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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專業人士

謝辛頓時不說話了,轉頭看著沈境。

“這荒郊野嶺的,你彆嚇我。”他道。

沈境遲疑道:“你沒聽到嗎?你的車子後麵一直有東西在響。”

謝辛搖搖頭,沈境看他一眼,轉身打開車門,下了車。

車子停在路邊,此時前麵離城門已經非常遠,後麵似乎有個村子的,但是距離也不近,的確是荒郊野嶺了。

他正要抬步走向車子後麵,卻聽到謝辛叫了他一聲,他回頭看去。

謝辛道:“等一下。”

隻見他從後座拿出一個東西來,握在手裡,然後才過來。

沈境看清了,那是一把槍。

他和謝辛來到車子後麵,後備箱裡依然在不停地傳出輕微的動靜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撲騰著。

謝辛看了沈境一眼,小聲說道:“你先後退一點。”

沈境點點頭,按照他說的做了,反正謝辛有手槍,他不用衝到前麵去。

謝辛穩了穩呼吸,然後猛然打開了車門。

“嘩啦”一聲,一個東西衝著他的門麵而來,謝辛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手裡的槍也差點就脫手而出。

那黑乎乎的東西帶著衝擊力往謝辛臉上撲,看上去攻擊性很強,沈境撿起地上的槍,想要瞄準卻又害怕打到謝辛,等到那東西飛上天空的時候,他猛然開槍,砰的一聲大響,那黑色的東西落了下來,掉在地上。

沈境第一次開槍,被震得虎口發麻,他甩了甩手,看向地上。

是一隻黑色的鳥,身體還在抽搐。

“隻是一隻鳥?”沈境心情有些複雜。

謝辛看了他一眼,“你開槍準頭這麼好,以前開過?”

沈境搖搖頭,把槍還給他,虎口還在隱隱作痛。

“我第一次開槍的時候,手都拿不穩,根本射不中目標。”謝辛笑了一下說。

沈境道:“為什麼後備箱裡會有鳥呢?謝兄。”

謝辛看著地上還在微微顫動的死鳥,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一般後備箱都不放東西,我也沒注意過,可能是我姑姑之前不小心把鳥放進去了吧。”

沈境點點頭,沒再多說,現在還要趕時間,兩人把鳥屍體簡單處理了下,就準備離開。

謝辛蹲在地上觀察鳥的時候,忽然咦了一聲。

沈境正要打開車門上車,聽到這聲音看了過來:“怎麼了?”

謝辛抬頭看看他,鏡片後麵的眼神有些晦暗不定,他道:“這個鳥好像不太對勁。”

謝辛從兜裡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套,把那隻鳥拿起來觀察了一下。

“感覺這是隻病鳥啊……”謝辛小聲說道。

沈境對這鳥沒什麼興趣,看了謝辛一眼,道:“等回去了問問你姑姑吧……你能看出來是什麼病嗎?”

謝辛遲疑著搖了搖頭,道:“看不出來啊,隻能看出這隻鳥生前身上就有點潰爛了……這挨了一槍之後基本上身體都碎了,看不出什麼來了。”

謝辛把鳥放到路邊,用土給埋了一下,算是給它了個善終,然後上了車,兩個人再度前行。

平陽村的路比想象中還要遠,開了一段路之後,徹底的到了無人之境,沈境想對謝辛說讓自己開一段吧,但是又怕被懷疑,自己一個小廝怎麼還會開車,糾結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對謝辛說:“你歇會兒吧,我來開。”

謝辛果然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手扶著方向盤,扭頭看了他一眼,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你還會開車?”

沈境道:“以前在戚家的時候,戚二少爺喝醉了,我幫著開過一兩回的。”

“哦,原來是這樣……”謝辛點點頭。

他打了個哈欠,他也的確是有點困了,本以為自己要這麼開一路,沒想到沈境會開車,頓時感覺輕鬆了不少。

車子停下,他們兩個換了個位置,沈境坐到副駕駛上,適應了一下然後繼續前行。

謝辛在搖搖晃晃的山路中睡著了。

等他睜開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漫天星光。

他扭頭看了駕駛位一眼,是空的,四周都很安靜。

謝辛頓時清醒了過來,他緊張地打開車門,準備去找沈境,卻發現他就在不遠處站著。

謝辛這才看清,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個地勢稍高的山坡,山上的土路都長了一層雜草,要從這樣的路上開上來,還真是挺考驗技術的。

這麼顛簸自己都沒醒,也是夠能睡的,謝辛捏了捏鼻梁,走到沈境身邊,道:“這是什麼地方啊?你開了多久?”

沈境對他招了招手,道:“你看那邊。”

謝辛順著他的手勢看去,不遠處有個地勢稍微低一點的村落,此時還有著點點燈火。

謝辛道:“這就是平陽村?”

沈境點點頭,他提前詢問過係統,確定是這個地址沒錯。

謝辛道:“這村子看著還挺大的。”

從他們這裡的角度俯瞰下去,村莊直延伸到看不到邊緣的田地裡,麵積確實很大,但是大體一看都是土房子,應該都是窮苦人家。

沈境道:“咱們過去看看吧?”

謝辛點點頭,時間不等人,他回車上拿出那把槍,彆在自己的腰間,用西裝外套藏住了,然後和沈境一通朝著村子裡走去。

等到了村口他們才發現,整個村子幾乎陷入沉睡了,隻有零星幾家亮著燈火。

沈境亮起手電筒來,謝辛看了他一眼,他解釋道:“從巡捕廳拿的,他們人不來,東西總得借用點。”

這話說的沒錯,兩人進了村子,準備先掃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謝辛壓著嗓子對沈境說:“你說段勉人會在哪裡呢?”

沈境邊走邊想,說:“如果這地方安全的話,他應該找人家借宿了吧。”

“那要是不安全呢?”

“……”他有點不敢想。

最壞的結果就是段勉陷入危險當中。

“他是看了卷宗才來的,卷宗上說平陽村那戶小孩子畸形,他應該是去找那個小孩了。”

“就是不知道他們家在哪……”沈境和謝辛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他忽然道:“對了,如果是畸形的孩子的話,那在村子中大概是會受到排擠的,他們家外表可能和其他的人家不太一樣。”

他走著走著,忽然就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像是有女人在哭。

沈境和謝辛對視了一眼,慢慢靠近了那戶人家的大門。

大門是木門,此時關著,但是沒有上鎖,向來是裡麵用門閂拴住了。

沈境趴在門上仔細聽了聽,聽到了一個較為蒼老的女人的哭聲,還有一個女人低沉的聲音。

“那香灰水都給他喝了嗎?”低沉的女聲問道。

“都喝了,一點兒不剩。”女人回答道。

“有沒有讓他連著七天都喝?!”那女聲嚴肅起來。

對麵的女人似乎遲疑了下,最終還是回答道:“都喝了的……”

“他這是犯了重罪,喝香灰水是不管用了,明個我給他再做個法事,讓天尊原諒他……”

沈境皺了皺眉頭,和謝辛對視了一眼。

什麼天尊?怎麼聽起來那麼玄乎呢。

院子裡傳來了腳步聲,沈境後退了一步,但是裡麵的人並沒有出來,而是站在院子裡說話。

女人的聲音傳來:“仙姑,這天色也晚了,你今晚不如就在這裡住下……”

低沉女聲道:“住不了,住不了,你們家這個事兒很麻煩,我得早點回去和天尊溝通,求他原諒,這要做的事兒可多著哪。”

一陣短暫的沉默,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然後是女聲:“仙姑,我現在手頭也不寬裕,這點錢你先拿著……”

被稱作仙姑的人聲音提高了點,道:“不能叫錢,這個是誠心。”

沈境垂著眉睫聽著,聽動靜像是把“誠心”給收了。

腳步聲靠近院門口,沈境和謝辛後退了幾步,門開了,一個中年女人從裡麵走了出來,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

那女人盤著頭發,一臉的精明相,看到他們兩個大男人後後退了一步,說:“你們是什麼人?”

這話一出,身後院子裡就又出來一個女人,她看上去比這個女人更加蒼老,見到沈境和謝辛後,也有些害怕。

“仙姑,這是怎麼回事啊?”

被叫仙姑的那個也茫然地搖搖頭,說:“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說完,就三步一回頭地走遠了。

那女人把門稍微關了關,害怕地看著這兩個人。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啊?”她小心地問道。

沈境急中生智,編好了理由,“是這樣的,我們是醫生,偶然路過這個村子,聽村裡人說你們家孩子病了,就想來幫忙看看。”

女人茫然地看著他們,但眼裡也生出了一絲警惕。

沈境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他們這山高皇帝遠的,平時去趟城裡大概要一天的時間,所以很少出去,更不會把孩子送到醫院去治療,有很多人都是找像“仙姑”那樣的人幫忙,但是治愈的幾率大不大不說,錢肯定是給出去不少了。

現在忽然有兩個陌生男人說能給看病,估計一方麵是害怕,另一方麵還是有點想試試的,尤其是謝辛穿的比較體麵,看上去可信度很高。

沈境把謝辛推出來,道:“這位是國外的醫學院畢業的,很專業的。”

第六十二章 畸形

謝辛對著女人友好地笑了笑,雖然是法醫專業的,但是暫且也隻能用用這個頭銜了。

那女人看看他又看看沈境,猶豫了下,說:“那你們等會兒,我去問問我兒子……”

沈境愣了一下,點頭:“沒問題。”

女人重新回到房子裡去了,等待的時候,沈境對謝辛說:“這家居然還有男人啊,剛才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謝辛點點頭:“難道是他兒子沒什麼話語權嗎?”

沈境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不一會兒,女人就再次出來了,她打開門,對沈境說:“二位進來吧。”

沈境抬步跨過了門檻,這間院子不大,左側是個牛棚,右側和當中都是房間,女人帶著他們進了廳堂,給他們一人倒了一碗水。

“怎麼稱呼你們啊?”女人搓了搓手,滿臉局促地站在一邊問。

沈境道:“我姓裘,他姓謝,大嬸,你們家孩子生病了是嗎?”

那大嬸臉色憂鬱了起來,半晌才點點頭,說:“病了好多年了,唉……找了很多大夫看,都沒治好。”

正說著話,廳堂一側的門開了,慢騰騰地挪進來一個人。

沈境一眼看到他腳上的草鞋,再往上看,是個有些肥壯的男人,皮膚黝黑,表情還有些迷瞪,像是剛睡醒。

“這是您孩子?”沈境愣了一下。

大嬸解釋道:“這是我兒子,鐵柱。”

鐵柱看了沈境一眼,對他點點頭,“聽說你們是大夫能給我孩子看病?”

