穿著衝鋒夾克戴墨鏡口罩的高大男人，等他也走到邵青燕身邊，一行人才進了小區。
寧矜恩心中再次泛起疑惑。
長久以來邵青燕幾乎是食品廠、家裡兩點一線。除了周末會回老宅看邵老爺子，唯一的娛樂就是去其他城市和那些做糕餅的師傅們切磋技藝。
說他一聲‘宅’也不為過。
直到接手榮祥齋，邵青燕的應酬才開始多了一些，但每次也有自己陪同。
這樣一個‘宅男’，是怎麼認識這麼多人的？
還有，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去邵青燕的家又是做什麼…
］
］
“沒跟著。”假裝塗口紅的顏曉芸收起化妝鏡。
“嗯，那不管他。”程大樹。
被告知寧矜恩一路尾隨，雖不確定過去這麼久對方還能不能認出自己，但不想這時候被他撞見的程大樹下車前就全副武裝，並讓之前被誤會是護工的莊常星在車外等候。
察覺出程大樹略微有些怪異的舉動和安排，邵青燕心中好奇卻也沒多問。
可當推著輪椅的人換成莊醫生，他才感覺出了不習慣。邵青燕忍不住抬頭看向走在身側的人，對方正好也低頭在看自己。
墨鏡隔住了交彙的視線，但邵青燕知道對方此時一定察覺出了自己的想法。
“還是我來推吧。” 程大樹從莊常星手中接過輪椅。
不想被認出來除了怕耽誤邵青燕一會兒的直播，主要原因還是想提防寧矜恩因討厭自己再起什麼壞心思故技重施讓邵青燕對其心軟。
已經在這上麵栽過兩次的程大樹心裡多少有些ptsd。
可就在兩人對視的一瞬間，他看懂了邵青燕臉上的神情。
寧矜恩永遠都不會再對他們造成影響了。
作為老板的生活助理，小劉身後的雙肩包裡，不光裝著之前程大樹讓準備的東西，他還細心地給眾人帶了一次性拖鞋。
“我就不用了，我穿燕哥給我的拖鞋。”程大樹熟練打開鞋櫃。
第二次來邵青燕家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鞋櫃裡寧矜恩的那雙拖鞋扔進玄關的垃圾桶。
“小劉，走得時候記得把垃圾丟掉。”程大樹。
“好嘞。”小劉。
“邵先生，廚房在哪裡？”方姨也換好拖鞋進了門。
得在晚上查房前回去，邵青燕決定將第一場直播時間定在上午到下午。
時間拉長，怕他身體扛不住，除了有備無患莊常星、程大樹安排方姨來一是給邵青燕做午飯，二還能給他熬燉點湯湯水水用來潤喉補身。
“這邊。”邵青燕。
哪怕丁俊強沒有上來，家裡也一下子多了四五個人。
很少有這麼多客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招待，邵青燕有些手忙腳亂推著輪椅在前麵引路。
“這邊是廚房，衛生間在那邊，臥室在…”
想到自己還沒參觀過邵青燕臥室呢，程大樹連忙阻止:“燕哥，直接去烘焙室吧，直播前還得熟悉下設備。”
“邵先生，你們去忙好啦，不用招待我們。”方姨。
“顏姐你和常星在客廳裡等，小劉跟進來。”程大樹。
“冰箱裡有喝的，你們自便。”邵青燕。
邵青燕的烘焙室是由兩個房間打通，其實並不小。
可當他拉開烘焙室的門時，還是被裡麵擺著的滿滿當當各種各樣設備驚住。
“這些是…”邵青燕。
“這是主機位，用來拍你操作台整景，這台副機位會拍你手部特寫，搖臂上的是另一個副機位用來跟拍。
“這是提示牌、顯示屏、調音設備。調音設備其實用不上，你嗓音挺好聽的，這些是燈…”程大樹一一給邵青燕介紹完才皺眉拿出手機。
“喂，你什麼時候過來？”
電話另一頭的人嗓門很大，邵青燕聽見張洛寧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
