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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男神年少時 逆水舟 85576 字 4個月前

葉倩還未回答,旁邊那姑娘已經插嘴:“肯定是鐘總。哎,葉倩,人這麼有錢,你考慮什麼呢?”

葉倩道:“有錢了不起啊!我弟弟們還能賺錢呢!”

陸寧聽到鐘總二字,已經猜到是鐘從山,他看了眼周家遇,對方果然也微微蹙起了眉頭。

葉倩將花束丟到一旁,收拾起自己的手包,穿上大衣,道:“我們走吧!”

三人離開後台,周家遇才小聲開口:“鐘從山又來糾纏你了?”

葉倩有點煩躁地揮揮手:“彆提了,都已經說了跟他不合適,還三天兩頭來找我。”

周家遇擰眉沉吟片刻,好整以暇開口:“鐘從山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你才多大,他就對你心懷不軌。現在發財了,估計以為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呢。我可告訴你,倩倩姐,你千萬不要被他的糖衣炮彈所迷惑,這種人絕對不能相交。”

葉倩嗤了聲:“當你倩倩姐是什麼人呢?我要想找有錢人還輪得到他?鐘從山再有錢,我也看不上。”

“這還差不多。”周家遇鬆了口氣般彎唇笑開,想了想,又問,“話說回來,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葉倩漂亮的大眼睛咕溜溜一轉,目光越過他落到陸寧身上,笑道:“我呀,就喜歡長得好看,又乖巧聽話的男孩子,就像陸寧這樣的。”

陸寧:“……”鍋從天降!

周家遇伸手在葉倩臉前揮了揮,一臉無語道:“倩倩姐,你做個人吧,陸寧還沒成年呢。”

葉倩將周家遇的手打開:“我是說我喜歡像陸寧這種好看又性格好的,不是說喜歡陸寧。人才多大?跟你們一樣都是我弟。”

周家遇歪頭看了眼陸寧,嘖了聲道:“看來三胖說得沒錯,現在的年輕姑娘都喜歡小白臉這一款的。”

陸寧已經習慣被人叫小白臉,笑說:“我要是年紀大點,肯定追求倩倩姐。”

葉倩再次被他逗笑:“這話我愛聽。”

周家遇則是不以為然地嗤了聲:“倩倩姐,我還是奉勸你一句,不要輕易被人的外表迷惑。陸寧這樣的可不見得都是乖孩子。”

“反正比你們幾個皮猴子乖!”葉倩說完,想到什麼似的,又道,“對了,聽說你回學校準備考大學了?”

“嗯。”

“行啊,你從小就會讀書,天天逃學還能考第一,不像大軍大胖,叫他們去讀書跟要命了似的。你好好複習,爭取考上名牌大學,回頭我們也有麵子。”

“我儘力吧。”

“到時候我叫大軍少煩你。”

“他們也沒煩我。”

三人說著,已經走出劇院,正要去路邊等車,一輛黑色奔馳忽然在三人麵前停下,鐘從山從後座的窗戶探出頭來,笑道:“倩倩,今晚的表演很完美,我的員工們都很喜歡。對了,花收到了嗎?”

他梳著大背頭,頭發打著厚厚的摩絲,戴一副金絲邊眼鏡,身上的黑色大衣看起來質地考究,堪稱人模狗樣。

陸寧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人,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葉倩乾乾一笑,客氣又敷衍回道:“謝謝鐘總捧場。”

鐘從山似乎對她的疏離渾然不覺,笑容可掬地繼續道:“倩倩,你是要回家嗎?我送你。”

這回,葉倩還沒開口,周家遇已經替她回答:“不用麻煩鐘總,我們正要送倩倩姐回家呢。”

鐘從山仿佛是這會兒才注意到葉倩身旁的兩個男孩子,笑道:“哦,是家遇啊,這麼巧,你也來看倩倩的演出?”

“是啊!”周家遇笑著點頭。

這時,一輛出租車從不遠處駛來,他忙不迭招手,然後匆匆對鐘從山道:“鐘總,我們上車了,再見。”

三人如同逃瘟神一樣,鑽進了出租車。

猶在原地的鐘從山,臉上那一堆笑容慢慢垮下來,他將車窗搖上,冷聲對駕駛座的李龍道:“走吧!”

李龍啟動車子,從後視鏡瞥了眼表哥沉鬱的表情,漫不經心開口:“不就是個女的麼?比她有姿色的又不是沒有,你犯得著這麼費心麼?”

鐘從山道:“你懂什麼?這叫情懷,當年我在機械廠當技術員的時候,就看上葉倩。這麼多年過去了,什麼樣的女人我也都試過了,發覺都沒什麼意思,當然就要懷念當初那點美好。”

李龍顯然對他的話不以為然,冷嗤了聲:“說來說去,睡到不就行了?”

鐘從山道:“這也不是花錢就能睡到的。”

李龍道:“你要真想要這女的,我有辦法。”

鐘從山眼睛一亮:“你有什麼辦法?”

李龍道:“我查過了,這女的有個弟弟在砂場那邊跟人合弄了條砂船,經常在那邊守著。從他弟弟下手就行,包在我身上。”

“你說大軍啊!”鐘從山插著雙手靠在椅背,沉吟片刻,勾起嘴角,“行,那就交給你了。”

*

回到家已經十點多,陸寧洗了澡,也沒馬上睡,拿出一個本子認真給周家遇做英語複習計劃。想到他那五十分的試卷,再看看日曆,他便不由得生出一股緊迫感。

這一份學習計劃,做了三個多小時,臨近兩點才大功告成。

翌日早上六點,他又準時起床,周家遇來叫他上學時,見他眼下發青宛如國寶,戲謔道:“從實招來,昨晚回家後,你是不是背著我去乾壞事了?”

陸寧嘴裡叼著一個肉餅,隨手將一個剛剝好的雞蛋塞進他嘴裡,從從書包裡掏出來一個本子:“這是給你製定的學習計劃,你英語複習就按這個進度來,我每天檢查你的完成狀況。”

周家遇接過本子翻了翻,然後歪頭睜大眼睛看向他,因為嘴巴包著一個雞蛋,隻能含含糊糊:“這都是你昨晚做的?”

這可是整整半個本子啊!

陸寧點點頭,嚼著肉餅輕描淡寫道:“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就乾脆一口氣弄完了。”

周家遇將雞蛋用力吞下去,從包裡抽出水杯喝了口,轉頭看著他笑說:“我這要不按著你計劃完成,豈不是對不起一片苦心?”

陸寧斜乜著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主要是對不起我這熊貓眼。”

周家遇大笑,伸手攬著他的肩膀:“行,請組織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到了樓下,他取出自己那輛二八單車,看了眼手上腕表,道:“你豎著坐,我騎慢點,你靠在我背上眯一會兒。”

陸寧確實是困得很,能多睡幾分鐘是幾分鐘,跨上單車後座,毫不客氣地往他後背一靠,閉上眼睛開始小憩。

周家遇身子往前微微曲著,給後麵的人提供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車子騎得又慢又穩,十分鐘不到的路程,生生讓他騎了二十分鐘,還是見自習課的鈴聲快要響起,他才將靠在自己背上已經睡著的人叫醒。

而那份學習計劃的誕生,也預示著的周家遇地獄般的英語複習生涯正式開始。

陸寧為了監督他無所不用極其,簡直是無時無刻都要抽考他,上下學的路上,食堂吃飯時,中午在教室裡休息……

甚至——

站在便池前的周家遇,看著自己剛解開的褲頭,又抬頭看向身旁的陸寧:“你確定這個時候要考我單詞?”