沈境心中的無語情緒還沒消失,聽到鐵柱這麼說,連忙點點頭,“能先看看孩子嗎”

鐵柱轉頭看了大嬸一眼,“媽,你去把孩子叫來吧。”

那大嬸應了一聲,就出了門。

沈境有些好奇,這孩子不和男人住在一起嗎?

他走到門口,看著那大嬸進了牛棚,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回頭看看謝辛,謝辛還有些不知所以,用茫然的眼神看著他。

沈境湊到他身邊,說:“那孩子住在牛棚裡。”

這下換謝辛驚訝了,他立刻道:“怎麼會這樣,這不是虐待嗎!”

鐵柱聽到了這話,沒什麼反應,也不生氣,隻是道:“家裡沒那麼多地方,再說了,那孩子你見了就知道了,嘖……”

他這麼一說,沈境倒是更是好奇了,一邊好奇一邊篤定,這個孩子應該就是他們要找到的畸形兒。

“但是也不能把他關到牛棚裡啊,你們還知道他是個人嗎!”謝辛依然很生氣。

沈境拉了他一把,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冷靜。

這個村子的底細他們還沒有摸清楚,當下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謝辛一臉不忿,雖然不說話了,但依然用表情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沈境能理解他,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新潮的,新時代人人平等的觀念深入他心,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這樣的,沒辦法,這是一種必然的思想碰撞。

沈境不再勸他,因為知道現在多說無益,隻是等著大嬸把孩子領過來。

等到孩子領到他們麵前的時候,兩個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樣子,臉上黑乎乎臟兮兮,身上穿著破爛到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臉上帶著怯生生的表情。

這都不是讓人害怕的,讓人害怕的,是他從嘴裡凸出的兩根粗大的獠牙。

那獠牙似乎被磨過很多次,此時已經斷了一截,隻有半截用布抱著,小孩似乎很怕見人,頭低著,眼神不停地躲閃。

大嬸一進來,就開始低頭抹眼淚,:“我們用了很多辦法都沒把這牙去掉,之前問了個大夫,他說把牙拔了就好了,可是我們試過,這牙根本拔不出來,小孩還疼的直哭,後來又有人說,把它磨平,磨到和普通人的牙一樣長就好了,可是磨到一半就開始噴血了,根本不敢再弄。”

她說話的聲音中帶著哭腔,沈境聽得心裡也很難受,他再度看向這個孩子,不敢想他從小到大受了多大的罪。

鐵柱指著孩子說道:“你彆看現在這牙被磨掉了一半,過幾天就會又長起來,變成野豬那樣的獠牙。”

沈境聽罷,回頭看看謝辛,他有些茫然,不知道這種症狀是否真的是科學的。

謝辛臉色複雜地看著那個孩子,而後湊到沈境身邊,低聲對他說:“我沒見過這樣的病例,不過國外好像有類似的傳說,說是得罪了某種……”

沈境瞪他一眼:“這你也信?”

謝辛摸摸鼻子,“我也不信,這不是太奇怪了嗎,想不到彆的理由……”

他對著孩子招了招手,孩子抬頭看了眼大嬸,臉上表情很懼怕,大嬸低頭對他說:“這個是大夫,你不用怕,你過去讓他看看。”

說著就把孩子推了過去,小孩一步步走到謝辛麵前,謝辛戴上手套,抬起手給他摘下了綁在獠牙上的布條。

他仔細地觀察著病症,旁邊的鐵柱打了個哈欠,有些不耐煩地對大嬸嘟囔:“不是說神婆有辦法嗎,怎麼又找了彆人?”

大嬸剛要開口,鐵柱就一臉不滿的說:“他們倆肯定很貴。”

沈境道:“我們不要錢。”

鐵柱抬起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而大嬸則是有些感激地看向他,眼眶再度有些發紅。

沈境解釋道:“我們本來是路過這個地方,找一個朋友,給你孩子看病隻是順帶手的事情,不麻煩。”

大嬸愣了一下,之前還說是路過,現在又要找朋友了,她不禁問道:“你們要找什麼人啊?”

這話倒是讓沈境微微停滯了一下,看來他們沒見過段勉?段勉沒來,還是沒找到這戶人家?

以他的行動力和觀察力,不太可能啊。

沈境沒多想,站了起來,比劃了一下,道:“大概這麼高,穿著一身黑衣,看起來很利索的一個人。”

大嬸茫然地和鐵柱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我們沒見過。”

沈境眉頭微微皺起,看來段勉沒來過這裡,那他到底去了哪裡?

他看向外麵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夜色,心中的擔憂更加濃重。

“大嬸,以後不要給這孩子磨牙了,這樣隻會對他造成傷害。”謝辛忽然道。

沈境回過頭看著他,謝辛很嚴肅地說:“也不要給他喝什麼香灰水了,都是沒用的,那些東西喝進去隻會讓他細菌感染,腸胃不適。”

那大嬸似乎聽不太懂,但還是點了點頭,說以後不會了,不會了,鐵柱有些不服氣地說:“可是神婆說了他是得罪了天尊才會這樣的,不喝香灰水怎麼治?”

謝辛道:“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治,他這個症狀太罕見了,但是喝香灰水是絕對沒有用的,你們被人騙了。”

鐵柱愣在當場,還想爭辯幾句,但又聽到謝辛說:“要不帶他去城裡的醫院看看,那邊或許有專家可以給治療。”

鐵柱聽了這話,嗤笑一聲,說:“城裡的醫院用的都是洋玩意兒,都是獅子大開口,我們才不去。”

謝辛搖搖頭,徹底沒話說了。

沈境心思不在這上麵,還在想段勉到底去了哪裡,他會不會有事。

他聽到那大嬸說自己沒見過段勉,就已經有些想走了,這孩子大概是個先天畸形,但是除了畸形,倒也沒什麼特彆的,這……

等等,沈境忽然想到了那個卷宗上的記載,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就有兩根獠牙,是活活把自己的母親給嚇死的。

他看向大嬸,道:“請問這孩子的母親也是本地人嗎?”

大嬸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思考了一番說:“她不是,她是逃難過來的,當初逃到了這個村子……唉,她身上就帶著晦氣,早知道就不應該讓我兒子娶她,自從她生了這個孩子又難產死了之後,我兒子要續弦都續不不上!”

沈境無話可說,他知道說了也改變不了他們的看法,隻是繞開那些情緒化的發言,道:“那他母親還有什麼親人在嗎?”

大嬸搖了搖頭,道:“她們一家當年逃難到這裡,隻剩下她一個了,其他人都在路上餓死了。”

沈境點點頭,看來從小孩的母親身世這一點入手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孩子是生來就是畸形的話,那很可能是母體遭遇了什麼事情,沈境想了想,道:“這個小翠,她生這個孩子之前,有沒有去過什麼地方?”

那大嬸剛要搖頭,卻忽然停住了,思考了一下,遲疑道:“她,她懷胎八個月的時候還會下地乾活,所以平時我們也不是天天看著她,你要說去什麼地方,那她村裡的什麼地方都能去……”

鐵柱也皺眉思考著,然後道:“好像她懷孕的時候,去過一個地洞,回來後就發燒了,然後好幾天魂不守舍的,當時我們還以為她中邪了,找了神婆給她弄了香灰水,喝完過了幾天就好了。”

大嬸一拍手,說:“對,當時我還說了她,說懷著孕不能亂跑,撞邪了會影響肚子裡的孫子!”

沈境垂著眉睫,半晌沒說話,最後道:“你們說的這個洞,在什麼地方啊?”

大嬸道:“你要去啊?我勸你最好還是彆去,神婆都說那地方邪性,裡麵藏著吃人的……”

話未說完,門口就傳來了砰砰砰的砸門聲。

第六十三章 狐疑

沈境看向窗外,那大嬸也聽見了聲音,頓時臉色變得惶恐了起來。

“是誰回來了?”謝辛問道。

大嬸聲音哆哆嗦嗦的,帶著強烈的恐懼和遲疑,“沒,沒有,我們家就我和我兒子了……沒有彆人。”

沈境和謝辛對視了一眼,謝辛把腰間的槍調整了一下,然後二人一同走到門口。

拍門聲自從他們走出院子就停了,仿佛知道裡麵的人會來開門,謝辛走到沈境前麵,打開了門。

“段勉?”謝辛驚訝的聲音傳來。

沈境也愣了一下,湊過去一看,還真是段勉,隻是一身疲憊的氣息,臉色也不太好看。

“你們來了,”段勉衝他點點頭,似乎並不意外,意外的倒是他們兩個人。

他走了進去,屋子裡的大嬸驚恐地看著他,不敢說話,連鐵柱都有些哆嗦起來。

沈境發現他身上的製服都破了口子,整個人像是打仗過一樣,眉眼間都是戾氣。

“這是怎麼回事?你來過這裡了?大嬸,你不是說……”

大嬸哆哆嗦嗦的,完全說不出話,沈境隻好看向鐵柱,沒想到鐵柱頭一扭,跑到臥房去躲著了。

沈境:“……”

沈境隻好轉頭看段勉,“你沒事吧?”

段勉搖搖頭,一開口語氣倒是還算是輕鬆,“沒事,去了個地洞探了探,中途碰到了兩隻野狗,被我趕跑了。”

他語氣輕巧,但沈境知道這其中一定不止這麼簡單。

沈境道:“你已經去過那個地洞了?”

他知道段勉一向行動力比較強,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強,居然比他們還早一步去探了那個洞。

段勉聽聞這話,看了他一眼,“看來這個大嬸也把那件事情告訴你們了。”

沈境道:“基本上都說了,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大嬸不告訴我們你見過他們?”

沈境再度看向那個大嬸,大嬸猶豫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段勉揮揮手,道:“罷了,先彆管這個,你們隨我來。”

他說著,就要帶著沈境他們離開,沈境愣了一下,回頭看謝辛,謝辛配合度很高,段勉這麼說了,他也就一言不發地跟了上來。

謝辛對段勉是完全信任的,沈境在心中下了一個這樣的結論。

幾個人就出了大嬸家裡,段勉道:“你們是開車過來的?”

謝辛道:“對,我們怕路上太慢了來不及接應你,就開車來的。”

段勉點點頭,沒再多說,隻是說:“那今晚就在車上貓一晚上吧。”

沈境急忙道:“段勉,不用再去那個地洞看看了嗎?”

段勉歎了口氣,道:“裡麵都挖空了,沒什麼好看的了。”

“挖空了?”沈境和謝辛都是一愣,什麼叫挖空了,還是搬空了。

段勉邊走邊解釋道:“那個不是什麼地洞,就是個盜洞,裡麵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墓葬,東西全都被搬空的,連壁畫都被人給扣走了。”

沈境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樣,又是墓葬?