“我已經在路上了。”
“儘快，地上的線太多太亂，需要重新布置。”
“地麵的線又拍不進去。”張洛寧。
“輪椅不方便。”程大樹。
“嘶，我忘了輪椅這事兒了。”張洛寧那邊似乎拍了一下額頭:“來了來了，我快到小區了。”
“嗯。”程大樹眉峰舒展正好對上邵青燕看過來的視線。
“……”程大樹皮笑肉不笑: “……那就麻煩你了，寧哥。”
邵青燕勾起嘴角。
裝模作樣…
可彆說張洛寧，就連自己也沒察覺地上的線會影響到輪椅。
他對自己的在意似乎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等程大樹掛了電話，邵青燕撓了撓鬢邊:“其實我稱張總一聲寧哥，不隻是因為他跟我哥同齡長我兩歲，也是因為他把你介紹到我身邊。”
“算起來，他是我的貴人。”
邵青燕臉上露出的那淺淺笑意讓程大樹晃了眼。
他覺得彆說讓自己叫張洛寧一聲“哥”，就算叫“叔”，對方都擔當得起。
被交代的‘任務’沒完成好，特彆是沒能考慮到邵青燕的情況，張洛寧帶著技術來到邵青燕家的時候還有點訕訕。
“寧哥，辛苦辛苦，大冷天還麻煩你們跑一趟。”程大樹笑容燦爛迎在門口。
“？”張洛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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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大學生這幾天走了好運，臨放假前在巨樹直播平台上中了大獎，收到中獎信息到從順豐快遞員手中接過包裹也隻用了兩天不到。
“我一直以為平台中獎都是騙人的。”室友A豔羨地看著大學生拆快遞。
“實不相瞞，直到前一秒我都覺得是騙人的。”大學生。
倆人對著剛拆出來的最新款平板電腦同時發出一聲讚歎：“是真的啊！”
“這是啥？”室友A指著隨平板一起來的金色卡片。
“好像是我中獎的理由。”大學生念出上麵那一行刻印的字:“感謝你留下最優秀的彈幕，特贈送你年度最佳彈幕稱號，請繼續在巨樹平台上發表你的言論吧。”
室友A接著念出刻在最下方的小字:“純金999。”
“………這卡片還是純金的？？快告訴我，你到底發了啥啊啊啊啊啊”
“我也想知道啊。”大學生咬了咬金卡一角滿頭霧水。
帶著這頭霧水，她用新款平板下載了巨樹app並且登錄進去。
與往日不同，她用來衝浪的ID前麵還跟著一個帶炫光的稱號。
『年度最佳彈幕製造者』
“………”這華麗配色屬實讓大學生感到尷尬，特彆當她隨意進了某個直播間後，尷尬到了頂點。
伴隨著七彩特效，一條公告出現在屏幕上。
『年度最佳彈幕製造者進入本直播間』
“呀，寶寶，你這個特效和稱號是怎麼回事？”
被自己喜歡的主播主動搭話，大學生又不覺得尷尬了。
——寶寶，我之前中獎了！
“………”敲下一行字的大學生看著自己這條閃著七彩特效的彈幕。
怎麼不光進房間有特效，連發言都有啊！！
一上午大學生在自己喜愛的主播房間裡進進出出，沉迷這又尷尬又備受矚目的酸爽感覺。
就在她逛完準備去吃午飯的時候，係統又自動推送她進了一個陌生直播間。
本是想退出，可看到直播間名字 『榮香齋官方賬號』時，她腦海裡忽然閃過一雙好看的手。
大學生瞪大眼睛，是做餅的小哥哥？
然而還沒等她問出口，屏幕上又閃出一條七彩光效的公告。
『年度最具眼光獲得者進入本直播間』
“？？？”大學生。
——你也中獎了？