陸寧下意識看了眼他身下,一本正經道:“行,等你尿完再考。”

周家遇:“……”

靠!感覺有點尿不出來了。

周家遇學習能力極強,也確實是個勤奮的學生,雖說不喜歡英語,但陸寧每天布置的任務必定完成。

高考隻剩四個月,除了薄弱的英語一門,其他科目也不敢放鬆,複習英語的時間自然不能霸占其他學科,因而隻能下晚自習回到家繼續學習。短短幾天下來,明顯眼窩變深了。

陸寧晚上回家也會學習一會兒,想考最高學府的學生,想來在高三這一年,除了吃喝拉撒睡覺,其他的時間全都屬於學習,哪怕他如今的人生已經算是在作弊,也不敢掉以輕心。

這天,他洗漱完,泡了牛奶,坐在桌前準備看會兒書,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將周家遇的英語學習表拿出來看了看。

這短短一個星期,對方幾乎每天都超額完成任務。一個高三生時間就隻有這麼多,他知道他這些超額完成的任務,是來自哪裡,大約是每天都睡得很晚。

他想了想,拿了個乾淨杯子,泡上一杯熱牛奶,輕手輕腳出門。

周家遇的房間對著走廊陽台,此刻自然還亮著燈。

陸寧走過去,站在他窗前。

裡麵那坐在書桌前的男生,正低著頭沉迷學習,對於窗外多出來的人影恍然不覺。

陸寧隔窗凝望了對方片刻,才輕輕敲了敲玻璃。

周家遇抬頭,略帶困倦的表情,在見他後,驀地展顏一笑,伸手將窗戶打開:“有事?”

陸寧將牛奶遞給他:“我是想跟你說,學習雖然重要,但身體更重要。你現在進度還不錯,不要太熬夜。”

周家遇接過牛奶,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說著昂頭咕咚咕咚將熱牛奶一飲而儘,

喝完之後,誇張地咂咂舌,睜大眼睛,“你確定這是牛奶?”

陸寧不明所以,皺眉道:“是啊,我剛泡的。”

周家遇一本正經道:“不,這不是牛奶,這肯定是什麼靈丹妙藥,不然為什麼我剛喝下,就覺得渾身充滿力量。”

陸寧愣了下,反應過來,噗嗤笑出聲,從他手中將杯子拿回來,道:“行了,再學一會兒,就趕緊睡吧你!”

“遵命!”

陸寧好笑地搖搖頭,轉身回家。剛邁腳,又聽周家遇低聲叫住自己:“陸寧!”

“嗯?”他轉頭,斜乜著眼睛看他。

周家遇站起身,伸長腦袋,靠在窗邊,彎唇笑道:“謝謝你!”

陸寧不甚在意地揮揮手:“不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在十二點。

周大佬如今種種行為可能不是天然彎,而是天然騷,所以前期很長的時間兩人都是社會主義兄弟情。

然後周大佬一個騷直男,騷著騷著,就把自己騷彎了。

為他點蠟~~

第027章 不能再像從前一樣瞎混了

南郊砂場。

“鄭老板葉老板, 咱們做生意也有一陣子了,你們不厚道啊。這兩天給我們拖的沙子,含泥量這麼大?你們自己看看, 叫我怎麼用?”一個穿著工裝衣的男人, 手裡抓了把沙子, 朝葉軍和三胖道。

這人叫劉建明。是一個包工頭, 從他們這裡買黃沙已經有一陣子, 之前一直都好好,今天忽然把昨天拖去的兩車沙給拖了回來,說沙子含泥太多, 他們用不了。

砂場這邊,葉軍和三胖每天都盯著,采沙篩沙裝車,他們都是親自把關。再說設備就在這裡, 哪有先前好好的, 昨天的沙忽然泥巴多得不能用的道理。

三胖狐疑地抓過劉建明手中那把沙子, 在自己的胖手中搓了搓,確實泥土太多。他丟開沙子拍拍手, 走到裝沙的貨車旁邊, 伸手在裝沙的車鬥裡抓了抓, 眉頭微微蹙起。

劉建明道:“鄭老板, 你自己也看到了, 我沒亂說吧?”

三胖拍拍手道:“劉老板,我們沙子質量一直都是有保障的,這沙子怎麼回事, 我得查一查。”

劉建明冷笑:“鄭老板, 你什麼意思?是說我故意弄來這些沙子找茬麼?”

三胖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我們的沙一直都好好的,這輛車沙子忽然這麼多泥,太奇怪了,我得查查怎麼回事,才能給你一個交代。”

劉建明道:“看來鄭老板,是不承認以次充好,想賴賬啊。”

三炮臉色一垮,還要再說兩句,被葉軍拉住:“劉老板這這兩車沙可能是我們的失誤,我們會安排重新過篩,再送給你,運費這些我們自己出,然後這兩車沙也不會收你的錢。”

劉建明道:“這可不隻是兩車沙的問題,你們還害我誤兩天工呢。”

葉軍說:“行,你把錢算好,我給你。”

劉建明摸著下巴思忖片刻:“也不用多的,就給兩百吧。”

在三胖的目瞪口呆中,葉軍從皮夾克中掏出錢夾,拿了兩張百元大鈔遞給對方。

劉建明咧嘴一笑,拿了錢塞進口袋,帶著兩個手下揚長而去。

直到三人走遠,一臉不解的三胖,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大軍,你怎麼回事啊?這一看就是那姓劉的找茬。”

葉軍道:“這不是沒證據麼?”

三胖冷笑:“要什麼證據?什麼玩意就敢找茬找到我們頭上,我揍不死他。”

葉軍搖頭:“這些包工頭,都不簡單的。這裡不是廠區,家遇又在準備高考,我們彆在外麵鬨事。”

三胖嘖嘖道:“喲,這還是我們大軍嗎?以前不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乾了再說的麼?”

葉軍麵無表情冷冷看他一眼:“我們都是二十歲的人了,難不成還要當一輩子二流子?”他掏出一根煙,叼在口中點燃,淡聲道,“家遇馬上就是名牌大學生,我們做他兄弟,不能拖他後腿。”

三胖點頭:“這倒也是。”

葉軍沉默片刻,又低聲道:“家遇跟咱們不一樣,他和陸寧其實才是一路人,以後他倆肯定是要一起越飛越高。”

三胖皺眉嘖了一聲:“我怎麼聽你口氣酸溜溜的,你不會是嫉妒小寧寧現在跟家遇好吧?”

葉軍看白癡一樣斜了他一眼:“想什麼呢?陸寧是好孩子,我嫉妒他乾什麼?我的意思是,家遇和他是同一種人,都是有本事有前途的。我們要和他們長久做兄弟,不能再像從前一樣瞎混了。”

三胖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我們這不是在好好做生意麼?”

葉軍沒好氣道:“跟你說這些簡直就像對豬彈琴,反正咱們現在彆打擾家遇上學,所以彆惹事。”

“哎,你怎麼又罵人呢?”三胖笑嘻嘻道,“放心吧,這個我知道,不過姓劉的要是再找茬怎麼辦?”

葉軍道:“明兒我們送沙子,派個工人悄悄跟著,他要再做手腳,也有證據。”

“行。”三胖點頭,“要是拿到證據,我弄不死那姓劉的。”

葉軍一臉無語:“說了不要惹是生非,要是他真搞事,我們頂多就是不和他做生意了,反正現在沙子市場好得很,不怕沒訂單。”

“行吧。”

兩人吩咐工人重新篩沙,不遠處一條砂船上,李龍站在船尾抽著煙,看到兩人走到河水邊,主動朝他們揮揮手。

三胖低聲咕噥:“這人真是看著有點邪門。”

葉軍道:“都說了他隨身帶槍的,咱們能離他多遠是多遠。”

*

晚上下自習,陸寧坐在周家遇單車後座,剛剛出校門,兩個單詞還沒考完,便見三胖的小麵包朝這邊打了打燈。

周家遇將車子騎過去,一腳蹬在打開的車門口。

葉軍拿了包新煙遞給他,又從身旁掏出一袋糖炒栗子遞給陸寧:“還是熱的。”

陸寧看了看周家遇手中那包高檔煙,再看看自己手裡這包還冒著熱氣的栗子,其實有點想說:“給我來一根!”

