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鬆手,太子頓時重新摔了回去,下頜都發出了咯吱一聲輕響,神色看上去更加痛苦。
溫彆桑繞到另一邊,重新把他扶了起來,這才發現他領口都已經被冷汗浸濕,顯然受傷不輕。
他環著承昀的腰,把他拖到牆根處靠著,正要再次起身,衣角忽然被人拉住。
承昀嘴唇動了動,溫彆桑聽不清,也沒看懂。
“我碰你,是因為你可能真的要死了。”溫彆桑道:“我不想你死。”
承昀嗯了一聲,溫彆桑也沒聽到,他看著對方拉著自己的那隻手,道:“我讓他們去拿身衣服,給你換上。”
再次起身,衣角又一次被拉住。
太子的臉上沾著灰塵與一些細小的石頭顆粒,衣服上也灰撲撲的,失去血色的臉上眉眼烏黑,看上去有種分外的狼狽和脆弱。
“你想要什麼嗎。”
承昀的手順著他的衣角,慢慢向下,在快碰到他的手時,溫彆桑又一次躲開,道:“你現在受傷了,我若遂了你的意,便是我有心想碰你。”
承昀似乎笑了下,道:“你怎麼,這麼一根筋呢……”
他說話全是氣聲,溫彆桑一句都聽不到,他盯著對方蒼白的唇,判斷著對方的話語,道:“皇後來了,看到你這樣會很擔心。”
“你擔心嗎。”
“皇後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她的孩子永遠平安健康。”
“……你覺得,如果一個人特彆難過,會不會死的更快?”
“會。”溫彆桑說:“傷心也會傷身。
”
“我現在很難過。”承昀笑著說,“阿桑,你能不能哄哄我。”
“你不要難過了。”
“不夠,還要再哄。”
溫彆桑沉默了一陣,道:“這裡沒有故事書,我沒辦法幫你讀。”
“我臉上是不是很臟。”承昀閃動了一下睫毛,道:“身上也灰撲撲的。”
溫彆桑用袖口的白毛毛給他擦著臉上的灰塵,又輕輕給他拍了拍身上,道:“乾淨了,還是漂漂亮亮的。”
承昀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溫彆桑走出去,告知了他們承昀的情況,並要了毛巾和水,還有乾淨的衣服。
一轉身,忽然見到申悅容又在朝承昀那邊走。
他馬上追過去,道:“你不要再動他了!”
申悅容停下腳步,溫彆桑皺著眉,道:“他快要被你打死了。”
“他凶你。”申悅容道:“我聽到了。”
“他沒有惡意。”溫彆桑輕聲說:“你好好坐在那邊,行嗎?”
申悅容又去指門口,道:“他們吵。”
“他們隻是想把門打開。”
申悅容眼睛一亮,馬上道:“是為了放我出去嗎?”
溫彆桑嗯一聲,道:“但不是現在,你再忍一忍,好嗎?”
申悅容點點頭,高高興興地道:“好!”
她轉身,走向溫彆桑指著的那邊,忽然又停下腳步,再次轉過來,道:“這次等幾年呀?”
溫彆桑沒說話,申悅容已經伸出一根手指,試探地加了一根,再加了兩根,最後把一隻手都伸了出來,道:“五年好嗎?不然我跟你娘都成老太婆了,她倒是還好,你都這麼大了,可是我熬成老太婆,再去見阿風,他萬一嫌棄我怎麼辦?我今日對著鏡子一看,都長皺紋啦……”
溫彆桑轉過去背對著她,輕聲說:“你成了老太婆,他便也是老頭子了,誰嫌棄誰還不一定。”
申悅容在後麵咯咯咯地笑,道:“你真是和小婉一模一樣。”
她盤膝坐了下來,單手托著腮,看著溫彆桑把水盆放在承昀身畔。
“他挺厲害的。”申悅容開口,嗓音還是那麼悅耳:“接我一掌,又被我突襲,居然還能活著。”
溫彆桑道:“以後不要
打他了,行嗎?”
申悅容看向他,眼眸忽然變得幽深,“如果他不欺負你,我就不打他。”
溫彆桑朝承昀嘴裡塞了一顆樓招子給的護心脈的藥,將毛巾浸濕,給他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道:“你介意把衣服換下來嗎?我拿了新的。”
承昀似乎有些昏沉,反應了一陣才低聲道:“沒關係。”
“樓招子說你裡衣濕了,很容易風寒。”
“沒關係……”
“若是風寒了,皇後也會擔心的。”
他不提還好,越提,承昀越心塞。
他直接彆過臉,連拒絕都不想說了。
長樂宮,女官匆匆而入,一眼看到伏在榻上懶洋洋的皇後,強行屏了一下呼吸,又逼迫自己上前,道:“太子府傳來消息,說,殿下受傷了。”
皇後手下微頓,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撫著兔子毛,道:“怎麼傷的?”
“他們下了地牢,和申悅容交手了。”
皇後未曾撐身,完全借著腰部的力量,直接坐直,麵上一片冰容:“請禦醫了嗎?”
“已經通知了,隻是,太子如今,還被困在地牢……”
皇後從榻上起身,女官俯低身體,道:“機關損壞,牢門下落,至今還未打開,齊鬆和謝令書都在,但憑這群孩子……”
“去拿佩劍。”
地牢裡,申悅容繼續看著承昀,道:“皇後是誰?”
溫彆桑道:“是北疆常家嫡女。”
“北疆判官,常赫珠?她都當皇後了?”申悅容有些驚訝,又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穹頂,喃喃道:“我本也是要做皇後的……”
她的脖頸越揚越高,逐漸感覺那穹頂仿佛在緩緩升高,越來越高,卻也越來越窄,逐漸扭曲成了旋渦的樣子,仿佛要活活將人吞進去。
鎖鏈聲再次靠近,溫彆桑馬上回頭,道:“容姨……”
“他是常赫珠的兒子啊。”
承昀也睜開眼睛,申悅容凝視著他,道:“難怪接我兩招,都還沒死,真不錯啊……”
赤金鳳袍被丟在榻上,常赫珠來到了梳妝台前。
申悅容微笑著道:“你娘當了皇後,是不是每天塗著唇脂……”
紅唇微張,雪白的帕子重重將豔麗的顏色抹
去。
“戴著金釵……”
發上金釵被一個個拔出,仔仔細細地放在台麵。
申悅容作勢扭了扭腰,嘻嘻笑:“走起路來一晃一晃。”
素手挽起長發,用一根烏木發簪固定。
“連劍都拿不起了吧!”
申悅容哈哈大笑。
瘋癲的笑意裡,常赫珠已經穿上了女官遞來的箭袖