看著對方有些眼熟的id，大學生迫不及待問出口。
——？？你也中獎了？
——對，我還中了一個平板和純金卡片。
——我也是，最新款平板和999金卡。
——這也太巧了吧。
兩人頂著不同款式的七彩光效稱號發著不同顏色特效的彈幕。
直播間裡其他人好奇詢問。
——你們認識？你倆這稱號怎麼來的？
——稱號太土我不羨慕，怎麼還有實物獎品/流口水。
——好奇，蹲一下。
——不認識，但有些眼熟，你是不是也看過做糕點小哥哥的直播。
——對對對，姐妹你也看過？
——哇塞，這真是太巧了。
——等等，我也看過，但我為什麼沒稱號？
——做糕點的小哥哥是誰啊？
——他提過榮祥齋，不確定是不是這個直播間，蹲一蹲看。
——話說主播在哪呢？
作為主播的邵青燕沒有入鏡，而是將輪椅停在顯示屏前。
顯示屏裡，畫麵定格在自己的操作台，開播不到2分鐘，直播間人數已經有3000多人。
一開播直播間裡就這麼多人，多少對‘流量’這個詞有一點點了解的邵青燕抱有懷疑態度詢問張洛寧:“這些人氣值是虛擬的嗎，真實人數占幾成？”
“大概…十成都是活人？”張洛寧看了眼程大樹。
包括自己家的直播間，都會給主播買人氣買流量。
但作為巨樹老總的人，應該沒必要也不屑弄這些虛的吧。
“嗯，直播間裡都是活人。”程大樹。
他說話間，人數升到了6000多。
“直播間人氣不是會有一個虛高的比例嗎。”邵青燕。
“有的是這樣，基數越大越虛高。”程大樹:“但咱們這裡都是真人。”
“咳咳…張總，那什麼……”坐在電腦麵前的導播指了指邵青燕胸前夾著的麥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聲提醒。
“收音了，能聽見。”
——他們在討論什麼話題？
——10000多都是真人？我不信，除非開始報數。
——1
——1
——人數已經15000了。
——2
——好激動啊，又聽到了小哥哥的聲音。
——3
——還有大叔說話聲。
——4
………
………
“燕哥，你準備好了嗎。”程大樹。
“準備好了。”邵青燕整理了一下衣領又再次洗淨手:“大樹，你推我過去，我就不碰輪子了。”
“好。”重新戴上墨鏡口罩，程大樹推動輪椅，倆人一起進入了直播鏡頭。
終於見到真人，彈幕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
——？？？？？
——誰還敢說小哥哥長得醜？
——？？？？這是做餅的小哥哥嗎？
——推輪椅的是大叔嗎？
——684
——小哥哥好帥！！/流口水
——樓上你彈幕太閃了，能關了特效嗎？
——685
哪怕邵青燕可以看清60寸顯示屏上的字，也跟不上這些網友說話的速度，索性他還是按照之前的打算來。
“直播間的網友你們好，我是榮祥齋的糕餅師。我姓邵，刀口耳的邵，你們可以稱呼我邵師傅。”
作者有話說:
慶祝邵師傅登場，特送小劇場:
偷拍直播結束後的那個晚上，程總狗狗祟祟將三個截圖發給吳秘。
“安排一下，給上麵這兩人發個小禮品，下麵這一個清空她的購物車。”
吳秘:“好的，程總。”
餐館裡，抱怨完自己被踢出直播間的方工探頭看到了吳秘手機上的消息，繼續抱怨:“誰家老總一天天正事兒不乾，就知道給說他好話的人發小禮物？”
說完，他眼珠子一轉拍著胸脯:“這點小事兒就交給我吧。”
我肯定會搞砸的…
…………………
眾所周知，感情流裡的霸總隻是人設，他們不乾正事兒，隻會寵人。（bushi
第39章
邵青燕說話時神情恬淡，聲音平穩沉潤。
有點老氣的自我介紹不僅沒讓人掉閾，反而讓那些饞他顏值的人有了新的萌點。