不過鑒於他走得是好學生乖孩子路線,又默默將這個念頭吞下,摸出一顆栗子剝開送入口中。

“砂場那邊還順利吧?”周家遇問。

葉軍點頭:“挺順利的,等月底結賬了,把錢分給你。”

周家遇道:“我現在用不上什麼錢,你們先管著,回頭要投什麼錢,直接拿。”

葉軍:“也行。”

三胖笑嘻嘻道:“我親愛的家遇哥,你重回學校體驗如何?”

周家遇轉頭看了眼身旁吭哧吭吭哧吃栗子的家夥,扶額歎了口氣道:“彆提了,最近遇到了個英語老師,那叫一個嚴格,連我吃飯拉屎的時候,都要抽考我。”

陸寧:“????”

“我艸,什麼老師?這麼變態?”

陸寧:“……”

周家遇一臉壞笑:“也不算很變態,畢竟是為了我好嘛。”

陸寧:“我覺得你這老師確實對你太好了,我看他應該是要求沒背夠多少單詞才能吃飯。”

周家遇哈哈大笑:“陸老師,我錯了!”

三胖一頭霧水:“你倆說什麼鬼?”

葉軍則是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家遇,陸寧幫你補習,你得好好感謝人家。”

“那可不?”周家遇笑道,“要是我真考上京大,絕對以身相許。”

陸寧隻想對他翻個白眼。

這什麼破偶像!

玩笑過後,他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正色道:“對了大軍,倩倩姐最近晚上演出多嗎?”

葉軍道:“好像挺多的。”

陸寧道:“她是一個人住吧?”

葉軍點頭:“怎麼了?”

“前兩天我和家遇哥遇到她,鐘從山最近在糾纏她。”

“對對對!”周家遇忙不迭點頭,“陸寧不提這茬我差點忘了,鐘從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看你最近就住在你姐那裡,她晚上要是有演出,你最好去接她一下。”

葉軍沉著臉罵了句臟話:“這王八羔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沒寫夠一萬,明天爭取粗長。

明天開始,爭取固定到晚上八點更新。

第028章 被訛了

兩天後的中午。

為了不打擾同學們午休, 這些天,陸寧和周家遇都是跑到操場邊上的大槐樹下,度過午飯後的這一小時。

一半時間學習, 一半時間休息。

教導主任王新河第一次透過辦公室窗戶看到兩個人躲在樹後, 靠在一起, 還以為是男女生偷偷約會, 心急火燎跑去抓人, 待他吭哧吭哧跑到地方,才發覺是倆小夥子,白浪費他一番力氣。

陸寧抽考完今天的題目, 道:“二模你應該及格了,再多背幾個作文句型,說不定能上七十分。”

周家遇笑道:“若是我二模上七十分,一定要送陸老師一份謝師禮。”

陸寧挑挑眉頭:“等你高考能過九十分再說吧。”

周家遇笑盈盈望著他, 正要繼續說點什麼, 口袋裡的Call機忽然響起來。

他掏出來看了眼, 道:“估計是三胖他們找我,我去小賣部回個電話。”

陸寧收拾好地上的書本:“我跟你一起, 正好買瓶汽水醒醒腦子。”

兩人到了小賣部, 周家遇照著Call機的號碼回過去, 那頭很快接起, 隻聽三胖在電話中心急火燎道:“家遇, 大軍把人捅成重傷了!”

周家遇皺眉問:“你們現在在哪裡?”

三胖道:“在南城中醫院呢,人剛剛搶救過來,還打著氧氣。對方家裡人說要麼賠錢私了, 要麼就報警送大軍去坐牢。”

三人從小在廠區稱王稱霸, 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群架鬥毆, 都沒少經曆過。但頂多去派出所被訓斥幾句,從來沒嚴重要坐牢。說到底,他們再渾也是渾得有分寸的大廠子弟,不是街頭那些光腳的小混混,留案底有前科太不光彩。

周家遇沉著臉道:“你們彆急,我馬上過來。”

他掛上電話,轉頭道陸寧道:“大軍出了點事,我去一趟醫院,你幫我給老孫請個假。”

陸寧放下手中汽水:“我也去。”

周家遇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認真,猶疑了下還是點頭:“行!”

兩人叫了輛三輪摩的,直奔南城中醫院。

找到三胖和大軍時,兩人正被六七個男女包圍著,仿佛是怕人跑掉似的。

周家遇帶著陸寧,大步走過去:““怎麼回事?””

靠在牆邊的三胖雙眼一亮:“家遇,你來了?”

葉軍卻是皺了皺眉,低聲抱怨道:“你把家遇叫來乾什麼?”

三胖還沒說話,周家遇已經先冷聲開口:“怎麼?現在出事了都不想告訴我了?”

葉軍嚅囁了下唇,那張小麥色的酷臉,露出幾分訕訕:“我是怕打擾你學習。”

“打擾不了。”周家遇掃了眼周圍那些麵帶不善的人,問,“怎麼回事?”

三胖拉著他:“走,我們去樓道裡。”

“哎!想跑啊!”那幾個男女攔住四人。

周家遇掀起眼皮,扯了下嘴角,冷聲道:“我們什麼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真跑了?你們報警就是。”

幾人聞言,隻能暫且退到一邊。

四個人鑽進樓道,周家遇看了眼一臉喪的葉軍:“不就是捅個人麼?你以前又不是沒捅過,彆搞得一副殺了人放了火的樣子。”

葉軍道:“我就是憋屈。”

“到底怎麼回事?”

三胖道:“行了我來說。那人叫劉建明,是跟我們買沙的包工頭,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前兩天忽然將沙子拉回來,說裡麵泥太多用不了,我們沙子質量怎麼自己還不清楚?懷疑他是故意找茬。大軍前天給他拖沙,就讓工人跟著了,發覺他們是把沙子換了拖回來說是我們的問題。我們也沒跟他扯皮,就說不和他做生意了。哪曉得這混蛋玩意兒,竟帶著人來鬨事,說我們的沙子有問題,誤了他工程,還揪著大軍撒潑,他手上拿著根鋼釺,也不知怎麼就到了大軍手裡,一不小心就把人捅了,流了好多血,送來醫院搶救幾個鐘頭才脫離危險。”

周家遇皺眉:“對方先鬨事的?大軍就是失手?”

三胖點頭:“是啊,但人也除了拉扯,也沒動手,而且受了重傷是事實。大軍最近一直說不惹是生非,哪知道這麼倒黴?”

周家遇想了想又問:“他們要賠多少錢?”

三胖抿抿唇,伸出兩根胖手指:“二十萬,說如果不賠,就報警讓大軍坐牢,不說多的,關上一年半載肯定是要的。”說著,他瞥了眼臉色如黑如鍋底的葉軍,放低聲音道,“大軍家裡不是還想送他去參軍麼?要是留了案底,葉叔葉嬸得難過死。”

葉軍冷笑一聲:“我之前查過了,李建明賭錢欠了一屁股債,找茬就是為了勒索我們。就他那條賤命,也值二十萬?他要報警就報好了,是他先鬨事,我頂多就去裡麵關半年。反正我本來也沒想去當兵。”

周家遇道:“不管怎樣,牢肯定不能坐,你要不為葉叔葉嬸著想,也得為倩倩姐想想,她回頭嫁人,有個坐過牢的弟弟,人家會怎麼想。”

三胖憤憤地啐道:“想我三胖混社會這麼久,竟然著了這麼個爛人的道。要人是我捅的就好了,我爹媽也不指望我當兵,蹲班房就蹲唄,還能減點肉。”

一旁一言未發的陸寧,默默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比起局中人因為憤怒而生出的混亂,他這個旁觀者就要冷靜清醒多了。

這事自然是典型的敲詐。

而找的是葉軍不是三胖,肯定也是調查過兩人的背景。葉軍家雖然不富裕,但父母在教育孩子上,花了很多力氣,葉倩從小學跳舞,讀完藝校進了舞蹈團,葉軍不願讀書就讓他學畫畫,從廠裡下崗後,也不想孩子當無業遊民,一直打算送他去參軍。

不管葉軍現在想不想當兵,但要是進了班房,這輩子是再沒辦法當兵了。

選人選得這麼準,說明功課做得很足。

然而問題在於,一個小包工頭要碰瓷勒索,找誰不好,為什麼偏偏找上葉軍?他們現在還遠遠算不上有錢,更不是老實巴交怕事的人,怎麼看都不應該是碰瓷的好人選。

而且一開口就是二十萬。二十萬在這個年代,能在雲江這座省會城市買兩套房了。

陸寧覺得,這事兒肯定沒這麼簡單。

就在這時,葉倩風風火火從樓下衝上來,大概是來得及,頭發都沒好好打理的,淩亂地披在肩頭。看到樓道的四人,衝上來就對葉軍一頓劈頭蓋臉:“你怎麼就是不學好,快二十了還在外麵逞強鬥狠,你非得把爸媽氣死才甘心是不是!”