之前那群土夫子,戚家的發家史,和這裡的墓葬,這麼多事情都和這個有關係,肯定不是巧合!

“那個大嬸說,小翠在懷孕的時候進過那個地洞,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生出了畸形的孩子?”沈境道。

段勉道:“目前看來,很有可能。”

他又問道:“你們車在哪個方向?”

謝辛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嶺,段勉點點頭,道:“而且裡麵有火燒過的痕跡,還有屍體,但是腐爛的不成樣子了,我進去的時候,有兩隻野狗正在啃食。”

沈境覺得不太對勁,他皺著眉頭,低著頭思考著,走著走著,就有些走偏,差點一腳踩進水溝裡。

“看路。”段勉拎著他的後脖領子把他拽了回來,沈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乾什麼。

“你想什麼呢?”段勉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魂兒都不在了。”

沈境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大晚上的彆說這麼嚇人的話。”

段勉帶這些好奇,帶這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見了死人都不怕,還是沒有頭的死人,怎麼我說這麼一句你就害怕了。”

沈境想解釋兩句,但是又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對啊,他為什麼會怕段勉的這麼一句調侃,明明是見過死人的人了,這麼一句話有什麼了不起的。

聽說人在極端的情況下,大腦會保護自己,聽到一些危險的信息的時候就會提醒自己,有人把這個稱之為直覺。

等到三個人都回到車上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沈境對段勉說:“我明天想去那個地洞看看。”

段勉道:“裘玉,其實我很好奇,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沈境下意識地說:“當然,我要證明我的清白……”

段勉道:“其實那個柴刀就可以證明了,你的體力也明顯不像是能夠把人頭割下來的人,要割頭並帶走,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段勉從副駕駛轉過頭來,看著他。

“這件事已經和你無關了,你為什麼還要繼續追究下去呢?”

沈境一時啞口無言,謝辛這時候替他解釋道:“說不定他隻是單純的好奇,畢竟這樣的案子我也好奇……”

“好奇都能查案查到差點把命搭上,那這好奇心也太重了點吧?”段勉道。

這話一說,謝辛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疑惑。

沈境知道段勉不是那麼難糊弄的,他現在開始懷疑自己了。

他歎了口氣,道:“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段勉的目光中帶著探究:“說說?”

“其實我,做這些都是有目的的。”

他聲音輕輕的,飄散在夜空中:“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我得知我的親生父親是戚敬文。”

此話一出,段勉的表情微微變了變,謝辛則是瞪大了眼睛。

沈境繼續道:“我不是他光明正大生下的孩子,隻是個私生子,所以這麼多年,都是在戚家做個小廝,戚雲峭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他處處針對我,欺辱我。”

謝辛的目光中帶上了同情。

“我母親是難產死的,但是我隻知道她死在了戚家,卻不知道她的屍骨在哪裡,按照戚家人的風格,是絕對不會給我母親好好下葬的。”

他低垂著眉眼,帶著一絲哀愁和脆弱,“所以,我想查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想抓到戚家的把柄,為我母親報仇。”

話音落下後,段勉和謝辛都沒說話。

沈境眉目低垂,沒看他們,心中卻祈禱著他們能夠相信自己。

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是帶著任務來的吧,隻能抓現有的素材用一用了。

過了一會,段勉點了點頭,呢喃道:“原來是這樣……”

沈境輕呼了一口氣,看樣子段勉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這個說法,以後應該不會再懷疑自己了。

月明星稀,外麵一片寂靜,沈境卻睡不著。

他打開自己的任務麵板,清點著裡麵的東西。

還有兩個技能卡沒有用,一個是易容卡,一個是萬人迷卡,還有一張灰色的卡,叫“願你愛我如初”這張卡目前沒有權限使用。

沈境想了想,在心裡和係統對話:“係統,我現在的積分還可以兌換彆的道具嗎?”

【當然可以】

道具麵板上出現了很多的道具,有武器,有工具,還有一些看不出什麼用處但是很好看的小玩意兒,比如麵具什麼的。

沈境想了想,給自己也兌換了一把槍,這把槍隨時可以隱藏在空間當中,平時不用的時候,就不會出現。

沈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隻知道被叫醒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要去那個地洞看看嗎?”段勉道。

沈境搖頭,“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段勉把喝水的水壺遞給他,“你知道了?”

沈境接過水壺擰開,喝了好幾口水後,才說:“他們的行為都和墓葬有關,所以我想,問題應該出在這些墓葬的主人上,但是你既然說那裡連壁畫都被清理乾淨了,那也沒必要去看了。”

話雖然這麼說,為了獲得更多的信息,他們還是來到了大嬸的家中。

這次沈境找的不是大嬸,而是那個小孩子。

他一個人躲在房子後麵,在玩泥巴。

沈境在一旁觀察了很久,看著他把泥巴捏成形,然後搓成一個圓形,再戳開一個口。

是個陶罐子的模樣。

沈境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然後走過去,遞給小孩一個糖塊。

小孩一開始不敢接,看到他過來,就往後躲,但是感覺到沈境沒有惡意之後,才慢慢地伸出手來,接過了那顆糖。

沈境看著他滿是泥巴和裂口的手,道:“你不用害怕我,我不會傷害你,其實,我也見過和你一樣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小孩領悟到了,頓時睜大了眼睛。

“他們身體也會出現部分的異變,你不是一個人。”沈境道。

小孩嘴裡嚼著糖,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期待還是委屈,兩顆露在外麵斷了半截的獠牙隨著抽搐一動一動的。

沈境道:“其實我們正在想辦法找出治療的方法,但是目前沒什麼進展,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小孩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沈境指著地上的那個泥巴,道:“你是不是見過這樣的陶罐子?”

小孩看著他的手,緩緩地點了點頭。

沈境道:“在哪裡見過呢?”

小孩許久沒有說話,聲音有些嘶啞:“在一個山洞裡。”

沈境一頓,又是那個山洞……

小孩道:“我聽到了一陣媽媽的呼喊,然後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個罐子。”

他指著地上的陶罐。

沈境道:“後來呢?”

小孩露出茫然的表情,“後來……我就被生出來了。”

第六十四章 戚敬文

沈境愣住了。

“什麼叫做,你就被生出來了?你難道還有出生前的記憶?”他忍不住問道。

小孩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臉上呈現出茫然的神色。

這話聽起來本身就很怪,沈境覺得,這個孩子恐怕不隻是畸形這麼簡單,很可能他大腦也出現了什麼問題,導致了一些思維異常。

不然根本無法解釋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來,聽起來簡直詭異。

為什麼在母體肚子裡的時候,他也能聽到母親的聲音,也能看到那個陶罐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搞鬼?

沈境回頭看去,謝辛的車停在不遠處,但始終沒有開進村子來,怕的就是出意外,段勉正在擦自己的槍,他告訴自己不用去那個地洞看了,因為裡麵已經空無一物,但是到底是誰把東西都搬空了,連壁畫都不放過,真的隻是單純的盜墓賊嗎?

段勉站在車頭的位置,向他打了個手勢,他很快就過去,段勉道:“問出什麼了嗎?”

沈境呼了口氣,道:“那個小孩子似乎能夠感知到自己的出生。”

“出生?”謝辛愣了一下。

沈境看向他:“對,他說他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能看到一個陶罐子,還能聽到媽媽的聲音,後來就沒有意識了,直到自己出生。”

一說到陶罐子,段勉的眼神閃了一下,沈境看了他一眼,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了那個和尚家裡的陶罐子。

謝辛打算帶那個孩子去城裡的醫院看看,本以為說服他們需要很大的力氣,沒想到那孩子的父親一聽就同意了。

隻是鐵柱提了個特彆的要求,他眼珠子轉了轉,說:“孩子給你可以,但是難保你不是什麼騙小孩的人販子,萬一不給我們送回來了怎麼辦。”

謝辛無奈解釋道:“我要孩子乾什麼,平白無故多出個孩子也耽誤我找對象啊,至於賣孩子你就更放心吧,我不缺錢,沒必要這麼做。”

那鐵柱聽到他這麼說,登時就點點頭,說:“好,好,這是你說的,但是俺還是不放心,要不這樣,你給我二十塊錢,萬一這孩子被你賣了,我也有個說法,等你把孩子給送回來了,這錢我再給你。”

謝辛和沈境對視了一眼,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沈境知道,這錢要是給出去了,大概也是要不回來的,等他們帶孩子回來了,這人肯定又會挑問題,總之錢是肯定不會還回來的。

謝辛頭一次見這種情況,還想跟他爭辯幾句,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放棄了。

他要的錢也不多,就當是買個安心吧。

鐵柱見到錢以後,終於笑了一下,又說:“你們中午在這吃飯吧,先彆走了,我家裡還有酒。”

沈境他們急著回去查案子,就拒絕了。

沈境和小孩坐在後麵,段勉坐在副駕駛,謝辛和他輪流開著車,回去的路上倒是沒發生什麼事,很順利的就到了。

謝辛帶著孩子去了醫院,沈境則跟著段勉來到了巡捕房,準備繼續詢問那個和尚。

和尚既已經承認自己盜墓的事情,就按照規矩關押,他在牢裡待了兩天,沈境再看見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和尚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準確的說,是“縮”了一圈,之前看上去粗壯如牛,此時倒是像正常男子一般大小了,隻不過看起來萎靡不振,也有些心不在焉。

審訊室裡隻有段勉和沈境,段勉和同事們打了個招呼說這是來幫忙的,憑借著好人緣其他人也沒有追究,就讓沈境進來了。

段勉開門見山道:“那個罐子是不是和你的身體狀態有關?”

和尚抬頭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沈境道:“和尚,咱們好歹是一起逃過命,我們沒有害你的心思,隻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段勉道:“你要是如實交代的話,我還能給你說兩句情,讓你減輕點刑罰。”

聽到這裡,和尚微微動了動,身下的椅子發出吱嘎的聲音,沈境緊緊地盯著他,感覺莫名的緊張和興奮。

過了半晌,和尚用粗啞的嗓子道:“你們昨天去哪兒了?”

沈境剛要說話,段勉用修長的手指點點桌子,道:“現在是我們問你話,你先說。”

和尚低著頭,想了想,道:“那個罐子的確非同一般,是我們從一個古墓裡帶出來的。”

沈境在紙上飛速記載著,段勉又問道:“哪裡的古墓?”

和尚聲音嗡嗡的:“城南的皇陵。”

沈境筆尖一滯,段勉眼皮一掀,眼神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泉,“皇陵,那麼容易進?”

和尚咽了口口水,道:“我們還沒進到最裡麵,這個是在外圍的墓道中發現的。”

段勉不動聲色地看著沈境在紙上記載,他又道:“知道是哪朝哪代的陵墓嗎?”