“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直播，會有不足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多多諒解。”邵青燕衝架在操作台上的主機位微微頷首。
——啊啊啊啊，小哥哥也太溫柔了。
——主播為什麼坐在輪椅上？
——非常完美，沒有不足！
——亞撒西，亞撒西。
——搞得我都正式起來。
——邵師傅好！！！
——邵師傅好！7452
………
………
“不知道前兩天在仙人下…咳咳，另一個錄製直播間的那些觀眾今天有沒有在？”邵青燕說完等待了一下。
彈幕裡除了兩個頂著不同七彩光效稱號的人還有不少人刷著“在。”
低頭核對操作台上放著自己記錄名字的紙張，邵青燕:“因為當時不知情，有幾個網友的問題沒能及時回答，她們似乎沒在直播間。”
“大樹，之後會有錄屏是嗎？”邵青燕。
從將邵青燕推到操作台後，程大樹就退出鏡頭站在不急不遠的地方一瞬不瞬看著靠坐在輪椅上的人。
聽到詢問，他連忙點頭:“會有。”
邵青燕:“那我先回答一下之前的問題，錄屏的時候幫我把這段截出來。”
“水油皮醒發時間一般在25分鐘左右，這個具體要根據當時的室溫和選擇使用哪種油和麵。”
“鹹鴨蛋醃製方法有幾種，最簡單便捷的就是白酒醃製法。”
“把鴨蛋洗淨擦乾，再在白酒中浸泡十秒，撈出裹上一層細鹽密封儲存在陰涼地方一個月就可以了。”
“如果不嫌麻煩可以浸泡前將鴨蛋在太陽下曬一曬，出油起沙效果更好。”
“榮祥齋有幾款糕餅分無糖和普通糖，價格一樣……”
將程大樹那場偷偷直播的彈幕裡一些正經問題回答完之後，邵青燕輕咳了一聲:“我想再跟大家介紹一下上次直播間裡說話的另一人。”
“可能是我普通話不標準，他不是大叔，是大樹。參天大樹的樹。”
“他是我的護工，也是我…”邵青燕視線離開鏡頭看向程大樹:“目前是我的朋友。”
——小哥哥竟然還記錄了上次直播的問題？
——嗚嗚嗚，我剛才隻是沒發彈幕而已，上次是我問了水油皮醒發時間。/感動
——哈哈哈，邵師傅好認真在教大家醃鴨蛋。
——沒了？我的問題怎麼不回答。你倆到底什麼關係？/狗頭
——大樹？這名字有點土。
——邵師傅，你為什麼強調目前！
——說大樹土的去查一下巨樹創始人的名字。
——好巧，我兒子小名也叫大樹。
——剛才那人是護工？我怎麼感覺像保鏢。
——邵師傅是在看大樹嗎，眼神都拉絲了，這‘目前’應該不會太久了吧。
——樓上，你的彈幕太晃眼了。
——3251
——3252
——報數黨可以停了嗎，刷太快了。/哭笑。
…………
…………
邵青燕也隻是默默看了程大樹一眼就收回視線。
“今天的直播時長預計4個小時，我將在直播過程中給大家做幾款榮祥齋糕餅，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跟著學做，如果嫌麻煩又想嘗一嘗的也可以直接購買。”
“謝謝大家。”邵青燕再次頷首。
不隻是為了榮祥齋。
這場直播，除了莊醫生、方姨他們幾個，還有來幫忙的張洛寧。
對他來說這些人情不是負擔而是動力。更何況，雖然沒有看過去，但邵青燕知道程大樹正在看著自己。
——不用謝不用謝。
——邵師傅太客氣了。
——才4個小時？
——4個小時不夠吧，我可以看小哥哥一天一夜。
——哈哈哈，好，我陪邵師傅4個小時。
——我是H市的可以用團團跑腿直接買來邊看邊吃。
——？？？ls過分了。
——7428
——怎麼還有人在報數？？