彆看葉軍人高馬大,還長了張冰塊臉,但在親姐麵前,就跟個鵪鶉一樣,耷拉腦袋縮著肩膀悶頭任由對方訓斥,老老實實一言不發。

還是三胖見葉倩要動手,趕緊將人拉開:“倩……倩倩姐,你聽我說,這事真不能怪大軍。”

葉倩停下動作,急問:“那到底怎麼回事。”

三胖忙三言兩句簡單將事情來龍去脈給她講了一遍。

葉倩是個火辣性子,雖然沒再將矛頭對準弟弟,卻明顯火冒三丈,怒道:“這不就是訛人麼!?”

三胖說:“但問題醫生說是重傷,動手的時候也有好多人看到,若是鬨到派出所,大軍多少得進去關幾天。”

這話一出,葉倩立馬啞了火。

倒是一旁的葉軍道:“讓他們去找警察得了,反正是他們找茬在先,我傷人再後,頂多就關幾個月,不是什麼大事!”

葉倩惱火地在他頭頂狠狠拍了一巴掌,將人拍出一聲吃痛的悶哼,斥道:“什麼叫做關幾個月?今年的征兵啟事很快就要來了,爸媽說了今年你必須去參軍。”

葉軍道:“我說了很多遍,不去!”

“讓你當兵不是害你。你看家遇現在回學校準備考大學,三胖他哥開了廠,他回頭不得去幫忙?人都有正事乾,就你這樣混著像什麼樣子。”

葉軍道:“我怎麼就是混著了?我們現在生意做得好好的,裝修隊也有了,乾嗎浪費那個時間!”

葉倩懶得和他爭辯:“不管當不當兵,你都不能進局子留案底。”

葉軍冷笑:“你是怕有個坐過牢的弟弟,到時候不好嫁人吧?”

周家遇清了下嗓子,插話道:“大軍,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不管你坐不坐牢,倩倩姐不好嫁出去啊!”

陸寧:“……”

葉倩推了弟弟一把:“行了,這事我處理,反正我不會讓你坐牢。”

說著踏著小皮鞋,哐哐往上走,去找劉建明的家屬談話了。

三胖小心翼翼看向周家遇,試探問:“家遇,這事到底怎麼弄?”

周家遇淡聲道:“先湊錢私了吧,過幾個月再他算賬。”

陸寧明白他是怎麼想的,還有四個月高考,他不想浪費精力在這些破事上,先花錢消災,等高考結束再慢慢算。

他這想法是對的,當下是天大地大高考最大,他也相信以周家遇的本事,回頭肯定能有辦法從那個包工頭手裡再弄回來——但前提是這就是一起簡單的敲詐勒索,不會再有其他事冒出來。

三胖愁眉苦臉道:“問題是我們現在手上加起來也就幾萬塊錢,劉建明那邊說隻給我們三天時間。”

周家遇沉吟片刻,道:“還差十幾萬是麼?我去想辦法。”

葉軍道:“你能有什麼辦法?他們就是想勒索,我偏偏就不如他們的意。這事我自己搞定,你彆管,趕緊和陸寧回學校。”

周家遇道:“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過了片刻,葉倩黑著臉回來了,道:“行了,你們幾個該乾嗎乾嗎去,大軍的事我處理就行。”

葉軍:“姐——”

葉倩瞪他一眼:“閉嘴,你這兩天老實去我那兒呆著。”又對周家遇和陸寧道,“你倆回學校吧,安心學習好好考大學,彆操心這些事。”

周家遇:“倩倩姐——”

葉倩伸手朝他一指:“尤其是家遇你,從小到大你為大軍操了不知多少心,這回倩倩姐真不能再麻煩你了。”

周家遇也沒多說什麼,隻道:“那倩倩姐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打我傳呼機。”

三胖還想留下來,被他一把薅走了。

陸寧跟著人下了兩步台階,忽然哎呀了一聲:“家遇哥,我忽然想上個廁所,你下去等我一會兒。”

周家遇回頭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陸寧擺擺手:“又不是女生,上個廁所還要結伴,哎呀不行了,我得趕緊去。”他捂著肚子,仿佛是忍不住一般,一溜煙跑了。

等離開樓道,鑽進走廊,他立馬直起身子,恢複正常狀。

剛剛那些人還站在病房門口。

陸寧路過時,從門上的玻璃朝病房內看了眼,這是一間單人病房,病床上的男人,確實是打著氧氣。

但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想了想,跑到護士值班室,朝裡麵的幾個護士禮貌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403病人的主刀醫生是哪位?”

他長得白白淨淨,是標準的好孩子模樣,臨近門邊的護士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問:“403?就是那位被刺傷的病人?”

陸寧點頭:“嗯。”

護士也沒多問,隻道:“是李津醫生,往裡再走兩間就是他辦公室。”

陸寧笑眯眯道:“謝謝護士姐姐。”

年輕的女護士笑著搖頭:“不用謝。”

陸寧走到要找的那間辦公室,從虛掩的門縫裡朝裡麵看去。這會兒還是中午,裡麵是兩張辦公桌,一張位子空著,主人應該是暫時不在,另一張則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趴在休息。

他敲了敲門,被吵醒的醫生,慢慢抬起頭,惺忪著臉道:“請進!”

陸寧推開門,彬彬有禮問:“請問是李津醫生嗎?”

“我是。”

陸寧道:“您好李醫生,我是劉建明的家屬,我想跟您問一下,他的傷到底如何了?”

李津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片刻後才正色道:“他失血過多,送來的時候很危險,不過現在已經度過危險期,你們可以放心。”

陸寧點頭,笑說:“謝謝李醫生。”頓了下,又問,“對了,我叔叔他這種情況,如果做傷情鑒定,肯定是屬於重傷吧?”

李津表情分明又露出一絲古怪,點頭道:“沒錯。”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不過建議你們能與對方和解就和解,這樣可以爭取多一點賠償。”

“明白的,”陸寧展顏一笑,“謝謝李醫生。”

他退出辦公室,挑挑眉頭。

原本還想著那包工頭訛人把自己弄成重傷,也是豁了出去,但看來很可能隻是買通醫生作假。

如果不是真的重傷,那這事就好辦多了。

*

他匆匆跑下樓,葉軍姐弟和三胖已經離開,周家遇一邊在等他一邊翻隨身攜帶的通訊錄。

陸寧走過去問:“家遇哥,你不會真打算跟人借錢吧?”

周家遇漫不經心道:“總不能真讓倩倩姐一個人去籌錢。”

陸寧道:“我的意思是,你真打算給人錢?”

周家遇看了他一眼:“雖然劉建明是在訛人,但我沒那功夫跟他周旋,萬一他狗急跳牆,把大軍送進去,就算不當兵,留個案底也不好看。先花錢讓他消停,回頭等考試完,我再慢慢跟他算賬,送出去多錢,回頭肯定得連本帶息還給我。”

陸寧抿抿唇,道:“既然是訛人,你有沒有想過他其實並沒有受重傷?”

周家遇微微一愣,皺眉問:“什麼意思?你說他們買通醫生作假?”

“為什麼不可能?”

