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2 / 2)

他最後看了江懿一眼便撩開簾子離開了。

裴向雲走得瀟灑,卻連累他心驚肉跳一晚上沒睡好,好不容易囫圇睡了幾個時辰,第二日起來便去找自己那逆徒。

卻沒找到人。

後來江懿曾無數次回憶起裴向雲臨走時的那個眼神,這才明白那興許是裴向雲叛逃前跟他的最後一次試探和告彆。

如果當時自己攔住他呢?

現在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江,江大人?”

小廝見他忽然不說話了,有些擔心地喊了他一聲。

江懿怔忪片刻,慢慢收回目光,不自在地輕咳道:“無妨,想起了從前的事。”

他摩挲著雕花木椅的扶手,聽屋外烏斯士兵的重甲在地上拖行的聲音,心頭那股壓抑之感又回來了。

“你們原來真沒什麼嗎?”小廝說,“之前燕都都傳瘋了,尤其是那幾個朝上的大人,包括我家老爺,都說你斷袖龍陽之好,還......咳,還對親學生下手,當真是不倫。”

似乎覺得過意不去,他說完後又真心實意地補充道:“之前好像是我錯怪你了,你好像也......挺可憐的。”

江懿聽他這麼說,心裡便明白了。

他有些淒涼地冷笑一聲,心說這幫沒用的酸儒麵對烏斯人的時候軟弱可欺,積極主動地割地賠款也不願堂堂正正地打一仗,每日每夜算計著如何將他手上的兵權奪下來。

但凡少在背後構陷他幾分,大燕都不至於淪落到現下這般田地。

隻是已沒有大燕了。

江懿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你叫什麼?”

“我沒有名字,”小廝說,“夫人買我回來的時候正好過年,所以就管我叫阿年了。”

江懿站起身:“這裡有筆墨嗎?”

“有啊,”阿年說,“你要嗎?”

“閒著也是閒著。”

江懿看向屋外被昨夜的雨打落一地的樹葉:“隨便寫寫畫畫。”

***

裴向雲早上被召進宮裡,挨了烏斯主君的一通痛罵。

自然是因為江懿。

主君說江懿是漢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最好儘快將他解決掉,卻觸了裴向雲的逆鱗,讓他直言若是有人膽敢對江懿下毒手,絕不讓烏斯人好過。

兄弟兩人不歡而散,裴向雲胸腹間鬱結的煩躁愈演愈烈。

他推開臥房的門,卻看見江懿站在桌前低頭執筆,似乎正在作畫。

裴向雲在隴西時曾無數次見自己師父寫字畫畫,也被他無數次畫進過畫中,當下心頭一軟,剛要開口喊人,卻驀地怔住了。

桌前坐著那個小廝,局促又拘謹地小聲說:“江大人,我這樣還可以嗎?”

江懿“嗯”了一聲,對他笑了笑:“沒事,放輕鬆,挺好看的。”

裴向雲怔愣半晌,耳畔嗡鳴陣陣,卻仍聽得清那小廝說的每一句話。

他三兩步走上前,將江懿手中的筆猛地抽走。

“你在乾什麼?”裴向雲咬牙切齒道,“你憑什麼要給他畫像?”

江懿挑眉:“我願意給誰畫就給誰畫,跟你有什麼關係?”

裴向雲帶著火氣揪起小廝的衣領狠狠推了下:“滾!”

小廝似乎見著盛怒的裴向雲就害怕,擔心地看了眼江懿後踉蹌著從屋中離開了。

江懿垂下眼:“你又發什麼瘋?”

裴向雲死死看著他,胸口上下劇烈地起伏了半晌後才低聲道:“以前你都是隻畫我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江懿冷冷道,“你覺不覺得自己特彆無理取鬨?”

裴向雲一把掀開他桌上鋪著的紙:“那你也不能畫彆人。”

他的心中格外惶恐,卻不止因為江懿和一個剛見了一麵的小廝如此親熱。

今天是小廝,明天會是其他人嗎?

眼睜睜地看著老師將過往隻給他一人的偏愛悉數分給旁人,自己卻一絲半點也得不到。裴向雲快被這巨大的落差感逼瘋了,讓他衝動地想做些什麼來確認老師隻會是自己一人的老師,不會被旁人搶走。

墨汁和朱砂傾倒,在雪白的紙上染下斑駁的痕跡,像一片凝稠許久的陳舊血跡。

裴向雲把江懿按在桌上,狠狠地扣著那瘦削白皙的手腕,幾乎要生生地要將那人折斷在自己懷裡。

犬牙緊緊地叼著那人頸側的一塊軟肉,裴向雲近乎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瘋狗,”江懿驀地被牙紮痛,隻覺得全身骨肉都因為恐懼而戰栗,“從我身上滾下去。”

“你不許看彆人,”裴向雲低聲道,“你隻許看我一個,不然我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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