——大叔呢，讓他也進來一起直播啊
一般有經驗的主播都會從彈幕中挑選出自己需要回答和留意的話語。
但邵青燕不僅做主播的經驗少，連上網的次數也少，就算跟得上彈幕速度，也不一定能看懂她們說什麼。
這點他在那晚回看錄屏時就已經有了感知。
如果專注屏幕不止會分心還要靠大樹‘翻譯’，不如一開始就分工好。
“一會兒我做糕餅的時候顧及不到彈幕上的問題，大樹你幫我轉達吧。”邵青燕。
再次被叫到，分神的程大樹沒能及時回應。
初見邵青燕時，他身上就染著這層脫俗淡然。如今，歲月將這份淡然沉澱，就像坤沙12978，越久越醇。
卻是在第一次相遇就醉人心脾。
“程…哥。”
站在程大樹身後的小劉推了推發呆的人。
“邵先生在叫你。”
程大樹機械式走進鏡頭:“燕哥，你叫我？”
“嗯，你是不是熱了？”邵青燕。
烤箱還沒運作，光這些燈和設備就已經讓室內溫度升高，再加上暖氣，走過來的人似乎冒著熱氣。
“我醉了。”程大樹盯著邵青燕。
“？”邵青燕。
“我是熱了，都熱迷糊了，這屋裡確實太熱了。”程大樹先是拉開拉鏈，索性又脫掉了外套拋給小劉。
“燕哥，你喊我什麼事兒？”終於回過神的程大樹。
“我做糕餅的時候沒法顧及網友們的問題，你來幫我轉述吧。”邵青燕重複了一遍。
“好。”程大樹抬了抬手，小劉趕緊遞過去一個平板。
——對對對讓大叔也進來。
——他不光是你朋友，還是你小助理。（我說目前）
——哈哈哈。
——醉了？什麼醉了，大叔喝酒了？
——是看小哥哥看醉了吧。
——又來了又來了，大叔帶著他的蹩腳借口走來了。
——大叔你能不能把墨鏡和口罩摘了，好奇你長什麼樣子。
——邵師傅，今天做什麼糕餅？
——真的越看大叔越像保鏢了。
——看身材有些好奇誰攻誰/捂嘴。
——新來的，他們是情侶嗎？
——不是（目前）
——必須是邵師傅，控場力Max。
——大叔是攻吧，這麼壯。
——壯受是仙品。/流口水
………
………
還沒開始做糕餅的邵青燕看到了這些奇奇怪怪偏離話題的彈幕。
嘴角微微抽動，他輕咳一聲:“今天做的第一款糕餅需要的材料比較簡單。米粉、糯米粉、豬油、白芝麻、白砂糖，喜歡牛奶的可以再準備一盒牛奶。”
“你是要做糖白糕？”對榮祥齋的糕餅如數家珍，程大樹挑眉。
“是的。”邵青燕點頭:“家裡沒有烤箱的也可以用蒸鍋代替，蒸出來的口感會偏軟糯。”
“大樹。”邵青燕不再看顯示屏:“如果有網友問問題，幫我轉達。”
程大樹拿起平板:“好。”
邵青燕對著鏡頭舉起雙手，晃動手心手背，鄭重道:“製作前，先跟直播間的網友們聲明。榮祥齋售賣的所有糕餅都是在無菌車間、烘焙間操作生產。”
“今天直播的產品不會出售，隻做展示用。”
邵青燕這認真的態度讓站在角落的小劉緊張地吞咽一下。
“光展示太浪費了，都給我吃。”程大樹:“我今天沒吃飯就是為了等你做的糕餅。”
邵青燕:“那你還想吃什麼？”
“豐登餅、九轉套環酥…”程大樹一口氣又說了六種糕餅的名字。
拿糯米粉的動作頓住，邵青燕抬頭看向程大樹。
倆人對視，一種叫‘默契’的詞在邵青燕心裡油然而生。
“好，今天就做這七種。”邵青燕。
“七種全做？”程大樹隻是想點出之前被寧矜恩‘盜走’的糕餅，沒想到邵青燕竟然要全做出來。
“嗯，食材都有。”邵青燕。
程大樹眉頭皺了起來，雖說是直播四個小時，但他想的是邵青燕一邊做著糕餅一邊講解介紹，中途喝喝茶吃吃飯，再讓張洛寧帶來的專業主播助助場吆喝賣賣東西。
可看邵青燕的意思，他是想這四個小時做完七種糕餅。
程大樹上前一步:“坐四個小時你的腰腿會受不了的。”