和尚低著頭,半天沒說話。

段勉打量著他藏在陰影中的表情,試探道:“不是前朝的吧?”

這幾年這樣的事兒也有不少,前朝覆滅後,許多人為了生計打起皇陵的算盤,更有甚至會把東西偷偷賣給掮客,再走私到國外。

和尚點了點頭。

段勉嘖了一聲,這有些難辦。

這種案子不是不能辦,隻不過辦起來程序複雜,對於和尚的刑罰到底是什麼樣,不到最後沒人知道,但是也有個好處,就是中間可以操作的地方比較多。

段勉是沒打算幫他脫罪的,盜墓就是盜墓,犯罪就是犯罪,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隻不過如果他認罪態度好的話,會稍稍減輕那麼一點,但也是合法的範圍之內的。

段勉還在思索這個案子,沈境接過話頭,問出了自己想問的:“你們和戚家是什麼關係?”

此話一出,隻見和尚臉色更加晦暗,似乎很不想提這件事,但是如果不回答就隻能耗著,他們二位也不會放過自己,隻好道:“戚敬文是我們的雇主。”

沈境坐直了身體。

“一個月前,他找到我們,讓我們幫他下個墓。”

“他隻給了我們地點,但是沒告訴我們那是皇陵,說起來也怪,我們一開始進去的時候,也沒覺得這個墓葬有什麼奇怪的,隻不過好像裡麵所有的出入口和以前去過的都是相反的。我們沒能進到最裡麵,在盜洞裡就被流沙給困住了,當場死了兩個兄弟。”

“後來他告訴我,這是一個皇家墓,裡麵機關比較多,我說他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們,他說他也不知道。我們第二次去的時候,做足了準備,還從裡麵帶出了那些陶罐——就是你們看到的那些。”

沈境道:“隻帶出了這些東西?”

和尚不知為何,忽然渾身一哆嗦,然後才點點頭,道:“那個墓裡有鬼,我們都不敢往裡進,當時,當時……”-

墓道裡,幾個身穿灰衣的土夫子身邊繞過一陣冷風,隨即前麵打頭的那兩個人發出了慘烈的哀嚎,排在後麵的和尚正想上前看清是怎麼回事,卻被前麵的人猛地往後推著跑,一時間所有人都在逃竄,他也隻好跟著人群往後跑,狹窄的墓道裡隻剩下急促的慘烈的哀嚎和喘息聲,過了一會兒,他感到身後一陣陰風,回頭一看,一個腐爛了一半的狗頭正在自己的後腦處,空洞的眼眶和兩排整齊的獠牙正對著他,他當即一聲大喊,拚了命地朝著出口跑去。

等到他和幾個夥伴都上來之後,其中一個掏出自製的炸雷扔進了盜洞裡,隻聽到轟隆一聲悶響,裡麵的東西沒有動靜了。

和尚四處看看,被他們搶救上來的陶罐堆在一邊,東西沒少,但是……他轉頭看了看,大聲道:“少了人!三哥和栓子還在裡麵!”

可是此時入口已經塌陷,根本進不去了,逃出來的人哆哆嗦嗦從胸口摸出煙杆子,抽了一口,驚魂未定地對他說:“你沒看見嗎?”

“什麼?”和尚困惑地看著他。

那人蠕動了下蒼白的嘴唇,道:“他們不是人了,我走在前麵,眼看著栓子的頭從中間裂開,裡麵……鑽出來一條碗口粗的蟒蛇。”

和尚震驚的渾身直打哆嗦,夕陽西下,郊外的野地裡,幾個人都頹喪地倒在地上,麵露驚恐-

“變成了蛇?”沈境瞪大了眼睛。

和尚點點頭,聲音乾啞:“老二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段勉道:“你沒親眼看見。”

和尚道:“我當時急著逃命,根本不敢多看,隻有老二看到了,他怕那些東西爬上來,就用炸雷把盜洞給炸塌了……”

段勉皺眉思考,“那個老二現在在哪裡?”

和尚道:“就在南郊的民房裡,我們都是住一起的。”

沈境道:“你也是得到那個陶罐之後,身體才發生的變異?”

和尚悶哼了幾聲,算是承認了。

沈境猶豫了下,又道:“那,那個帶血的羊頭,是從哪來的?”

和尚眼眶深陷,低頭看著地麵,不說話了。

段勉又敲了敲桌麵。

和尚認命地抬起頭來,聲音十分乾澀:“是戚敬文給我們,讓我們帶走的。”

沈境站了起來:“為什麼給你們?想讓你們毀屍滅跡?!”

和尚喉嚨動了幾下,才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是拿錢辦事。”

第六十五章 火

“你當真不知道?”沈境走到那和尚麵前,“明明你也有這樣的症狀,還說不知道,你騙誰呢?”

和尚道:“看來你知道那個罐子會把人變得不正常了。”

沈境道:“我猜到了,不然你之前和段勉打架的時候,怎麼會突然那麼厲害。我問你,戚家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罐子?”

和尚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罐子我們拿回來之後,就放在家裡,本想自己留著還點錢的,所以沒給戚敬文。”

“看樣子戚敬文的目的就是這些罐子,你們是不是騙他說沒找到啊?”段勉道。

和尚點了點頭。

段勉的臉色不太好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沈境和他對視了一眼,同時脫口而出:“糟了。”

等他們趕到南郊那座民宅的時候,裡麵已經起火了,慘烈的叫聲從屋子裡傳來,火光已經被風卷著吹向了天空,還在洶湧的蔓延,很快就會把整座宅子吞沒。

這附近人煙稀少,距離最近的村民趕過來也要一段時間,沈境來不及多想,和段勉一起衝了進去。

裡麵濃煙滾滾,沈境捂著鼻子,一邊咳嗽一邊尋找活人的總計,房梁上不停地有帶著火花的木頭落下,沈境低頭搜尋的時候,忽然被段勉一把拉到一邊去,隨即一塊巨大的房梁從屋頂掉了下來,燃著熊熊火光。

沈境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這一下要是砸在了身上,那人不死也得廢。

院子裡的井是個旱井,無法提供水源,屋子裡溫度越來越高,段勉踢開一扇已經燒起來的門,終於看到了裡麵的人。

其中一個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而另一個則是蹲在炕上,手裡抱著個罐子痛哭流涕,看樣子已經放棄了掙紮。

段勉罵了一聲,用手裡的刀鞘戳了戳那個人,那人滿臉淚水地睜開眼睛,一張嘴就猛然嗆了幾下,根本說不出話來,隻是指著地上的人哆哆嗦嗦的。

段勉道:“先救活的,你先出來!”

火勢越來越大,時間不等人,他直接上了炕,一腳把人踹了下來,混亂中罐子被摔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沈境低頭看了一眼,恍惚看到有個黑色的東西迅速地溜走了,他眨了眨眼,仿佛剛才隻是個錯覺。

那人被段勉一腳踹了下來,還在指著地上的人,段勉低頭看看,又探探鼻息,說:“死了。”

說著,他不顧那人的哀嚎,把他扔給了沈境,沈境拖著他出去了,段勉則是把屍體一把扛了起來,往外衝去。

那人還在哭嚎著,怎麼都不肯走,沈境又是拽又是推的才走了一小段,他正要發作,卻聽到那人的哭聲裡似乎還夾雜著一些破碎的語句。

“地雷……地雷……”他指著段勉道。

沈境猛然回頭,呐喊的瞬間,轟隆一聲巨響,一道巨大的衝擊波衝向了他們,幾個人瞬間被巨浪掀翻,火光吞沒了一切。

恍惚中沈境的耳朵出現了持續的嗡鳴,時間和世界好像都靜止了,一切的流速都靜止了,他睜開眼睛,隻看到一片混沌。

“宿主,宿主,您還好嗎?”

持續的鳴聲刺痛著耳膜,把他的意識拉了回來。

“不會失敗了吧?”一個陌生蒼老的男聲說道。

“再試一次。”陌生的女聲說道。

沈境感到一陣頭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漆黑的虛無。

“這是什麼地方?”

無數個星星散落在虛空當中,他伸手一觸碰,就會感到灼熱和刺痛,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阻止他。

“回來。”

滋啦一聲巨響,沈境眼前出現眼花繚亂的線條和顏色,隨即他感到眩暈,再次閉上了眼睛。

“咳,咳咳咳!!”

沈境聽到了劇烈的咳嗽聲,來自他身下的那個人。

他猛地撐起身子想要起來,卻感覺後腦勺一陣劇痛,差點再次栽倒下去。

“你你你沒事吧?”身下的人被他護著,沒怎麼受傷,一張黝黑的臉驚慌地看著他。

沈境甩了甩腦袋,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朝著後麵走去。

段勉和那具屍體倒在院子門口,一動不動。

沈境迅速跑了過去,蹲在段勉麵前,使勁晃了晃他。

“段勉,段勉,段巡捕?”他聲音顫抖得厲害。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數據重開了,所以還能活過來,但是他有重開的機會,這個世界裡的人可沒有。

段勉被他翻了過來,正麵朝上,毫無動靜。

沈境手有些發抖,段勉身上都是灰泥,他看不出哪裡受傷了,他顫抖著細白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

沈境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跑向最近的村民家裡,借來了一輛板車。

他費勁地拉著板車跑回來,那個幸存的盜墓賊還呆滯地坐在原地,看著他。

“看什麼看,過來幫忙啊!”沈境頭一次沒了耐心。

那人這才從地上爬起來,過來把人弄上板車。

那村民湊了過來,問道:“小夥子,這人還活著嗎?我剛才聽到那麼大一聲巨響,是不是什麼東西炸了?”

沈境道:“大伯,你能不能幫我指條路,我們得去最近的醫院。”

那村民並不知道醫院在哪,但還是給他指了條去城裡最近的路。

板車上一邊是盜墓賊的屍體,一邊是昏迷的段勉,沈境和另一個人輪流拉著往城裡去。

一路上留下滴滴答答的血跡。

等到了醫院大門口的時候,沈境整個人都已經虛脫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醫生推著架子床把人送進了手術室,沈境坐在醫院長廊裡,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他回頭看看,走廊裡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沉重且匆忙的色彩。

他閉上眼睛,試圖從之前混亂的場景中理清線索。

一陣腳步聲從走廊儘頭傳來,他睜開眼睛一看,是老羅。

老羅一臉焦急,“小裘啊!那個那個,段勉怎麼樣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一身的傷啊,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我沒事。”沈境擺了擺手,“段勉可能是被炸雷給炸傷了。”

“炸雷?誰他娘的弄的?”老羅瞪大了眼睛。

沈境搖了搖頭,“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我懷疑南郊那把火是戚家人放的。”

老羅皺起了眉頭,臉色變陳陰沉,“又是他們?”