周家遇一心想著趕緊解決問題,一來是不想自己學習受影響,二來是不想大軍坐牢。卻忽略了訛人這件事本身就是專門設計,那傷自然可能是假傷。

他拍拍腦門,暗罵了句臟話。

陸寧又說:“不過我也不敢肯定,待會兒晚自習下了,我們再來看看情況。”

周家遇冷嗤一聲:“行,若是這王八蛋用假傷訛我們,我非得把他打成真的重傷。”

陸寧:“……”倒也不必。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多留言哦,給我打打雞血,每天多寫點。

第029章 有驚無險

陸寧和周家遇如今是校寶級學生, 下午雙雙遲到一節課,老孫知道後半句責備都沒有,還說勞逸結合, 出去透口氣也正常。

沒辦法, 這就是優等生的特權。

下了晚自習, 陸寧讓廠裡的同學給宋春梅他們帶句話, 說自己晚上和周家遇有點事, 要遲點回家,不用等他。至於周家遇,因為常年的夜不歸宿, 他奶早就不在這些小事上管他,反正知道這麼大個孫子丟不了。

兩人打電話叫了三胖,抵達醫院會合時,已經十點半。

這個時候的醫院, 早安靜下來。不明就裡三胖好奇問:“我們這是要乾什麼?”

周家遇道:“來檢查一下劉建明的傷?”

“啊?”三胖愈發一頭霧水。

“你跟著就是, 你待會就知道了。”

白天堵在劉建明門口的那些人早已不在, 周家遇和透過門上玻璃朝裡麵看去,劉建明還躺在床上, 鼻子下的氧氣管不在了, 隻是人閉著眼睛, 大約是已經睡著。

床邊陪護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他老婆。

陸寧正想著要怎麼進去, 那女人打了個哈欠起身,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後,往門邊走來。這病房雖然是單人間, 但九十年代初期的區醫院, 條件不算好, 除了老乾病房之外,都沒有單獨的衛生間。

女人約莫是要出門上廁所。

三人彆過身,假裝路過,待女人出門走開之後,才摸住門把潛入病房。

躡手躡腳走到病床邊,借著燈光朝床上的劉建明看去,一張蠟黃的臉,隻看得出是生活方式大概不健康,並沒有失血過多的蒼白羸弱。

陸寧朝周家遇點點頭,對方會意。

三胖不明所以地看向兩人,眨眨眼睛,一臉懵懂:我好像錯過了什麼?

陸寧輕輕掀開被子,又一點一點將劉建明的衣服下擺聊起來。腹部果然裹著厚厚一層紗布,看起來確實是想受了重傷。

其實到了這時,陸寧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這傷到底是真是假。

他從書包裡掏出一把匕首。

周家遇雙目圓睜:“????”

年級第一書書包裡還藏刀的?

而三胖也終於知道他們是來乾什麼的,他看著陸寧的匕首,也跟周家遇一樣,睜大眼睛。

陸寧沒理會兩人的驚訝,抄起匕首將紗布直接割開。

就在這時,原本睡著的劉建明,忽然驚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看到床邊三個人,嚇得就要大聲呼救,然而周家遇手上動作更快,一把將他嘴巴捂住,兩腿更是直接翻上來,將他肩膀和雙手壓住,讓他動彈不得。

床尾的三胖速度也不多讓,一個胖魚擺尾,跳上床一屁股壓在劉建明雙腿,兩人上下配合,劉建明被死死壓製住,跟條案板的魚一樣,隻能任人宰割。

周家遇微微喘著氣,笑道:“這麼大勁兒,看來這傷真是假的了。”

陸寧拿刀在他肚子上拍了拍:“彆亂動啊,小心我讓你的傷變成真的。”

劉建明被刀子抵在腹部,哪敢再掙紮,老老實實讓陸寧將紗布拆開。

那微微發福的肚皮上,確確實實有道傷口,是一道劃傷,目測不到三厘米長,半厘米深。估摸著稍微遲一點來就醫,恐怕就已經自愈了。

三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繼而恍然大悟般笑起來:“劉老板,要訛人得做戲做足啊,舍得孩子才套得到狼,你又想訛錢,又不敢把自己真弄受傷,哪能不行啊!”

周家遇將人鬆開跳下床,捏捏拳頭,朝陸寧伸過手:“把刀給我。”又對床上喘著氣的人,道,“十萬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但你要拿錢,也得有價值二十萬的傷,起碼得捅個十刀八刀。”

三胖也跳下來,拍拍手道:“沒錯,摘掉個腰子也沒問題。”

陸寧:“……”

“你……你乾什麼?”劉建明嚇得手腳並用爬下床。

周家遇道:“劉老板放心,這裡是醫院,我捅完你馬上送急救室,死不了。回頭我就把錢給你!”

劉建明看著他手中鋥亮的匕首,大叫道:“醫生護士!救命!”

他這歇斯底裡的叫聲,很快喚來兩個護士。

“哎哎哎!403病人,你怎麼下床了?李醫生交代過,你是重傷不能下床的。”

劉建明驚慌失措地指著周家遇和陸寧:“快……快把他們幾個趕走,他們要殺我!”

周家遇早就將匕首收起來,他雖然是個痞子樣,但畢竟年輕,又長了副俊臉,不說話的時候,實在不像壞人,陸寧更是標準的好孩子長相。

三胖則是笑眯眯的一張臉:“誤會誤會,我們就是來看看劉老板的傷。”

兩個護士不明所以。

陸寧笑眯眯道:“護士姐姐,李醫生是不是弄錯了,劉老板明明好好的,根本就沒受傷。”

護士聞言,又朝坐在地上的劉建明看去,陸寧解紗布時,順便將他身上的衣服也割開,這會兒肚子就露在外麵。

經驗豐富的護士,看到那上麵的小傷口,愣了下:“怎麼回事?”

兩人趕緊上前要去檢查。

劉建明去張牙舞爪不讓靠近:“你們彆過來!”

這時,剛剛去洗手間的女人也回來,看到一屋子人,一頭霧水問:“怎麼了?”說完,便看到坐在地上的劉建明,嚇得趕緊要去扶,剛走近就看到了男人空蕩蕩的肚子,她咦了聲,“你不是重傷嗎?傷口呢?”

劉建明見事情徹底敗露,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陸寧笑盈盈對滿臉錯愕的護士道:“麻煩你把今晚值班的醫生護士都叫來,證明劉老板沒受重傷,然後再麻煩幫我們報個警,說有人假裝重傷敲詐。”

劉建明聞言趕緊站起來,拉住他腆著臉道:“哥,我錯了,我就是實在沒錢了,才想出這個餿主意。反正你們現在也沒損失,放我一馬行不行?”

陸寧:“……”誰特麼有你這麼老的弟!

他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這辦法是你自己想出的?”

劉建明臉色微微一僵:“那肯定。”

陸寧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劉建明看著他的笑,莫名打了個寒噤。他原本拉住這年輕人,是見他看著年紀最小,看著有些天真,但此刻卻忽然覺得對麵這少年有點高深莫測的邪性。

他訕訕一笑,耍賴般往床上一躺:“反正你們也沒給錢,警察來了頂多把我關幾天。”

“我草你媽!”三胖惱火地踹了他一腳,又道:“我去給大軍打電話。”

幾分鐘後,值班的醫生護士陸續湧進來。

白天劉建明的人堵在走廊,跟兩個年輕人要二十萬私了這事,醫院的人都知道,這會兒說是來檢查傷,其實更多是看熱鬨,畢竟這事還牽扯到醫院的醫生。

劉建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死皮賴臉任人圍觀。

幾分鐘後,警察還沒來,三胖忽然心急火燎跑進來道:“剛大軍回我電話,說他姐被鐘從山帶走了,懷疑是跟鐘從山借錢去了,他現在正想辦法找人。”

周家遇罵了就臟話,道:“你在這裡等警察,反正來龍去脈你最清楚,我和陸寧去幫大軍找人。”

他走得很急,陸寧蹙眉跟上他,到了樓道才問:“你打算去哪裡找?”