“沒事，我心裡有數。”邵青燕。
見程大樹依舊抿著嘴，邵青燕寬慰道:“再說，莊醫生不是還等在外麵嗎？”
“可是…”程大樹。
“大樹。”邵青燕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
想到之前邵青燕說過的那句‘在我心裡，榮祥齋重於一切’。
程大樹隻能點頭:“我知道了，你要是感到不舒服立馬告訴我。”
“嗯。等我，很快就給你做好吃的。”邵青燕。
“好！”程大樹。
——這幾種食材我家都有耶，但我是手殘黨。/哭
——我在學校，做不了。
——對對對，小哥哥你做你的，我們的問題讓大叔轉達。
——！！邵師傅好認真，感覺氣場都變了…
——拿出來賣也沒什麼吧。
——可以賣給我，我不介意。/流口水。
——盤蹦我臉。
——哈哈哈，大叔也在打算盤呢。
——豈可修，大叔不要跟我們搶。
——報數黨哪去了
——在呢在呢14953。
——做七種點心？？
——大叔今天有福了。/流口水/流口水
——講真能不能拿出來幾種直播間抽送或者賣？
——額，四個小時小哥哥能行嗎。
——千萬不要問一個男人能行嗎。
——有人回答一下嗎，主播為什麼坐輪椅？
——四個小時，我都坐不住，邵師傅真厲害。
——上次直播有提過坐輪椅是出了車禍。
——邵師傅，還是身體重要呀。
——我就說攻受很明顯了吧，小哥哥一個眼神，大叔就蔫了。小哥哥一句話，大叔尾巴又翹起來了。
——小哥哥肯定是攻。
——我不信，大叔你說句話。
“沒說錯。”程大樹。
“什麼沒說錯？”邵青燕。
“網友說得沒錯，”程大樹。
“他們說什麼了？”邵青燕將糖白糕製作需要的材料都擺在操作台上，好奇地瞥了眼顯示屏，卻被上麵彈幕的速度唬了一跳。
一排又一排的表情包占據了整個顯示屏，其中還有帶著七彩特效的。
“說讓你注意身體，還說邵師傅真厲害。”程大樹。
“謝謝大家。”邵青燕收回視線專注看回操作台。
第40章
“咳咳咳。”
“啊？”
角落裡一連串變了音的咳嗽外加毫不掩飾的詫異聲同時響起。
程大樹不滿地看向發出噪音的倆人。
張洛寧和小劉又同時噤了聲。
幾個人之間的小動作，邵青燕毫無察覺。
“我的老祖爺爺是個種地的農戶。”
“老祖奶奶就比較厲害了，在當地挺出名的一個大戶人家做廚娘，每個月都能分到精米和細麵。”
“老祖爺爺天天下地乾活，老祖奶奶就給他做一褡褳饅頭、餅子、米鍋巴。”
“可總吃饅頭餅子米鍋巴也膩，她就將老祖爺爺種在田邊耐旱耐貧的花生、芝麻和成不同口味的餡，再用家裡石爐蒸烤好做成糕餅。”
“這些糕餅是做給老祖爺爺解嘴饞的，可老祖爺爺呢，一想顯擺老祖奶奶的手藝，二想顯擺倆人之間的感情，拿著糕餅在田地裡給這個瞧給那個看。”
“結果那天糕餅都落進了彆人肚子，餓著肚子回到家的老祖爺爺卻特彆開心，告訴老祖奶奶大家都喜歡吃她做的糕餅。”
“老祖奶奶笑他傻，老祖爺爺連續請人吃了三天糕餅也察覺出不對勁了兒。”
“自己媳婦兒做的糕餅怎麼就讓那些莊稼漢子白白吃了。”
“『五文錢一個』老祖爺爺再下地的時候衝莊稼漢們伸出手……”
跟想象中的不一樣，程大樹以為這四個小時邵青燕會緊趕慢趕做糕餅。
可戴著防霧透明口罩的人手上動作熟練迅速碾磨芝麻，聲音卻不急不緩，娓娓講述著他老祖爺爺和老祖奶奶的故事。
時間在邵青燕周身呈現出兩種流速，有著說不出來的割裂美。
“莊稼漢兜裡錢掙得差不多了，正好又趕上休農，老祖爺爺就開始挑著扁擔走街串巷賣糕餅。”
“前扁擔裡裝著糖白糕，後扁擔裡是鹹酥餅。”
“依舊是五文錢一個，一個月過去了，祖爺爺攢夠了六兩銀子。”