沈境瞥了他一眼,“怎麼說又啊?”

老羅憤憤不平,道:“這戶人家做事就是這樣,做的生意也不正經,你知道嗎,他們買的那個煙草聽說人吸了能出現幻覺,讓人飄飄欲仙什麼的,那不就是他媽的……”

沈境忽然用食指在嘴唇上噓了一下,老羅頓時噤聲,回頭看去,隻見另外一個幸存的盜墓賊正鬼鬼祟祟地走進來,東張西望著。

“大白天的走路躲著誰呢,過來!”老羅一聲令下。

那賊一看他身上的製服,也不敢多說,立刻就過來了。

“這個人也是和和尚一夥的,我們去的時候他差點被燒死——你居然沒跑?”沈境看向他。

剛才那麼混亂的場麵,這人居然沒有趁機逃跑。

“跑,跑不了。”他低聲道。

這人蓬頭垢麵的,根本看不清麵容,聲音也含含糊糊的,像是粘稠的軟體蟲子。

“那跟我回去吧。”老羅說著,用手銬把他拷住了,就要扭送回去。

“小裘,這兒有彆的兄弟看著,”老羅用下巴指了指同行的一個同事,“你也跟我回去一趟吧。”

沈境搖了搖頭,“我在這等著吧。”

老羅雖然很想帶他回去問話,但是礙於段勉的麵子,也不好強製,隻能點點頭,把盜墓賊帶走了。

沈境坐在椅子上,眉目低垂,想著火場裡的一切細節。

最重要的,就是那人手裡抱著的罐子,為什麼都快要死了也不撒手呢?

要不是段勉還昏迷著,生死未知,他還真想回去找人問問清楚。

那把火也是戚家放的,他們是為了滅口,還是為了毀掉什麼線索呢?-

戚家。

戚敬文端坐在太師椅上,麵容陰鬱。

戚景容坐在一旁,臉色有些小心翼翼,“爹,上次那批貨,那洋人又說不合格,說水分太多,可是咱們得貨一向品質穩定的,我看他們就是想壓價。”

二太太薛蓉給他端上一盞茶,柔聲道:“老爺,生意的事兒不如身體要緊,您彆氣壞了身子呀。”

戚敬文抬眼看向薛蓉,薛蓉是個江南女子,當年他去南方做生意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在酒樓裡彈琵琶的女人,就把她帶了回來。

薛蓉向來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十分溫順。

“壓價就讓他們壓吧。”戚老爺喝了口茶水說道。

戚景容睜大了眼睛,表情有一瞬間的失控,隨即又恢複正常,“也不能回回都聽他們的,爹,咱們家又不是沒有彆的經銷商……”

戚老爺擺了擺手,“不提這個,讓你辦的事情,你辦妥了沒有?”

戚景容頓了頓,道:“妥了,那邊隻有兩個活口,全殺了,又一把火給他們都燒了。”

戚老爺眼神銳利地瞟了他一眼,“確定沒留活口吧?”

“這個您放心,處理得乾乾淨淨的。”戚景容道。

戚老爺這才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茶。

薛蓉笑著道:“老爺這兩天疲了吧,今晚我給您彈琵琶唱曲兒好不好?”

戚老爺看著她的臉,難得的綻開了笑臉,“好啊。”

第六十六章 二太太

段勉醒來的時候,沈境也剛從睡夢中醒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聽到醫生說話。醫生都說他命大,雖然傷到了內臟,但是偏偏沒有傷到重要的部位,所以隻需要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沈境坐在他病床旁,觀察著他。

段勉看著天花板,又看看他,道:“你怎麼不去查線索了?”

沈境:“……我來關心一下你,不行啊。”

段勉扯扯嘴角,笑了一下,“行,當然行,就是我怕時間不等人。”

沈境凝神道:“什麼意思,你是說戚家還會繼續搞事情?”

段勉從病床上坐起來,他身上還纏著繃帶,臉色蒼白卻還算精神,“我猜,他們已經搞出事了。”

謝辛風塵仆仆地趕過來,扶了扶眼鏡,道:“沒事吧?我聽說南郊那邊起火了,你們倆沒事吧?”

沈境道:“我好好的呢,他受傷了。”

謝辛看了眼段勉,歎了口氣,道:“這到底是什麼人放的火,現在外麵的人都在說是山火,可是壓根不對啊。”

“我們猜是戚家人放的,”沈境沒有過多討論和這個話題,而是道:“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謝辛找了個板凳坐下,道:“還在留院觀察呢,這個也算是罕見症狀了,據說還有鬼國外的專家會來問診,並且是免費的,我猜他們是為了研究新型病例。”

沈境點點頭,不管怎麼說,小孩是無辜的,要是能治好的話,也算是好事一樁-

戚家。

晨光躲在烏雲後,今天又是個陰天。

二太太薛蓉的房間,從緊閉的房門一直蔓延到院子裡,是一大片深紅的血色。

幾個小廝站在門口,惶恐地看著,並不敢進去。

等巡捕房的人來了之後,這些人才慢慢地後退一些,讓他們過去。

老羅帶著兄弟過去,皺著眉看著這一切。

“怎麼回事,門怎麼還關著?”

一旁的小廝道:“我早上準備來伺候二太太洗漱,但是門一直關著,裡麵也沒聲音,我不敢隨便進去,結果一低頭就看到了一地的血,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來的……”

小廝語氣有些慌亂,講述的亂七八糟,旁邊一個巡捕看著地上的血,喃喃道:“這麼多血,估計人血都放乾了吧?”

那小廝一個哆嗦,又後退了幾步。

老羅瞪了他一眼,抬步往門口走去。

他推了推門,推不開,眉頭微微皺起,“門是從裡麵拴上的。”

旁邊的巡捕一聽這話,立刻抽出了刀,戒備地盯著大門。

陰暗的天色下,那滿地的鮮血被照射出詭異的暗藍色。

老羅對著大門踹了幾腳,終於把門給踹開了。

濃重的血腥味味兒席卷而來,映入眼簾的是鋪天蓋地的紅色。

所有的器物上似乎都染上了一層紅,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紅色的。

仔細一看才會看清,那都是一個個的血手印,印在了這些東西上麵,密密麻麻的,蔓延著。

老羅一下子止住了呼吸。

二太太薛蓉的屍體伏在床上,柔弱的像是隻剩下一張皮-

巡捕房。

“你身上傷還沒好呢,確定還要過去?”沈境對段勉說。

段勉收拾著自己的行頭,對著鏡子把扣子扣好了,掩蓋住了裡麵的紗布,道:“沒什麼大事兒,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沈境嘴角抽搐,道:“醫生都說你不適合活動,最好是靜養一個……”

段勉道:“你不急著查案了?”

沈境啞口無言,段勉衝他笑了一下,道:“裘玉,你不是一直都很著急嗎,怎麼現在卻讓我休息?”

沈境眨了眨眼,沒說話。

“走吧。”段勉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出了門。

戚家大宅的門口已經圍了很多的人,沈境和段勉差點都要擠不進去,段勉吆喝著讓人們散開,沈境趁機抓住一個大哥,問裡麵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哇,就看見進去了好幾撥人,說是戚老爺的二太太也死了,地上全是血,內臟都掏空了。”那大哥一臉驚悚地說。

“內臟?頭還在嗎?”沈境下意識問道。

大哥瞪大了眼睛,“這我哪知道,我也沒看見啊。”

段勉拎著沈境走了,大哥還在他身後說:“你看見了回來跟我說一聲啊,小兄弟。”

兩人進了院子,才發現院子裡麵和外麵熱鬨的場景截然不同。

院子裡人很多,但是很安靜,甚至有些肅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惶恐和即將爆發的崩潰。

沈境打量四周,沒看到戚敬文,於是問一個丫頭:“戚老爺人呢?”

丫鬟搖搖頭,一說話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沒,沒看見,早上就沒見著……”

謝辛正在裡麵對著屍體拍照,沈境看著他的相機,謝辛解釋道:“新買的,可以隨時保存證據,很好用。”

沈境點點頭,看著地上的屍體。

除了天花板,幾乎所有的地方都被血染了,沈境低頭看著自己的鞋,他也正踩在乾枯的血跡上。

二太太薛蓉的屍體被平放在地上,身上蓋著一塊白布,看不清下麵的樣子,頭發散亂的,頭是完好的。

“屍體有殘缺嗎?”沈境問道。

謝辛看了他一眼,眼神暗沉:“內臟沒有了。”

沈境倒吸一口氣,盯著那屍體,久久沒說話。

“戚敬文這個老不死的……這房間裡應該有其他能出去的通道,都給我好好搜搜!”段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隻要他一來,周圍的巡捕們就定了心,搜查的工作也會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

沈境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眼前的一切,感覺自己要被血腥氣給熏暈了,段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去。

沈境和他來到院子裡,院子裡人都被驅散了,此時還算是清靜,他從懷裡掏出兩個包子來,遞給沈境一個。

沈境差點吐了,“你還能吃的進去?”

他一想到屋子裡的場景,就一陣陣的反胃,也就是這裡人多,他不想當著眾人麵吐,不然早吐出來了。

段勉吃的還挺香,邊吃邊說:“你算算從昨天到現在你多久沒吃東西了?剛才來的路上我就看你不對勁,麵色蒼白眼神渙散,自己還沒察覺呢?”

沈境倒是察覺到了,但是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就算不吃也不餓。

“我怕你餓出病來,彆你娘的事情還沒查清楚呢,你就倒下了。”段勉拍拍他的肩膀道。

沈境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了那個包子,段勉很貼心地沒有買肉餡兒的,他咬了一口,忽然察覺到段勉身後有人,他偏頭一看,那人在山牆處,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王虎?”沈境叫了一聲。

段勉也回頭看去,王虎先是縮在後麵,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挪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沈境問道。

見王虎不說話,他又道:“那天你在井口給我們放風,我說要是一直沒出來就去報官在,最後怎麼沒報呢?”

王虎看了看段勉,目光縮了回來,似乎有點怕他,他解釋道:“我剛走到大門,老爺就讓我回來了,他說不許報。”

沈境點點頭,這完全在他的意料當中,他又問道:“那,那天那把火也是老爺讓放的嗎?”

王虎道:“我當時攔著他們了,但是老爺讓人把我綁起來,不讓我攔著,他們就弄了火把,想要燒死你們。”

他說著,還有些委屈的樣子,委屈中夾雜著慚愧,似乎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們兩個而難過著。

“你們沒受傷吧?”王虎問沈境。

“三天燒了兩次,幸好命大,活下來了。”段勉吃完了包子,拍了拍手說。

“兩次?為什麼是兩次?”王虎問道。

沈境道:“這事兒說來話長,王虎,我有些事想問你,昨天晚上你見到老爺了嗎?”

