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陌玦抬首再看,便瞧見宋杬卿發間的苕榮蜀葵步搖,目光一怔。
那支步搖不是……
宋杬卿感覺對麵之人似乎在發呆,可是帶著麵具看不清表情,不禁心生無奈。
他本想著戴著這支步搖來試探一下,看它是不是這人送的,可是這麵具把她大半張臉擋得牢牢實實,連眼睛都沒露出來。
他便歇了心思:“既已還了錢,那我就先走了。”
話落,宋杬卿轉身欲走,下一瞬聽得身後傳來一句:“宋公子今日頭上的步搖……倒是十分精致。”
宋杬卿腳步一停,揚起唇角,轉過身來看著她,環手於胸:“墨小姐此話是何意?”
“在下並無他意。”淩陌玦不自在地偏過頭,看著他嘴角的笑,隻覺心尖微癢。
“難不成……”宋杬卿突然上前幾步,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我這步搖是墨小姐送的?”
宋杬卿隻是試探性地問問,其實心裡也沒幾成把握,卻沒想到眼前之人陡然一陣劇咳,並慌亂退後幾步,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宋杬卿眸中浮現訝異之色,這副模樣……
淩陌玦見那雙漂亮至極的瞳眸看著她,內心不願欺瞞,隻得如實相告:“宋公子所言非虛……此物確乃在下所贈。”
宋杬卿斂了笑意,又道:“這麼說,所有的首飾衣裳,都是你送的?”
“……是。”淩陌玦聲音低了些,衣袖下的手微攥。
宋杬卿聲音微沉:“男女有彆,墨小姐日後莫要再如此行事了。還望墨小姐說個處所,我讓人把東西一並送回去。”
說著,宋杬卿當即取下那支步搖,上前來想還與她。
淩陌玦麵具下的眉頭緊鎖,下意識想伸手推拒卻又想著“男女有彆”,便又後退一步,說道:“人多眼雜,宋公子還是收回去吧。”
她忍不住又道:“我手下之人常戴麵具,行事謹慎,定不會讓他人知曉是我所贈,宋公子不必擔心。”
最後還是耐不住心中念頭,加了句:“我送的這些,你可喜歡?”
宋杬卿“嘖”了一聲,昂著頭冷聲道:“對於藏頭露尾之人送的東西,本公子一概不喜歡。”
“小姐這‘墨’姓,該不會亦是誆我的吧?”
“我……”淩陌玦頓了下,內心在掙紮,可麵對宋杬卿的“逼問”,她腦子裡想不出任何說辭來,隻得老實交代,“我並非有意欺瞞於你,我曾在你麵前戴過這張麵具,你應當是忘了。”
淩陌玦抬起右手搭在麵具上,緩緩取下,露出一張俊美無雙的麵容,那雙幽深的赤瞳直直地看著宋杬卿,裡麵夾雜著諸多情緒。
她嗓音低沉:“若我告知你我姓‘淩’,今夜你可還會來?”
宋杬卿呆住了,連她說了什麼都沒聽見,見著她的眼睛時他便立即意識到這人是誰,一瞬間他隻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躥上,迅速蔓延至全身,腦子也混混僵僵的。
天生赤瞳者,淩朝之內唯有宣王一人,就是原書那個殘暴不仁、殺人如麻、頂級法製咖女主淩陌玦。
他手一鬆,隻聽著“吧嗒”一聲,那支苕榮蜀葵步搖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聽得那聲音,宋杬卿才如夢初醒,臉色發白,轉身就跑,沒看到身後那人刹那間黯下來的目光。
看著他眸中驟然閃現的驚恐,淩陌玦隻覺呼吸一滯,渾身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
他對她,避如蛇蠍。
『我的爹啊,這宋小郎君怎的突然跑了?』
符竹的心聲不斷竄入淩陌玦耳中。
『殿下容貌俊美,身姿挺拔,武藝超群,家財萬貫,潔身自好,可謂是萬中無一的良配!宋小郎君怎麼就跑了?難不成是害羞了?』
符竹心裡想法不斷,又抬手杠了下遲方的手臂,眼神問她現在怎麼回事?
遲方瞥了她一眼,搖搖頭,心裡卻道:『殿下天生赤瞳,諸多部下初見時尚且會心生畏懼,更何況宋家郎君這位體弱精貴的公子?』
遲方覷了眼淩陌玦的背影。
『殿下或許需要先解決京城於她不利的傳聞。』
淩陌玦垂下眼簾,瞥見左手拿著的、還未送出去的蓮花燈。她將其遞給身後之人,自己蹲下拾起那斷開的步搖,手指摩挲著上麵嬌豔欲滴的蜀葵。
紅色真的很襯他。
淩陌玦又帶上麵具,轉身望著榮清湖中寥寥幾盞花燈,正散發著盈盈燭光,很漂亮。
半晌,她才道:“遲方,你去吧。”
遲方恭敬道:“是!”
符竹移到淩陌玦身後,瞥見自己手中的花燈,一臉唏噓。
『今夜殿下的花燈,怕是放不了了。』
『誒,殿下難得碰上個心儀的小郎君,人還給嚇跑了。』
『殿下為何不直接上門提親?想那宋相不會不識好歹。』
『要不我去弄些話本來給殿下瞧瞧?小十七那兒肯定有。』
……
無人瞧見,淩陌玦麵具下的赤瞳像滴了墨一般暗沉沉的,晦暗又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