“然後…”邵青燕忽地笑了一聲。
“然後什麼？”程大樹追問。
邵青燕眨了眨眼:“讓我先賣個關子吧。”
“………”程大樹。
“因為每個人的口味不同，糖白糕裡的內餡可以自行適當調整配料比例，榮祥齋的比例是:白糖、白芝麻、豬油1.5:1:0.5。”
把碾碎的芝麻加少量豬油和白糖混合在一起後遞給程大樹，邵青燕:“冷藏室靜置20分鐘的時間用來做米糕部分。”
“粘米粉150g、糯米粉50g、水或者牛奶70ml。”
操作的時候，邵青燕將裝有粘米粉的袋子隨意往容器裡倒了一些。
程大樹沒察覺出什麼，可邵青燕自己停了下來。
猶豫了幾秒，他把容器往操作台邊推了推。
“150g的粘米粉。”
程大樹連忙跟著重複一遍:“150g粘米粉。”
“……”邵青燕。
又將操作台一角很久不用的廚房秤拿過來，邵青燕:“你稱一下，容器重210g。”
程大樹有些迷糊，還是把容器放在廚房秤上。
“360g”
“嗯。”邵青燕:“粘米粉150g。”
“？……！”總算反應過來的程大樹一臉震驚:“150g！”
他低頭再次看了眼廚房秤上展示的360:“減去容器真是150g！！”
“嗯。”邵青燕拿起容器又往裡倒了點糯米粉:“50g糯米粉。”
等他將量杯再次放到歸零的廚房秤上時，上麵的克數不多不少正好50g。
“我靠！”程大樹兩眼瞪大:“我靠了…我天，我去！”
他先是抬頭看了看邵青燕，又再次低頭看了看廚房秤，緊接著猛地衝坐在一邊的張洛寧和站在角落的小劉喊道:“你…你們看到了嗎？50g，真是50g。”
張洛寧已經從切換的副機位上看到了廚房秤上的克數，但還是起身走到操作台邊跟著一臉震驚:“我去，邵二你怎麼做到了。”
“燕哥，燕哥你再倒一點。”程大樹。
耳根有些紅，邵青燕拿了一個空的容器:“要多少？”
“177g。”程大樹。
當廚房秤上的克數在176，177間來回跳轉了兩下最後定格在177上時，除了程大樹和張洛寧，跟著圍過來的小劉、導播，還有張洛寧公司的一個主播齊齊爆發出響亮的喝彩聲。
特彆是程大樹，他興奮地掏出手機對著那177g連續拍了四五張照片。
“燕哥，你也太牛了。燕哥，你怎麼做到的。”
邵青燕耳尖已經快要滲出血了:“做得多了心中自然就有個度。咳咳，我們繼續吧。”
等其他人都回到原位，程大樹依然拿著手機對著廚房秤:“水也有度嗎？”
“嗯。”邵青燕。
“等等等等，先彆倒，我錄像。”程大樹:“好了，倒吧。”
忍俊不禁的邵青燕往第一個容器裡倒一些水再把它放到廚房秤上:“70毫升的水。”
“真是70。”程大樹從手機上抽回視線緊緊盯著邵青燕:“燕哥…”
“怎麼了？”邵青燕。
“你簡直是我的神。”
不光耳朵，連臉也紅了的邵青燕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其實…就是熟能生巧，我們繼續做糕。”
“將過篩好的粘米粉、糯米粉和水攪勻，調成這種狀態，要能握成團，也能捏散。”
邵青燕舉起手，回到座位的導播立刻切換副機位給他手部來了個特寫。
潤白的手指碾著簌簌掉落的米粉，就像最頂尖的雕刻師吹掉了剛剛做好的絕美藝術品上的粉塵。
“再次過篩後，將二分之一糕粉平鋪在模具上，這裡需注意不要壓平。”
“大樹，幫我把冷藏的餡料拿過來。”
站在身邊的人像是石化般一動不動，邵青燕卻沒有抬頭看過去。
房間裡沒人說話，他能聽到程大樹急促又沉重的呼吸聲。
上次炫技還是在初中一年級時班裡舉辦的新年晚會上，邵青燕有些懊惱自己一個30多歲的人竟然又做出這種孩子氣的舉動。
可能是那人之前那些毫不做作又真摯的誇讚讓自己上了癮，才一時沒能忍住。