王虎認真地思考著,“見到了,昨晚他還和大少爺,大太太二太太一起吃了飯。”

沈境道:“二少爺人呢?”

王虎道:“二少爺白天去了戲園子,就一直沒回來。”

沈境點點頭,看來戚雲峭並不在場,可以暫時排除嫌疑了。

他又問道:“昨晚老爺在二太太這裡睡的嗎?”

王虎紅著臉說:“嗯,二太太還給他唱曲兒來著。”

“唱曲兒?”段勉來了興致,“唱什麼曲兒?你聽見了?”

王虎點點頭,回憶起來——

夜裡,冷白的月亮被烏雲遮蓋,院子裡一片陰暗的黑藍底色。

王虎正提著桶從二太太院子經過,聽到裡麵傳來了琵琶的聲音,還有女人溫婉優柔的唱腔。

這唱腔婉轉動聽,襯著古典庭院的夜景,就更加的沁人心脾,二太太的影子被燈光照著,映在了窗子上,隻見她坐著彈了一會兒,又站起身來轉了個圈,似乎準備舞蹈一番給老爺助興。

王虎眨了眨眼睛,隻覺得眼前的景象十分美好,老爺真是會享受的人。

忽然間,二太太的動作戛然而止,僵硬地映在窗子上,是一個正要起勢卻停在中間的動作。

王虎眨了眨眼,不明白發什麼了什麼,緊接著,屋子裡的燈光就熄滅了,二太太的身影也消失了。

第六十七章 私情

王虎再次眨了眨眼,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不過也可能是老爺要睡覺了,不想看二太太跳舞,於是把燈給吹滅了。

大宅院裡寂靜如常,一切都陷入沉睡-

“你後來有聽到什麼動靜嗎?”段勉問道。

王虎搖搖頭,“我後來就回自己的房間了,沒聽到什麼。”

“所以昨晚一直是安靜的?”沈境忍不住困惑。

那就是說明,二太太遇害的時候,並沒有發出聲音……沈境又想到了三太太,那個時候他在彆院,沒及時聽到三太太那邊的聲音,等到聽到丫鬟尖叫的時候,人已經去世了。

這麼說來,這兩位應該都不是突然遇害,如果是突襲的話,怎麼也會發出聲音,或者掙紮一下的吧。

沈境跑回二太太的房間裡,看著那些家具上的紅手印,腦海中浮現出昨晚的畫麵。

或許,二太太是在遇襲後,艱難地爬行了很久,才死掉的。

她一個弱女子,如果戚老爺想要害死她,她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幾個巡捕還在搜羅房間裡的細節,沈境正要和段勉說自己的猜測,外麵忽然衝進來了一個人。

沈境回頭一看,是戚景容。

戚景容站在門口,臉色蒼白的像是一張紙,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他腳步一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沈境連忙扶了他一把,“大少爺。”

戚景容眼神緊緊盯著地上的屍體,聽到沈境的話之後,緩緩轉過頭來,眼神渙散地看著他,又不像是看著他,眼裡似乎沒有聚焦了。

“大少爺節哀,”沈境道,“不知道老爺去哪裡了,巡捕房的人正在找……”

“真是瘋了,瘋了!”戚景容忽然甩開沈境,沈境後退了幾步,被身後的段勉給按住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段勉,段勉表情冷峻,示意他看戚景容。

隻見戚景容猛然衝向了地上的屍體,因為動作太慌亂而跪在了地上,他伸出手來,摸了摸二太太的蒼白的臉頰,一滴眼淚就從他的眼睛裡落了下來,落在二太太身上。

“怎麼,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好的不會再有這種事情了……”戚景容哭得十分悲愴,甚至要抱起二太太的身體,卻被謝辛給阻止了。

“戚少爺,最好還是不要碰屍體,以免毀壞上麵的痕跡和物證。”謝辛道。

戚景容的眼睛血紅,盯著謝辛,道:“你們懂什麼!死的不是你們!你們懂什麼!她是屍體嗎!她……”

說著,就頹然地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沈境看著這般景象,驚訝的同時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難不成……這個大少爺和薛蓉有什麼私情?

不然為何三太太死的時候,戚景容根本沒什麼反應,薛蓉死了,他反應大的異常。

不光是他,連幾個巡捕都忍不住看了過來,眼中帶著微妙的情緒。

看這樣子,他們也能猜出戚景容和薛蓉的關係了。

他和段勉對視了一眼,段勉似乎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點了點頭。

沈境心中咂舌,這個戚家還真是盤根錯節,複雜的很。

戚景容趴在屍體旁邊,已經哭得有些恍惚,沈境看看院子外麵,下人們看到這個場景,更是驚訝疑惑不解,都開始竊竊私語了。

估計要不了一天,這個戚家大少爺和二太太有私情的事就要傳遍覲城了。

沈境心中有些感慨,他走上前,拍了拍戚景容的肩膀,道:“大少爺,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還是要向前看。”

戚景容不為所動,呆呆地坐在一地乾涸的血水裡,白色的長衫都被染上了紅色。

段勉道:“大少爺,我剛剛聽到你說,戚老爺是瘋的,他做什麼瘋事了?”

戚景容這才動了一下,他僵硬地回過頭來,看了段勉一眼,理智似乎有些回籠,眼神冷靜了不少。

“沒什麼,他說好不會讓家裡人再有危險了,他沒做到罷了。”說著,戚景容就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準備離開。

段勉上前一步,攔住他,道:“大少爺,你這樣的態度,二太太死不瞑目。”

戚景容猛然爆發:“你彆跟我說這個!”

他兩眼通紅地看著段勉,一副即將崩潰的樣子,而段勉隻是冷靜地看著他,一句話都沒說。

戚景容和他對視了會兒,也逐漸冷靜了下來,低下頭來,喘著粗氣,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又變成了無聲的哭泣。

幾個巡捕之前還在看戲,看到段勉瞪過來一眼,頓時又低著頭繼續搜查。

“有了。”老羅忽然道。

幾人回頭看去,隻見老羅正在床邊,看著床底。

沈境和段勉都湊過去看,原來這底下有個洞,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何方。

“要下去看看不?”老羅道。

沈境下意識地搖頭,他現在對這種洞有陰影,雖然知道老羅他們不會給自己扔火把,但是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意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戚景容歎了口氣,語氣十分淒然地道:“沒用的,你們發現了也沒用。”

“為什麼這麼說?”老羅困惑道。

戚景容頹然地搓了搓臉,接著一步步地朝著外麵走去,沈境連忙跑過去拉住他的胳膊,外麵卻忽然又闖進來一個人,是戚雲峭。

戚雲峭猛然拽住他,惡狠狠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沈境煩的要命,神情冷然,“放開我。”

戚雲峭完全不理會他的話,依然十分暴躁,“是不是你!這他媽的是不是你……”

他眼前閃過一個人,段勉用刀鞘把他撞開了一米多遠,道:“二少爺,身上的脂粉味兒都沒洗乾淨呢,彆蹭到彆人身上。”

戚雲峭臉紅了一下,又急忙道:“我身上什麼味兒管這命案什麼事?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裘玉搞得鬼!”

他這麼一鬨,周圍又圍上了人來,段勉抱著自己的刀,一臉的不耐煩:“你說是他搞的鬼,證據呢?”

戚雲峭愣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他前幾天可都是和我在一起的,白天晚上都在一起,根本沒時間作案,我一個查案的,總不至於撒謊吧。”

戚雲峭震驚地看著他:“他白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

段勉點點頭。

戚雲峭再次看向沈境,眼神中帶了淬毒的色彩,“我說你這幾天都不見人呢,原來是跑到野男人家裡去了……”

“哎哎哎,說話注意點啊,什麼野男人啊,我還在這兒呢。”段勉道。

戚雲峭咬牙切齒地道:“等這事兒完了我再找你算賬。”

他說罷,又拽著一個小廝問道:“我爹呢?”

沈境道:“我們也在找他呢,二太太床底有個洞,他可能從哪裡跑了。”

戚雲峭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跑?他為什麼要跑?”

沈境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這個戚雲峭真是個繡花枕頭大草包, 家裡的事是一點都不管,就這樣還想和戚景容爭奪家產呢。

他的腦子可不如戚景容,但是……沈境看著已經有些瘋瘋癲癲的戚景容,心中感受也有些複雜。

他對這個大少爺沒什麼感覺,戚景容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脾氣好,人穩重,也不會為難下人,見了他偶爾也會笑笑,沈境不知道戚景容知不知道原主的真實身份,反正戚景容從來沒有為難過他,這已經足夠了。

他也一直覺得這樣穩重的人,以後一定是能夠接管家業的,沒想到眼前的一切都被顛覆了,戚景容快要變成一個瘋子。

他還沒想到的是,戚景容居然還暗中和薛蓉有過私情。

“沒乾虧心事當然不用跑,二少爺,昨晚你在哪啊?”段勉問道。

戚雲峭瞪了他一眼,道:“我跟牡丹在一起,這一點她可以作證,要我把她叫來嗎?”

或許是聽到戚老爺跑了,戚雲峭也開始害怕起來,居然主動配合起來。

沈境心說聞著這身脂粉味兒就知道昨晚在哪了,但段勉卻說:“叫來問問吧。”

戚雲峭點了點頭,吩咐一個小廝去找蘇牡丹了。

戚景容獨自坐在屍體旁邊,旁人讓他讓開他也不走,就那麼呆呆地坐著,那邊有幾個巡捕已經開始準備繩子,準備下去探一探了。

沈境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到老羅身邊,說:“我也下去。”

老羅看了他一眼,“你不害怕?”

沈境搖搖頭。

他覺得,他馬上就要接近答案了,這個時候不能後退,如果答案就在這個洞裡,那他就可以憑借手上的這些信息,串聯起一個戚家的故事了,也就是說,他離完成任務不遠了。

老羅歎了口氣,道:“不是我說,你沒必要這麼拚命,”他又看了一眼段勉,偷偷對沈境說:“這事兒你拚了命,最後功勞是他的,你這是何苦……”

沈境搖搖頭,道:“功勞本來就是他的。”

老羅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半晌才說:“小裘,你這……”

他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沈境就被人從後麵給勾住了,段勉懶洋洋地過來把人拉走,“不準下去。”

沈境掙紮了幾番,把段勉的手弄下去,“我必須要下去看看!”

段勉皺眉:“你知道那下麵有什麼?萬一比上次還要凶險怎麼辦?”