周家遇搖頭:“不知道,先跟大軍會合。”

陸寧道:“來不及了,雲江這麼大,等我們會合再想辦法,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周家遇轉頭看他,臉上是心急如焚的表情:“你有什麼辦法?”

陸寧道:“你有鐘從山手提電話號碼嗎?”

周家遇是有鐘從山名片的,上麵有他的電話號碼,但他早不知丟在哪裡,怎麼可能記得他的號碼。他懊惱地拍了下額頭:“我把他名片丟了。”

“沒事,我記得。”

周家遇:“???”

陸寧道:“前幾天去你家裡拿磁帶,我看到他名片,順便記下了。”

“順便?”

陸寧道:“嗯。”

周家遇:我信你的邪。

陸寧道:“我們現在去給他電話,希望他會接聽,然後想辦法套出他現在在哪裡。”

兩人下了樓,找到公用電話亭。

周家遇問;“你打,還是我打?”

陸寧想了想,道:“他聽過你聲音,萬一他人很警覺,恐怕會露路馬腳,還是我來吧。”

他沉吟片刻,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嚴肅和老成。周家遇借著夜燈,默默看著他,忽然有種這具少年皮囊裡其實住著個成熟大人的錯覺。

筒子樓也時不時有從鄉下來的孩子,剛開始多多少少都帶著點沒見過世麵的小家子氣或者鄉土氣。但陸寧完全沒有,他好像什麼都懂,也什麼都敢。

他是個很不一樣的孩子,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陸寧自然不知道周家遇此時的想法,他在心中打了腹稿後,投幣撥通了鐘從山的手提電話。

嘟——嘟——

兩個人屏聲靜氣地等待著,心臟忍不住跳得飛快。

好在幾聲過後,電話終於接通。

“喂——”鐘從山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陸寧沉聲道:“鐘先生您好,這裡是愛麗絲花店,我們店今晚剛空運到了一批大馬士革紅玫瑰,老板特意吩咐我給你打個電話,看您需不需要?這批玫瑰數量很少,我們專門留給您這樣的貴賓。如果您需要,我們現在就可以安排送上門。”

說話間,他豎著耳朵仔細聽那邊的動靜,隱約聽到一聲女人的呢喃,然後又是一聲汽車鳴笛。這會兒應該正在車上。

那頭的鐘從山懶洋洋回道:“行吧,那你們送九十九朵來大華飯店501房間。”

陸寧彎唇一笑:“好的,我們這邊馬上安排。”

謝天謝地,這時代的大哥大沒有來電顯示,也感謝鐘從山雖然是個惡人,但也是個讀書人,讀書人便喜歡講究浪漫,今晚獵物到手,他當然不會吝嗇這點浪漫。

“可以了?”周家遇睜大眼睛。

陸寧點頭:“大華飯店501,我去攔出租車,你趕緊打傳呼台把地址發給大軍。”

等攔好車子,周家遇也通過傳呼台通知了葉軍。

大華飯店離南城中醫院不算太遠,加之晚上車輛不多,周家遇一路催命似的催著出租車司機,不到半個小時就抵達目的地。

兩人剛跟出租車司機要了張報紙,裝模作樣卷起來當做花束,在前台登記後,成功進入電梯。

501門口。

周家遇按了門鈴,裡麵傳來鐘從山的聲音:“誰啊?”

陸寧回:“愛麗絲花店來送花的。”

片刻之後,房門從裡麵打開,才剛剛開了一條縫,周家遇就猛得朝門上一踹,連門帶鐘從山都踹倒在地。

然後直接從人身上跨過去,大聲道:“倩倩姐!倩倩姐!”

鐘從山從地上爬起來,追上前怒道:“周家遇!你乾什麼?”

周家遇理都懶得理他,來到床邊,拍了拍渾身酒味的女人:“倩倩姐!”

葉倩也不知喝了多少,雙頰酡紅,被他這樣叫喚,除了含含糊糊囈語兩聲,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周家遇!”鐘從山怒吼一聲,將人推開。

周家遇冷笑一聲,反手就是一拳:“鐘從山,你他媽有幾個臭錢,就想為所欲為?”

鐘從山趔趄往後兩步,吃痛悶哼一聲,當即就流出鼻血。他捂住鼻子,氣急敗壞吼道:“是倩倩自願跟我來的酒店,你個臭小子算老幾,多管閒事!”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家遇是我多管閒事,那我不是吧!”

陸寧轉頭,隻見麵色沉沉的葉軍疾步走進來,越過他直接衝到鐘從山跟前,一記拳頭砸上去,將人直接打飛,重重倒在地上。若不是因為有地毯,隻怕能砸出一聲巨響。

他這一拳明顯比周家遇力道重了好幾成,鐘從山倒在地方疼得半天起不來。

葉軍還要上手,被反應過來的陸寧拉了拉:“大軍冷靜點,剛解決李建明,你這又把人打出事,不劃算。倩倩姐沒事就行,先把人帶走。 ”

葉軍望著地上的人,握著拳頭,渾身僵硬,因為怒氣而重重呼吸著。他看著就是個脾氣不好的,陸寧怕沒勸住,乾脆直接拽住他的手腕:“大軍,冷靜!”

周家遇也說:“行了,先帶倩倩姐離開。”

葉軍終於還是緩下來,不著痕跡地將手從陸寧的鉗製中掙開,走到床邊,一把將葉倩撈起,負在背上:“走吧!”

到底是沒忍住,路過地上的鐘從山時,狠狠啐了一口。

三人走到門口,隻聽身後的鐘從山喘著氣放狠話:“小兔崽子,你們跟我等著,我饒不了你們!”

幾人置若罔聞,摔門離去。

到了出租車上,葉倩被弟弟喂了幾口水,又搖晃她許久,才終於緩緩醒過來。她捂著發疼的頭,看向麵前的黑臉弟弟:“大軍……”

“姐!”葉軍怒吼一聲,直吼得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狠狠一顫,車子猛得打了個飄。

葉倩痛苦地皺著眉頭,問道:“怎……怎麼了?”

“你今晚差點出大事了!”

耳膜快被震破的葉倩,腦子終於清醒了幾分,她轉頭環顧了下車內,奇怪道:“我怎麼在這裡?你們怎麼在這裡?”

葉軍紅著眼睛道:“你喝醉酒被鐘從山帶去酒店,要不是陸寧和家遇及時找到你,你現在……你現在……”到底是姐弟,有些話實在是難以啟齒,說到這裡,便話鋒一轉,“都讓你不要接近他,你竟然問他借錢!”

葉倩揉著額角,想起斷片之前的事,支支吾吾道:“我沒問他借錢,他說能幫你,我就上了他車,跟他一邊吃飯一邊聊。你也知道,我喝不了酒,被他灌了幾杯,後麵就不記得了……”說到這裡,她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也猜到七八分,羞憤地咬牙切齒,“這王八蛋,我要知道他不安好心,絕不會上他車。”

葉軍氣得想要罵她蠢,但想想這事到底是因為自己,對方不過是關心則亂,而且……他也不敢。自小到大,隻有葉倩罵他的,哪有他罵葉倩的份。

葉倩見弟弟一臉懊惱的模樣,安撫般揉了把他的頭:“行了,姐這不是沒事麼?”又道,“謝謝家遇和陸寧。”

坐在葉軍身旁的周家遇道:“能找到你是陸寧的功勞,若不是他記得鐘從山的手提號碼,打電話套到地址,我們也沒辦法及時找到你。”

葉倩對副駕駛座的陸寧道:“謝謝陸寧,回頭倩倩姐請你吃飯。”

陸寧回頭道:“倩倩姐不用客氣,也算是我們運氣好。”

葉倩歎息一聲:“是我太大意了。”

葉軍哼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道:“劉建明那事已經解決了,你不用再擔心了。”

“解決了?”葉倩驚愕道,“你們弄到錢賠人家了?”

葉軍怒道:“賠他個狗屁!那王八羔子就是勒索,傷是假的,幸好家遇陸寧發現了,該進局子的是他不是我。”

“傷是假的?”