“滴滴。”
手機提示音打破了尷尬，被吳秘書提醒的小劉將內餡送給邵青燕時，臉也跟著發紅。
自己老板真的是太丟人了。
要不是戴著口罩，估計他鼻子裡噴出來的氣都能把糕餅烤熟了。
還用什麼烤箱啊，不如直接讓他烤。
而且他那盯著邵先生的架勢就像是要把對方生吞了一樣。
“彈幕裡有人問問題啦。”小劉退回去前大聲提醒程大樹。
同樣是‘助理’，他跟自己比可差多了！
自從之前程大樹‘語出驚人’後，彈幕刷得實在是太快了。
直到邵青燕開始講他老祖爺爺和老祖奶奶的事兒才把這些人的注意力引走。
——老祖奶奶？
——不是要做糖白糕嗎，怎麼說起老祖爺爺了。
——哈哈哈老祖爺爺是個曬妻腦袋。
——老祖奶奶手藝這麼好。
——說早了，老祖爺爺還挺有商業頭腦。
——五文錢等於現在多少錢啊？
——一個月才賣了六兩銀子。
——然後呢？
——然後呢？
——邵師傅你這不是賣關子，是在賣萌！
——誰被電到了我不說。
——用黑芝麻換白芝麻可以嗎？
——家裡沒有豬油怎麼辦？
——大叔怎麼不幫著轉達問題。
——原諒他吧，估計也被萌到了。
——神奇的直播間，一開始想嗑小哥哥和大叔，後來準備嗑老祖爺爺和老祖奶奶，結果現在我正在做筆記。
——150g粘米粉能做幾個糖白糕？
——150g咋了？
——等等，大叔你還沒反應過來嗎？
——反應什麼啊？
——容器上沒刻度！
——臥槽！
——怎麼這麼準？
——啊啊啊啊，好牛。
——邵師傅，你可真是邵師傅啊！
——咦，圍過去的主播好像是孫小策？
——孫小策怎麼也在直播間？？？
——啊啊啊，177g！
——臥槽！！
——我喊得比直播間裡聲都大。
——救命，我在食堂突然發出一聲雞鳴。
——倒水也能這麼準？？？
——邵師傅，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怎麼做到的啊…
——邵師傅的手就是尺。
——邵師傅，你就是我的神！！
——想到了賣油翁。
——大叔怎麼了？
——大叔又醉了？
——我好像聽到過去的人嫌棄地“嘖”了一聲。
——哈哈哈。
…………
…………
“這就是你說的有人問問題？你‘嘖’得挺大聲啊。”
程大樹也清楚自己剛才失了態，可任誰見到心慕之人身懷絕世超倫的技藝都會失態。
如果不是顧忌直播，他早就把邵青燕從頭到腳誇上一千遍一萬遍了。
“他們問了什麼問題？”邵青燕。
“我這兒記著呢。”一旁的小劉連忙將功贖罪把自己記錄的問題遞給程大樹試圖讓其忘掉那一聲“嘖。”
程大樹:“有人問沒有白芝麻用黑芝麻代替可以嗎？”
“還有人問可不可以把豬油換成彆的油。”
邵青燕:“糖白糕的‘白’就是白芝麻，跟黑芝麻比，它的油脂含量高一些，香味也會更濃鬱，用來做內餡口感會略勝一籌。”
“中式烘焙必不可缺的材料之一就是豬油。”邵青燕:“我個人認為無論是延展性還是起酥性，豬油都是無可取代的。
“冷藏靜置好的餡料均勻鋪在糕粉上，再將剩餘的糕粉蓋在上麵。蒸烤箱100℃蒸烤30分鐘。”
將容器放進烤箱，邵青燕凝視著烤箱裡黃色照明燈:“老祖爺爺賣了一個月的糕餅攢夠了六兩銀子，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花光六兩銀子給老祖奶奶打了一套首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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