沈境道:“我有我要做的事情,這下麵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下去,彆攔著我。”

第六十八章 怪物

段勉看了他一會兒,眼神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沈境也不躲避他的眼神,就這麼和他對視著,像是一種無聲的對抗。

最終段勉敗下陣來,歎了口氣。他語氣柔和了許多,帶著無奈的妥協,道:“你要下去也可以,我和你一起。”

沈境愣了一下,表情沒那麼強硬了,他眨了眨眼:“你身上還有上傷……”

段勉搖搖頭,“小傷,不是什麼大問題。”

沈境有些著急:“小傷?醫生都說傷到內臟了,雖然不致命但是不能劇烈運動……”

段勉抬起頭來,摸了摸他的頭,“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放心吧。”

沈境不說話了,老羅他們帶的東西不夠,又回去巡捕房去找工具,暫時讓人把洞口看好。

過了一會兒,蘇牡丹過來了,來的時候風塵仆仆,穿的很素淨,臉色有些茫然。

“聽說你們家又出命案了?”蘇牡丹看了戚雲峭一眼,推開他正要摟過來的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一天天的怎麼這麼嚇人呢……”

她臉色有些蒼白,在院子裡緊張地看著周圍,地上的血跡還沒有被清理乾淨,院子裡一大片的血紅,看著就讓人緊張。

戚雲峭柔聲安慰道:“你彆怕,這事兒和你我都沒關係,就是來照例問個話,證明咱倆不在場,我昨個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

蘇牡丹縮了縮身子,點了點頭,“是啊,白天去看我唱戲,晚上住在我家裡了,一直在一起。”

戚雲峭勉強笑了一下,道:“那等會兒巡捕問你的時候,你就如實交代就行了,這事兒就和咱們沒關係了。”

蘇牡丹茫然地點點頭,果然在段勉詢問的時候,隻是道:“昨晚上他和我在一起,住在我家裡。”

段勉並沒有放過戚雲峭,又問道:“在你家裡過的夜?”

蘇牡丹紅著臉,似乎有些惱怒,但還是點了點頭。

段勉道:“你幾時睡的?”

戚雲峭臉色不太好看了,“姓段的你什麼意思啊?你問得這麼細做什麼?”

段勉一臉無辜:“我隻是照常問話,你這麼著急乾什麼?”

戚雲峭氣的說不出話來。

蘇牡丹比他冷靜,她想了想,道:“大概是亥時,就入睡了。”

段勉點點頭,“幾時醒的呢?”

蘇牡丹道:“今晨醒的,我醒來的時候是陰天,不知道是幾時。”

戚雲峭道:“問好了吧?彆把誰都當成犯人審,我們可不欠你的。”

段勉笑了笑,沒說話,回了房間裡。

他再次找到了戚景容。

戚景容一直呆坐在地上,這時候有人要把屍體搬運回去,他卻攔著不讓動,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

段勉走到他麵前,蹲下來,直視著他的眼睛,道:“大少爺,戚老爺的事你知道多少?”

戚景容沒說話,段勉又道:“現在不想回答沒關係,我們給你時間,隻不過大少爺要想清楚了,戚敬文的舉動,很可能會害死你們一家的人。”

“他或許壓根不在意你們的死活,不管是二太太還是三太太,還是哪個小廝,哪個少爺,在他的眼裡都是一樣的。”

戚景容緩緩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段勉沒有多說,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

洞口已經被清理出來了,老羅沒讓段勉打頭陣,而是自告奮勇地排在最前麵,老羅道:“你身上有傷,以前都是在前麵,這次讓我來吧。”

段勉看了他一眼,也沒推脫,隻是說:“把槍上好保險啊。”

一行人由老羅帶頭,就往洞裡走去。

這個床下的洞是個斜坡,還有一些粗糙台階,所以不像之前那樣,需要用繩子吊著下去,隻需要一步步走下去就可以了。

段勉和沈境走在最後麵,跟著人群慢慢地往前走,大概五六個人的樣子,老羅打著手電筒,照著漆黑的洞壁,道:“要是出什麼事兒了,我喊一聲,你們就馬上往回跑,知道嗎?”

這次段勉特意讓巡捕守在了洞口,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不會有人再堵洞口了。

黑洞裡很安靜,隻有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沈境跟在段勉身後,一步步地往裡走。

走著走著他就發現,這個洞是傾斜的角度,越往裡走越深,不知通向何方。

忽然間,有陣陣的水聲傳來。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了一下。

那是極其輕微的水聲,但是在這個環境下,每個人的感官都十分敏感,任何細微的聲音都會被捕捉到。

沈境回頭一看,已經看不到身後洞口的光亮了,這裡應該很深了。

“什麼聲音?”前麵有人小聲問道。

“這裡麵有水?”

沈境也好奇,忍不住加快了腳步繼續往裡走。

他們走了一段之後,路忽然開闊了起來,接著,眼前的視野猛然寬闊了許多,沈境隨著人群進入了一個小小的空間。

這個空間大概是圓形的,有十幾平米的麵積,周圍都是石壁,看樣子是在地底挖出的這麼一個東西,工程量應該不算小。

沈境默默地想,這些土要運出去應該也挺引人注意的,除非做個偽裝。

隻是他排在最後麵,看不清前麵的景象,但此時此刻,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裡,震驚的渾身僵硬,一時間畫麵如同靜止了一般。

並不是因為這個小小的空間,而是因為眼前的東西。

沈境擠過那幾個人,湊到前麵看,頓時愣住了,那是一個半透明的水池,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裡麵裝滿了粘稠的透明液體,而液體當中,浮動著一個人。

說是一個人已經不太準確了,她雖然還有人的頭發,但是五官已經漸漸地融化成平麵的樣子,隻剩下簡單的瞳孔和鼻孔,已經嘴巴,她的下身本應是兩條腿的地方,此時卻隻有短短的後肢,而上身的兩隻胳膊上也帶著鱗片,本應該是手的位置,也出現了手間相連的……

沈境隻在動物的身上見過這種手掌。

手電筒打在她的身上,反射出冷白的光,而裡麵的人一動不動,隻是緩緩睜開了瞳孔。

“啊——!!!”不知是誰一聲尖叫,整個場麵頓時混亂了起來,推推搡搡的就要往回跑,還有人在圓形的空間裡找錯了方向,往池子後麵躥,老羅則是罵了一聲然後掏出槍來對準了那個東西。

他手指扣上扳機,正要開槍,卻被段勉猛然給摁住了。“彆亂開槍!”

“草,這他媽是怪物啊!弄死吧!”老羅滿頭是汗,人已經慌張了。

沈境道:“她不是怪物!他應該是個人!”

“你見過這樣的人!彆他媽說胡話啊!”老羅已經崩潰了。

“你冷靜點!”段勉給了他一巴掌,“又不是第一天辦案子了,慌什麼!”

這一巴掌起到了作用,老羅眨了眨眼睛,抹了下鼻子上的汗水,冷靜了下來。

而那個東西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們,嘴巴開合了幾下。

沈境湊到那東西麵前,仔細地看著,他的頭發還飄散在液體當中,緩緩地沉浮著,沈境一隻手貼在了池子上,“她是原主的母親嗎?”

【是的。】

一陣巨大的衝擊從內心深處席卷而來,沈境差點要站不住,但還是用手撐住了池子,在心裡繼續和係統對話:“是不是戚敬文把裘玉的母親變成這樣的?”

【是的。】

沈境還想再問,卻被段勉一把拉住了,“後麵還有出口,先去後麵看看。”

一小會兒的功夫,段勉已經讓他們重新冷靜了下來,他準備派一個巡捕回去上報,這個差事幾個人爭搶了一番,最終段勉讓年級最小的那個回去了。

剛才他就發現了,這個池子後麵還有通道,老羅雖然已經冷靜下來,但是依然不太適合打前鋒了,段勉就帶著沈境走在最前麵。

手電筒的光晃晃悠悠的,前麵的路是上坡路,隻是走了一會兒之後,也沒有看到前麵的光。

沈境疑惑地看著前麵的路,他一直在算距離,他們已經走了不小的一段路了,現在應該已經快到地麵上了,但是什麼光源都沒有,這隻可能是一個原因。

果然,等到他們走到儘頭的時候,就發現儘頭是一道鐵門。

鐵門的後麵似乎還有隱隱的腳步聲和人聲,沈境仔細聽了聽,聲音太模糊了,並沒有聽出什麼來。

段勉揮了揮手,讓他往後退一下,這個門是上了鎖的,沈境觀察了下這個鎖孔,忽然對段勉招了招手。

段勉本來都打算暴力開門了,被沈境這麼一乾擾,就回過頭看著他。

沈境掏出一段小鐵絲,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段勉:“……”

段勉往後撤了撤,給沈境讓出空間,讓他過去,“想不到你還會這個。”

沈境把鐵絲插入鎖孔當中,慢慢地試探著,邊試邊說:“技多不壓身……”

鎖眼一聲輕響之後,鐵門被打開了。

段勉把沈境撈到身後去,又一隻手持槍,另一隻手慢慢地推開一小條縫。

一陣刺眼的光芒襲來,因為長時間待在黑暗裡,所有人都不太適應這道光,緩了幾秒才慢慢地看清眼前的景象。

沈境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頓時瞪大了眼睛。

第六十九章 抓到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冒著冷氣的倉庫。

頭頂的冷光燈亮著,散發慘白的冷光,照著一排排的鐵皮架子。

而貨架上擺放著大小不一的物品,隻是全部都用油皮紙包裹的十分嚴實,看不出裡麵是什麼東西。

沈境看了其中一個,上麵帶著奇怪的標誌和編號。

那標誌他看不懂,但是編號很清楚。

“307……”沈境看向其他的貨物,上麵也都有同樣的標誌。

“這是它們的編號啊。”

“這些是什麼東西啊,怎麼這麼多?”一個巡捕問道。

沈境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聯係上麵的外文和標號,他知道這就是他們要裝船運走的東西。

其實沈境心中有一個猜測,隻是暫時不太想說出來。

段勉對其他人說囑咐道:“大家都小心點,這裡隨時可能會有人來。”

有槍的都把槍掏出來了,沒有的也是一臉戒備,緊張地跟著他們往前走。

他們穿過這一片倉庫,走到了儘頭處,又是一扇門。

鐵門關著,沈境聽到了門外有人在對話,他低聲噓了一聲,示意安靜。

“什麼時候送上船?”一個有些蹩腳的口音道。

“等解決完那個老頭子的事情,咱們就離開。”另一個人道。

“他已經瘋了,沒什麼利用價值了,不如直接殺了。”

“我倒是想,但是他現在搞出兩條人命,都沒有找到替罪羊!那個蠢貨已經惹了警方的人,現在不好收場了。”另一個人有些慍怒地說。

“現在誰在調查這些事……”