“嗯,買通醫生騙我們的。”

葉倩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送走了葉家這對今晚注定無眠的姐弟,陸寧和周家遇換上三輪摩的,奔向深夜的南郊機械廠。

今晚算是有驚無險,兩人都鬆了口氣,卸力般靠在車內,等待回家好好睡一覺。

在顛簸中默契地靜默了半晌,周家遇伸出上臂,攬住身旁人的肩膀,低聲開口:“陸寧,謝謝你,要不是你,今晚這事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不是他發現劉建明受傷是假,如果不是他想辦法及至找到鐘從山……

“你跟我客氣什麼?”陸寧淡聲道。

周家遇彎唇一笑,攬住他脖子,將人往自己胸前一勾,緊緊抱住他道:“不過話說回來,小寧寧,你怎麼這麼聰明的?哥哥我都要甘拜下風了。”

陸寧被迫靠在他身上,試圖掙紮無果之後,乾脆放棄。

反正靠著還挺舒服。

他想了想,問:“家遇哥,你不覺得鐘從山出現得很湊巧嗎?”

周家遇蹙眉道:“你是說,他跟劉建明這事有關?”

陸寧道:“劉建明一小包工頭,連受傷都不敢來真的,就這點膽子,敢勒索到大軍頭上?還偏偏是大軍不是三胖。當晚鐘從山就找到葉倩,他要是沒這麼猴急,我還不敢確定。”

周家遇點頭:“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陸寧道:“我們壞了鐘從山好事,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們得做好準備。”

周家遇冷笑一聲:“不就是個走私犯麼?當真以為我怕他,要不是高考就剩幾個月,我還真想慢慢陪他玩。”

陸寧驀地想起什麼似,猛然豎起身,從外套兜裡掏出兩張卡片:“對了,今天的抽考還沒完成,來,先聽單詞。”

周家遇:“……”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考啊~~~

第030章 料事如神

大華酒店501。

李龍進來的時候, 鐘從山還坐在地上,一張臉因為左右分彆挨了一拳,此時已經腫得老高, 但又因為兩拳力量不同, 兩邊又腫得高低不一, 實在是個慘不忍睹的模樣。

“哥, 怎麼回事?”李龍大驚失色問。

鐘從山啐了一口:“葉倩他弟把人帶走了。”又抬頭問, “劉建明那邊怎麼樣了?這幾個小兔崽子,我非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李龍嚅囁了下唇,惡狠狠道:“他媽的劉建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讓他弄成真傷非不乾,現在被人揭穿,恐怕得進監獄待幾天。”

鐘從山皺眉:“什麼?劉建明讓人揭穿了?”

李龍趕緊道:“不過哥你放心,他又沒真拿到錢, 頂多進去幾天, 不會出賣我們的。”

鐘從山揉著發疼的麵頰, 沉吟片刻,道:“這口氣我必須得出, 你給我好好整治一下那幾個小子。”頓了下, 又補充, “但不能用你那一套, 我現是傑出青年企業家, 多少人盯著,我們的貨那麼多,要儘量低調。而且這些大廠子弟, 雖然沒權沒勢, 但認識的人多, 三教九流都有,也算是地頭蛇,真被他們抓住把柄糾纏上了,也是一件麻煩事。”

李龍不以為然地扯了下嘴角,麵露鄙薄,但還是點點頭:“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他們現在主要靠采砂賺錢,從砂場那邊下手就是。”

鐘從山瞥了他一眼:“我再說一遍,做事要低調,不要讓人抓到證據。”

“明白。”

*

劉建明那事解決的很順利,畢竟在醫院鬨得很大,眾目睽睽,那麼多證人,劉建明百口莫辯。隻是他畢竟沒收到錢,也就是蹲幾天拘留所。他口風又很緊,將事情全部攬下來,一點沒暴露背後主使。

陸寧很清楚鐘從山不會善罷乾休,但周家遇似乎並沒太放在心上。沒放在心上的原因,主要是他現在的心都被學習占據。

高考隻剩四個月,光是英語一門,就讓他離京大還差一大截距離。他表麵上雖然吊兒郎當,但陸寧知道,他其實心裡壓力很大——因為隔壁隔壁的隔壁那間窗戶的燈,滅得一天比一天晚。

三天後的晚上,陸寧洗漱完畢,宋春梅和方誌剛也早進了裡屋休息,他坐在桌前繼續學習。

剛寫完一道題,忽然有人敲窗戶。

抬頭,看到站在窗外的葉軍,陸寧趕緊將窗戶打開:“大軍,有事?”

葉軍塞進來一個盒子,道:“這是我姐在她單位附近一家老店買的點心,味道很不錯,她讓我帶給你。那天晚上多虧了你,我們姐弟倆都很感激你。”

除了和三胖掐架,陸寧還是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笑著接過盒子,道:“你們都沒事就好,不用跟我這麼客氣。”

葉軍看了看他,垂下眸子低聲道:“反正還是要謝謝你,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開口就是。”

“行啊。”陸寧也沒跟他客氣,想了想,又道,“倩倩姐這麼漂亮,你要叫她以後多注意點,男人沒什麼好東西,千萬不要輕信。”

葉軍點頭:“嗯,我姐自己這回也嚇到了,以後肯定不會乾蠢事。”

“對了,”陸寧想了想,道,“我們壞了鐘從山好事,他肯都不會善罷甘休,我和家遇每天在廠區這邊兩點一線,不會有什麼事,但你和三胖天天在外麵跑的,自己要注意。”

“嗯,知道的。”

陸寧又說:“你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采砂生意,他們要整你們,肯定是要從這裡下手。”怕葉軍想不明白,他乾脆直接道,“我估計他們要搞事,首先就是動你們的砂船。趁著你們晚上不在,摸上船一把火把船燒了也不是沒可能。”

葉軍濃眉微蹙,若有所思點點頭,他看了看窗裡的人,道:“謝謝你陸寧。”

“哎呀,”陸寧擺擺手,不甚在意道,“都說了不用跟我客氣。”

葉軍嚅囁了下唇,想要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作罷,隻道了聲晚上,便踅身走了。

翌日清晨,陸寧出門,拿出一塊老婆餅塞進周家遇口中。

“咦?你這餅在哪裡買的?味道不錯啊。”

陸寧道:“大軍昨晚送的,說是要感謝我。”

周家遇聞言雙眉一豎:“我們也就隔了兩道門,他怎麼就給你送?還是不是我哥們兒?”

陸寧笑:“人是怕打擾你學習。”

周家遇狠狠兩口將嘴裡的餅吞進去,嗤了聲,咬牙切齒道:“我看他就是偏心!”

葉軍偏不偏心不好說,不過他顯然是將陸寧的話聽了進去。

采砂船花了他們幾個十多萬,現在才開工一個月,本錢還遠遠沒回來,要是出了事,他們這條重要財路可就斷了。

這會兒天氣還寒冷,河邊更是濕氣重,天天睡在船上看守不是個事兒。他和三胖熬了兩天就扛不住,最終隻能想其他辦法。

*

這日夜黑風高。

李龍手下兩個蹲守的人,終於等到葉軍和三胖從船上離開,開著小麵包打道回府。

兩個男人,一人手中提著一桶汽油,悄咪咪來到那條砂船邊。

爬上甲板,正要澆油點火,不料,船隻晃動間,忽然聽到碰的一聲,腳下不知從哪裡彈出兩個鋒利獸夾,緊接著,幾根繩索滑過來,套住兩人的腳,然後一股力量猛然一拉,直直將人吊在半空。

夜半三更,砂場空無一人。

兩人沒燒成砂船,反倒是被吊在船上整整一晚。

三月初的河邊,如此寒冷。雖然不至於凍死人,但兩人隔日清晨被發現時,也是奄奄一息,被夾傷的腳更是紅腫如豬蹄,隻怕是得當一兩個瘸子。

這兩人經常在砂場這邊活動,三胖和葉軍認得,將人放下來時,三胖一驚一乍故作無辜,道:“哎呀,最近不是賊多麼?我們在船上弄了點機關,為的是防賊。哪曉得你倆大晚上會來我們船上,對了,你們來我們船上是要乾什麼?看星星看月亮嗎?好興致啊!”

說著,還特好心地一人給了五十塊藥費。

陸寧是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時收到這消息的。嚴格來說,是葉軍給周家遇打了傳呼,傳呼上的信息是:“我找陸寧。”後麵附了一串電話號碼。

周家遇看到Call機上的這條信息,先是念給陸寧聽,然後狐疑地看向他:“你和大軍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有事找你不找我?”

陸寧猜到是砂場那邊的事,笑了笑道:“我去給他回電話。”

周家遇屁顛屁顛跟著他去了小賣部,在他打電話時,還豎著耳朵明目張膽偷聽,隻差跟他臉貼臉靠在一起。

陸寧無語地抽了下嘴角。

電話打通,那邊很快接聽,葉軍的聲音聽著難得有些興奮:“陸寧,真讓你說中了,李龍讓人晚上提著汽油來燒船,幸好我提前布置了機關,把人吊了一整晚。”

葉軍雖然長了張酷哥的臉,但其實也就是個二十歲還未滿的年輕人,激動時也不□□露出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氣。

陸寧倒是很淡定,因為早料到李龍會這麼乾,讓他意外的是,葉軍做機關的手藝也這麼好。本想他現在乾這些簡直是浪費人才,但旋即又想,過個二十年,人家就是地產業大佬,絕對的物儘其用人儘其才。

他笑了笑,道:“行,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動你們砂船,不過……”他蹙眉沉吟片刻,又說,“我估計李龍現在是惱羞成怒,隻怕會忍不住找你們泄憤。現在出行就你和三胖兩人吧?”

“嗯。”葉軍在那頭應道。

陸寧道:“如果晚上離開太晚,儘量多找幾個人,以防萬一被人在路上堵了。”

葉軍應道:“行,我明白。”頓了下,又說,“這些事你彆告訴家遇,免得打擾他學習。”

被點名的某人,單手撐在小賣部櫃台上,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聽到葉軍這話時,他終於忍不住,一把搶過電話:“大軍,你翅膀硬了啊,有事找陸寧不找我?到底誰才是你兄弟?”

葉軍一本正經回他:“你是兄陸寧是弟。”

周家遇被噎了下:“彆給我廢話,你怕打擾我學習,就不怕打擾陸寧學習?以後有事直接跟我說。”

葉軍卻是不以為然:“你彆整天瞎操心,你英語五十分,我又不是不知道,趕緊好好學習吧!”

說罷,毫不留情地掛了電話。

“嘿!”周家遇望著手中嘟嘟的電話,“還真是翅膀硬了啊!”

陸寧看他吃癟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家遇掛上電話,轉頭看向他,挑著眉頭道:“小朋友,你有點本事啊。葉軍從小是個刺頭,誰都不鳥,我跟他打了好幾年的架,打到初中才真正成為好兄弟。你這才來多久,跟他見了幾次?他就把你當弟了,有事還將我一腳踢開,直接找你。”

陸寧樂不可支:“人大軍說了,不想影響你學習。”

周家遇不滿:“那就不怕影響你了?”

陸寧道:“畢竟你英語五十,而我滿分。”

周家遇道:“我不管,我傷心了心痛了。”

陸寧:“……那要不要背幾個單詞?撫平一下你受傷的心靈。”

周家遇睜大眼睛:“你還是不是人?”

陸寧已經拿出單詞卡片:“來,開始吧。”

*

陸寧想得沒錯,李龍兩個小弟受傷,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想著屢次三番,在這幾個毛頭小子手中吃癟,他就一肚子火沒處發。

如果不是鐘從山耳提麵命三令五申讓他低調,他恨不得拿槍直接去崩了兩人。

但不管如何低調,這口惡氣現在不出,他實在是不甘心。

砂場那邊人多眼雜,他要讓人動手,勢必會牽扯上自己。他知道葉軍和三胖,平時晚上回家就兩個人,找人半路埋伏,將這倆小子先揍上一頓解解氣,不是難事。反正誰也證明不了是他乾的。

這日晚上,忙完砂場事,已經九點多,三胖和葉軍,開著那輛二手小麵包,吭哧吭哧離開河邊,在寂靜的夜色中,朝機械廠駛去。

車子開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路,忽然被一輛橫在路中央的小汽車,擋住了去路。

三胖一個猛刹車,停下車子,從窗戶裡探出他的圓腦袋,大聲道:“前麵的兄弟,怎麼回事?”

他話音落,小汽車裡下來五個男人,個個手裡拿著一根鐵棍。

三胖和葉軍也下車。

“哥們兒,乾嗎呢?打劫啊,開桑塔納的打劫我們開小麵包的,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吧?”三胖嬉皮笑臉道。

為首的男人叼著根煙,哂笑一聲,道:“放心,我們不要錢,就是有人看不慣你們,派我們來給你倆鬆鬆骨。”

三胖嘖了一聲,“我三胖為人最和善,什麼時候得罪人我自己怎麼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沒搞錯,就是你倆!”

三胖道:“五個人打我們兩個不公平啊!你稍等等。”他退後一步,拍拍身後的小麵包。

嘩啦一聲,車門打開。

從裡麵下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

小小的麵包車裡,竟然擠了八個人,加上葉軍和三胖,足足十個人,比對方多了一倍。而且下車的這些年輕人手中,也都拿著棍棒。

“三胖大軍,好久沒茬架了,今天終於能過把癮了。”

葉軍從副駕駛摸出一把蹭亮的長馬刀,冷聲道:“給我們鬆骨是嗎?來啊!”

對方五人一看這架勢,不約而同止住了腳步,為首的那人罵了句臟話,揮揮手,帶著人快速回到車上,啟動車子,絕塵而去,隻留下漫天的塵土和尾氣。

三胖啐了口:“他媽的,誰怕誰?敢埋老子。”

葉軍將刀丟回車內,吩咐兄弟們上車,坐上副駕後,待車子啟動,冷不丁感歎一聲:“陸寧真是料事如神。”

三胖咦了一聲:“又是小寧寧告訴你,我們這幾天會半路會被人埋?”

葉軍點頭:“是啊,待會兒回廠裡,我去謝謝他。”

“我也去。”

葉軍:“你去什麼?大嗓門吵死人。”

*

晚上,葉軍再次出現在陸寧窗前。

“那個,沒打擾你學習吧?”

陸寧:“沒事。怎麼了?”

葉軍道:“真讓你說中了。”

“李龍派人埋你們了?”

葉軍點頭:“幸好你提前提醒,我們帶了人。”

陸寧道:“反正你們這段時間當心點,對方隻要不成功,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的。總之,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現在恐怕已經倒了大黴。”說著抿抿唇,試探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們這些破事很煩?”

陸寧輕笑:“怎麼會?我們是兄弟嘛。”

葉軍自嘲一笑:“你和家遇以後都是要上大學,有大好前程的人,我和三胖當你倆的兄弟,那是拖你們後腿。”

陸寧沒想到正看這一臉酷的人,竟然還有自卑心理。他好笑道:“這世上又不是隻有讀書一條出路,我要有你那手藝,才懶得死讀書。大軍,相信我,你和三胖以後都會成為很厲害的人。”

他這可不是說好聽的話讓人對方開心,而是事實就擺在幾十年後。

葉軍抬頭看向他,眼中有些少年人的迷惘,不確定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陸寧道,“我看人很準的。”

葉軍想到對方這幾次的料事如神,成功被他說服,心中頗有些欣喜,難得露出一抹淺笑:“那我相信你。”

陸寧也笑,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從抽屜裡拿出一盒膠卷:“你家裡能洗相片吧?麻煩你幫忙把這卷相片洗出來,多洗兩份。”頓了下,又補充一句,“彆告訴家遇哥。”

作者有話要說:

寧寧子:我預判你的預判。

十點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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