沈境皺起眉頭,靜靜地聽著。

看樣子,這個戚老爺是在和人合作,但是這些人對戚老爺並不滿意,準備卸磨殺驢了。

但是因為事情鬨得有些大,目前還有些難做,產生了一些內部分歧……

上船……把什麼東西送上船?沈境剛要回頭看那些貨物,忽然間,身後傳來一聲脆響。

所有人嚇了一跳,循著聲音回頭看去,一個小巡捕站在貨架前,臉色蒼白,身體有些哆嗦。

原來是他不小心碰到了貨架上的東西,那東西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又脆又悶的響聲。

悶是因為外麵包裹著一層厚厚的油紙,裡麵或許也墊了東西。

但是那個脆響……沈境腦海中叮的一聲,一些線索頓時串聯了起來。

“這裡麵大概是古董,你們小心些!”沈境還未說話,就聽到段勉的聲音了。

他點點頭,段勉和他想的一樣,這裡麵大概都是戚老爺這些年挖出來的明器。

放在這裡,就是準備送上船,送往海外的。

但是想歸想,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還未等他們準備逃跑,那聲聲響驚動了外麵的人,外麵安靜了一瞬,大門猛然被打開,幾個高鼻深目的男人盯著他們。

畫麵如同靜止了一般,一時間雙方都有些驚訝,誰都沒有動。

段勉最先反應過來,抬手就是一槍,那人身後持槍準備射擊的男人就倒在了地上,那些人似乎沒預料到他們敢開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段勉趁著這個機會帶著沈境衝了出去。

沈境本以為這裡會是什麼現代化的基地,出來卻愣住了,這裡居然又是個古色古香的中式大院。

隻不過氣派要比戚家的還要大得多,麵積不止大了幾倍,其中的路也難走的多。

段勉帶著人在走廊裡左右逃竄,試圖找到出口,沈境看著周圍的布置,越看越覺得驚心,他不敢細想隻是跟著狂奔。四處都傳來槍聲,持槍的人慢慢地朝著這邊逼近,其中一個男人用彆扭的口音嘶吼道:“殺了他們!不能留活口!”

段勉抬手就是一槍,那人仰倒在地,他們終於衝到了大門口,但周旋的時間太久,門口已經圍上了一群穿著古怪製服的人,手裡都拿著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這群人。

段勉的子彈已經用完了,這些人將他們圍了起來,沈境腦子裡還在思考,他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段勉,你見過嗎?”

段勉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嚴肅,道:“閉嘴。”

沈境見他這樣,知道這個答案他不能說,自己也不該問。

一群人將他們圍了起來,為首的那個白人慢悠悠地走過來,他的口音很重,講話卻文縐縐的,有種驢唇不對馬嘴的詭異,“你們還真是厲害,居然能夠順藤摸瓜,找到這裡,戚敬文那個廢物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沈境問道:“你們要把那些古董走私出海是不是?這跟戚敬文家裡的命案有什麼關係,是不是那些古董導致那些人的變化?”

那人藍色的瞳孔盯住他,眼裡有嘲諷,還有困惑不解:“你都快死了,還在意這些?”

沈境道:“你不如都告訴我,讓我死個痛快。是不是那些古董上麵附了什麼東西,那些人是被感染的,你們也無法處理,對不對?”

那人眉頭微微皺了皺,看著沈境的目光出現了些許變化,他在斟酌。

沈境悄悄捏了捏段勉的手指,又對那人說:“如果我告訴我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呢?這麼多的古董,就算賣到哪個國家都是天價了,但是如果因為這些東西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賺多少錢也都沒命花了。”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你真的能夠解決?”

沈境點點,道:“你不信的話,大可直接將這些貨物裝上船,看看上船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人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抬起手來,示意其他人把槍放下。

那些人雖然還是一臉狐疑,但慢慢地放下了槍。沈境暗中觀察著,覺得這裡麵應該有挺多人聽不懂他的話,隻是聽這個頭領的命令。

“既然如此,那我……”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打斷了這一切。

大門外猛然撞進來一輛卡車,將那本就不結實的木門給撞成了兩半,破碎的木屑飛到了半空中去。

所有人都震驚地回頭看著,連為首的白人都長大了嘴巴,那車直接停在了他們的眼前。車上帶著整裝的武器,一行行動非常乾脆利落的人下了車,很快將他們押在了一起。

那些人本想反抗,但是看到他們手中的武器和自己的差距之後,都乖乖的放棄了。現場隻是傳來幾聲哀嚎。

車門打開,又下來一個人,那人頭發半白,身形厚重,手裡沒有任何武器,卻讓人覺得很有壓迫感。

他走到那人麵前:“伊格亞特先生,您的貿易公司涉嫌非法盜墓,偷盜皇陵,非法走私,跟我們走一趟吧。”

被稱作伊格亞特的男人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麵如死灰。

“你不會還想跑吧,這大門就代表了他們的態度,你要是還想反抗的話,那後果就和這門一樣了。”段勉道。

黑洞洞的機槍槍口指著伊格亞特的腦袋,他終於頹然地舉起了雙手,放棄了掙紮。

雖然絕望,但他還是麵露不解:“你們是怎麼知道……”

沈境和段勉對視了一眼。

時間退回到幾小時前——

巡捕房辦公室。

段勉站在電話機前,臉色有些凝重,“這電話要是打了,就沒有回頭的路了,要是搞錯了的話,後果很嚴重,你考慮好了?”

沈境微微一笑,道:“我想我的推理是正確的,儘管打吧。”

段勉沉思,“為什麼會覺得他和走私古董案有關係?”

沈境道:“那個老太監跟我說過,戚家之前就是做這個發家的,後來又通過煙草生意勾搭上了國外的一些……機構,這些機構呢應該是很需要他的手藝來幫他們,但是戚敬文現在的身份和身體狀況都不適合親自動手,所以他找了和尚那幫人幫他盜墓,這群洋人指定了想讓他去偷皇陵——真是夠瘋狂的,沒想到卻在那裡麵出了事。”

段勉點點頭,對他的推測沒什麼異議,又說:“那那些命案是怎麼回事?”

沈境想了想,道:“應該也是和他的生意有關,隻是還需要繼續查下去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快打吧,晚了我怕來不及……”

段勉沉吟了一會兒,撥通了上級的電話……

這電話直通中央總部,於是這次來的不隻是巡捕那麼簡單,這些人的火力和威壓都不是伊格亞特一個商人能夠抵抗的。

伊格亞特和其他人都被押上了車,卡車車廂門關上,那個中年男人走到段勉和沈境麵前。

段勉很恭敬地對行了個禮。

他微微一笑,道:“年輕人,膽子很大。”

段勉沒多客套,隻是指了指沈境,“是他聰明,要不是他,這些貨早就被裝上船帶走了,說不定幾十年後,就擺在那群洋鬼的博物館裡要不回來了。”

而沈境低著頭一言不發。

那人的目光移向沈境,沈境心思卻不在這,眼神有些遊移,還是段勉碰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

那人把一切小細節都看在眼裡,並沒有多說,隻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裘玉,”沈境道,“我叫裘玉。”

那人目光如炬,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記住了。”

第七十章 鬨市區

那人說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沈境不知道這人的身份,但是大概知道是是個大人物。

以段勉那種誰都不放在眼裡的性格,對這人都是畢恭畢敬的,想來是大考級彆的了。

不過係統並沒有給他提示人物信息,說明這個人和他的任務關聯不大,沈境就對他不是特彆感興趣。

係統到現在還沒有提示他任務完成,沈境倒是明白了,自己還沒有完全把背後的故事拚湊出來。

雖然戚老爺的部分秘密被挖掘出來了,該抓的人也抓了,但是戚家的秘密,應該不隻有這些。

那群洋人被帶走,地下也被查封了,事情告一段落後,沈境就隨著段勉回去,暫時留在了巡捕房。

這群巡捕立了功,上頭發了獎金,段勉從自己厚厚一疊中抽出一部分來,遞給沈境。

沈境也沒客氣,直接拿過來了,還說:“這些夠不夠租個房子的?”

段勉挑眉看了他一眼。

沈境笑了一下,解釋道:“戚家我肯定不能再住了,我得找個房子住下。”

雖然還有任務在身,他必然還要繼續接觸戚家,但是想到之前在那個大宅子裡發生的事情,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尤其是他住在那裡的第一天晚上,王虎目睹的那個倒立的人,他現在都沒有搞懂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如果繼續住下去的話,他會有種被偷窺的感覺。

更何況過不了幾日那裡應該就要被查封了。

沈境覺得,自己還是搬出來比較好,一方麵是安全,另一方麵是安心。

段勉道:“要不你住我家?”

沈境愣了一下,道:“你家房子很大嗎?”

段勉吹了個口哨,懶洋洋地說:“不是我房子,但是的確很大。”

他不知道還要在這個世界待多久,這些錢夠不夠他花的,本著能省一分是一分的原則,沈境跟著段勉去了他的家。

他本以為段勉的家會比較簡樸,應該也是個小平房什麼的,沒想到居然也是洋樓中的一層。

沈境聽到段勉這麼說的時候,心中就有些咂舌,心想這個家夥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住的這麼好,這是什麼好房子運氣buff。

這是一間商住兩用的洋樓,一樓是賣早點和點心的攤子,二樓到四樓都是住宅,段勉的住宅在頂樓四樓。

“這個樓以前是個學生宿舍樓,後來學校搬遷了,這一片就改成了鬨市區了,地理位置挺好的,樓下就有各種吃的用的鋪子。”段勉一邊往上走一邊和沈境介紹著周圍的環境。

沈境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道:“這邊租金一個月多少錢?”

段勉道:“給你的獎金大概能租三個月的。”

“才三個月啊?”沈境有些失望。

段勉似乎是笑了一下,聲音中都帶著笑:“你以為呢。”

沈境癟癟嘴,剛要說話,就見從樓上台階下來一個女人,手中還牽著個小孩子,見到了他之後,笑著打招呼:“段巡捕回來啦。”

“哎,今天下班早。”段勉十分自然地接話。

“下班早好啊,今天沒案子?”她對著段勉說話,忽然又看到他身後的沈境,笑著道:“您同事啊?”

“我朋友。”段勉把他攬過來介紹道。

沈境衝那女人笑了笑。

段勉扭頭對他說:“這是對門的鄰居。”

沈境點點頭,那女人也很熱情,道:“叫我小芳就行。”

“不說了,我帶孩子下樓吃飯去了。”小芳說完,就帶著小孩下樓了。

樓道裡隱約傳來炒菜的聲音,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這讓沈境莫名的有片刻的安心,他覺得這裡很有生活氣息。

要是一直能這麼生活,倒是也挺不錯的,沈境一瞬間冒出了這樣的念頭來。

兩人走到了四樓,段勉拿出鑰匙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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